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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01:00 PM   #333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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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掌碎銅鈴b

  赤霞女怒道:
  “然在我和玉儀,應該眼睜睜地看你等死!”
  黑寡婦冷笑道:
  “等死?老實講,沒有你們,說不定我還不至受傷呢!”
  赤霞女正待駁斥,熊玉儀哭告道:
  “恩師,不必多講了,總算弟子不肖,師叔既已把祖師的紫銅令取出,哪還有望她收回之理?反正不加拘捕弟子也要回山,我一死原不足藉,只辜負了恩師七年教誨之恩,也辜負了人家一番治療之情!”
  黑寡婦將銅箭一舉,高聲念道:
  “謹以祖師紫銅令,拘捕本門弟子熊玉儀,回山以門規懲處。”銅箭立即往地下一擲,熊玉儀接著無異於認罪回山領罰,不接無異於抗令不遵,罪尤不赦。青城派這一門規,訂得有點漏洞百出,只要門中長輩認為弟子中有吃裡扒外的嫌疑時,那位受嫌疑的弟子就只有九死一生。
  驀地,一聲長嘯,藍影一條,往熊玉儀面前一掠,順手一抄,立將那紫銅令接住。
  接箭的卻是崆峒高弟陳惠元,他擋在熊玉儀的身前,用忿怒的眼光將黑寡婦看了一眼,冷幽幽地說道:
  “青城派出了你這種以大欺小忘恩負義的長輩,我也為你羞慚,門弟子關心長輩的生死,請人療傷,不管來人是仇是怨,按常情言,他就是醫者的身份,只要醫 者能不避仇怨,能為你悉心治療,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古往今來,我倒還沒有聽說過,治好了人家的病,反而遭挨打的人,更沒有聽到疾病已痊,反而讓請醫者 因而獲罪之理,青城派就是不近人情,也不應這樣的有乖常理,我如不身經其事,確不信人間會有你這種不通人性的婦女。
  實告訴你,我是崆峒山大悲真人的關門弟子,既有膽子接你紫銅令,就擔得起這場是非,你門中規矩,以紫銅令處分門人時,如銅令被人收去或失落,不追回這 銅令,就不能處分這犯罪的弟子。這事儘管往我身上招呼,或向師門要人,你如不服氣,就此比劃,我也一樣奉陪。如能勝過我雙掌一劍,不但紫銅令雙手牽上,你 要剜要殺,我決不皺眉,所言盡此,悉聽遵便!”
  黑寡婦哪能忍受這種侮辱,人在石凳之上,驀地雙掌往前一推,一記劈空掌,勢如排山倒海,朝著那陳惠元打至。
  赤霞女怒喝道:
  “你瘋了!”趕忙把熊玉儀一手提起,往旁邊躍去。
  陳惠元秀眉一揚,星眸中精光四射,掌風一至,人竟不避不閃,疾伸雙掌,發出兩股勁風,對著迎面而來的劈空掌風打擊。
  赤霞女知道這幾位少年男女,年紀雖輕,但如論武功,就是他們師門長輩,也很少有人是他們的對手。就以治傷來講,應運內功之助排除體內毒素,麟兒不請自 己,而借重他的師妹白衣龍女,這舉動並不是瞧不起青城派,而是看出了青城派的內功秘技走的是純陽或純陰的單一路子,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哪能用之於治療? 在內功上,已很明顯地輸人一著!而今師妹竟在重傷之餘,不自量力,與人硬拼掌力,對方因她不情不義,業已激動義憤,伸手接去紫銅令,並還熟悉本派門規,這 就無異於明白宣示,他願把這場事攬了下來,就是變成派系之爭也在所不顧。
  她知道只要雙方掌風一接觸,黑寡婦不死也得重傷當場,自己不出手救緩,勢將受到掌門人的斥責。想至此,忙飛撲向前,正待發掌力將陳惠元的掌風震斜,驀聞覺虛僧一聲大喝道:
  “師妹,不得莽撞!”一條灰影,電射而至,覺虛身形未定,即將袍袖連展,一陣風響,將兩人打出的掌風,硬逼著往洞門一送。
  “轟隆”一響,洞門口碎石竟被掌力震碎了不少,紛紛朝外飛去。
  覺虛僧大約使用真力過度,光頭上業已現汗,身形也晃了幾晃,苦笑道:
  “白師妹(黑寡婦原姓白)你性子也太急了,你師姊既然在此,她自然會管教她的徒弟,擅出紫銅令,將引起兩派門戶之爭,陳小俠於我有恩,我不忍你們兩方 因逞一時之憤,各走極端,就煩你把紫銅令給我,玉儀的事,她為的是你我,年輕人設想不周,處分一節,看貧僧薄面,饒了她如何?”
  惠元正待把紫銅令交與覺虛大師,黑寡婦鐵青著臉,那情形,似乎刀也砍不出血,竟對覺虛冷笑道:
  “好!師兄有命,哪敢不從?不過小妹為本門的面子著想,也是遵著掌門人的面示,人家既將本門弟子擒了作人質,我也得將那肇事的人帶回本門,關他三月,如果崑崙弟子季嘉麟及廬山女弟子薛瓊娘能接受這個條件,則事情一了百了。”
  麟兒笑道:
  “這有什麼不可以呢,只要老前輩能放出瑤姊姊,我就親到貴派祖師面前領罰便了。”
  黑寡婦怒道:
  “青城派並沒有擒你的什麼瑤姊姊,你為何要問我要人?”
  瓊娘忍不住插嘴道:
  “冷面觀音金素霞算不算老前輩的同門呢?擒去瑤姊,她也是動手人之一。峨嵋青城兩派,誰也知道彼此聯盟,視同一家,而今畢師姊尚囚禁峨嵋,儀姊姊原為 我失手誤傷,我至為後悔,不但親自向她謝罪,而且彼此已結為姊妹,這原沒有什麼不可向貴派交待的,她也沒有什麼對不起貴派的事!老前輩盛怒之下,一定要我 們赴貴派領罪,既經麟弟答應,晚輩也斷然不遵,只要前輩秉息事寧人之旨,與峨嵋派妥為商洽,仗前輩一言九鼎之力把人放出,以免讓我們謝了罪,同門卻還落在 你們兩派之手,這一請求,望老前輩稍事考慮如何?”
  覺虛僧一聽,略沉吟,頷首道:
  “這事情待老僧回山後,向掌門師兄商洽便了。”
  麟兒倒存著息事寧人、委曲求全的心理,忙把紫銅令接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與黑寡婦道:
  “請前輩將銅令收下,並代義弟謝過適纔魯莽之罪。”
  黑寡婦端坐不接,冷幽幽地說道:
  “你既願隨我同赴本門謝罪,可將全身什物一概取下,由我代為保管,領罪後,即便發還。”
  麟兒不覺心中一怔,忙道:
  “我全身所帶均是恩師手賜之物,如向貴派祖師前輩領罪,規定只準一雙空手前往,我將身旁什物交與我師妹保管便了,不勞前輩費神。”
  黑寡婦冷笑道:
  “那樣不行,如果你中途逃跑了,沒有你的兵器作為抵押,我問誰要人?”
  麟兒正在低頭沉吟之際,白衣龍女業已姍姍地走到麟兒身邊,她衝著黑寡婦的面,嬌笑一聲道:
  “老前輩,我師兄身上的東西,無一件不是本門鎮山之物,沒有家父的手今,除了本門的人以外,他絕不能將東西交付任何人,如果不具誠意,他盡可不隨老前輩同赴青城了,你怕他中途逃跑,我們也怕本門至寶落於那些惡人之手,象陰山派袁素涵一樣,仗著寶劍神奇,為非作惡!”
  黑寡婦勃然大怒,雙掌一揚,又是一記壁空掌,並怒喝道:
  “賤婢,竟敢出言傷人,你認為我青城派就沒有懲治你們的能力麼?”
  麟兒不等掌力接近,業已發動伏魔真氣,將那劈空掌力一舉化解。
  他見黑寡婦兩度出手,強橫已極,不由得激起一片怒火,當即冷笑一聲道:
  “我當你為人只是心胸狹窄,門戶之見極深,但仍不失為一潔身自愛的武林長輩,卻不料你竟另有圖謀,想利用我委曲求全的心理,乘機攫取我身上所帶的仙兵 神刃,這種姦謀詭計,在場的人均洞悉無餘,要是我真的隨你同赴青城,你也會設法計算我的生命,你認為紫銅令是至高無上之物,我把他看作一文不值,把它毀 了,又待如何!”語聲甫落,就著手中銅箭,雙手一合,用力幾搓,鬆開手,好好的紫銅令已變成銅屑一掏。
  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不但使黑寡婦大驚失色,就是連陳惠元也吃了一驚,毀去人家的信符,這無異于把青城視同無物,今後,崑崙青城兩派,這仇恨可結大了。
  他把銅屑一灑,拍拍雙手,從泉水中抬起了蝻蛇丹,納之革囊,對著玉儀師徒笑了一笑,讓玉英等先行,自己和惠元斷後,幾聲清嘯,懸岩上衝起幾條黑影,翩若驚鴻,直向白鶴寺落去。
  麟兒等人回寺時,已是深夜,五人遂分別回房就寢,他突然想到,離家業已數月,父親和文虯一定很記掛,何不修書一封,托一瓢師叔便中帶往?就是恩師處,也該函候起居才對。
  房中紙筆,卻是現成,於是就坐燈下,寫好書信,又問惠元要了一只空瓶,取出兩枚蘭實,倒了半瓶天露,用紙將瓶包紮好了,準備連書信一併帶去。
  不一會兒惠元人已酣然入夢,麟兒本擬就著床盤坐調息,但覺心神總是不平靜下來,不覺暗道:
  “乾脆找霞妹涼姊閒聊一會兒,坐待天亮便了。”他武功原已快到身與神合、至高無上的境界,騰挪舉措,起落無聲,人到龍女瓊娘窗前,輕輕一彈,那窗戶業已無風自開,一條白影飄落地上,出來的卻只有龍女,她拈巾含笑,臉似朝露,羞怯萬分,低聲俏語道:
  “半夜已過,不在房中調息,卻來此處敲窗作什麼?瓊姊剛睡去不久,驚醒了人,才不好意思呢!”
  麟兒輕笑道:
  “房中悶人,外面月色既佳,何不覓地小坐,稍舒愚兄平日對師妹記掛之情。”於是拉著龍女的手,雙雙朝北端峰下落去。
  落腳之處,系在一嶙峋峭石之後,此處離峰頂起碼有兩三百丈高下,峰頂由上面直伸凸出,遠處視之略似鶴頭,全峰以此處為最險,不但古木撐雲,而且怪石林立,月影難臨,星光不入,端的幽暗非常。
  麟兒和師妹飄身寶中,揀著一處極為險峻的懸岩,雙雙落下。
  麟兒知道師妹素有潔癖,忙掏出懷中羅巾,墊在石上,然後請師妹落坐。
  龍女見他掏出的羅巾竟有三四條之多,而且一律都是淡紅,不象是男人配用之物,不覺抿嘴低笑道:
  “這些大約都是瓊姊姊隨身應用之物,你把它弄髒了,如果讓她知道,她饒了你才怪!”
  麟兒笑道:
  “東西確實是她的,她和師妹一樣有潔癖,往常坐在一塊兒,都用帕子充墊,如果知道是師妹坐過,她喜歡還來不及,哪有責怪愚兄的道理?”隨說隨用手挽著龍女,讓她坐在身旁,龍女含羞帶愧地只好依他。
  貴州白雲山如何搭救瓊娘,她如何感恩許身,願充媵侍,以及恩師如何曲予成全,收她為義女一段經過,麟兒絲毫不隱地都說了出來,並一再請求師妹原諒他這種不情的舉動。
  龍女驀地嬌嗔道:
  “你未能事先經過我的同意,卻又與人家暗訂絲蘿,居心已屬不正,而今卻還在我面前花言巧語,分明有她無我,情之一字,我原淡薄得很,恩師曾一再著我去 掉三千煩惱絲,勤參佛門上乘心法,這一來,既成全了人,也成全了我,在你呢,無我還有她,自會無什麼不快!既然三方面都有好處,我決定即此就行,回山後, 立求恩師剃度便了!”
  這一說,不啻在麟兒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他立起身來,一臉慘白,那情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靜立岩頭,痴若木雞,分明傷心已極。
  龍女知道,這種無聲之哭極耗真元,他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以假作真,哪能不急?
  不覺深悔自己不該開這種玩笑,忙在他命門上,輕輕一掌,低喝道:
  “彼此間,一句玩笑,你怎的就如此認真!試問:我父身旁有幾個女兒?會容許她擅作姑子?”
  這句話比什麼力量都大,麟兒立即迴轉身,目蘊淚光,緊握著龍女一雙手,似有千言萬語欲盡情一吐,但又不知從哪兒說起。
  龍女偎依著麟兒,低聲一嘆道:
  “男女之情,確屬太微妙了。你我年事還輕,功力未成前,原不宜輕作嘗試,看來父親麓山傳藝,而不把你攜赴崑崙,他確實另具深心。瓊姊這椿事,我毫不怪 你,你原是無心救她,她卻有意以身圖報,就是我和她易地而處,我又何嘗會有兩樣?雖說英皇並侍之事,不應讓人作為有妻聚妻者的口實,可是真正遇到情有獨鍾 者,象瓊姊這樣的人,又何嘗不可讓有情人共成眷屬?你對我一番愛意,無限深情,我略事打量,即可察知,再不要為那些微小事,即覺得對我不住,耿耿於懷!朋 友夫婦之間,貴能相知以心,聲應氣求,彼此體諒,縱令我和你原是初見,彼此間的缺點,無法一時察看出來,但父親和你相處日久,師徒之情,無殊父子,你如果 天性不厚,他會把紫龍玉佩輕易傳授你麼?恩師好幾次和我談起,道是最近武林中出了一位奇異之土,年紀不大,而功力已臻絕頂,並說我武功如此人相差太遠,未 免有失師門威望,我心中正覺奇怪,為何恩師一提到此人,即把我和他扯在一處?如今把事實互相一參照,我才知道所講為何如人也!”
  麟兒笑道:
  “我不過是俗人一個,那當得起奇異之士這種美稱,倒是師妹確是人間奇女子,能攀龍附鳳,總算三生有幸了。”
  這一捧,龍女也覺心裡甜甜的,素手理了理絲雲,口氣吹蘭,瓠犀微露,眸同剪水,顧盼神飛,端的嬌豔欲滴。
  只看得麟兒有點心動神搖,忍不住隨口低吟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龍女將他輕輕一推,嬌笑道:
  “趕快去找雲姊姊!”
  麟兒不由一怔神,忙道:
  “幾時又鑽出了一個雲姊姊來?”
  她嬌喘微微,吃吃地忍俊不住,答道:
  “薛姊姊家住巫山,她一身淡紅裝束,美麗得像天轉朝霞,瓊字改雲,至為恰當,你不是要巫山之雲麼,除了她,還找誰呢?”
  麟兒笑道:
  “看不出你還會使壞,拐彎抹角地捉弄人,這可不能饒你。”於是假裝要呵她脅窩,龍女最怕癢,只嚇得骨軟筋酥,身子倒在麟兒懷中,不住地央告道:
  “麟哥哥,饒了我這遭吧!小妹少不更事,無意中得罪了什麼巫山的雲!”
  麟兒只好停手不呵,用手整理她滿頭秀髮,微笑道:
  “看你這種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是一張小嘴還真損呢?”
  驀聞龍女驚叫道:
  “你看,那是什麼?”
  麟兒忙用眼往空中一打量,但見一線紅光,在空中盤旋不定,只一見,就穩知是那天蜈。
  麟兒笑道:
  “這小東西真鬼,不知又在玩什麼花樣?待我招它下來一看便了。”
  忙嘬口一嘯,聲如金玉,音震流雲,空中那天蜈,果然循聲而至。
  它落在麟兒落坐的右端,距麟兒不過一尺遠近,落後遊身疾轉,吱吱地叫個不住。
  龍女最怕長蟲蜈蚣蠍子之類的毒物,嚇得用帕子蒙著臉,想看卻無膽量。
  天蜈的個性是恩怨至為分明,只要你平素對它略施小惠,它對你也特別忠心,這種性格,麟兒自然告訴了心上人,龍女忙探手囊中取出兩顆靈丹,硬著膽子擺在那蜈蚣面前,並笑道:
  “這是恩師雪山神尼親手製煉的毒龍丹,對異類成道,確有極大幫助,我原性喜黃鶴,想捉一只,用此丹飼養,不料這東西捉獲不易,而且性格靈慧,堪以飼養的少之又少,這一念頭,就此擱置,毒龍丹兩顆,久留無用,一併賜你好了!”
  那天蜈,停身不轉,卻凸著身子,不住地跳躍,而且吱吱連嘯,看情形似是感恩無已,弄得龍女也頗見一樂,害怕之念,遂也一掃無餘。
  天蜈吃過丹,麟兒拿出玉瓶,打開蓋,微笑道:
  “你也該進去了罷!”在平日,這東西只要拔開瓶蓋,就自動出入,絕無抗拒。可是這次卻不同,它不但絲毫不理,而且搖頭擺尾,吱吱怪叫,抗不進瓶。
  麟兒不由心中一動,暗道:
  “前次蝻蛇頭上,藏有內丹,這東西也如此,難道這次它又有什麼新的發現?倒不妨隨它同往察看一下,以明究竟便了!”忙把此心意對龍女一說,龍女自無不可。
  天蜈振翅騰空,兩人緊隨其後,飛離坐處不過十餘丈,那蜈蚣即收翅疾落。
  落足處原是一塊大岩頭,岩石從中央裂開,那裂隙深度少說也有七八丈,而且中間凸凹不平,無法見底,岩石裂距,卻小得可憐,最寬處不過一尺四五,最窄處不過七八寸,普通的人即使懂得壁虎功,也無法透過那又狹又窄之處。
  偏生事有蹋蹺的地方就在這裂口之內,因為天蜈不住地在裂口邊遊走,而且還發出吱吱怪叫。
  龍女笑道:
  “你喜縮骨法,這兒真正可以運上了,東方將明,我和你還得趕快回房,否則怪難為情的!”
  麟兒取下背上長劍,交給龍女,立即凝神運功,將身子縮得像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然後飛行直下。
  岩壁上長滿著青苔藤葛,異常濘滑,如無禦氣飛行的絕頂輕功,簡直無處存身落足,即使用壁虎功力,也無法支持全身,但麟兒功臻絕頂,毫不費力地飄身疾下,須臾已到了裂口底部。
  裡面陰暗沉沉,一股霉味撲鼻,其中雖然長了不少草木,但因為陽光不到,不但生得異常矮小,而且枝葉顏色略呈蒼白,缺乏那種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氣息。
  天蜈隨著麟兒飛落裂口之內,這時,已落在一株女貞樹上,嘴內不住地發著吱吱異嘯,麟兒滿腹懷疑,星眸中光華如剪,將眼在樹的四周仔細一打量,偶把目光觸及樹幹旁邊一物,不覺大驚。
  原來傍著樹幹,卻有一個精瑩如玉、色作淡紅、長約六寸、高逾三寸的小馬,那東西栩栩如生,酷似一匹小的活馬,但身上卻長著兩具肉翅,又長又寬,翅猶半伸半斂,似由空中落下不久,略顯驚恐困頓之狀。
  這東西,不用說,正是那武林中萬人注目、你爭我奪的千年靈芝仙馬。
  麟兒立即將它拿在手中,並笑對天蜈道:
  “你真聰明靈慧,這東西大約身上沾了一點牛血,再也無法飛動行走,被你發覺它投落此處,才讓我獲得了這天材地寶,功勞確實不小!”
  縫內無可流連,麟兒即攜著天蜈飛身外出。
  龍女見他出來極快,不覺滿臉堆歡地問道:
  “底下到底有什麼稀奇之物,看到沒有?”
  麟兒把芝馬藏在背後,故意不讓師妹一見就知,見她溫言動問,遂笑道:
  “見是見到了一點東西,師妹聰明,可能一猜就著。”
  龍女嬌笑道:
  “你把我估價太高了,天地間萬事萬物,誰也想它不完,我哪能有那樣的智慧,一想就著呢?”
  麟兒把芝馬對龍女一揚,興高采烈地說道:
  “這是什麼?”
  千年芝馬!龍女自然一見就識,無意中獲此奇遇,焉得不喜?麟兒收了天蜈,又折下了芝馬肉翅一具,納入龍女囊中,並告心上人,除留下小部分遍饗此間長老同門,也讓惠元帶點回山為他師母療傷外,其餘則交上官師叔帶回崑崙,由掌門人親自處理。
  龍女知他對恩師至為感激,也深慶自己父親得徒,立即與玉郎騰身空中,一同返回。
  稍事調息,天已大明,梳洗進餐之後,各武林長輩,都準備立即返山。
  龍女嬌笑道:
  “就煩義父奇叔,帶領諸位長輩們赴姪女房中小坐,俾使親臨教誨,聊慰孺慕如何?”
  此語一出,麟兒惠元又推波助瀾,仟峰老人至為喜愛這幾位靈秀男女,不禁拈鬚微笑道:
  “你們又淘什麼氣?是不是賣弄聰明,想捉弄我們這幾根老骨頭?不管好歹,我們就來好了。”
  麟兒等人立即返房,齊會玉英房中,由龍女將獲得芝馬之事告知眾人,自都喜之不盡,旋拿出芝馬,略事鑑賞後,即由麟兒打了一具馬翅給惠元,以便他回山為 師母療傷,餘者分作三份,一份帶繳崑崙掌教,由龍女用玉瓶盛裝,並浸以天露,一份則用玉盤搗碎,和以天露,準備每人取食半盞,餘者則由麟兒儲之天露中,以 作行俠濟世之用。
  安排既畢,仟峰老人和穿雲劍客等均大笑而至,忙由麟兒龍女接至龍女房中坐定,龍女笑道:
  “晚輩們把諸位前輩邀來,不過深感長輩愛護之意,無以為敬,特獻清泉半盞,食用後,須稍事調息,兩房床鋪,任由前輩選用,餘下一間,則由我們使用便了!”
  這話有點沒頭沒尾,什麼清泉,有如此重要?飲用之後,竟須用坐功調息?
  瓊娘端著一只磁碟,裡面擺著六只玉盞,各放著半盞白色乳狀物,一陣清香,隨風飄溢,使人頭腦為之一清。
  仟峰老人等一臉驚奇之色,但都沉著氣,倒看這幾個娃兒在老輩前面搗點什麼鬼?瓊娘端著盤子,俏生生地和龍女並立一處,龍女笑道:
  “用這泉水點目,據說可使目力透露穿雲,姪女擅自作主,拿點泉水為前輩們點點眼吧!”於是每人眼中,點了一滴。
  這妮子手腳極快,一經點畢,由瓊娘端著盤,每位長輩面前,遞過一盞,龍女端了最後一盞,遞與麟兒道:
  “你速和前輩們一同飲用,稍事調息後,我們得分別回山了!”麟兒接過玉盞,立將昨晚獲取芝馬經過一說,並言明盞中水液並非清泉,而系靈石天露,這兩種東西,一點一滴,武林中莫不視為珍寶,能同時飲用,自是不世仙緣,可把這幾位武林長輩樂壞了。
  仟峰老人哈哈大笑道:
  “成形肉藝,已是千古難遇,更與靈石天露同服,無疑相得益彰,這種不世奇逢,我們真沾光不少呢!”語調甫落,遂將盞中所有,一口吞服,立和師弟追魂手同赴麟兒室中運功養神去了。
  上官奇、穿雲劍客和一瓢僧,也趕緊把靈藥飲用,立即回房中調息。
  安排了諸位長輩後,麟兒等人趕忙退出房中,龍女見他盞中的東西仍然未動,不覺埋怨道:
  “你何不一口喝了,趕緊調息呢?”
  麟兒笑道:
  “一塊兒喝多好!”
  龍女拗他不過,趕忙把餘下的芝露,每人半盞飲用完畢,即就房中運起功來。
  這地方,就可分出內功高下,麟兒稍事調息,即能應用本身真火發動腹中靈藥,再使丹田真氣遍遊十二重樓,暢將龍虎玄關,而後引水濟火,導氣歸無,充分利用靈藥效力,收洗髓伐毛之效,不到片刻,即覺一身輕靈,內家真力,又復增進不少。
  行功既畢,他第一個關心的人,自然是自己的師妹了,她正運用乾元內罡行功導氣,但以功力不純,真氣運行大緩,忙運掌抵著她的掌心,又復悉心指正,龍女 領悟力極強,即知即改,同時感到有兩股熱力,由麟兒掌心透過自己雙掌,直輸體內,驀覺真氣大盛,十二重樓立即暢行無阻,麟兒將全部真訣細心傳授後,才停止 功力,含笑地離開了她。
  惠元功力雖然不及麟兒清純,但他一心一意地運用太乙五靈功,真氣也能生生不息,遍達十二重樓,論功力,似比白衣龍女尤較精純,因為他施展的是另一路子,而且是武林中一種最上乘的心法,麟兒看了一看後,立即點點頭走開。
  瓊娘運用的也是不折不扣的乾元心法,不過有很多地方均經過麟兒修改,她僅有五成左右的功力,很難做到氣通十二重樓,麟兒因她生性婉孌,原是愛惜十分,遂掌按丹田,用本身內功彌補她的不足,等到瓊娘行動完畢,惠元龍女業已竣事很久。
  惠元閉坐著,龍女卻用乾元內力幫助袁玉英導氣行功,袁玉英雖然習有內功基礎,但還談不到氣遊十二重樓,只能使她熟習內功要訣,運用內家熱力,使藥力先充分發揮而已。
  整整一上午,都耗在行動導氣之上。這之後,每人容光煥發,均覺獲靈藥之助不少,欣慰異常。午餐既畢,五位武林長者相繼別去。麟兒謝過了寺中主持,又拿出五十兩紋銀,作為寺中香資,始收拾行囊,同下鶴峰。
  龍女神色黯然,對麟兒瓊娘道:
  “此次小妹下山,恩師原限有時日,今日戌亥之交,如不能返山,勢將受嚴重處分,恩師言出必踐,對門徒管教極嚴,只好就此拜別,並寬恕小妹之不情。”說完,離情萬種地看了麟兒一眼,強作展顏地笑了一笑,那種笑實在比哭更難受。
  麟兒心中難過已極,但怕更惹動她的愁懷,只好苦笑道:
  “師妹,峨嵋之行一了,我即將飛赴五指山專程奉訪,計重晤之期,最多也不過兩月左右,我們不必難受好了。”話雖如此,但一雙星眸中卻滿是淚光,“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確實男女離別的寫照!
  這幾位少年男女,不盡纏綿,依依惜別,龍女知道再事延宏,勢將無法按時返山,只好揮手互道“珍重”,但見她羅衣飄拂,素袖迎風,有如奔月嫦娥,臨風仙子,人已飄揚直上,幾番回首反顧,剪水雙眸中隱蘊珠光,旋沒入林中,疾馳而去。
  麟兒痴然木立,已不知此身何在存,惠元在他背後輕輕一掌,低喚道:
  “霞姊姊人已去遠,如果想她時,憑你這種身手,跑到南海看她,那還不是易事一件?
  這樣的想念作什麼?小弟已蒙惠賜靈藥,師母的病雖然痛苦,但無危險,擬俟你峨嵋事了之後,再行回山便了,我們即此走吧!”
  瓊娘笑道:
  “他那靈魂兒早隨著小妹子奔赴五指山了,讓他一個人就此木立罷!”
  麟兒俊臉微紅,只好強打精神,奔赴巫山。
  第二天下午,即到了巫山縣的對岸,過河後,已是日落黃昏,只好進入縣城先找棲身之處,再行計議探山之事,並打聽那三位長者的下落。
  城裡客店頗多,店中伙計紛紛招徠顧客,惠元甚是天真和易,不知他從哪兒學會了幾句四川土話,居然和那些店夥大肆閒聊,麟兒哼了一聲,他才選了一家巴東客店,大家隨著店夥入店落宿。
  還未進店,卻從左邊橫街處,出來了兩位身著藍衫的人,四只賊眼不住地對瓊娘玉英身上打量,這兩個東西,膽子真大,走路的時候,竟故意挨著瓊娘玉英,前面一個竟伸手向瓊娘臀部就摸。
  本來這兩人一出現,麟兒等就發覺這東西決不會是好人,因為一個面有刀痕,濃眉環眼,匪氣十足,另一個獐頭鼠目,縮肩駝背,猥瑣不堪,撞到這種人,誰都會提高警覺。
  大街之上,隨便對婦女實施輕薄,這種人不加懲治,會讓登徒無賴色膽包天,瓊娘不避不閃,疾抬素手,織指輕揮,指風如剪,直朝對方手上打擊。
  這東西,正是那面有疤痕的人,他一雙賊眼,卻至為識貨,知道這種彈指功夫,決非自己所能抵禦,忙往旁邊一躍,正待趕緊走避,不料身形未落,右臉上卻挨 了一記又清又脆的耳光,只打得耳中雷鳴,一臉脹痛,口裡牙齦冒血,半身麻木不仁,回首反顧,哪有什麼人影,只有走在最後的一位藍衣少年,帶著滿臉鄙視的情 形,自言自語道:
  “好個不知輕重的臭賊,念頭居然動到我嫂子的頭上,如果不讓他吃點苦頭,那真會變成惡人的世界了!”
  那獐頭鼠目的傢伙這才知道這幾朵嬌花卻長滿了毒刺,嚇得忙拔腿就跑,不想剛提腳,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一拌,立時一式黃狗吃屎,匐然落地,撞著街面卻是麻石路,手臂膝蓋,皮破血流,弄得異常狼狽。
  街上的人一見這種滑稽情形,自然覺得十分好笑,但他們對著這兩個東西畏之如蛇蠍,想笑又不敢,只好故意把頭朝著他處,假裝未見。
  那面有疤痕的歹徒,一見麟兒等人業已去遠,立時兇威頓發,只聽他罵道:
  “去你媽的,老子不把你剝皮抽筋,也不算神女峰義勇寨的頭目!”又對著他的同伴怒喝道:
  “鄔老二,還不設法通知峰上,道是此間來了免崽騷狐,卻怔在這兒幹啥子?”
  那獐頭鼠目的傢伙還真有三分伯他,只好縮頭媚笑,輕輕地走到那疤臉身旁,對他耳語一陣,疤臉點點頭,即朝左面長街疾奔而去。
  麟兒等人入店後,店夥知道這四位少年男女,實非常人,不敢怠慢,忙揀了兩間上房,把人領入房中,打過洗臉用水後,即動問麟兒所需菜餚並立即著手準備去了。
  晚餐即擺在麟兒房中,川中烹調,別饒風味,辣子花椒各式辛辣之物,無不一應俱全。
  麟兒久處湘垣,已變成了一個道道地地的辣椒公子,各式辣餚,食之津津有味。瓊娘玉英卻也喜食辛辣之物,酒席筵上,卻苦了俏哪吒陳惠元,他原沒有吃慣川湘食品,只辣得汗流浹背,喉舌之間又麻又痛,本想停箸不吃,又忍不住那股饞涎,不覺苦笑道:
  “麟哥哥,你真會使壞,這種吃法,比和袁素涵大戰三百合還難!格老子,你們怎麼卻像沒事人呢?”
  麟兒不由噗嗤一笑道:
  “我點的是道道地地的川萊,不想你這小四川佬原是贗品,一點辣椒也不吃,怪誰嘛?”說完卻揀著辣味少的幾道菜餚擺在他前面,惠元這才微笑不語。
  酒飯既畢,麟兒提議,午夜探山,惠元只喜得拍手大樂。
  驀地窗門無風自開,一條灰影電射而入,惠元撲向前就是一式「黑虎掏心」,對著來人胸缺打去。
  麟兒大吃一驚,撲向前,將惠元攔腰一帶,惠元忙縮手收招,但拳風勁疾,仍直撲來人胸前,勢未稍減,來人忙將那肥大袍袖一卷,雖然收去拳風,但身子也被震動得搖了兩搖,才將身形穩定。
  瓊娘玉英,早已撲向前招呼了一聲師叔,那人輕笑道:
  “這位崆峒高弟好俊的拳功,貧尼幾乎抵擋不住呢。”
  惠元見來人是一位慈眉善目、年約七旬的師太,因瓊娘玉英同呼師叔,而態度又顯得那麼親熱,知道一定是廬山派的長輩到了,也忙喊了一聲師伯,並紅著臉,謝過剛才的魯莽行為,隨伴立在麟兒跟前,玉面爭輝,交相掩映,師太不由淺笑道:
  “兩位賢契,真是瑜亮並生,功臻絕頂,的確是武林美質。”
  兩人惶然遜謝。
  青蓮師太落坐後,麟兒略一注視,見她雙眉緊鎖,一臉倦容,似失去了往常那種安靜態度,不覺心神一怔,幾番想出口探問,但在長輩面前,似又礙難出口。
  師太慧眼如電,一見即知麟兒心意,不等他設詞詢問,即嘆息道:
  “瓊兒這場事,不想過於扎手,天山蒼鷹二友,於探山時竟被人擒去,貧尼雖然逃脫,看情形,似是敵人有意把我放走,讓我邀集武林同道,齊集此間,好讓他 一網打盡。巫山到底出了什麼奇人?我已窮數夜之功,上山打聽,雖竭盡所能,但總無法擅越雷池一步,而且連敵人面貌也未看清,加以近來禪心不靜,警兆連連, 卜卦多次,均未測出絲毫底蘊。今晚,見山頭派伏此間細作,發出銀花火箭報警,猜想你們已來此處,果然一找便著,日來遲退未至,大約與鶴峰千年芝馬之事有 關,不知所忖如何?”
  麟兒略將鶴峰之事簡陳師太,並急問天山神丐及蒼鷹老人,如何探山被擒。
  師太道:
  “我們三人,於當日趕赴此間後,即決定夜間探山,但一進入巫山縣境,即發覺寨上有細作埋伏各處,看情形,只要有武林人物路經此處,他們都得把你的來歷 弄清,天山道友想出手懲治,是貧尼將他一手阻止。當晚兩更過後即逕奔巫山,進入山林不久,我們即從枝頭之上直向神女峰進發,距離峰腳尚有裡餘,立即有人中 途攔截。起初,來人出聲喝阻,道是神女峰未經許可,決不容人察看,發話的人竟用武林中傳音入密的上乘功力向我們示威,我們哪能吃他這套,中途退返?天山道 友和蒼鷹道友遂隨肩並進,意圖硬闖,不出十丈遠近,忽聞暴喝一聲「打!」剎那間,暗器橫飛,響聲大作,我們靠著內家罡力,將飛來暗器全部震落,拾起一看, 不由使我們驚得目定口呆。原來打來的東西卻是一把樹枝,這種摘葉飛花的功力,我不能說武林俠義道中就無人具備,但是就我所知,會這種功力的人可以說少之又 少。蒼鷹天山二友,用蒼鷹盤空踏雪無痕的上乘提縱術往前硬闖,我在他兩人身後,暗中打量敵人形勢,略有遲延,再行進入時,不料殘枝敗葉紛從兩旁打出,雖然 均被我用拂塵震落,末傷身體,但衣袖卻穿破了兩處,這還不算厲害,驚人的異事卻隨之發生。神女峰離我撲鬥之處,總在十裡以上,驀地有人從峰上發出一種低沉 的冷笑,隨即慢吞吞地說道:「將那幾個武林小輩一併擒來,由我親自發落,如果他想惜命逃走,就任他暫時離去,以免有人說我們趕盡殺絕。」那聲音分外清晰, 一字一句,低沉有力,另說是聲從離處可以及遠,但來人語音不高,十裡遙程,言來卻有如面對一室,內家功力,如沒有出神入化,曷克臻此?
  旋聞撲擊喝吒之聲立止。論武功,天山蒼鷹二友已是江湖上乘好手,似不應數合即敗,看情形,大約中了敵人的什麼歹毒暗器,遭人擒縛,當時我不顧一切,向 前直撲,但斷枝殘葉取用不盡,宛如箭林密而,紛從四面八方襲來,我不得已,只好引身暫退。連續幾晚,均經改道奔探,但敵人卻洞若觀火,每次均被人中途截 退,今晨,並在我落腳店中,給條示警,著我立即退出巫山縣境,否則本晚將立以毒辣手段對付。這樣的強敵,可以說生平尚屬首次遭遇,正待奔赴鶴峰,與麟賢姪 妥商應付之策,不料你們卻適時趕來,貧尼無能,言來慚愧不已。”
  講完這段經過,青蓮師太不盡唏噓,一改往日那種沉靜常態。
  惠元星眸中精光四射,但隨即將秀眉一皺道:
  “傳音入密,摘葉飛花,本門中的幾位長輩都善精此道,即弟子亦曾習此種功力,不過要仗以阻止像師伯這樣身手的人,卻極不容易。巫山何時隱藏這種武林高手,武林中迄未聞之。看來江湖上殺機潛伏,群魔業漸次蠢動,這種人物,不屬陰山,就屬四川境內這幾大名山異派。”
  驀地白光一閃,一把七寸長短的匕首從窗中電射而入,惠元一聲冷笑,隨手一抄,立將匕首接住,也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來人喝道:
  “巫山匪徒,我勸你稍斂狂態,假如再不知趣,我要立即將你擒縛!”
  他人在發話,麟兒忙從他手中取過匕首上所附紙條,打開一看,見上面寫著:
  “巫山周圍一百里,決不容許旁門別派滯留窺測,念爾等年幼無知,不加懲處,著即離境,否則即予扣留,並向爾師門問罪。”
  來人輕罵一句:
  “好個狂妄無知的蠢物!”
  麟兒嘴唇微動,那聲音細得幾乎使人聽不清楚,瓊娘知他正以紫陽真人上乘傳音之技,警告來人,但聞他斥叱道:
  “狂徒,歸告你家寨主,道是十四年前,薛家一門血案,現由廬山青蓮師太親率死者之女及其未婚夫婿等人,來此拜山,為免你措手不及,約定三日時限,靜候 等覆,如過時不令回信,我們即發動攻山,本意將你揭縛示懲,以消除你那桀傲不馴的匪氣,但那樣作,顯得我們不教而殺,未免不近人情,從速歸告你家寨主 罷!”
  想是來人識貨,果然一聲不響地走開。
  瓊姐見他彰明昭著地道是自己未婚夫婿,不由羞得粉驗通紅,但心中卻感到無限甜蜜,不由深情款款地望了他一眼,麟兒也報之一笑。
  第二天上午,竟來了一個三十餘歲的藍衣匪徒,一臉剽悍之氣現於眉宇,一入店,就告訴店家,要面晤青蓮師太,以便交付書信。
  店家如奉綸音,立即帶赴師太房前,開門的正是袁玉英,當即由店家面告其事。
  袁玉英將匪徒略一打量,冷幽幽地說道:
  “師叔正在入定調息,有信要交,有話要說,不妨由我直轉便了!”
  來人冷笑道:
  “交你原不打緊,只怕你拿不穩、接不住,道我存心使壞,那才冤枉!”
  玉英嬌喝道:
  “狂徒,你如再事賣狂,我叫你立刻討不了好,書信交不交在你,我無時間和你爭口舌之利。”
  那人遂不再言語,從懷中掏出書信,遞與袁玉英道:
  “你既然願轉,就此拿去罷!”
  袁玉英伸手一接,忽然大叫一聲,如觸蛇蠍,左手捧著右手,緊咬銀牙,疼得花容慘白,似乎苦痛萬分,那書信落在地下。
  店家皺眉瞪眼,莫名究竟,正待彎腰拾起地下書信,驀地青光藍光一閃,麟兒惠元均從房中電射而出,一見情形不對,趕忙喝止店家,同時見袁玉英一只右手,業已又黑又腫,不用說,一定又中了什麼稀奇物,忙取出蝻蛇丹,著她握在手上,蛇丹能化解百毒,疼痛立止。
  麟兒問過師姊情形,玉英告訴他,這封書上蘊有奇毒,她一接著書信,右手五指立即奇痛如絞,麟兒一聲不哼,重用真氣將全身毛孔閉住,若無其事地把信拾 起,拆讀後,大意謂:巫山寨上的人物,並無人認得什麼姓薛的人,但開山立寨的人,多少總有幾個仇家。如果彼此有仇,而又仗著一身本事,儘管跑上神女峰來, 隨到隨接,不必限什時日。信封上,頗有奇毒,初接不免吃驚,但用“金銀花”煎水洗滌,不到兩個時辰,其毒即解云云。語氣至為狂妄無禮,只看得麟兒惠元十分 惱怒。
  當即由麟兒對來人發話道:
  “我們也不願和你一般見識,上覆你家寨主,我們要立即上山,不管他承不承認與薛姓的人有無關係,武成林這個人,我們是勢在必得!”語聲一落,即返身入房,就著原信上,寫了幾個大字:
  “即日攻山,準備從速!”
  出房後,將信交給來人,連看都不看一眼,即攜著惠元的手走入師太室內。
  瓊娘和她師叔都在閉目調元,不到片刻,都先後停止,由麟兒將接書批書經過陳明師太後,彼此都同意立赴神女峰。
  麟兒惠元領先,瓊娘玉英當中,青蓮師太斷後,直奔神女峰。這五人,除玉英功力稍弱外,其他四人,無一不是功臻絕頂,因為是大白天,自然不便在樹梢頭上 實施飛行術,以免驚世駭俗。但從山麓直達神女峰,不知要經過多少重巒疊峰,遠望江流如帶,峰巒起伏,真是虎踞龍隨,螺堆豹隱,形勢端的險惡。
  天真淘氣處,惠元比麟兒還強,他知今天有一場狠鬥,又可與麟哥哥大展身手,不覺豪興大發,仰天一嘯,聲徹流雲,同時千谷爭鳴,萬山響應,此起彼落,有如驚濤千里,萬馬突圍,使人心神為之一壯。
  驀聞有人怒道:
  “巫山神女峰為千古聖地,哪來不知死活的小狗,卻在此處鬼叫作什麼?”
  惠元大怒,星眸四顧,陡見古木撐雲,懸岩絕壁所在皆有,卻無半點人影,知道如發話之人有心潛伏,即使目光再好,也無從發現,遂對麟兒道:
  “麟哥哥,這些巫山狗賊,真是烏龜變的,平素儘管吹大氣真正找到了他們頭上,他們卻把頭縮到龜殼裡,我們何不點一把火,來個放火燒山,先把他們龜窩清除再說……”
  忽聞有人冷笑道:
  “小狗找死。”
  話聲甫落,萬絲碧綠光華從左右林中,激射而至,帶著  風響,沒頭沒腦地向麟兒惠元等人身上直攢。
  這兩位小煞星,功臻化境,只要招惹一人,就叫人禁受不住,而今兩人合在一起,那真是如虎添翼,潛蛟入海,但聞惠元哈哈大笑道:
  “拿松針作暗器,倒也新鮮別致,待我也來陪你耍子。”他人不往前衝,卻向後躍,身子騰空約有三丈高下,左右手連番招展,但見落葉飄揚,蕭蕭作響,宛如漫天飛蝗,遮天蔽日,敵人的松針,不但被那些落葉悉數卷回,反而助長了那落葉聲勢,紛紛地分向左右林木中,激射而出。
  左右林木內,先後有人“噫”了兩聲,隨由右面潛身者發話道:
  “「旋風卷落葉」是崆峒派的獨門心法,崆峒大師與陰山派頗有淵源,來人如是崆峒門弟,何以介入這場是非?如系誤會,望徒速出,以留彼此相見之緣。否則,將逕函大師,何以陰山締交,暢言守望相助,卻派出絕頂高手,來此滋事,話已表明,敬希從速答覆,以免彼此誤會才好!”
  這番話,惠元心裡早已有數,他所以毫不考慮,冷笑一聲道:
  “誰和你這班雞鳴狗盜之輩有什麼牽連?我只知抑惡揚善扶弱助強,俾正義得以伸張,武林敗類從此絕緣,無味之言,多講何用!”
  左林中有人哼了一聲道:
  “無知小狗,巫山原是臥虎藏龍、隱豹潛蛟之所,你卻來此處胡吹大氣,豈非找死?請嘗我們這種煞風旋砂陣的厲害。”
  只聞有人同時大喝一聲“起”,兩旁林木之中,忽地卷起旋風數處,風中卻飽含砂礫,那旋風疾轉之力,奇勁無倫,風轉砂磨,不但激起一種異嘯,而且發出一股奇熱,只要將人罩著,縱不被熱力活活烤死,也被那砂子磨得稀爛,這種奇特功力確實獨創一格。
  麟兒拍手大笑道:
  “元弟弟,你未曾有媳,卻養了不少孫子,否則,你的旋風掌怎會被人學去呢?我和你兩個,何不進去涼快一番?”
  這兩個孩子的確天真得可以,那身法更是快得使人難以置信,一聳之下,人已騰空,每人還隨手折了兩條樹枝,一左一右地分奔那旋風之內。兩人手持枝條,在 旋砂內一降飛舞,枝條中卻蘊著內家其力,不但那砂子被震得紛紛自落,而且旋轉風力也被他們那逆轉身法攪亂,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風停砂落,兩人依舊衣裳楚 楚,連頭髮都沒有被旋砂打落一根,彼此又復若無其事地把敵人盡情嘲弄一番。
  陳惠元睜著一雙星目,笑對麟兒道:
  “麟哥哥,這大約就是什麼旋砂陣了,實際上,武林旋風掌,只要能發內家掌風的人,再練就一種特殊的正反掌法,就可打出旋風,這種功力實不如一般掌風勁 疾有數,偏生還有那些自作聰明的人藉著這種掌力,加上預先佈置的幾處砂堆逞強,旋風見物就卷,自然弄得飛砂走石,稍明內功掌力的人,就該知道這功夫無什麼 玄奧。偏生這兩個毛賊,頭腦簡單,但又給他們練成了一種不三不四的內家掌力,大約經人指點,才並不容易知道這一簡單辦法,卻美其名叫作什麼旋風砂陣,更因 一般傳言,九天煞風厲害無比,於是又冠之了煞風兩字,名字既然不倫不類,功夫更平凡得無以復加,確實使人覺得他們可憐又復可笑,無怪乎他們龜縮不出。”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森森笑聲,那聲音使人聽得打從腳底直冒涼意,但聞,他慢吞吞地喝道:
  “來人如擅越雷池一步,天山巴山那兩個老怪,我們立刻把他們一刀兩斷,此事,司馬紫陽不來,我們暫時拒絕一切會商。”
  麟兒不由心中一怔,知道這批匪徒業已中途變計,他們指明必須師父親自出馬,這自然含了很大的陰謀,只要真人一出,必然利用在手人質,提出種種無理要 求,處處限制真人的行動,而後暗中竭全力以對付真人,只要真人除去,武林俠義道中就會弄得群龍無首,而後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目前這件事,只好暫時忍耐,先行設法把人救出,而後再與他們清算總賬便了,想到此處,遂冷幽幽地答道:
  “既要本門掌教來此商談,自可由本人飛書馳請,不過,你如果傷我師伯一毛一發,我自有本事教你們神女峰寸草不留!”說完,也不待來人答覆,立即返身就走。
  回到店中,五人略一計議,遂決定師太等三人留店歇歇息,由麟兒惠元晚上飛赴神女峰探山救人。
  兩人略事調息,三更不到,即施展那踏雪無痕的本領從客店出發,惠元在最近時日裡,從麟兒處學會了那縮骨移形之術,兩人儘量把身形縮小,變得象兩個七八歲的小孩,風馳電閃般地向林中進發。
  一進林,即有人喝道:
  “何人入林?從速站住!”麟兒立將身子往枝頭上一貼,惠元,卻用蹈空術往斜刺裡直飛,無意中驚起一只夜鷹,一掠而過,趕忙落在一株古松之上,藉著松針護體,身形又小,起落也無半點聲息,料想人家哪能一眼就看得出來?
  果然,從地下的茅草叢中,鑽出了兩個匪目,頭上身上插滿了茅草,用以掩護身形,只要往草裡一坐,就是大白天也很難看出草中有人,兩人對空望了一望,見夜鷹飛掠,以為看花了眼,遂坐下對談。
  惠元不由心裡暗罵道:
  “這些匪徒果然狡詐萬分,原來他們把獵人這套偽裝掩護的方法都學會了,無怪乎看不出他們藏身之處。”遂停身不動,暗中細聽他們閒聊。
  只聞有一匪徒輕輕地嘆口氣道:
  “邱老三,寨中自從捕縛了那兩個老怪物以來,大寨主立即嚴令全體人員不分晝夜地加強守護,究其實,我認為這是小題大做,像三位寨主的功力,在江湖上已 很難找到對手,最近來的老者,據云是寨主的恩師,武功業已出神入化,洞庭幫主及其內外堂的總監又全來到此處,即使有人要報仇,我們何不大大方方地讓人家入 寨,憑武功將人擒縛!”
  那邱姓匪徒冷笑道:
  “王老大,你也過分相信自己人的武功了,今天那兩個孩子,據說都是初出道的雛兒,可是憑二寨主與三寨主的功力,不但無法勝過這兩個小孩,而且還幾乎受 傷,使大寨主震撼不已,遂中途變計,叫那崑崙派的小孩找他師父出頭,只要把他師父擒縛,就可將武林左右,在事情尚未解決之前,怎能鬆弛戒備呢?”
  那王姓匪徒仍然不服道:
  “就是崑崙派的掌門來了,他又能怎麼樣?昨晚來人的功力,不是不高,但遇著了洞庭幫的內外總監,不過略將蛇杖一搖,兩線紅光一閃,敵人即匐然倒地,而 今把他丟在後山洞內,雖然留得了兩條命,但據杖主人講,他那藥物,最多能保持一月,既無法不讓毒傷擴展,崑崙派的人即使將人救轉,也無異於搬回兩副屍骸, 這一來,我們何必懼人上山搭救傷者呢?如果說是山頭另有秘密,怕人上山發覺,真正人家打來了,總不能說一輩子不亮相?”
  邱老二搖搖頭嘆口氣道:
  “什麼事,你都只看到一面,而不能仔仔細細體察,擒人作質,哪能使人知道他已受奇傷,奄奄一息?又哪能使人上山將人救去?此其一。陰山五老毒龍叟,藝 壓武林,人皆畏服,如讓人上山探去,崑崙掌門人可以藉故不來,如不來,豈不使這計劃落空?此其二。巫山四處設防,雖不啻銅牆鐵壁,但也有若干脆弱之點,如 任人得去虛實,豈不失知己知彼之利?此其三。但這些,都不過是云云大端而已,還有許多較小之點,一時也說不完,你該明白了罷!”
  王老大把大拇指一豎,朗笑道:
  “格老子,還看不出你懂得真多,講來頭頭是道,高明高明!佩服不盡!”
  麟兒因想要知道的東西,都已聽夠,遂趁著兩人凝神傾談之際,一式“天馬行空”,人從黑暗之中往前衝去,他怕惠元膽大闖禍,擅運禦氣飛行術直赴神女峰, 那一來,人在空中,至易為人發覺,遂先行往前領路,力將真氣提上,即覺一身輕靈,足不沾塵,衣不帶風,懸崖峭壁,稍縱即過。匪徒中雖有好幾道卡子,也似乎 察覺有什麼東西從頭頂一掠而過,但巫山多的是夜鷹猿猴之屬,黑夜飛躍而過,所見太多,遂也不覺為奇。
  惠元與麟兒相距,少說也有五六丈遠,論迅速輕靈,哥哥遠勝弟弟,要保持兩人距離不變,惠元還得用力十分,不由他不佩服這位麟哥哥功力純。
  兩人穿山越嶺,捷似風馳,須臾已到神女峰下,峰逾數千仞,飄緲雲間,雲雨巫山,本是人間韻事,眼前卻將變作腥風血雨,人事滄桑,殊難逆料。
  麟兒正籌思如何上峰探寨,療毒救人,惠元立即撲向跟前,耳語道:
  “峰間多雲,用縮骨法及蹈空躡虛之術,不虞敵人發覺,願否一試?”
  麟兒點頭應允。
  兩人一聳身形,離地而起,但見兩條黑影翩翩於麟峋怪石、虯枝怒幹之上,一躍就是四五丈,不到半個時辰,落地處距離峰頂,已不過是一兩百丈高下。
  在平時,麟兒也聽瓊娘講過,白雲莊距離峰頂尚有一段小小距離,故落腳處原是一座峭岩,怪峭巖,,極利潛伏,崖左山隅之內,似有燈光隱隱,兩人目力,因 點過靈石天露,可透視雲漠。仔細一瞧,深覺隅內雖有林木遮掩,但燈光星辰,顯示其中房屋極多,不明說,此處就是白雲莊,斷無疑問。
  麟兒志在救人,擬先將人救出後再談其他,但惠元稚氣十足,偏暗中纏著麟兒一探白雲莊,看看那陰山五魔是什麼樣子,如喜吹大氣,倒先鬥他一鬥,揍他幾掌,殺殺他的威風再說。
  麟兒拗他不過,只好依他,仍是哥哥前驅,弟弟跟進,兩小心思極詭,知道如由前面直撲,那無異於自甘暴露身形,後面陡削險峻,不用蹈虛之術,根本就無法停留,敵人以為有險可恃,說不定防範頗松,這一料想,果有見地。
  危樓一所,依岩而設,飛簷畫棟,勢同殿宇,四周掛著八盞琉璃宮燈,均未點用,惟窗中透出一點燈光,也不知裡面住的是什麼人物,除陰山五老外,別人倒不在二人心目之中。
  因為莊中隱藏著絕世高手,武林人物談及陰山五老,莫不驚然而懼,麟兒惠元在這種地方絲毫不敢大意,遂用蹈空術,輕輕地落在一株古柏之上,沿著四周柏樹,幾個起落,已到了樓的前端。
  驀覺絲絲寒風從室中透出,觸及人體,頓覺一股奇寒之氣直透心脾,五官四肢麻木不仁,連呼吸也頓覺迫促。
  麟兒惠元不由大吃一驚,本可用防身之物護體,但至寶都有強烈光華,只要發動,馬上就可使人覺出,只好用師門內功心法,調元護體,以抵禦那種奇寒之氣,室門半開半掩,室內情景,了然在目,兩人略一打量,但覺一絲涼意,打從腳底直冒頂門。
  室內有樟木雲床一張,上面跌坐著一位奇異老者,滿頭白髮,散如飛蓬,前覆眼鼻,後垂肩背,頹下白髯偏生,長逾胸腹,配合著他頭上亂發,只覺他是一個白毛怪物而已,蓬鬆亂發裡還突出一只肉角,愈顯得這種人,介於人獸之間。
  他身披一襲白衣,雖薄如蟬紗,但將全身籠罩,看不出他一身肥瘦。
  周身白氣瀰漫,冷得那室內燈光,其昏如晦,室內的寒氣,原來就是這白色氣體作怪而已。
  雲床之下,還肅立著一位白衣童子,也生得玉面朱唇,偏長著一頭白髮,童子白髮,使人看了非常礙眼,他兩手捧著一只白玉香爐,爐中白煙裊裊,瀰漫一室。
  那白毛老怪突將怪頭稍擺,頭髮一分,口鼻微露,一吸氣,那玉爐裡的白煙宛如兩根白帶,逕入鼻中,也不知他的肺腑有多大,這樣有吸無吐,卻來個無盡無休。
  只看得麟兒惠元心頭納悶,暗想: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陰山派的每門功力,無不有逾江湖常規,令人莫測深高!”
  危樓下,突傳來一陣琵琶之聲,音才入耳,即覺其婉轉悠揚,神為之奪,須臾,五音雜陳,七情並具,似傷似怨,欲喜還愁,整個心情,隨著琵琶的抑揚頓挫,而為之升沉起伏。
  麟兒自幼即隨著父親,習詩書,明禮樂,更得紫陽真人三年傳授,文學武術,素養至高,白雲山菩薩岩深宵一宿,領悟天音,不但把它製成樂譜,而且獨創一種 拳招劍術及內家罡力,所以一聞到這種琵琶異調,即知它隱含著一種歹毒奇功,信手揮來,攝神喪志,這鬼武林異技,若非自己,別人還真無法抵擋。
  惠元靜坐枝頭,低眉合目,正運道家太乙五靈功抵禦這種神奇音樂,但鬢角間冷汗淫淫,顯然已吃力十分,麟兒大吃一驚,正想拼覺暴露身形,發動防身至寶護 住惠元,自己則單打獨鬥,和這老怪硬拼一陣,忽然那琵琶之聲劃然而止,門聲響處,緊跟著白光一閃,還夾著佩玉鏘鳴,一白衣女,懷抱琵琶,早已飛落樓上。但 見她膚光勝雪,宮鬢堆鴉,玉面花容,風情萬種,不由麟兒暗中喝采道:
  “這女子真美,不但可比瓊娘姊姊,而且,兩人身材臉蛋,至為相似,盜窟中卻有這種美人,未免奇事!”
  那琵琶女從樓下疾往上躍,身子本向裡面,一登樓臺,驀地回身一轉,剪水雙眸中精光四射,對著麟兒存身古柏之上,掃了一掃,嘴角間微噙一絲冷笑,旋即蓮 步輕搖地進入室裡,聞她語音,卻在囑咐那捧爐童子,務必小心侍候爺爺,語畢即出,翩若驚鴻,在佩玉鏘鳴之下,人已疾落,只聞她自言自語道:
  “此處高手如雲,無殊龍潭虎穴,來此探聽,只有送死,我如不念你們年幼無知,出手擒拿,那還不是反掌折枝之易?”
  麟兒惠元哪能忍受這種輕視,正待想法出手和她比較一番,還是麟兒較為穩重,自以尚有兩位武林長輩已在生死邊緣,如以一念之憤,和人動手,身在強敵圍攻 之下,勝負之數,實難預知?這一來,豈不憤事?遂強忍著一腔憤怒,手拉惠元,竟用蹈空躡虛之術,飛身而出,那白衣琵琶女,一見兩人身懷這等功力,芳心裡也 不由佩服萬分,暗度:
  “不知誰家小兒郎,竟有這種身手?如果自己有這樣的小弟弟,那多好玩!”
  這一次,麟兒惠元卻飛向右側(面對危樓的右邊),右側地勢略為平坦,古木千年,順著山峰形勢,直引而上,論坡度,仍然大得非常,不過略懂武功的人,即可爬升直上。
  濃蔭密葉之下,最有利於夜行深山的人,兩人縱身疾飛,想找出那囚禁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之處,只要將人救出,一切就可放膽去作了。
  忽聞林中遠處,似傳來一陣喝吒之音,細聽之下,卻是一帶川音的男子,正在那兒不住地斥喝道:
  “格老子,你這老叫化,作了本寨死囚,卻還在這兒逞凶,時而要酒,時而要肉,稍不如意,即開口罵人,看老子用皮鞭收拾你!”緊跟著“啪啪”兩聲,如中敗革。
  旋有人怒喝道:
  “匪徒,爾敢逞凶,縱使老化子無法收拾你,自會有人要你好受,你等著瞧好了!”
  麟兒一聽,這正是天山神丐的口音,不由心中一喜,立即與惠元循音辨向,折向左轉,順著一條小道,穿林而過,林木盡處卻是一處絕壁飛岩。壁上石徑,全由人工開鑿,徑的盡頭,原是一座天然石洞,怪石嵯峨林立,恰好將洞掩住,正面現之,使人很難察出此處藏有洞府。
  兩人同向洞口一落,藉著怪石藏身,略向洞中一打量,不由怒火大發。
  原來這兩位武林長輩,正合著一句俗話:
  “虎落平陽被犬欺!”全被匪徒折磨得不成人樣,兩人手腳不但被人用蛟筋反綁,而且將身子懸掛洞中,這種酷刑,用以對付武林俠義之士,哪得不使人憤怒?
  兩人頭臉又黑又腫,神丐全身更被人打得皮破血流,他本鶴衣百結,那衣服經人用皮鞭一抽打,自更破碎不堪,上身幾乎全裸,就是褲子也破了好幾處。
  這情形,兩人哪還忍再看,麟兒正待發動,惠元已一步搶先,俊身一躍,人已撲入洞中,那拿皮鞭的匪徒大約武功也似不弱,一見有人飛身入洞,立揮皮鞭對惠元沒頭沒腦地打來。
  陳惠元俊眉一揚,伸手立將皮鞭抄住,一式“單掌推山”千鈞掌力全打在那匪徒的胸口上,人震得往壁上一撞,慘號聲裡,腦袋開花,立時氣絕身亡!
  麟兒正待出手為二人療傷,忽聞有人低喝道:
  “好大的膽子,居然還在此救人傷人,只怕你們來得去不得了!”聲音清細嬌甜,分明是女子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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