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蒙面婦人a
那紅色彈丸,凌空飛出後,宛如勁弦之矢,奇迅逾常,無巧不巧,卻塵子背向洪五,在和天府老人,聚精會神的拼鬥內力,眼看彈丸,便要打中。
忽聞波的一響,卻塵子身體四周,似有一堵無影之牆,將身攔住,勁彈反躍,半空開花,彈體四裂,裡面卻冒出一股黃煙。
奇腥撲鼻,煙濃味重,並向四周逐漸散開。
暮聞一聲佛號,苦行禪師,懷抱竹杖,人己緩步而出,並對惡丐洪五微笑道:“赤癸彈久成禁品,道友為青城有數人物,暗施辣手,不怕武林道友齒冷麼?”
他也不俟對方答言,立時報以顏色,袍袖展處,狂颶如輪。
對著天空黃煙,略事卷掃,再將手對空一揚,玉柱峰頭,忽卷起一陣狂風,帶著紛飛白雪,沖人高空,霎時不見。
天府老人和卻塵子,兩人正相持不下,老人額上,汗落如雨,卻塵子頭上,卻是白氣蒸騰,看情形,似乎十分吃力。
禪師暗地吃驚,一時卻苦無解救之策,不覺修眉頻瘦,困憫異常。
耳畔,忽然響起公孫虛的口音,只聞他傳音密語道:“青城邛崍,這兩個老怪物,功力奇高,連卻塵道友,相形之下,也覺稍遜,為解危計,小弟只好用掌力把 他兩人震開。蓉城老怪,功力不遜乃兄,能和他作對手的,只有道友和鐵蓑前輩,而今事頗危急,我們也無暇顧及什麼江湖過節了,”
白雲之內,似有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如閃電穿雲,掠空而下,又快又猛。
天府老人,暗裡一驚,功力驟減,卻尖子須發怒張,雙目神光四射,手中真力迸聚,音能裂石,氣可穿雲,只聞他暴喝一聲“打!”
他以右手穩住拂塵,左掌卻猛朝對方胸的劈去。
天府老人,咬牙切齒,手穩長劍,屹立如山。也立即報以顏色,左掌也往前猛推。
只聞一聲“糟”。
緊跟著“啪”的一響,兩人手中的寶劍和拂塵,似被一種千鈞力道,往當中一撞,如果彼此互不鬆手。就是雙方功力再高,也得把自己右手震斷。
兵刃出手,雙方手臂都感著一陣酸麻,不由同往身後一撤,卻塵子知是公孫虛熱心為友,自然心存感激,那天府老人,卻氣得顏面發青,拾起地上的兵刃後,立時怒吼一聲,身子一聳,離地而起,人如一只大雁,飄空掠來。
平地上也衝起一條人影,身背鐵蓑衣,輕如飛燕,凌空作嘯,氣震風雲,那正是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長輩人物。八十年前,以落英掌力,名震江湖的鐵蓑大俠,此 人酷愛山水,淡於名望,歸隱極早。岷山派與穿雲劍客,深有仇恨,歸元生率眾復仇,紫陽真人,仗義援手,掌震裴傑,岷山鍛羽,衡山派賴以保全,鐵蓑翁心存感 激,投桃報李,崑崙有事,哪能不挺身而出?
天府蓉城二老,與此翁年歲相若,彼此正是同輩人物,相互知名。
他一出,更觸發了蜀中兩老的怒火。
只聞天府老怪冷笑一聲,只一接近,立把那肥大袍袖,對鐵蓑翁輕輕一拂,人便躍開。
天空裡,立便卷起一陣旋風,初則呼呼作響,繼而銳嘯大作,旋風威力,勢同百丈窩流,只一下,就把鐵蓑翁全身捲入。
崑崙高手,知道這是青城派獨負時名的鎮山絕學,袖裡乾坤,威力奇大,江湖上盛傳已久,但從未見其使用,鐵蓑翁只一出手,便遇上這種罕見功力,一個應付不當,這位老年前輩,一世英名,便付諸流水,不由擔心萬分。
忽聞哈哈長笑之聲,其音震耳,緊跟著鐵蓑翁雙掌一揮,也發出一種奇異掌力,那是風也是一股旋流,整整把身子包住,迴旋方向,剛好與對手所發的相反,一 則由外往內擠,一則由內往外壓,方向相反,互相激盪,奇聲異嘯,四周迭起,一若萬馬千軍,疾從四方八面,急奔而至,崑崙派旁立高手,知道這位衡山前輩,也 施展數十年性命交修之學,落英掌力,雙方相遇,互見神奇,鐵蓑翁竟朝自己所發的風緣一撞,鐵蓑乘風,搏羊角而沖天直上,身法奇快,如星隕彈瀉,電掣風馳, 轉眼間,便衝出那旋風之外。
天府老人,冷笑道:“相好的,就想趁機逃走麼?未免作夢!”他身子原已飄落峰頭,復又聳身而起,沖天直追。
鐵蓑翁也打出真怒,一式雲裡翻身,倒頭便落,兩人都凝用內力,凌空對掌,按情理,鐵蓑翁居高臨下,勢已佔先一著,所用拿式,更是“飛鷹搏兔”的罕見奇 招。他頭下腳上,身子筆直,鐵蓑已無鼓風之力,兩手微屈作勢,形同鷹爪,人還未到,十指上寒風如剪,雙方高手,不由相顧駭然,彼此屏息以待,倒要看這種奇 猛招術,對手天府老人,如何化解?
一上一下,不過相隔丈餘,誰知天府老人,突把兩手往袖中一縮,頭也朝右一擺,避開鐵蓑翁攻擊正面後,兩袖招展,竟用束濕成棍的尋常招數,一陣拍打,鐵蓑翁奇招無功,來勢太猛,背上竟被袍袖打中,好在身背鐵蓑,把後身擋住,饒是這樣,猶被天府老人凌空擊落。
怪老人得手不容情,一式蒼龍入海,龍降峰頂,腳才落地,便藉力一彈,絕不讓對手有喘息機會,立便排山運掌,鐵蓑翁自覺一股奇熱,直衝面門,知道對方手辣心黑,忙震丹田一口氣,銀須自發,根根直堅,人也不閃不避,一式單掌摧碑,巧打中盤。
兩位武林長輩,各拼真實功夫,只聞“啪啪”兩響,兩旁高手,尚有許多還未看清他們是用何種招式,對掌的人彼此都不約而同的往後一撤。
鐵蓑翁,手撫前胸,顏色如上,天府老人也用手按著左肋,變顏變色。
苦行禪師和仟峰老人,立縱落鐵蓑翁身旁,由禪師低語問道:“前輩是否受傷?”
鐵蓑翁搖頭苦笑道:“我用落英掌,他使玉靈掌,雙方都凝運內功,硬打硬接,他用撲擊之力,震我前胸,我用擠按傷他左肋,雖負微傷,無礙大事。”
那邊青城掌教,也飛落師叔之前,滿致關切之意,天府老人冷笑道:“我們彼此都挨了一下,不過有重有輕,不分強弱,絕難罷手。”
又朝鐵蓑翁沉聲喝道:“王一峰,想不到你人逾百歲,還覷顏看崑崙後輩的顏色,,真是無恥之尤,適纔一掌未把你打死,算你長命,有種再來!”
雙方長嘯一聲,正待縱身再搏,卻塵子已看出對方功力,鐵蓑翁絕難是他敵手,立攔在這位長輩身前,二度接打,只交手,各出奇招,誰也不讓。
蓉城老人,緩步而出,指名鐵蓑翁和他對敵,苦行禪師卻朗聲笑道:“待老納向檀樾領教幾式絕學,就請立即發招!”
蓉城老人大怒,立和禪師戰在一處。
一氣真人和仟峰老人,雙方也於此時,大打出手。
風雷僧早已忍耐不住,舌綻春雷,一聲大喝,疾如電閃,掌蘊風雷,青雲師太,正待躍出迎戰,鐵蓑翁又二度出手,兩人對上便是辣招,剩下的人,崑崙派卻只留下青雲師太,公孫虛卻隱身一旁。
惡丐洪五,和那冷面觀音與黑寡婦,雖在一旁虎視眈眈,乘機待隙,卻還未曾出手。
赤霞女鐵江娥,痛心愛徒身受酷刑,早已萬念懼冷,她對師門一向忠心,但個性倔強,連掌門一氣真人,也得瞧她顏色,不敢惹她。
此次以事,原以黑寡婦白鶴峰被天蜈咬傷後,熊玉儀關心長輩,寅夜向麟兒求救,麟兒礙於友面,出手醫傷,傷勢將痊,數言不合,麟兒掌碎銅令,一怒決絕。
事後,黑寡婦被赤霞女著著實實埋怨了一頓,更觸發黑寡婦一腔怒火。
當時,惟恐鐵江蛾師徒,當面翻臉,黑寡婦只好忍怒不發,反求師姐,對紫銅令之事,隱住不說,善籌妥策,設法轉環。
鐵江蛾素有鬚眉氣,個性豪爽,自以為師妹果真聽勸,不疑有它,第二天,立即動身返蜀。
由鶴峰直奔青城,不下千餘裡,一行四人,都施展輕功,晝夜不停,盡五日之力,始抵成都,覺虛僧須立即奔赴峨嵋,報告此行經過,抵城小息後,立即告別回山。
赤霞女知道這位師兄,門戶之見雖重,心地倒還光明,這一次,固屬一敗塗地,對崑崙派不免仇恨極深,促自麟兒為他療傷法毒後,以往成見,無形中部消去一半,當黑寡婦不在身旁時,話語中對麟兒還不時稍加讚賞。
他一告別,赤霞女似覺悵然不安,忙笑著道:“本門離此不遠,以師兄腳程,往來不到一日,掌門人也時常盼望,能不時與諸位師兄聚會,以便探究武功,為何今日過門不入?莫非小妹語言有什失檢之處,得罪師兄了麼?”
覺虛忙合掌一揖道:“師妹言重,貧僧實不敢當,邇來禪心不寧,本門似屬從此多事,深悔此次不該魯莽下山。一念貪嗔,即入煩惱,返山面見掌門後,擬即閉關三所,懺悔此行罪惡,峨嵋青城,彼此一家,相隔也不算遠,得閒,即將赴訪,相見不爭一時?”
又朝著赤霞女和熊玉儀看了一眼,臉上似帶著三分黯然神色,默然久之。
赤霞女知他善麻衣相術,一定看出有何不妥之處,遂正色問道:“師兄,是否看出小妹和玉儀,氣色不善?有話為何想講不講?”
覺虛宣了一聲佛號,淡淡大笑道:“心存善念,必獲我佛慈悲,雖有小災,不足為害,惟望師妹一切務宜忍耐,一俟明心見性,悟澈真如,則能化乖戾為祥和,則百害不侵矣!”
黑寡婦適從門外閃身而入,覺虛遂不願再事多留,忙和她道過別,即飄然返回峨嵋去了。
赤霞女和熊玉儀,正待小息一會,第二天趕回青城,面見掌門,請示處理。
黑寡婦卻促她師徒兩人立即返山,她暗中認為這是青城派有史以來最大的侮辱,熊玉儀顯有通敵之嫌,至少也存了袒護敵人之心!
欺師拗祖,吃裡扒外,犯上便是死路。
兩人拗她不過,只好隨意用過食物,立即趕路。
青城山在灌縣西南,狀如青城,歷代方士如張道陵,孫思邈之類,均隱居於此,究其實,此山不過是岷山之第一峰而已。黃帝曾封此山為五嶽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家且把它列為十大洞天之一,確是人間仙境,更為武林所必爭!
青城派開山立派之所,卻是一所美崙美奐的道觀。觀名青陽,位當山南離頂不遠之處,四圍都是大可逾抱,歲逾千齡的老檜孤松,青城派的人物,里里外外,數近千人,其中僧道俗丐,可以說應有盡有。
青城掌門一氣真人,武功修為極高,門戶之見至重,但他本身很少下山行道,刻己也嚴,論他自己一生,還不失為武林中潔身自好之士,不過耳皮軟,喜聽讒言,性優柔,而不能當機立斷,一遇大事,可能給他處理得很糟。
當日下午,赤霞女和師妹三人,就抵達觀中,青城三鳳中的老大陳玉貞。老二成玉霜,一聞師父返山,都出觀迎接。
太華子。寒江釣叟原是赤霞女的師兄,也趕出現外,一見兩位師妹返山,不由笑道:
“為著本門之事,有勞兩位師妹千里往返,掌門人正在雲房調息,師妹亦須稍慈徵勞,明晨再見便了!”
晚輩見著長輩,彼此自有一番俗禮,無須細說。
赤露女正待緩步人內,不料師妹黑寡婦竟寒著一付臉,動問太華子道:“師叔是否在觀?”
誰都知道,天府老人,潛修觀後一洞府之內,長年蟄府不出,就是掌門一氣真人,有事參見,也得考慮再三,絕不冒昧前往,黑寡婦竟無端問起師叔來,分明有至為重大之事,大約這種事,連掌門一氣真人,也難於解決,才急於找見師叔了。
太華子和寒江釣叟,不由大吃一驚,忙答道:“師叔在觀,只不知師妹何事,必須驚動他老人家?”
赤霞女和熊玉儀,知道絕大風波,就在眼前,也只好沉著氣,隱忍不說,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而已,赤霞女憐愛萬分地把徒弟看了一眼,但見熊玉儀滿懷沉著,垂首不言,不覺暗中更為痛惜。
黑寡婦且不答理師兄所間,竟跑到大堂之上,拿著鐘杵,連敲一十二響,這是表明門弟子發現重大事變,門中不論何人,一聞鐘聲,必須赴堂聚會,否則便是輕視門規,為大不敬。
在觀的人,都來不及整衣配劍,立赴堂前,好在各人位置,往常都有規定,一個個鴉雀無聲,垂首而立,靜候掌門及本門兩位長者,出而主持其事,除黑寡婦及赤霞女師徒外,誰也猜不透,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後堂裡,玉磐頻敲,人堂之處,門戶本來虛掩,此時竟無風自啟。
一位年約十四五歲,生相俊美的道童,手裡捧著香爐,爐內白煙裊裊,清香四溢,一出堂,把香爐放在桌上後,立即站立堂上正當中椅子之後。
另兩位年歲相約童子,左邊一個手捧本門令符,及二十四根朱竹簽,右邊一位,則捧著一把用黃布包就的長劍,一臉莊嚴,緩步出堂後,立即分向左右,岳峙淵淳,儼態萬千。
門中,立即走出一位道裝老者,年紀約六十開外,青巾道服長髯飄胸,風目長眉,兩眼神光十足,手中卻抱著一只長可逾尺的玉匣,才出門,立把兩眼朝堂一掃,青城門下的一幹人眾,立即肅然起立,迎接掌門。
真人點頭一笑,並招呼落坐。
大堂之上,鴉雀無聲。
一氣真人,落坐後,也未立即問話。
後堂,又傳來三聲玉磐。
一氣真人,忙從椅上立起,迴轉身,面裡而立,又從後堂走出一位道者,一位和尚。
那道人就是青城長輩的天府老人,和尚正是那風雷僧。
兩人年逾百齡,長年不出,青城門中,下至門人,上至掌教,對這兩位老輩人物,異常恭謹,才入廳,一氣真人,即率眾下跪,迎接長上。
天府老人,忙含笑命起,兩旁上首落坐後,立把臉色一沉,劈口就問真人道:“緊急鐘聲,八十年來,本門尚屬首次,如門弟子中,不分事情輕重,隨意敲打,或經查不實,即便大驚小怪,均應按門規予以重責,以肅風氣。”
一氣真人,還未答言,黑寡婦已柵珊而出,就著堂前一跪,現出滿面莊嚴,竟朝青城掌教哭訴道:“小妹白蓮,有關係本門存亡大事,不得不稟,如有半句不實,願領反坐之罪!”
此語一出,除赤霞女師徒外,在場的人,無不大吃一驚,立時議論紛紛,相互忖測,到底出了何事,如此嚴重!
一氣真人,臉色一整,急道:“此語爾何所指?還望師妹明言,愚兄絕對秉公處理!”
黑寡婦竟沉痛哭道:“本門弟子熊玉儀,漕宇廟失落敵手,貪生怕死,竟爾降敵,並還和昆侖派門弟子季嘉麟混攪不清,彼此稱姊道弟,此次奉命下山,一則為 著那千年靈芝馬,一則為著打聽她的下落,不意對敵之前,熊玉儀已將本門機要全部洩漏,致高手如覺淨覺虛兩位師兄,雖然一同出手,猶不免慘遭敗北,司馬紫陽 的徒弟,並還暗中放出蜈蚣毒物,出手傷人……”
語聲未盡,門外竟有人接口冷笑道:“那他是吃了豹膽熊心,自求速死,他們有蜈蚣,老叫化袋中有蛇,囊中懷毒,只要掌門下令,哪怕它走刀山,下油鍋,不是我洪老五誇口,還沒有把這批東西看在眼內!”
堂上微風颯然,門口卻進來一位獨眼、盤譬、破服、跣足的中年異丐。
這是青城門中最偏激的人,江湖行道,以手辣心黑,武林人畏之虎豹的惡丐洪五。
他一根百節蛇骨鏈,不但製自千載寒鐵,而且淬有奇毒,既可鎖人兵刃,而且傷人之後,立可使人傷發身死,臨陣不過十招,自稱無敵。
囊中紅麟錦蟒,訓練有素,原是數百年奇毒之物,全身可大可小,只一使出,武林中若干高手,均曾膏蛇吻。
洪五一身武功,得自青城真傳,門戶之見,以他最深,個性也最偏激。
他終年在外行道,來去自如,所說的話,不僅同門要聽從。
連一氣真人,也得賣他三分閒賬。
這次大約又是倦游知返,適逢其會,什麼事,有他一出只有推波助瀾。
他見過掌門,參過師叔後,落坐在寒江釣叟的下首,圓睜著一只獨眼,靜俟師妹訴說原委。
黑寡婦繼續陳明師兄道:“覺淨師兄和小妹,身中蜈蚣毒,熊玉儀親自奔赴敵方報信,季嘉麟那小子得便宜賣乖,親來療毒,面加侮辱,並還搶走本門紫銅令,用‘搓鐵成屑’的手法,將銅令摧毀,小妹不能不面陳掌門,及兩位師叔,並還親詣祖師之前,自刎謝罪!”
這寡婦,表演能力,至為高明,竟當堂抽出寶劍,往自己頸上就抹。
天府老人低吒道:“是非自有定評,何用行此拙志?”人腕微抬,彈指作響,只聞“當”一聲,黑寡婦手中長劍,似被一股無形勁力,打落地下,這女人竟伏地大慟起來。
這種先發制人,卸責推過的手腕,還真用的巧妙,別看黑寡婦名字不雅,模樣兒偏還又俏又艷,雙峰奇凸,柳腰圓臀,櫻唇貝齒,一顰一笑,都有獨到工夫。曾 據青城門弟中有若干蜚言,謂她一身生具奇趣,不但柔若無骨,暗中對人卻是嬌媚十分,艷福飛來,能使你飄飄欲仙欲死,不過你體格不強,貌相不美,男女之事, 經驗不足,極難得她青睞。當然,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知道清楚。
倒是她這一哭,還真收到先發制人之效。
一氣真人,雙眉一挑,把眼朝著熊玉儀一掃,冷幽幽地說道:“你還不出來,伏地認罪?”
熊玉儀只好越眾而出,玉慘花愁的往當中一跪,不作一語。
赤霞女冷笑一聲,走到堂中,朝兩位師叔一拜後,立即面對掌門,淡幽幽的道:“熊玉儀從小就由我撫養,與其說是我的徒弟,不如說我們就是仗義執言,可能也有人認為我肌犢情深,心存偏袒,不管人家存著怎樣的想法,事實真象,我得把它指點出來,以正視聽!”
這一來,成為一告一辯,而目赤霞女和黑寡婦,往常私交頗篤,一旦反臉成仇,使一氣真人,深覺辣手,只好微笑道:“師妹有話,不妨直講,不過,此事關係本門聲譽太大,不能不按規處理!”
赤霞女冷笑道:“這麼說來,掌門人是把儀兒的罪,已經定妥了,那小妹還有什好說?”
仁氣真人,被她言語一頂,一時還回不出話,天府老人冷哼一聲,對赤霞女所講,未加理睬,寒著臉,向一氣真人道:“此事問題癥結,在於女弟子熊玉儀,是否確向敵人伏首乞命,如果她能這樣作,就難免不把本門機要,洩諸旁人,紫銅令無端被毀,她得擔承這種責任!”
此話一出,無殊宣布了熊玉儀的死亡,只聽得赤霞女機伶伶的不住亂打寒噤。
一氣真人立沉臉向熊玉儀喝道:“你是否為著個人生死,不惜伏首乞命。”
熊玉儀氣得玉容失色,熱淚雙流,她把被擒後的一切經過,以及覺虛僧和黑寡婦身受奇傷,自己寅夜求援,麟兒入洞療毒,黑寡婦硬逼麟兒,交出隨身至寶,雙方弄僵,於是惹怒麟兒.掌碎銅令等情,侃侃披露。
這一說,青城派的人,雖覺熊玉儀在立場上,不能站穩腳步,但黑寡婦似乎也做得過火,堂中鴉雀無聲,彼此都陷入沉思。
急聞黑寡婦一聲獰笑,手指熊玉儀痛斥道,“你這無恥賤婢,分明與崑崙派那男生女像的小狗,熱戀成姦,所以師姊一見面,就逼你回來時,你卻滿懷不願,現 於辭色,而今,因為我當堂揭發你一己隱私,你還無恥巧辯,須知,敵人毀去本門信物,對本門已屬莫大侮辱,稍具天良,莫不視為痛心疾首,如果我還隱忍不報, 不但無以對掌門,死後也愧見本門列代祖師……”
赤霞女見師妹竟把一己的過錯,均倭諸自己的徒兒,而且就事論事,熊玉儀還於她有救命之恩,而今不但不心存感激,乃至以恩作仇,不由悲憤填胸,遂恨聲對 黑寡婦道:“師妹,我和你同堂學藝,想不到為了徒弟們的事,你竟這樣忍心,須知你言不由衷,卻無異于把這孩子毀了,你又哪能對得住掌門對得起師叔?對得住 本門列代祖師?……”
語聲激昂,聲淚俱落,大堂之上,揚起一片哭聲,一氣真人,立時慌了手腳,深覺左右為難。
暮聞風雷僧冷笑一聲,面容嚴整地對著一氣真人道:“就事論事,熊玉儀已有貪生惜命之嫌,法無可恕,惟關心長輩生死,尚未可厚非,暫時罪減一等。毀令之 仇,不可不報,依我看,即日馳赴崑崙,找司馬紫陽理論,他能毀我本門銅令,我們也得把崑崙山鬧得地塌天崩,惟望佛祖慈悲,降罪惡人,使無漏網。”說完,又 宣了一聲佛號。
天府老人,含笑地點了點頭,並著一氣真人,將熊玉儀之事,立時處理。
一氣真人,立刻將臉一沉,人從倚上,緩緩立起後,即命身旁兩位少年弟子,把壁上黃綬拉開,正當中,卻現出一位道裝老者的畫像,道鬃修眉,長露垂胸,青 袍雲履,背負長劍,左手抱著一本道書,右手卻拿了一柄拂塵,栩栩如生,直似呼之欲出,正是青城派,開派祖師的丹青畫像。真人捧著一把香,在祖師面前焚香膜 拜後,竟高聲朗誦道:“弟子姜庶,忝為一十五代掌門,一身才德不足,致使門中女弟子竟有惜命友敵之事,除按門規懲處外,特在祖師面前告罪,自請處分!”
禱告既完,自把道髻打開,隨手分出一股辮發,猛可裡,右手一揚,一道青光,如閃電飛霞,撩人雙目。門弟子連看都來不及,一氣真人,已提著一絡長髮在手。
這一做作,無非仿曹孟德削髮代首,但堂中空氣,卻顯得特別緊張。
熊玉儀有如待宰羔羊。所有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是,事情很奇特,她雖然滿懷悲戚,但了無懼容,從容不迫的從身上摸出一顆紅珠,珠如雞卵,紅光四 迸,雙手捧著往前一遞,待赤霞女接過紅珠後,然後恭恭敬敬的朝師傅磕了四頭,淚流滿面道:“弟子幼遭孤露,賴恩師撫養成人,十五載顧覆之情,雖肝腦塗地, 也難酬報慈恩於萬一,不意宏恩未報,反損清名,祖師堂前,遂成叛逆,不但恩師前所難料,弟子到此時猶疑幻疑真,羊枯陸抗,百世流芳,若當時史官不察,又何 償不可以叛逆視之黑寡婦當場冷笑一聲,正待答話。
寒江釣叟,摹地怒叱道:“白師妹(黑寡婦的姓氏)!你身為本門長輩,對門弟子自應愛多於恨,這種血淋淋的事,在本門尚屬創見,依我看,也丟盡了本門的人,如果還有人在此逞意氣之爭,我得呈請掌門師兄,念念本門戒條,那時誰也落不了好,可休怪我不顧情面!”
太華子和寒江釣叟,彼此交稱莫逆,和赤霞女感情也深,兩人一身武功,在青城派位高權重,寒江釣叟一落話,太華子也若明若暗的把黑寡婦數說一頓,只氣得黑寡婦雙眸噴火,但對這兩位師兄,她還真不敢惹,只好把口中要說的話,硬咽回去。
堂上顯得非常嘈雜,門弟子對此事也似有微詞,但又不敢挺身出辯。
熊玉儀仍繼續向赤露女哭訴道:“鶴峰上,自芝馬出現後,江湖百家,盡出高手,意圖攝取那天地間草木之靈一成形的靈芝仙馬,其中最注目的,要算陰山派的 人。崑崙弟子季嘉麟,以陰山派一幹人眾,無一不手辣心黑,惟恐弟子無意受害,特將他原已贈人的蝻目紅珠,藉給弟子,因遇恩師,臨行倉足,不及送還。弟子原 是一身清白,藉人之物,誓必璧還,而今,留在世上,時日無多,此一心志,還望恩師成全……”
此時一氣真人,已將桌上那玉匣打開,但見光華一道,直透梁間,隨手竟取出一把精光奪目,長不逾尺的短劍,又著門弟子準備了一條長逾一丈的牛筋。
青城派的人,想不出熊玉儀將遭受哪一種刑罰?但祖師的太白劍,竟也於此時取出,有它一出,罰便不輕。
一氣真人,此時鐵青著臉,披頭散髮,狀至可怖。
他一手擎著寶劍,一手卻拿著一支朱紅竹簽,雙目中神光閃閃,面朝熊玉儀沉聲喝道:
“你身為門中弟子,竟敢觸犯門規,例應賜死,念爾年輕,罪減一等,暫穿琵琶骨,侯崑崙派毀令的人捉到後,再抽去牛筋,而後幽居思過室,懺悔一十五年,是否甘心領罰?”
熊玉儀肅容答道:“本門門規,弟子無有不從,只是認定弟子,惜命事仇,貪生洩秘,這一點,弟子雖死,絕不承認!”
一氣真人,怒喝道:“裁定之事,不容你不從!”
隨說,隨拿眼朝赤霞女一掃,低聲:“根據本門往例,處罰徒兒,例由其授業師尊,親自動手,望師妹行刑!”
赤霞女此時,臉如敗土,淚流滿面,傷心已極,一聞此語,立把杏眼圓睜,冷笑一聲道:“師兄,你這一命令,恕小妹無法領受,本來,徒弟有罪,師父掌刑, 這是武林中一般如此,不足為怪,可是今日之事,情形兩樣,熊玉儀論年紀不過一十六歲,論罪狀,不過和廬山派的門人,彼此訂交而已,以小妹眼光來看,我絕不 認為她惜命事仇,貪生洩密,而把本門銅令被毀之責,逐諸於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要我來做這種劊子手,恕我不能從命!”
黑寡婦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旋即揚首接口道:“為維護本門尊嚴,小妹願代為掌刑!”
堂上,立起了一陣騷動,無數目光,都帶著憤怒神色,移向黑寡婦的身上,而且門弟子都竊竊私語,顯見群情激動,都不滿黑寡婦所作所為。
一氣真人,不由怒喝道:“祖師堂上,必須肅靜無嘩,道門中弟子,連這一點都不能遵守?”
說完,立把左手朱紅竹簽,疾朝地下一摔,竹簽粉碎,口中還暴喝一聲。
“動刑!”
黑寡婦忙應了一聲“遵命!”身形微聳,撲上前,接過掌門人手中大白劍,飄然落地後,但見銀芒連閃,堂前發出一聲哀感動人的慘叫,兩道鮮血,噴出三四尺遠,熊玉儀的雙肩,連衣帶肉,穿了兩個大孔,徒見她嬌軀一陣抖動,身子已經撲在堂前。
青城門弟,不約而同的哭出聲來。
赤霞女一臉慘白,淚如湧泉,人也幾乎暈倒。
寒江釣叟和太華子鐵青著臉,不滿之狀,顯形於色,可是黑寡婦卻絲毫無動於衷,琵琶骨刺穿之後,立將寶劍奉還,從桌上取過牛筋,穿孔綁縛後,熊玉儀已只有奄奄一息。
黑寡婦淨過手,向掌門繳了令,立即返位就坐,赤霞女直恨不得一掌將她劈死,幾番躍躍激動,均被寒江釣叟暗中止住。
一氣真人,覆過神像,並將太白劍還匣,立命人將熊玉儀禁諸幽閉門人之地,又和長輩同門計議一陣,決定即日攻打崑崙。
天府老人,使用信鴿,通知義弟蓉城,著其協助一臂,翌日清晨,青陽觀前,即來一位玄裝葛服,長眉毛。山羊須,精神矍爍的老者。
青城門中,不但掌教真人,迎迓嘉賓,連風雷僧和天府老人,也親自走出觀外。
來人竟是邛崍派的蓉城老人,只因得著義兄來信,立即趕來,人手齊全後,當晚,即決定向崑崙進發。
赤霞女也在一氣真人指定之下,押著熊玉儀,同赴崑崙問罪。青城三鳳所佩的寶劍三把,當即手令繳回,雲中鳳陳玉貞所佩的白骨碧磷劍,由天府老人,作為隨身之物。碧梧鳳成玉霜。
所佩的天蜈劍,則由蓉城老人帶以防身。熊五儀的赤癸劍,卻由風雷僧攜帶。青城掌門,則帶了那把歷代祖師相傳的太白劍。
青陽觀養著寶馬數匹,這一次,算是出動最多,赤霞女,黑寡婦,和那冷面觀音,每人都騎著一匹五雲桃花駒,惡丐洪五,則獨騎一匹青驄,掌門人和三位長輩,則用千里飛行術,下了青城,馬不停蹄,人如御風,同奔西南方向,直赴崑崙。
雖然腳程很快,到達崑崙,已是三日三晚,熊玉儀由恩師照顧,但黑寡婦卻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之中,熊玉儀人比花嬌,但這種折磨,縱是鐵打金剛,也熬受不 住,嬌軀不免隨時日而消瘦,碧綠青裝,桃紅片片,前胸後背,還縛著藥製牛筋,人已弄得不成人樣,生與死,已只是一紙之隔。
一氣真人一行數人,隱蹤在崑崙山一巖穴之內,由天府蓉城二老,勘探乾元洞後,決定次日清晨,實施攻擊,首由惡丐洪五,單人入洞,其餘的人,立向中洞進 逼,當日,傷那崑崙弟子的人,都由青城掌教親自出手,待麟兒一和蓉城對敵,彼此遂各走極端,以上各節,純系補敘,熊玉儀身受酷刑,及青城發動攻打崑崙的經 過,就此表出,不必再提。
崑崙青城兩派的人,正在玉柱峰上,作殊死鬥時,麟兒練秋,躍下峰頭尋師,也發現一種奇情異事。
原來玉柱峰的西北方,下臨一處絕探險谷,恆古人跡不到,毒蛇猛獸,古樹奇花,應有盡有,這一處,連紫陽真人,也絕少涉足。
麟兒練秋,由峰頭躍下後,均施展師門無上心法,禦氣飛行,飄飄下落,麟兒一心念懷恩師安危,失去往常沉靜,突把真氣一沉,那身子立便星飛丸瀉般,朝下疾降,眨眼間,已將練秋丟下很遠。
董練秋心頭大急,不由著了慌,一面急降直追,一面高聲叫道:“麟哥哥,落慢一點,小弟追趕不上呢!”下行之勢太快,兩耳只聞呼呼風聲,那還聽得到?
落下之處,卻是一處密林,麟兒穿枝而過,剛一落地,練秋也跟著下來,但他將真氣下沉後,因為經驗不到,以神卸氣,運用不靈,不免浮出濁力,從峰頭直到谷底,起碼也高逾五千餘切,只要現出濁力,收勢不穩,這一落,不是跌成肉泥,也得弄個筋斷骨折。
麟兒因為急於尋找恩師,卻把此點忽略,未曾提醒秋兒,偶爾回頭時,才於無意之中看出,不由得魂飛魄落,趕忙驚叫一聲,將身一躍,凌空而起,恰好秋兒挨 身而過,遂順攔腰一抱,無如這位師弟勢子太猛,連他自己,也帶了下來,兩人一屁股坐落地上,雖是泥地,卻也躍得不輕,只覺痛徹心脾,暗把真氣一運行,幸還 未傷內腑。
練秋齜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麟兒不覺埋怨道:“你怎的這等冒失,我如發覺稍遲,你豈不把自己跌傷?如有三長兩短,恩師們幾年心血,無殊付諸流水?師門正在多事之秋,爾我如不能此時效勞,反使人礙手礙腳,豈不有虧弟子之道?”
這一訴說,把練秋也說得落下淚來,話才出口,麟兒卻又深侮自己把話講得太重,只好展顏笑了一笑,把自己所領會的武學神髓,提要勾元的傳了師弟很多,練 秋始破涕為笑,人從地上,一躍而起,笑顧麟兒道:“本門武功心法,小弟所知不少,平日也勤加鍛鍊,只是每當使用,總覺不能得心應手,由此才知學識經驗,必 須齊頭併進,否則仍屬徒勞,師兄訓誨之言,無殊金玉,小弟必定終身行之。”
麟兒見他說得鄭重,不覺滿懷歉意道:“愚兄因為重重逆事,耿耿於懷,一時口不擇言,有瀆賢弟,好在自家兄弟,並無存心,望勿見罪!”
練秋笑道:“你就是打我罵我,我也不會恨你的!師父落下峰頭之後,人卻不見,麟哥哥,我們趕快找他,好不好?”
麟兒用星眸往四下一打量,空谷寂寂,杏無人影,不由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響遏行雲。
山谷南端,也突傳來一聲清嘯,嘯如龍吟風吵,聲振九霄,那聲音和麟兒竟兩相類似。
練秋雀躍大笑道:“這明是師父的回音,他連麟哥哥的嘯聲,也能辯出,回答的聲音,也有七分相似,足見恩師對你器重非常,我也來學上一學,看他是否給我回答?”
這孩子,稚氣十足,竟也嘯了一聲,他內功原極精湛,中氣充沛,也震得山谷爭鳴,雲霞盪漾。
果然山南又有人回嘯作答。
麟兒練秋,不由驚喜萬分,雙雙拔空飛躍,捷如星隕,一前一後,往山南方向便跑。密林之內,凸出一座危岩,崖頭上,靜立一位中年道長,一襲青袍,襟飛袂 舉,長眉入鬢,氣朗神清,麟兒練秋,一眼瞥見,宛那回失乳嬌兒,見著慈母,臨空疾落,一左一右,飛撲上前,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師父!”雙雙拜落地上。
真人一手一個,把兩人挽起後,竟微微含笑道:“青城派風雷僧,年逾百歲,躋身空門,按理,應是心如止水,不帶半絲火氣,然而事實上,卻適得其反,以他 這種成名人物,居然也使用鬼域之技,乘機偷襲,你們兩人,以為我毫無防備,被他一掌擊傷,玉柱峰高逾千尋,人傷之後,失去輕功,如何可活?嘉麟嘯聲中,隱 含悲憤,聞言可辯,秋兒天真淘氣,也效法師兄,嘯聲人耳,即知你們兩人一同追至,如不是聞嘯作答,卻也沒有這般容易被你們一找就著了。”
麟兒雙眸灼灼,把師父身上,瞧個不停,幾番開口想間,又似不敢。
真人笑罵道:“十四五歲的孩子了,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到處惹禍,怎麼有話想問,又不開口?”
麟兒俊臉一紅,微笑道:“風雷僧練就的風雷掌法,霸道無比,恩師能在粹不及防之下,卻未受傷,這道兒,我還未曾相通呢?”
真人一手挽著秋兒,漫不經意的答道:“本門的伏魔神功,一經發動,百邪不侵,風雷僧的掌力,焉能穿透這種道家的三清罡氣?否則即不當場致命,也必受傷不輕!”
略事停頓,又繼續道:“天府老人,功力精湛,劍術尤為所長,只是這武林老怪,把他們中晚輩熊玉儀拋下峰頭後,我急於救援,猝遭突襲,幸喜在與他們動手 之先,已用神功護體,風雷掌風,看似打在背部,其實相隔五六尺,已被伏魔神功擋向兩旁,可是躍落谷底後,偌大一個人,竟杳無蹤跡,凝神四望之下,此間似傳 來一陣冷笑之聲,追蹤此處,又杳無人影,正聳身岩頂,凝眸四顧之際,你們兩人,也循聲辯向,跟蹤至此,只是青城派,那位可憐的女弟子,卻不知被何人救 去?”
麟兒想到熊玉儀冰清玉潔,卻落得這種悲慘下場,不覺星眸中含著一泡熱淚。
真人笑了一笑,溫語慰告道:“人間原是坎坷難平,一念情癡,便墮色戒,你和霞兒兩人,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較為脆弱,還得痛下功夫!”
秋兒原是天真稚氣,有話毫不隱瞞,竟傻笑道:“本門兄弟姊妹,以前雖然未晤麟哥哥,但一般言談,都講麟哥霞姊,許多地方,承受了恩師性格,還說什麼有其師必有其徒……”
麟兒聽他說得溜嘴,底下竟愈說愈不成話,唯恐恩師著惱,不由朝秋兒使了一個眼色。
真人神目如電,哪有不知之理,竟淡淡一笑道:“你這一說,無異謂你師兄弱點,都是我這當師父的教導無方,像你這般天真淘氣,難道也是為師的教了出來?”
秋兒以為師父責怪下來,不由私心大急道:“誰說師父教導無方?往常師父不是也說,少年人天真點好!
真人不覺忍俊不禁,忙道:“你愈來愈淘氣,往後看我嚴格管你,而今閒話少說,找人才是正經!”
密林之內,忽傳來一聲冷笑,林中竟有人發話語道:“師徒忘卻正事,卻在此處閒談,所謂朋友情重,看來純然是假。”
語音清越,酷似婦人女子所發,音調不高,但中氣十足,只覺徐風飄拂,聲音所過之處,林木蘑菇自落。
紫陽真人,一見來人語音中,似含有一種無形功力,酷似九天元陽,但剛勁不如,如認為是九天元陰,但又缺乏強種陰寒之氣,不管真人見多識廣,也猜不透武林中竟有伺人練有這種功力,一時沉思不語。
麟兒在師父身前,未經吩咐,不敢隨便出手,秋兒忍耐不住,身子一塌,人便凌空,口中還大聲疾喝道:“何人敢來此處,出語嘲諷,有種,不妨露面!”
只聞哼的一聲冷笑,枝頭微微一晃後,也不見有人影飛出,密林之內,仍杳無一人。
秋兒從空中疾落而下,星眸四囑,困惑異常,剛好真人和麟兒,惟恐練秋魯莽,雙雙躍至,秋兒卻笑顧麟兒道,“麟哥哥。
這大約是什麼山精海怪之類,否則,絕不至有語無人,武林中那班邪魔外道,想來此處作怪,無疑自動送死!”
真人正待喝阻,一株千年老松之上,主幹內,原有一處空心,裡面正可藏人,摹地人影一晃,竟從那空心之處奔出,輕如飛花墜絮,捷同飛鳥,一纖細身材,黑中蒙面的青衣怪婦,立時飄落地下。
她也不俟真人答話,更看不出她臉上表情,青衣迎風,似覺神情冷漠,可是一落地,卻拿臉朝著麟兒,看了一眼,而後幽幽地朝著真人道:“名山聖地,自當供人觀覽,我就不信憑你師徒三人,就可擋盡武林人物,使其不涉足此處,否則,玉柱峰頭,也不至有人影飛舞了!”
真人笑道:“崑崙山本門創派,歷代掌門,絕未禁止武林同道,來往其間,適纔不過小徒無知之言,還望道友海量,不加深責!”
青衣女人冷笑道:“你如此解說,只恐言不由衷,這點我也懶得理會!只是,既來寶山,不領教你這位統率群倫的大掌教,豈不令人失望?”
話落人起,還夾著一聲“接招”,立覺香風撲面,對方身法奇快,一出招,右手食指,立朝崑崙掌教的右臂就敲。
這種奇異指法,竟和崑崙派的天指,有異曲同工之處。
真人只覺一縷寒風,犀利如剪,疾朝自己右臂襲來,趕忙往邊一閃身,正待避開正面,不覺那襲來的風勢,有如附骨之蛆,竟朝旁邊一卷,迂迴側擊。
真人不由大吃一驚,猛提丹田一口氣,立驕右手食中二指,迎著寒風一劃,這一下,也運了六成功力,而且是崑崙派絕技失傳後,指功內的武學神髓,罡風如箭,立將來人指風封住。
青衣蒙面婦人,不由呆了一呆,但隨即冷笑一聲,衣袂飄飄,人如魅影,四方八面,都是她的影子,只一接近,不彈即點,而且攻的都是穴道。
紫陽真人,用崑崙派的失傳絕學,七十二式斬龍掌和那鴻鉤八式,和來人對拆八十餘招,而且掌法中;還使用自己精研獨創的乾元內罷,想把這蒙面婦人的拳掌,硬封回去。無如對手武功太強,不但所用招式,著著奇詭,而且內功精湛,敢和真人硬接硬架,絲毫不懼。
麟兒凝神一志,想把人家的招式,來路摸清,但越看越覺奇怪,因為這青衣蒙面婦人,所用拳掌,竟和扶桑姥姥,在水靈宮,有心傳授師妹的招術,了無二致,但這人的穿著打扮,和那扶桑姥姥,大不相同。
扶桑姥姥穿的是一身冰綃素服,而且身材也比這黑衣女人,高大豐滿,拳腳招式雖同,體形有異,不由把麟兒陷入困惘之內。
纏戰百招以上,兩人不但愈打愈快,而且都把壓箱藝業,使了出來。
青衣婦人身形步法,不但行雲流水,而且前後左右,似乎都有她那婀娜影子,舉手投足之間,著著都見功夫,招招都複雜秘奧,一掌一式,有奇有正,可實可虛。
紫陽真人,素以沉穩機變見長,所用的又是道家玄門正宗的特有心法,敵人只要稍現破綻,立便乘襲進逼,斬龍掌由頭至尾,都是一氣呵成,鴻鈞八式,則是絕 好散招,只一搭上手,真人有八次連續猛攻、均未得逞,那青衣婦人,也立即報以顏色,雙方五次撞掌,兩人各自震退三四步,真人不由暗忖道:“武林中何時有這 麼一位婦女,怎樣也思索不出,只好沉住氣,小心應敵。”
麟兒以為熊玉儀是這位來歷不明的怪婦所攝去,他是不見一面,決不甘心,恩師被人攔載受阻,如果時間無端耽誤,傷痕勢必逐漸惡化,那一來,熊玉儀的一生,就毫無意義的斷送了。
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也不管恩師見責與否,竟把身子一撲,穿入兩人掌風之內。
紫陽一怔神,正待喝斥,心料對方必趁勢猛襲,可是,事實上卻是不然。
那蒙面婦人,一見麟兒介入,直往斜刺裡飄落,似乎收招不及。
這種飄落之式,又是扶桑姥姥暗傳師妹雙環招術時,所用的奇異路數。
麟兒眨眨大眼,知道來人不願顯露身份,可能別有隱衷,而且,她潛身此谷,也似乎善意多於惡意,想到此處,已對來人毫無惡感,不由微笑道:“長輩竟技之時,按理,晚輩不應插手,但一時見獵心喜,不顧冒昧,除恩師及長輩謝罪外,能否賜教幾手高招?”
蒙面婦人清笑一聲,緩緩說道:“你自恃已得爾師門武學神髓,只要有人動拳動腳,就想過招麼?高招倒有,如果記性不強,說不定,看過的,也早忘了九霄雲外了?”
麟兒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幾次,便永遠也忘記不了,還是請前輩賜招罷!”
蒙面婦人呆了一呆,似乎聽了麟兒話中有話,暗裡吃驚。
紫陽真人,也把眉一皺,但旋又回覆平靜,含笑不語。
暮地裡,蒙面婦一幌身,左拿右點,雙招併發,麟兒微將身子往下一蹲,兩掌由下而上,向空中劃了一道大孤,立覺勁風如濤,硬將來式逼住,緊接著,輕如飛絮,捷比靈猿,雙拳揮動,奇勁無比。
他還邊打邊笑道:“這是晚輩到竊而來的拳招,授藝的人,不是從心傳我,而且傳我那位嬌憨師妹,如果偷學不全,還望前輩不吝指點!”
蒙面婦人笑了一聲,低吒道:“容情不舉手,我哪管你什麼拳招掌式,學來偷來?”兩人一陣猛攻疾打,鬥了一陣,中間有幾度緩了下來,麟兒似又重新立式,再度進逼,不久竟鬥了一百八十餘式,所用招術,全然不是以往所學。
紫陽真人,靜立一旁,個中情由,業已瞭如指掌,不由暗贊,自己這位愛徒,果然是天地間靈秀之氣,萃匯而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奇人,為他傾倒!
猛可裡,雙方朝後一退,麟兒竟拱手一揖道:“前輩功力不凡,辱贈高招,至深銘感,師門劫難重重,青城派業已傾巢來犯,至友又復圍困金牛絕谷,一身罪孽,無所逃避,惟望武林長輩。多賜恩憐!”
講完話,立回到師父紫陽真人身旁,靜待對方答話。
青衣蒙面婦,竟朝麟兒發言道:“江湖恩怨之事,與我無關,此來也不過慕崑崙之盛,偶爾至此一遊而已,而且到此谷的,絕非我一人,適纔從峰頭之上,被人 拋落的看身形,卻是一位受刑女子,本想伸手挽救,不意卻有一位白衣空門人物,搶先出手,半空中,把人接過後,立即飛走,你們師徒三位,均從峰頭,降落此谷 大約也與此事有關,只是遲了一步,武林擾攘不休,要救的人,不在少數,如果只顧眼前,忽略遠處,那更慘更悲的事,又何嘗不能發生?常聞崑崙星宿海,內有冰 蓮雪藕,食之,可解熱病,老身卻有一位晚輩,人在病中,需此頗急,然老身打發一位毛頭小子,找尋藥物,但那孩子冒冒失失,到處沾惹是非,只好老身親去一 趟!”
話一講完,麟兒已聽得紛紛淚落。
但聞冷笑一聲,林木中微風颯然,蒙面老婦,飄空而起,直朝西北飛去。
練秋毫不知此間來龍去脈,聽了麟兒和那蒙面婦人的話,如墮五里霧中,一臉茫然神色,不由怔柯柯的問道:“麟哥哥,這青衣怪婦,和你似曾相識!她那依老賣老的神氣,頗有點使人看不順眼,此人到底是誰?”
真人笑道:“此人雖然脾氣古怪,倒是一位冷面熱心的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測,聽她話中口氣,卻似摸嘉麟還未取藥,卻不想青城派適於此時攻打本門,幾樁 事碰巧湊在一頭,哪能同時解決之理?青城派那苦命孩子,既已為人救去,總算了卻一重心事,此時峰頭劇戰,已臻高潮,你二師伯的天龍竹杖,竟也使出,難道又 遭遇什麼魔家異物不成?”
麟兒忙抬頭一望,但見峰頭上,紅光燭天,還現出無數碧點,矯夭飛舞,青芒如電,湧出峰頭,紅碧光華,只一接近那青光,立便淡了很多,但一離開,又忽立盛。
麟兒忙仰頭向真人笑道:“這就是恩師曾告弟子,青城派的魔家三劍,如無製它之物,這東西還真惹厭,而今軒轅至寶雖然不在身邊,但製它之物還多著呢!我們何不上峰,把這批魔崽子,宰他幾個,也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
練秋拍手大笑道:“對付惡人,不用講什麼道理,誰的寶劍鋒利,誰就佔著便宜,以殺止殺,真是武林第一要義?”
真人笑罵道:“一念精誠,可感頑石,惡人最好讓他們自動改邪歸正,以殺止殺,究非儒家正道本旨!”
說完,立攜麟兒練秋,直朝峰腳走出,練秋還想游遊山谷,走路時,不免東瞧西望,瞥見一株老杉,似有人在幹上刻了許多字跡。
練秋好奇,不免走近一看,這字跡,極為娟秀,而且刻劃根深。真人麟兒,將它讀了一讀,寫的卻是。
青城派倒行逆施,處分門徒,用此酷刑,有違我佛慈悲之旨。人已為我所救,立攜返山門,調息養傷,一俟體愈,不患無相見之緣也。
白雲麟兒練秋,忙問真人,這自署白雲的人,是江湖上那一派的人物。
真人微笑道:“想不到這位空門俠隱,也出來插手此事,真是密羅急鼓。
緊湊非常,惟此事說來話長,俟有機緣,再行相告吧!”
立即長嘯一聲,袍袖一拂,輕飄飄的從地上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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