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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12:59 PM   #332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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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掌碎銅鈴a

  麟兒聽到龍女傷勢,以雪山神尼那麼高的功力,再加上師妹家學淵源,居然也花了四五天時間,才告痊癒,不覺皺眉一嘆道:
  “武林中出了這陰山異派,說來實在怕人,無論它哪一種功力,只要使人致傷,治療起來就特別困難,總算師妹福緣深厚,能遇上這位老前輩,不但把傷治好了,還慨然收你為徒,藝成之日,武林俠義道中,又將添一絕頂高手,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龍女妙目流波,把自己這位未婚夫婿微睇了一眼,嬌笑道:
  “我練一輩子也遠不及你,看你與人對手的那種掌法,不但功力精湛,而且招式神妙無比,這掌法,好似本門久已失傳的斬龍掌,倒不知你從何處學來。雖然父親對你至為偏愛,他知道的東西,卻也不至於完全瞞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師兄,難道那失傳的功夫被你尋著了不成?”
  瓊娘笑道:
  “妹子真好眼力,貴派的絕傳武功他如不獲得了十之七八,以袁素涵那種功力,想要短時間內將他打敗,還真不容易哩!”
  龍女不覺大喜道:
  “有此不傳之秘,無怪陰山派袁素涵無法鬥過你!但不知已獲得了哪幾樣?”
  瓊娘笑道:
  “論拳招,他得的就只那七十二式斬龍掌。這掌力,他與人對手時很少使用,因為他早已成了武林前輩們的香包,仗著嘴甜,誰有什麼新鮮玩藝,人家百求不 得,他的情形可就與人不同,他們只怕他不肯學,你看,蒼鷹師伯的蒼鷹掌,天山神丐前輩的龍虎掌,還有什麼天音樂譜中那不知名的掌力……”
  只聽得麟兒笑得打跌道:
  “乾脆還有倩霞的玉掌,瓊娘的柔荑掌,一股腦兒都搬了進去……”
  “你兩人鬥趣,怎麼把我也夾在中間呢,怪難為情的?”龍女玉手輕掠雲鬢,雙頰淺現朝霞,瓠犀微露,梨渦一對,起伏頻仍,端的嬌麗萬分,把旁邊的人不覺都看呆了!
  玉英輕笑道:
  “你是正點兒,麟師兄旦夕關懷,無論遇到了什麼事,總得要連想到一個師妹,好像什麼人把你搶去似的,也惟恐對不起你,如今好了,合在一塊兒,沒有你,那豈不是舍本求末?”
  這話兒,略帶一點酸味,但不明其事的人,以為只是女兒家隨口打趣而已。
  麟兒瓊娘心裡有數,但又能說什麼呢?只好隨著笑笑而已。
  惠元人頗率真,他只知道自己的命是人家冒生死的危險救來的,與麟兒一塊兒的人,他認為都是自己的兄弟妹妹,有話可以無所不談,而且用不著什麼顧忌,他拉著麟兒的手笑問道:
  “麟哥哥,袁素涵那東西屢次提到什麼大巴山的事,而且語多誣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又何時到過大巴山?小弟一直悶在心裡,何不說出來大家聽聽?講句 老實話,小弟這條命原是你們拿性命換來的,這一生有你們也就有我,你們有患難,我決不會獨善其身,置身事外!這事如屬旁人,我決不敢問,但在你面前,卻又 另當別論了,你道是麼?”
  此語一出,那情形可真有點緊張,弄得麟兒講也不是(因為袁玉英在座),不講也不是(惟恐使人誤認作賊心虛),不由得俊臉通紅,勢同騎虎。
  司馬倩霞把如意郎看了一眼,見他急得額角間業已見汗,不覺掩口葫蘆,對瓊娘耳際低語道:
  “這算是風流罪過,行為不檢,讓他受受也好。”話雖如此,到底還是十分心痛,隨手擲過自己羅帕,淡淡一笑道:
  “自家兄弟姊妹,什麼事好瞞?誰還信你不過?你只管把一切經過情形簡明扼要一敘好了。”
  這無異於對麟兒一個暗示,能講的就講,不好意思講的就把它略,誰還對你窮根究底不成?
  麟兒先把袁玉英看了一眼,見她臉現羞紅,但卻裝著若無其事,只好把漕宇廟一役,玉英如何受傷,自己如何赴大巴上找尋吸鐵石,如何遇著秦蓮貞慨賜磁石,以及受傷被圍,劍傷師叔,橫劍自絕,兩老馳援等激烈驚險、哀感頑艷的事蹟,舍繁就簡地概述一遍。
  講到秦蓮貞橫劍自盡時,麟兒那淚珠不禁奪眶而出,陳惠元劍眉軒動,白衣龍女熱淚盈眶,瓊娘玉英因聽了好幾次,所以還未曾激動,但內心也默念伊人,不免暗中祈禱,讓她早登仙班,魂歸極樂。
  白衣龍女幽幽一嘆道:
  “能這樣明是非、辨邪正,善善惡惡,不惜大義滅親,憤嫉偷生,不惜橫劍自絕,真是有大智慧、能大覺悟的人,如認為她是因為情致死,倒未免太小看她了。 這種事有什麼羞愧可言?行止無虧於心,光明磊落,自能驚天地、泣鬼神,你雖然是父親衣缽愛徒,武功劍術已有青出於藍之勢,但這種涵養功夫,你卻遠遠不如, 矯情大可不必,但過分的兒女情懷,卻極容易使人失去這種涵養,遠望師兄今後多在這種地方下功夫,那比你一身武功更為重要!”
  此語一出,不但麟兒對這位嬌憨師妹,佩服萬分,就是惠元玉英等人也莫不大為驚服。
  其中感動最深的要算瓊娘了,往常,她與麟兒相處,多著重於柔情安意,體貼入微,而忽視了勸善規過、微言諷讕的美德,可是,龍女於短短時間,就能察人之 長,指人所短,娓娓言來,頭頭是道,正是溫柔中寓有剛正,嬌憨中卻表現著聰明,容顏技藝,更是無人可及,未晤之前,自己認為天生蕙質,怎麼樣也不應稍弱於 人,今日當場一比,就曉得處處輸人一著,不覺正色而言道:
  “師妹的話確係金玉良言,愚姊與麟師弟同行日久,對這種地方卻至感疏忽,說來實在慚愧萬分,看來師妹卻比我高明多了!”
  惠元淡淡一笑道:
  “有道是: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諸位兄妹,言語舉動,確與眾不同,不免使人有相見恨晚之感!”
  麟兒又問龍女,這次下山,不知有何要事?
  龍女笑答道:
  “這次下山,事情雖特別急,但為的卻是小妹本身!”
  此話說得使人弄不清頭緒,尤其麟兒為要明暸究竟,表現著一臉惶急和不安。
  龍女故意逗他,卻與瓊娘玉英喁喁細語起來。
  麟兒氣道:
  “元弟,我也和你往外面談去。”樣子雖然裝著要走,但總沒有提腳的勇氣。
  瓊娘撇嘴一笑道:
  “誰又留著你呢?”
  惠元幫著麟兒,插嘴道:
  “我知道諸位姊姊合夥捉弄麟哥哥,我們偏偏坐在這兒,讓你們也談不成自己話!”
  瓊娘笑顧龍女道:
  “他們倒是難兄難弟,如長在一塊兒,那倒真要天翻地覆了。”
  龍女微笑道:
  “何止兩人?本門還有一位小魔君尚未出山,如讓他三人一塊兒,江湖上那班邪魔外道,卻真夠受的。”
  麟兒知她講的是本門掌教的一位心愛弟子,年紀與自己也不相上下,正想動問,不料龍女早已看出他的心意,忙笑道:
  “你們會面的時間還早呢!扯遠了,一晚也講不完,明早,我得立即回山,師父以我學的東西太多,貪多就難精純,但是這些功夫,又是本派的精華,如果棄而不練,等於未學。
  老人家苦心孤詣,想用靈藥來增進我的功力,故已開爐煉丹,如今還少一樣要藥,一樣藥引就是那靈石仙乳,藥物就是那踏遍名山大川、百年難遇的靈芝仙草, 藥引影響較小,主要藥物如果缺之,那效力就要減低大半。她老人家不知如何算出,這兒有千年成形的靈芝仙馬出現,叫我務必來此一轉,運氣好,說不定就可遇 上,最壞也不過空跑一轉,糟蹋了恩師一爐丹藥而已。誰知來到此間,千年靈芝馬確有其事,但遇上陰山派這批惡魔搗亂,誰也沒有佔上便宜,千年芝馬卻讓它輕而 易舉地溜跑了,自嘆仙緣無份,往返徒勞,確對不住恩師一番厚意,說不得今後只有加倍努力,務期藝業小成,這叫做盡人事,聽天命!”
  惠元似被這種言詞打動,驀地形色黯然,垂肩合目,默不作聲。
  麟兒驚問道:
  “元弟,你是否與我師妹有同樣情形呢?何不說出彼此計議一番?天大的事,說不定還是有法可想。”
  惠元嘆道:
  “霞姊姊的事如果解決了,小弟的事,自無問題,但這兩種靈藥,只能算是鏡花水月,可遇而不可求!”
  麟兒笑道:
  “只怕你吃了,還不知道呢!”
  惠元驚道:
  “我何曾吃過這種東西?”驀地想到自己身受奇傷,人在昏迷不醒的當兒,麟兒舍命相救,說不定自己給吃了什麼東西,如果一口否定沒吃,豈不叫人寒心?忙道:
  “麟哥哥,你是否在我受傷昏迷時,餵過我什麼靈藥?我真一點兒也不知道呢!好在是你,如遇別人,真要懷疑我忘恩負義了。自家兄弟,你就為我耽待一點罷!”
  麟兒攜著他的手,且先不答理他的話,只問他何以要急於求得仙露靈芝。
  惠元將師母練功過急,走火入魔之事,仔細說了,並告知自幼即入崆峒,全憑師母待已如子,始有今日,師門恩深似海,無以為報,不惜踏遍名山找尋靈藥,擬將師母救轉,恢復她一身功力,以稍盡弟子之情,略為師門分憂,無奈存心雖正,素願難酬,思之遂不禁傷神失禮。
  麟兒幽幽一嘆道:
  “師門恩重,確是一點不假!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你和我師妹所要的東西,我身旁自有代用之物,靈石仙露比仙乳只強不差,芝蘭仙實比靈芝,功效可能稍 遜,但這種曠世奇藥,均屬千載難逢,賢弟受傷時,我已給你服用過蘭實一顆,仙露一匙,好在這東西,身邊尚有現成,蘭實雖然不多,但你兩人要的,想不至於失 望。再說,此處靈芝仙馬雖然飛落峰下,但還是可以設法覓取的,只等天明,我就得試他一試,果能如願,則問題不就可迎刃而解了麼!”
  話聲甫落,忙撲向自己房中,取出革囊帶在身上,興匆匆地回到龍女房裡,要過龍女行囊,取了蘭實三枚,天露一盞,放在她的藥瓶內,又給了惠元一盞天露, 三枚蘭實,並告訴龍女,臨睡之前必須服用蘭實一顆,天露半匙,並以天露點目,再用崑崙乾元心法打坐調息,只等真氣周行全體三十六轉以後,則大功即可告成。 蘭實天露惠元業已服用,除以天露點目外,不必再服,只在臨睡之前用崆峒派的太乙五靈功調息即可。
  司馬倩霞見他對待友人異常關切,知玉郎天性至重,芳心確實感動,遂微微一笑道:
  “服用這種天地間的靈藥後,是否可能達到恩師的預期效果呢?”
  麟兒正容笑道:
  “練武的人功力高下,與先天賦性、後天調養,及師門心法互有關聯,假草木之靈,只能增進後天調養,是否能達到預期效果,本難確定,不過以師妹稟賦之佳,及神尼的獨門心法,一年半載,武功超人,殆成定論。”說到此處,略事沉吟,又侃侃而談道:
  “這次貴州之行,不但獲得了本門大部失傳武功,而且悟出了一種奇異的天音功力,以致太清罡力、伏魔神功、斬龍掌以及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均能速成。 按理講,這些功力可以用極短時間悉數傳諸師妹,但師妹卻另有師承,而且輩分極尊,如將這種功力傳你,練見火候,起碼也得一年,這一來,神尼的心法簡直無從 傳受了,神尼的大般若功,與太清、乾元、太乙五靈等諸般功力相互齊名,而且對付陰山群魔,這功力奇妙之處,比乾元五靈尤有過之,故崑崙失傳絕學,擬等師妹 藝成出山以後,再行切磋。”
  龍女嬌笑道:
  “你會的功夫,不也等於我會的一樣嗎?誰還抱怨你秘技自珍不成?等把恩師的功夫習成了,只要你愛學,不管恩師肯不肯,拼著受責罰,我也得把它偷偷地傳給你,然後一同上陰山,把這班武林敗類,攪他一個天翻地覆,那才愜意呢!”
  惠元笑道:
  “可不準麟哥哥只顧陪嫂嫂偷走,留下小弟不管,那才不夠朋友呢!”
  男女五人,情投意合,正高談闊論之間,驀聞龍女一聲嬌吒道:
  “何方道友,何不入室一談?藏頭露尾,豈是武林中人應有行徑?”
  話聲甫落,也未見她起身作勢,一陣衣裙帶風的聲音,緊跟著白光一閃,人已飄出室外。
  他們都住在白鶴寺的後進,靠著峰頂的南端,窗外古木撐天,還夾著幾件羲篁綠竹,時近午夜,月到中天,清輝四照,幽絕人寰,涼風吹來,枝葉搖曳,把景色陪襯得更雅麗。
  龍女飛身窗外,輕飄飄地落在林木之中,見離自己一丈開外之處,靜立著一個青衣淡裝的女子。一副鵝蛋臉,兩道翠柳眉,口氣吹蘭,腰如束帛,背負長劍,肩 掛革囊,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江湖兒女,論人才,確也俏麗十分,但使人奇怪的是她雲鬢不整,玉臉凝愁,自身被人發覺,卻了無懼容,空著一雙手,低眉垂目, 楚楚堪憐,看情形,卻了無半點敵意。
  龍女正待喝問,麟兒已驚呼一聲“儀姊姊”,撲向前竟歪著頭細看人家的臉蛋,似乎充滿著無限關懷。
  瓊娘玉英也上前拉住她的手,異常親熱,由瓊娘笑向龍女道:
  “霞妹,待我來給兩位互相引見一下。”遂指著那青衣女子道:
  “這位是青城派赤霞老前輩的高足,青城三鳳中最小的一位,人稱歸來鳳的玉儀姊姊。”
  龍女含笑為禮,又道了一番仰慕。
  瓊娘又笑著指龍女道:
  “這位天仙化人的妹子,從她這一身穿著打扮,姊姊大約也可清到她是何如人也。”
  熊玉儀也是玲球剔透、玻璃心樣的人兒,將龍女略一打量,遂正容答道:
  “這位恐是名聞遐邇、領袖武林的紫陽真人的愛女,白衣龍女司馬倩霞姊姊了,不知是也不是?”
  龍女忙嬌笑道:
  “瓊姊姊比我猶長,對你尚還以姊相稱,今後就請稱呼一聲霞妹罷。”
  熊玉儀展顏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眾人忙請她入室一談,玉儀也不推脫,頷首示可。
  因恐驚動旁人,而且彼此又是江湖兒女,乾脆由麟兒惠元率先,穿窗而入,餘女自是跟進。
  落坐後,龍女就著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含笑招呼玉儀道:
  “姊姊深宵到此,而且雙眉緊鎖,看情形,似乎有什麼事故,小妹雖是初會,但已深知姊姊為人,有事不妨大家相商,如有什麼效力之處,決不置身事外。”
  玉儀一見龍女那種清雅絕俗、秀麗超人的容姿,早已嘆服不盡,更被她這種溫柔大方、親切誠懇的態度,大為感動。原以為龍女乃一家長門愛女,既無兄弟,又 無姊妹,一定是嬌生慣養,盛氣凌人,對於別派人物,即使不心存輕視,至少也不會過分熱心。她原抱著滿懷熱望而來,但一經發現這位如花似玉、身無半點煙火味 的美人,早已看出她是紫陽真人的愛女,自感熱望受阻,隱憂重重,遂呆立窗外,進退不得。誰料人家眼明耳銳,已知窗外有人,清院甫落,人已飛出,那身形之 快,比瓊娘尚不知高出多少,要抽身退回,她原料到龍女一出,麟兒自必飛身緊隨,自古以來“公不離婆”,雖然是未婚夫妻,既然聚在一起,那異性吸引力,比已 婚的,尚不知要強出多少。這一著,果然料得一點不差,不待龍女動手,玉郎早已撲身而至,還熱情洋溢地對自己作不盡的打量。名門正派,富有正義感的人物,無 一處不充滿著人間溫暖,與那些邪門異端、作惡害人、絕三綱廢五常的武林敗類,相差不知凡幾?龍女這種溫柔誠契,哪能不打動這位江湖少女的芳心?
  她接過茶,淒然一笑道:
  “說來很使人費解,見著你們,似有道不出的安慰,如不是師恩深厚,我真不願重返青城,但江湖兒女,各有其門規所限,又哪能聽從自己的心意去作?”
  麟兒劍眉一揚,朗聲清笑道: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原在於那些存心不正的武林敗類作繭自縛,如能破除成見,捐棄那種損人利己之心,少作一些賊民害世之事,讓中和立育之理 昭揚於天下,則武林中即可無爭擾,人世間亦可以慶太平,那一來江湖兒女,還不是彼此一家?有什麼門規所限?然而,這原不過是理想罷了!到此一步,時日尚 遠,欲想達成這種預期目標,還在於我們彼此努力。”
  美男子滔滔不絕,大發高論,瓊娘微嗔了他一眼,含笑道:
  “儀姊姊深夜到此,想必有要事相商,你一打岔,就說個沒完,誰願意聽你這種高論呢?”又笑向玉儀道:
  “姊姊如有事相商,尚請明告!”
  玉儀嘆了一口氣,神色淒然地說道:
  “言來確使人慚愧萬分,不是有求於麟弟,我實在不顧驟離又轉!”
  麟兒驚道:
  “儀姊有何要事需小弟稍微效勞?只要你講出來,哪怕翻江倒海,我一點也不含糊!”
  龍女見他那種情見於辭、迫不及待的樣子,暗中抿嘴一笑,乘著玉儀未注意,用手指輕輕往臉上一刮,暗中羞他。
  麟兒俊臉微紅,低頭含笑不語。
  熊玉儀所求的事,關係著兩條人命。退則不及,只好說了出來。
  原來瓊娘用蝻蛇內丹放在水中,化解了天蜈吐出的毒汁後,惠元體內的餘毒遂如江河決堤,源源而出,按情形,這時正是吃緊關頭,但羅伯韜這批邪魔惡道,恰 於此時,用掌力襲擊麟兒的紫龍光幕,袁素涵則從空中用蚩尤的九天神霧劍,對麟兒逕下毒手。峨嵋派的覺虛和覺淨兩僧,則對護衛麟兒的高手實施個別消滅,他們 事先原有整體安排,按步作來,有條不紊,但是,我們這位天真浪漫的美男子,事前已把所有寶劍妥為分配,仗著神劍犀利,人手雖少,敵人也未能馬上得手。
  但袁素涵的九天神霧劍,來勢極兇,瓊娘惟恐他突破紫龍光幕,便立即升空迎敵。
  覺虛覺淨正在與仟峰老人和上官奇等殺得不可開交時,青城派的黑寡婦竟不聽赤霞女的勸告,出手為敵,她一出場,並不立即參加廝殺,專指點這班邪魔外道攻人弱點,覺虛覺淨雖然功力精純,貌勇非常,但想一舉即把對手戰敗卻不大可能。
  黑寡婦忙在一旁提醒道:
  “師兄,你有防身至寶背著不用,還等什麼?一俟他們人已救轉,空出手來,想用也來不及了!”
  這一說,自然提高了這批武林敗類的警覺,於是一陣搶攻快打,兵刃暗器之類正待紛紛出手。覺虛和尚的七寶弓、漠雲矢,那是峨嵋鎮山之物,若一施出,麟兒這邊的武林高手將很難倖免。
  覺虛一邊打,一面反手拔箭,上官奇一見大吃一驚,劍化八方風雨,那凌厲劍勢,挾著一片風雷之聲,若海浪吞舟,疾從四方八面直卷而來。
  覺淨和尚一怔神,不敢硬接,忙換怒龍入海,用七寶弓護住全身,人從劍幕中疾躍而退。
  這一下,正合著上官奇的心意,忙將長劍繞身疾轉,但覺一片冷芒,緊緊將全身罩住,忽又一聲長嘯,平地間忽然擁起萬道寒光,帶著呼呼啦啦之聲,如神龍出水,怒海泛濤,挾無比聲威,通對覺虛和尚再卷而至。
  覺虛和尚被仟峰老人纏住,無法鬆開手腳拔矢張弓,正打得一腔怒火,忙用右手拿弓禦敵,左手反手拔矢,漠雲矢雖然取到手中。但未及張弓,上官奇又疾攻而來,正待騰挪趨避,驀聞黑寡婦一聲慘叫,那聲音帶著抖顫,顯然含著絕大痛苦,使在場敵人不寒而慄。
  覺虛大吃一驚,心神一散,左臂上已被仟峰老人一式“日落九峰”劃了一道長約兩寸、深逾三分的口子,鮮血直冒,一陣奇痛,功力也無形中減退了很多。
  總算他武功精純,人雖受傷,尚能勉強保持鎮定,疾從斜刺裡一躍,躲開了上官奇的凌厲劍勢,未作人家劍底遊魂。
  他趕忙用眼把黑寡婦一打量,只見她兩手抱著頸項,面如敗土,冷汗直流,覺淨和尚、赤霞女和熊玉儀,此時已趕到她的身邊,由赤霞女將她一把攔腰抱住,總算人未當場臥倒。
  覺虛僧雖然左臂受傷,但上官奇仍不容他有鬆開手腳的機會,仗劍猛攻。
  這和尚到底是峨嵋有數高手,一面行功止血,一面探弓拒敵,但上官奇恨透了這班江湖惡人,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故手中長劍如狂風驟雨,閃閃寒光分從四方八面席捲而至,大和尚顧忌左臂傷勢,那功力無形中減低一半,勉撐數合,就籠罩在對手森森劍氣之下。
  覺淨惟恐師兄吃虧,幹號了一聲佛號,僧袍帶風直撲而來,想把他師兄替下。
  無奈仟峰老人此時正抱著長劍,仰望高空,意態悠閒地看著那一線紅光在空中不住地飛舞,敵不動,他靜以待變,敵一動,他豈能坐失機先?覺淨和尚寶刀未出手,他靈虎劍業已展開凌厲攻勢,依然形成了一對一的局面,不住地盤桓大戰。
  原來空中那紅光並非別物,卻是那為惠元療傷吸毒的天蜈,這東西生來毒性既重,但是吸毒也快,惠元在臂上匯聚的奇毒,它從口中吸進,尾部排出,排出的 毒,即被水桶內的蝻蛇內丹化除淨盡。不多時,惠元人也醒轉,立從一瓢僧身上坐起,自己應用太乙五靈功的師門心法,調息養神,這一來,剩下的那點毒傷,已無 需假天蜈麟兒之助,也可自動排出。
  那蜈蚣雖然體蘊奇毒,但性至靈慧,吸毒工作一經停止,即在水中不住地浮遊戲水,想是體內劇毒,排泄已盡,即浮身水面,振翅長鳴,意似向麟兒報功。
  麟兒笑道:
  “你這次算立了大功一件,但敵勢猖狂,想法退敵去吧。”他邊說邊運伏魔神功及太清罡力抵禦敵人四周掌力。
  話聲甫落,但見紅光一閃,那東西竟騰身直上,因為又小又快,敵人竟絲毫未覺。
  黑寡婦正在指手劃腳,不斷地提醒自己人如何實施猛攻突襲,哪一處是敵人的弱點,只叫得嬌喘微微,聲嘶力竭,胸前玉峰雙聳,隨著她兩片櫻唇,不停地上下 襬動。她年華四十不到,三十有餘,雖然是文君早寡,但體態輕盈,柔若無骨,嬌姿秀色,狀至媚人,這一臨場表演,愈顯得更為性感可愛,敵人中有不少登徒好色 之輩,只看得骨軟身酥,恨不得當場即將她一把摟定叫“乖乖”。
  那天蜈物小鬼大,大約也看不慣這副肉麻像,雙翅一收,立從空中疾落而下,只幾飛,就在那女人蝤蠐般玉頸上,用嘴上雙鉗夾了一把,旋即直飛而上。
  這一來,黑寡婦的樂子可吃大了,驀覺頸子一陣劇痛,那情形,直似澆上了一勺滾油,全身筋肉不住地緊張收縮。她慘叫一聲之後,全身晃了幾晃,雙手抱著頸子,不由自主地對著地上直縮。
  赤霞女雖然恨她性子太過偏激,但畢竟還顧及同門之情,忙與熊玉儀疾奔而出,當場抱住了她的身子,以免她玉體橫陳,過分刺眼。
  場上敵人一聽到那種驚心動魄的慘叫,不由大吃一驚,只有陰山四惡已注意到空中那線紅光,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東西,首先由哭道人幹號了一聲道:
  “師弟們,我們何不幫助素涵師弟,把空中敵人擒取後,再來收拾地下這些龜孫!”
  這無異于向他師弟們打招呼:
  “大家空中會合一處,地下的人,撒手不管了!”立時,四條黑影由峰頭之上直入高空,一霎時,即鑽入袁素涵劍身上所噴出的黃霧裡,不見蹤跡。
  一涵道人陰險處不遜那陰山四惡,也看出苗頭不對,立即向魔鏡叟招呼一聲,兩人也顧不了別人生死,腳底揩油,跳下峰頭,溜之大吉。
  覺虛和尚,一見場中形勢,自黑寡婦一聲慘叫之後,馬上逆轉,而且對方精神倍長,手中長劍勢挾風雷,驍勇無匹,禁不住也有點心慌意亂,忙大吼一聲,七寶弓一陣疾攻硬打,把上官奇的凌厲攻勢封住後,人不進反退,揚眉怒目,搭箭張弓,口中還大喝一聲道:
  “狂徒,你這是自己找死,怨不得貧僧擅造殺孽,明年此刻,應是你的忌辰,貧僧當在峨嵋,為你好好超渡!”
  他正引弓待發,空中那一條紅光,快如閃電,在他有耳後頸之上一點,又立即騰空直上。
  緊跟著覺虛僧也是一聲慘叫,只見他立用兩手抱著頭,步履踉蹌,搖搖欲倒,覺淨大吃一驚,趕忙避開仟峰老人的劍招,撲到師兄跟前,一把將人扶住,用眼把他右頸略一打量,不由得膽顫心寒,驚恐萬分。
  原來覺虛右耳後頸處,異常浮腫,肌肉色作黑黃,凸處正中,卻有兩只比針略大的小孔,不斷地滲出一種黑色液體,奇臭異常,那傷處漸向四周擴大,傷者全身抖顫,雙目圓睜,血絲滿布,目光散亂,分明中毒極深,痛苦已極。
  覺淨和尚還看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毒物,忙一把將人攔腰抱起,嗔目對仟峰老人和上官奇一聲怒叱道:
  “貧僧師兄弟算是一敗塗地,栽在你們這批惡徒手中。不過你們也太心辣手黑,居然不憑手上功夫,卻施展這種奇毒惡物。如我師兄不治,我誓必發動本門力 量,不把你們攪個天翻地覆,我也不算峨嵋弟子!告訴司馬紫陽,這是他一手教出的好弟子,年紀輕輕,卻在江湖上四處惹禍,居然還弄到了本門頭上,他膽子也未 免太大了,而今日仇恨已成,教他好好準備一番,屆時佛爺自會找他算賬!話到此處為止,恕佛爺不再奉陪!”語聲一落,正欲起身作勢,離開當場。驀聞一聲“站 住”!發話的正是上官奇。
  覺淨立定身形,冷幽幽地問道:
  “怎麼啦?上官施主是否想將貧僧留住?”
  上官奇的性格也頗目中無人,哪能讓他大搖大擺,輕易撤退,遂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幽幽地說道:
  “要留你,那還讓你活到現在?不過,我如此時再行出手,也未免讓人說我喜打落水狗,不夠江湖道義,走是讓你走定,不過我得把話說明,俾將是非辨別清楚!”
  覺淨和尚怒道:
  “有話快講,否則佛爺卻懶得聽!”
  這一倔強,勾動了上官奇一腔怒火,劍眉一揚,鐵青著臉,怒喝道:
  “覺淨僧,你如果真不自愛,我要讓你兄弟橫屍鶴峰,你別以為你們峨嵋派有什麼超人之處,據我上官奇看,也不過如此而已,武林中重的是道義,講的是規 矩,崆峒弟子受陰山惡徒暗算,崑崙弟子季嘉麟不惜捨身救人,這種精神,只要是武林人物,不論敵友,都應尊重。不料你們這批人,竟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不惜彼 此勾結,狼狽為姦,身為武林長輩,用這種惡毒手段,去對付一個不經世事,尚未成年的孩子,而今被人反手擊敗,居然還振振有辭。我都替你們這批狐群狗黨臉 紅,早點滾吧!如果不服氣,用不著找司馬紫陽,舉凡今日為孩子們插手的人,算是彼此有份,任便找一位,都能擔當下來,如果認為我們怕了你們峨嵋派,那你算 是想差了。”
  追魂手鄧玨此時也袖手一旁,拍手大笑道:
  “奇兄快人快語,確是高論,大和尚,我勸你還是走吧,陰山派的人早已夾著尾巴飛跑了,要追隨驥尾,就請趕早,遲則人家以為賣命身化,不免要為你追悼一番呢!”
  這番話講得尖刻異常,只把那覺淨僧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恨聲說道:
  “狂徒們,出家人不願和你逞口舌之利,這筆賬,貧僧把它記下來就是了!”一轉身,躍至赤霞女的身旁,招呼了一聲「走」!由赤霞女負著黑寡婦,熊玉儀仗劍斷後,幾個起落,對著峰下疾奔而去。
  熊玉儀把說話到此處,麟兒皺眉問道:
  “難道他們傷之後,還未離開鶴峰麼?這毒傷,還不好治療呢!”
  玉儀愁眉苦臉把他看了一眼,輕輕埋怨道:
  “要好治,我也不來找你了,這一回,你也未免太狠一點,那小東西奇毒無比,兩位師伯師叔,我看不等天明就要嚥氣,只是死前太慘,我不忍見他們忍受那種無比的痛苦,知你為人重義氣,仗著彼此相識一場,只好厚臉求見,請看愚師的薄面……”
  麟兒不等她把話說完,忙迫不及待地驚問道:
  “儀姊姊,小弟該死,不該誤傷姊姊長輩,而今他們人在何處?就煩姊姊引路,待我和霞妹為他兩人治療便了!”
  玉儀眼淚如珠,只管直落,嗚咽道:
  “你們這番情義,熊玉儀一輩子也圖報不完,我已把你們待我的情形,細陳恩師,恩師心裡也只有感激,無如師叔個性偏激,門戶之見極深,認為金師叔(即冷 面觀音金素霞)敗在你們的手裡,有失青城派的體面。不把你們打敗,她決不願就此罷手,我和恩師怎麼勸她不轉,臨場指手劃腳地招呼別人,指點攻擊,恩師至為 惱怒,認為有失婦女的體面,幾度想出手懲她。愚姊深恐此事見笑江湖,認為本門稍有事變,即從窩裡反起,不得已跪求恩師,委婉勸止,恩師才儘量容忍,靜以觀 變。後見覺虛師伯把峨嵋鎮山之物七寶弓和漠雲矢施出傷人,恩師臉色驟變,把貼身緊藏,向不舉以視人的奇特暗器子母連珠弩也都取出,看情形,只要師伯張弓射 箭,她也要震匣傷人。那一來,峨嵋青城,彼此不知要鬧成多大仇恨!
  恩師外表和易,剛烈處不弱須盾,連本門掌教師伯,也都讓她三分。誰知師伯弓矢未施,那小東西卻連番傷人,而且傷的卻是那麼嚴重。
  我們將傷者負走以後,藏身峰後一石洞之內,峨嵋青城兩派的靈丹妙藥都用盡了,無奈傷勢始終是有增無減。而今兩人毒遍全身,一身黑腫,嘴裡不斷吐出一種 白涎,又腥又臭,好在洞內清泉不少,不然我身上也會弄得不干不淨。覺淨師伯想立返峨嵋,不惜叩關懇求太師伯下山治療,並將你們一舉擒獲問罪,恩師極不贊 成,謂回山求藥即可,為了幾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不惜將長輩抬出,和後生們較量身手,這一傳了出去,豈不把武林人物笑掉大牙?師伯謂恩師偏袒外人,並謂婦人 女子多屬吃裡扒外,為了這幾句,恩師也立即報以惡聲。傷者不盡呻吟,照顧的人又怒顏相向,留下我這作晚輩的,那內心的苦痛,也就不言可喻了,只好藉故出 洞,身不由主地對此跑來。因為幹年靈芝仙馬尚未導獲,以麟弟那種性格決不會撒手就走,果然不出所料,你們都留在此處呢!”說完,似驚似喜地把麟兒等人看了 一眼。
  瓊娘笑對麟兒道:
  “傷者既在生死關頭,治療只好趁早,但不知你這位神醫,到底把人怎樣療法?”
  麟兒笑道:
  “蝻蛇內丹可以解百毒,惠元弟那麼重的毒傷,我還把他扳了轉來,這小東西闖的禍,自然更加容易,真要不行,把它放出來,讓它自己把毒吸盡,系鈴解鈴,那有什麼困難之處?”
  瓊娘見他說得滿輕鬆,撇嘴一笑道:
  “貧嘴!元弟受傷,我看你也拿不穩主意呢,一開頭,張嘴就哭,把我也弄慌了,如不是偶而記起儀姊受著毒蜂蟄傷,你拿內丹浸酒給她服食,人即霍然而愈,故想出後來用水浸丹解毒一著,將人救轉,否則,元弟即使不死,那左臂也成殘廢了。”
  惠元忙整容一禮道:
  “小弟這條命,不是哥哥和兩位嫂嫂及時搭救,那真不堪設想,我真不知如何感激呢!”
  他乾脆改姊姊為嫂嫂,弄得龍女瓊娘,一臉緋紅,同聲把他啐了一口。
  惠元又一本正經地對麟兒道:
  “小弟另一個救命恩人,雖曾略瞻風采,但它飛行之速,不啻如驚鴻一瞥,難以端倪,麟哥哥何不把它放出來,令小弟仔細瞻仰一番!”
  麟兒忙探手革囊,把那盛蜈蚣的瓶子取出,拔蓋一看,瓶裡空空,才記及忘把此物收取,忙啊了一聲,怔在當場。
  瓊娘驚問道:
  “怎麼回事?難道忘記把它收取不成?如果走失了,那多可惜!最怕的是江湖惡人把它收取,利用它為非作惡,這東西毒性奇重,那一來,武林中俠義之士,不知要死傷多少了?
  你怎麼能這樣大意?”
  麟兒睜著大眼睛,想了一想,最後只好來個苦笑道:
  “這東西心思靈巧,往常均能自動飛回,但今日卻一反常態,說不定有什麼新發現,以至流連忘返,待我明日嘬口長嘯,如在附近,聞音自必飛返,真正遺失了,那也是人情之常,有什麼好悔?”
  龍女嬌笑道:
  “誰怨你來!救人要緊,即此走吧!”
  諸小俠略事收拾,配帶各人的寶劍革囊,由熊玉儀領路,又復穿窗而出。
  忽聞“啪”的一響,大樹上已折了一枝樹枝,熊玉儀正待喝問,麟兒笑道:
  “那是自己人,這幾位前輩的功力真高,儀姊姊進入此間,他們已經覺察了,真看是敵人,說不定老早把你截回去了。”
  林子裡傳來一聲輕笑,有一蒼勁口吻的人發話道:
  “半夜三更,還不好好調息,救人作什麼?人家早去峨嵋求救去了,治好了人,也無人對你們心存感激,還說不定受傷者幾句搶白,這又何苦呢?”
  另一人接口笑道:
  “他們還不是顧及朋友間的情分,熊姪女師徒為人守正不阿,衝著她們兩人把人救轉也好,峨嵋派如真不講理,武林中自然從此多事,我們只好放手與他們周旋一番。道兄,你道是不?”
  一問一答,那語聲也愈離愈遠。
  龍女笑道:
  “這兩位大約一是仟峰師伯,另一位應是奇叔,不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兩位前輩的眼中,就是儀姊們的行動,這兩位前輩也都瞭如指掌,看情形,大約覺淨和尚已赴峨嵋求救去了。”
  他們穿過了一片林子,已到了峰頂南邊,玉儀飛身先下,峰頂離落腳之處,少說也有二十餘丈高,雖說玉儀功夫不弱,但也帶著輕微的響聲,麟兒等人跟著飄身疾落,除玉英腳帶微響外,其餘諸人直如秋風飄落葉,聽不到半點聲息。
  此處尚系峰的上方,地勢極為陡峻,林木削石掩蔽了星光月色,四周只是一片漆黑,若是常人,暗中摸索,走來不免寸步難移。
  練武的人多能暗中見物,那情形自有異常人。熊玉儀循著羊腸小徑,幾彎幾轉,還越過幾處絕岩,才把眾人帶到一座懸岩之下。
  那懸岩從山中凸出,底下卻有一個極大的裂口,裡面非常寬大,自可容人。武林兒女四處飄盪,走到深山峻嶺杳無人跡之處,枝頭棲息,洞穴藏身,原是常事。 一到洞口,玉儀停身肅客,由麟兒惠元領先,龍女瓊娘以及王英玉儀緊隨而入,洞裡不但寬敞,而且頗為深長,但中部入口,卻極為窄狹,僅可容一人出入,大約過 了此處就是裡層。麟兒正待緩步入內,忽然傳來了一陣淒涼感嘆之音,道是: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一身煩惱,起自貪婪,無端惹甚事非,害人害己!看來爭強好勝,不知要毀了多少武林人物?”稍事停頓,又繼續道:
  “但退一步地,何處不饒人!”最後兩句,語音悠長,字字入耳,明是有為而發。
  麟兒平素天真稚氣,這種地方卻一點也不含糊,忙縱聲一笑道:
  “童子無知,冒犯尊長,特來請罪,一俟傷者痊癒後,任憑長輩責罰便了。”語音甫落,人已飄然而入,項上紫龍玉佩,光幕業已發出,碧光紫芒照得洞內如同 白晝,石凳上擺著兩位受傷的人,頭如麥鬥,顏面如墨,已難分別出五官位置,全身更腫得不成人形,除胸部略具起伏外,看不出有其他半點動靜。
  赤霞女坐在他們兩人中間,她雖是中年婦女,但望之也不過二十餘歲的人,這不是她駐顏有術,而是仗著她一身精湛內功,她性喜著紅,飛行時如紅霞經空,故 江湖的人賜以赤霞女的雅號。平常娥眉淡掃,秀麗天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男兒願拜在她石榴裙下,但她認為這些鬚眉男子,見了女人都帶著三分哈吧狗的氣息,不 免心存鄙視,故從不稍加詞色。其中不免有人認為:
  “不怕貞節女,只怕癡心漢”。只要天天纏著她,小心侍候,總有一天,能獲得她的芳心,一旦身為入幕之賓,那她還不乖乖就範?不料這種心意,她比男人還懂得清楚,你纏她不睬,再纏,她嚴詞警告,三纏她則出手懲治,割耳去鼻,斷手削足,各式方法她都使用。
  由於手段太辣,不但那登徒之輩不敢問津桃源,就是方正之士也嚇得裹足不前,不敢作求鳳之想,於是這朵有刺的玫瑰,只好蓬門深鎖,曲徑久荒!
  她又何嘗不知道“一別芳時花漸老,轉眼斜陽夕照邊”!但大錯已成,挽轉無術,只有對影自憐,一心一意地課徒為樂,早先那倔強的固執性格,就這樣被她磨 去了不少,反而變成通情達理起來,放對玉儀這椿事,她不但沒有責罰徒兒,反而同情她,即師兄師妹的受傷,她也毫無嗔怪麟兒之意,反覺得他們對這種少年靈秀 兒女落井下石,大是不該。
  所發出的感嘆,不過指點幾位少年男女,不可隨意用過分的手段對付別人,因為這種奇毒惡物,用來太使人可怕了。
  麟兒發話入室,她也點頭為禮,含笑答道:
  “賢姪言重,這大約又是玉儀多事,深更半夜把你們一起找來,你們對她這種情分,確使我感動非常。”
  又把惠元龍女一齊打量,笑道:
  “如我所料不差,你們兩位,大約一是大悲真人的心愛弟子,一位卻是紫陽掌教的掌上明珠了。”隨即握著龍女的手,歡逾生平。
  略事寒喧,即著手治療,洞內原有幾處清泉,麟兒即將蝻蛇內丹放入泉中,不一會那泉水色作米黃,與平常的淘米水不差什麼。
  他革囊裡原帶了一只玉盞,舀了一盞水,將傷者牙關叩開,每人口中灌了半盞後,即笑對赤霞女道:
  “丹水入腹後,他們體內所中奇毒,即可逐漸解除,但不知此間是否有什麼瓷質的東西沒有?”
  赤霞女忙道:
  “瓷杯我倒有兩個,不知是否合用?”忙從囊中把東西掏了出來,還是一對很精緻的細瓷茶杯。
  麟兒臉含微笑,搖了搖頭道:
  “這大約是老前輩心愛之物,麟兒如果把它打壞,未免有點對不住人!”
  赤霞女正色道:
  “瓷杯一對,能值幾何?救人要緊!賢姪只管隨意動用便了。”
  麟兒忙叫龍女瓊娘將黑寡婦的身體扳轉,又著玉儀用革囊把她胸部墊住,這樣頭部剛好略向下垂,龍女瓊娘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覺相視一笑。
  他把瓷杯輕輕敲破,拿著一塊碎瓷,在她頸上傷處輕輕一劃,立刻劃了一道長約一寸的傷口,黑紅的血液津津直冒,遂囑咐龍女瓊娘道:
  “霞妹用乾元內功將傷者體內毒素逼出,涼姊姊可舀丹水將傷口流出的毒液清除,不到半個時辰,即可安然無事了。”
  麟兒和陳惠元把覺虛大師也如法炮製了一番,由陳惠元用太乙五靈功將傷者體內藏毒輕輕逼出,麟兒卻很安閒地站在一旁,靜待變化。
  瓊娘見他那副輕鬆情景,忍不住噗哧一笑道:
  “你算找到替身了,別人都忙著,你反成了沒事人兒!”
  麟兒俊臉一繃,低吟道:
  “有事弟妹服其勞!”
  此語一出,弄將旁邊的人都不覺忍俊不禁。
  這方法,還算讓他用對了,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兩人身上的浮腫都已消失,傷口處滲出來的毒血,顏色已作鮮紅,顯然不帶多少餘毒。
  覺虛僧和黑寡婦都已同時醒轉,那和尚還好,見到這種情形,知是麟兒等為他醫傷,長嘆一聲,垂目不語,一任惠元在他身上用內力推拿,毫不撐住。
  黑寡婦這女人卻不知死活,醒來後,但覺全身一股熱流,逼走百脈,後頭處也有點隱隱作痛。
  她先見到的是身旁立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白衣女子,全身素白,不帶半點雜色。那張秀麗的鵝蛋臉,簡直美得無法形容,她雙手在自己身上不住地推拿,再奇的是 她施運的正是玄門中一種最上乘的功力,其中似蘊藏著無窮變化、不盡玄機,這麼年輕的女子,施展得不但得心應手,而且乾淨利落,功力似乎極為高深。
  另一淡紅裝的女子,生得又俏又艷,容光奪人,與那白衣女相對而立,真是瓊花王樹,對映生輝,她原見過瓊娘,細看是她,心中已大感不是意思。
  恰巧麟兒走近她的身邊,她一見到麟兒,就有一股怨氣打從心坎裡直冒而出。
  驀地她把身子一坐,雙掌對著瓊娘龍女一推,龍女正將乾元內功化為一股熱流,為她悉心驅毒,誰也沒有料到醫虎為害,反口噬人,在毫無防備之下,幾乎被她一掌推個正著,麟兒大吃一驚,忙攔腰把師妹一帶,躍退數尺,對面瓊娘,也一閃躲開。
  麟兒惟恐師妹埋怨自己,滿懷不是意思,但這種地方,卻顯出這女孩子的溫柔文靜確實有異常人,她兩手輕掠雲鬢,望著麟兒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和麟兒並立著。
  俏瓊娘臉容一整,雖然未出口喝斥,但臉上已蘊著三分薄怒。
  袁玉英凝神靜立,兩眼卻不住地打量黑寡婦和那覺虛僧。
  其中只苦了熊玉儀,大眼睛中含著一眶熱淚,只有天才可料到,師叔卻是這樣的一位不通情理的人!
  赤霞女秀眉一豎,那剪水雙眸中隱蘊精光,她原坐在角落旁一石凳之上,黑寡婦出手推人之後,她快如飄風地落到師妹跟前,幽幽地問道:
  “人家一番好意,出手為師妹療傷,於今傷勢好轉,師妹卻還怒於那動手為你治療的人,這樣作未免使人家寒心!還望看在愚姊份上,依舊躺下,使人家好為你繼續治療,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原在乎個人一念之間,你我都是年近不惑的人,什麼事不能看開一點?”
  熊玉儀更跪在凳前,不住地泣求道:
  “一切的事,都錯在儀兒,師叔平日不是很疼我麼?原諒姪女一點,讓這幾位姊姊們替你繼續治療吧!”
  黑寡婦面容一整,冷笑道:
  “怎麼著?這批人竟成你的哥哥姊姊了麼?你被人擒縛,作為人質,卻不想到武林兒女可殺不可辱,青城派屹立中原,比哪一門哪一派,絲毫不差!門中教出的 弟子,不論男女,都是鐵一般的人物,縱使技不如人,也抱著寧為玉碎,不願瓦全的心理,我和你師父不惜千里奔馳,就為的是報仇雪很,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軟骨 頭,居然把人家當作你的哥哥姊姊,是否看到那些小子們生得俊迷住了你整個身心?無怪你師父將你一把奪回時,你不但毫無喜容,反有一臉哀怨之色,當時我覺得 事情很奇怪,還以為你受了旁的委屈,見著師父尊長們不免傷心,卻不知你別具心腸,屈膝媚仇,吃裡扒外,你真是你師父的好弟子,祖師慈悲,如不嘉惠於你,青 城派只好另行開山立祖了!”說罷竟然從懷中摸出一支黃光閃閃、反約三寸的紫銅箭,那東西一拿出,赤霞女鐵青著臉,氣得全身不住的抖顫。
  只聽她語聲帶悲道:
  “師妹,你對這孩子竟這樣的下絕情,施毒手麼?照你這種舉動看來,連為姊的也有通敵之嫌了!”
  黑寡婦冷笑了一聲道:
  “師姊,你這未免錯怪小妹了,祖師遺留下來的規矩,凡是青城派的門人弟子,不管他有天大的來頭,也得遵守,連掌門人也不例外!你教出來的徒弟,既有你 在她身旁,按理說,我不應越俎代庖。你把她奪回之後,她一切經過的情形,以你師徒彼此的情分,她決不至於瞞著不說!就以今晚的情形來講,她把崑崙派的門人 弟子,當著你的面帶到此處,你絲毫未加阻止,這就充分證明你同情你徒弟的一切作法。本門中既出了這種醜事,我如知道不管,那得擔多大的關係?如被旁人告 發,我和你們同樣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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