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高手雲起a
陳彪將旗一指,冷冷朝盜首喝道:“常聞,盜亦有道,本局旗幟所向,對黑白兩道,從未失禮,而且水陸之間,彼此壁壘分明,互不相犯,此次本局採取水道, 縱有失禮之處,亦宜由水上英雄,向本局正式理論,山主動輒攫鏢,所作所為,不啻陸上行舟,這種違背武林常規之事,尚請給我一個公道!”
鐵燕子軟硬不喫,手中鬼頭刀指了一指,狂笑道:“大爺作事,一向獨斷獨行,興之所至,有我無人,什麼陸地行舟,武林之忌,這是誰人指定的規律?我們無 需作口角之爭,以武林強弱,判是非曲直,速行亮出兵刃,否則,只一出手,刀劍無情,九泉之下,埋怨本主不教而殺,豈不悔之已晚?”
陳彪把手中錦旗,揚了一揚,竟含笑答稱:“折枝作劍,鏢旗當兵,只恐寨主前未之見,多言無謂,不如接招。”
這小子說幹就幹,人在馬上,右手提著旗竿,如同兒戲地朝下掃來。
旗卷勁風,藍光如電,勢不可當。凌飛不敢硬接,忙往斜刺裡躍退兩三丈,才避開鏢旗正面,但上身猶被旗風掠中,胸部似乎隱隱作疼,立在鄰近的一名手下頭目,竟被鏢旗裹住,丟開六七丈,頭腦撞著岩石上,腦溢血流,立時氣絕!
眾頭目大吃一驚,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立即往旁邊一撤,張弓搭矢,弓弦響處,箭如密雨,猛朝陳彪身上馬腹,紛紛射來,陳彪跨下坐騎,為箭鏃所驚,一聲 狂嘶,前蹄離地,人立而地。鐵燕子凌飛,趁機就勢,長笑一聲,鬼頭刀如匹練橫空,人更躍高一兩丈,但見刀光人影,往前一掠,直往陳彪猛撲。那情勢,自屬危 殆之極。驀聞狂笑一聲,平地藍光閃爍,徑從馬腹之下,兜卷而上,把打來的利箭紛紛擊落,一般狂飆,挾排山之威,猛朝鐵燕子凌飛,當胸打去。
巨盜鬼頭刀,竟把握不住,立被鏢旗磕飛,握把虎口,也被震襲,人如星隕丸瀉,被迫降落。陳彪一招得手,勇更百倍,雙足一點,從馬背躍落地面,就勢倒轉 旗竿竿,由下往上一挑,“鐵中抄欄”、剛好打在對手跨下睪丸之上,一聲慘號之下,大盜凌飛已變成斷線風箏,震退五六丈,一跤跌倒地面,全身鮮血殷然,略事 抽搐,立時氣絕。
陳彪走到死者身前,大聲笑道:“怪只怪你生前招子不亮,也不看清峨嵋派的門人子弟,也是好欺的麼?攔路搶劫,例應問斬,未曾駢首東郊,也得原野暴骨,以為搶劫者戒!”
隨說,立將鐵燕子凌飛的屍骸,用手倒提,走到岩邊,揮手一甩,立即拋落岩下。從洞中取出珠寶後,還得了不少黃金白物,陳彪當機立斷從盜窟之內,取出兩 匹白馬,強盜之物,都背上馬鞍,別過鏢頭和父親,仍回樂出而去。這一役,可以說名利雙收,家財巨萬,加以他那堂伯,送鏢返局之後,覺得自己這一行,也沒有 什麼好幹了,乾脆雙手奉送陳彪,樂得悠遊林下,以終餘年。
陳彪掌局不久,因為鐵旗誅盜,傳遍江湖,隨將振威改為鐵旗。
數十年如一瞬,峨嵋掌門迭有更動,而陳彪已成為峨嵋派長一輩的耆宿了。人到老年,名利雙收,事事不免坐大,於是廣收門徒,成為西蜀一帶最負勝名的惟一 鏢局。覺明大師,執掌峨嵋後,對這位師叔,還頗具敬服,不過,陳彪高傲異常,對晚輩掌門的規定,有時可並不賣賬,覺虛覺淨,鶴峰之戰,一敗塗地,陳彪聞悉 之後,認為兩人敗在一位後生晚輩的手上,未免丟盡峨嵋的臉,覺明力主慎重,謀定而動,這位高傲師叔,可不表贊同,回鏢局後,立著徒子徒孫,儘量打聽麟兒等 人途中的動靜,一到樂山,暗中囑咐街房客店,不得留宿來人,先行示以顏色,而且立時邀擊,擬將人擒縛,施以酷刑,以爭回兩位師姪戰敗之辱。覺明對師叔打 算,也瞭如指掌,因為這和尚是位工於心計的人,既不勸阻,暗中卻請出一位武功極高,而且個性奇特的人物,事先出手,不幸而敗,這和尚還計劃了一種最厲害的 煞著。
無如麟兒機緣至好,武功更高,沿途雖不無小挫,但還安全到達樂山和鐵旗鏢主的陳彪,立起正面衝突,以上情節,就此表過不提。
且說惠元以一雙鐵掌,凝運內家功力,和陳恕的鬼頭刀,陳忠的七星劍,一陣搶攻,對手單刀一劍,得自父傳,且系盛傳武林的峨嵋心法,施來潑水不入,無如 元兒奇招迭出,掌動風生,而且身法步法,更是武林中未曾一見的奇特藝業,迫使兄弟久戰無功,驀地陳恕將刀一轉,單鳳朝陽,刀頭上卷起一片寒光,如百丈飛 瀑,倒掛而下,眼見刀光落在惠元頭上。在同時,陳忠的七星劍,卻用“開山導流”猛襲元兒背部,兄弟勢之都猛。只看得蘅春睜大了眼睛,暗中卻滿提真氣,只要 元兒稍呈敗象,她就立即出手。刀光閃爍間,惠元輕笑一聲,側身微抖,一式“獨劈華山”,掌緣剛好砍在刀背之上,而且左掌也打出五靈掌力,一股無形奇勁,迎 著陳忠的七星劍,盡力一衝。元兒這次,手法拿捏極準。
陳恕的鬼頭刀,和其弟的七星劍,均被震脫出手,元兒心存忠厚,不忍隨便傷人,不但未曾追擊,反往斜刺裡躍退,微笑不語。
陳彪嘿嘿連笑,高喝一聲:“掌旗來!”左右把鏢旗奉上。陳彪劈手接過,炯炯雙目,迸出兩道寒光,緩緩走近元兒,步履所至,碎石有聲,鏢旗迎風,呼呼作響,聲勢駭人之極。
惠元正待拔劍迎敵,紫衣少女蘅春,手抱青銅劍,競姍姍而出,面顧元兒笑道:“愚妹見獵心喜,以旗當兵,雖非新奇之物,可是愚姊卻是初遇,這一場,就讓我如何?”
這妮子,奇病初愈,艷美如花,和元兒立在一處,不啻瓊花玉樹,搖曳生姿,鏢局徒眾,不由相顧動容。陳彪卻冷然道:“老夫俗事頗多,不願外待,卻也雅不欲提那以大欺小的罪名,豎子們狂妄如此,既想見識老夫大旗,就請一齊上吧!”
他一手平握著旗竿尾端,竿高逾丈,徑逾兩寸,全為精鋼所造,重達八十餘斤,上面的三解圍旗,也長丈許,迎風招展,呼呼作響,旗竿卻分文不動,那種深厚的臂力,即已為異常人!語聲初罷,轟然一聲,藍白交展,砂飛石揚,鐵竿旗勢如倒海排山,挾“橫掃千軍”
之力,猛襲中盤。由於兵器太長,而且旗幟有卷人之力,這種外門兵器,確實難於抵禦,陳彪一拳撲殺鐵燕子,即由於對方未曾了解鐵旗性能,臨場失手所致。
陳彪出手疾快,而且招式花樣極多,“電閃雲詭,變化莫測”,峨嵋所長。忽聞輕笑一聲,笑似銀鈴,其聲清越,紫光一閃,竟從陳彪頭上,一掠而過。人家浸 淫武技,六十餘年,盛名之下,殊無虛士。立將旗竿一抬,中途變招,“文旗掩日”,反身之旗幟迎風,半空中,現出一道藍光,還挾著嘯聲四起,煞風怒號,鏢局 前簷,竟被掀去大半。
瓦礫飛砂,一瀉而下,弟子伙計雖無重傷,但因飛砂入眼,弄得視力模糊,不由同向四周一退。街房之上,萬人空巷,但都站得遠遠,不敢近前。少女蘅春,閃 過一招,立即回手,青銅劍進出一道紫光凌空飛落,出手便是江漢神駝精心傳授的一氣兩儀劍術,“天地立判”,旗竿上的利刃,撞著劍身。
蘅春的身子被震得朝上一翻。陳彪的鐵旗,前卷之勢,似被千鈞力道,狠狠擋住。雙方都大驚失色,但猛攻之勢,卻反而因此加劇起來。俄而劍氣瀰漫,雷聲隱隱,旗幟招展,人影飛騰,周圍十丈之內,都被罡風罩住,只要一人入內,立被封回。
驀聞雷聲之中,暴出一種絲絲之音,青銅劍上,紫光大熾。蘅春的劍式,立變得非常緩慢,劍上似有千鈞重荷,迫得使人抬不起手來。敵人徒眾,以為鏢主勝數 在望,不覺面有得色,麟兒和元兒,知道雙方已到緊要關頭,因春兒連最狠辣的招數,也使出來了。這一變,陳彪手上的旗竿,立覺控制不住,一卷之下,卻朝春兒 身上翻落,不料春兒把寶劍往上一揚,飄身掠影,那嬌軀竟似貼著鏢旗一般,左手朝竿上一搭,連幡帶竿,一把撈住,紫光起處,勢挾雷霆,粗逾數寸的精鋼鐵旗, 威名震大江南北,卻被一劍揮為兩截。陳彪兵器被斬,也是代表自己英名之物一朝失去,那肯甘心?正等往前飛撲,搏殺春兒,這妮子,也泛起殺念。一往一迎,勢 子都猛,而且彼此都不懷好意。
驀地一道強光,立把兩人照住,黑暗之下,乍遇大明,那眼睛直無法睜開。鏢局相鄰的屋脊上,突然出現一位藍衣少女,長髮垂肩,手裡提著一具奇形燈光,一手還拿著一塊羅帕,目光卻落在麟兒身上,輕輕一瞥,欲語還休,黯然嘆了一口氣,立又恢復少女的笑容。
燈光微閃,少女已飄身而下,卻拿眼望蘅春,嬌笑道:“想不到江漢神駝的孫女,卻變成這等標致,人家九泉之下……”
話語至此,似乎想起什麼,立即劃然而止。燈光一收,陳彪正待與她互打招呼,她卻搖頭止住,嬌笑道:“人家不憚千里,來此赴約。理宜盡情招待,何必事先 動手,這一來,豈不認為我們過份小家氣麼?”以她這樣的年輕,在陳彪面前,說話卻如此隨便,似乎極不相稱,可是麟兒和惠元,卻由此而猜想:此女在峨嵋輩 份,定必很高,只是事情奇怪,恩師紫陽真人,當日指點江湖,卻沒有提到此女!
蘅春恨她出手使用強烈燈光把她眼睛照住,一經恢復原狀,立緩步而前,雙眉帶煞,怒氣橫生,倒提青銅劍,嬌叱道:“一路上,鬼鬼祟祟,我以為你這一輩子,也不準備見人,卻原心有所屬,不得不休,而今遇上,我倒得和你一分強弱!”
青銅劍流光閃爍,匝地而起,眼見就起衝突,驀地紅光一閃,香氣襲人,薛瓊娘已飄然而至。還未落地,早已嬌笑發話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賊,我胸前玉佩,卻是人家藉我之物,無緣被竊,教我以何物見還?春妹暫時罷手,待我來和她先行比劃‧.。.”
劃字剛脫口而出,忽又想到人家留藥療傷,對自己尚有几分情義,何況她和霞兒又生的極為相似,誰也不忍把話說的太絕,一時愛恨交加,怔在當地。麟兒心情,也帶著三分矛盾,既不願見此女,人到身前,卻又不能不看,自跟自弄得非常尷尬。
瓊娘一眼瞥見,卻悄聲招呼道:“麟弟快來,霞妹之物。你代我向人索還!”
麟弟弟只好喏喏連聲,靠近玉人身後,這妮子故作嬌慵,把身子朝玉郎伴得緊緊,一雙星睜,即如利剪般,默察寶琉女臉上形情變化。可是她卻絲毫不露痕跡, 粉臉上微帶笑容,秀髮披肩,藍衣垂地,宛如一朵仙花,那情形,直和龍女一模一樣。也不知麟兒作何想法,把胸前玉佩,解了下來,當場系在瓊娘的頸上。寶琉女 玉臉微變,似嗔似喜,緩緩扭轉嬌軀,笑顧陳彪道:“峨嵋之約即在明日,人家既能按期而來,我們自也不宜失禮。今年之事,毀匾斷旗,傷人損屋,明日可當著掌 門,一併解決便了”
語罷,立將燈上蛟罩輕輕一揭,玉臂微振,燈光流轉,光燭霄漢,現出點點繁星,團團飛轉,絢美無匹,少女將嬌軀輕輕一縱,人如閃電,翩如驚虹,躍上民房,幾個起落,竟朝峨嵋飛去。
惠元長笑一聲,竟施展凌虛蹈空之術,朝著少女身後直追。麟兒吃一驚道:“元弟怎的這等急法?”
瓊娘笑道:“敵人既知我們趕到,說不定今晚還得佈置一番,乾脆一不作,二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峨嵋伏龍寺,不管用文用武,早求速戰速決,元弟心細之處,看來你有時還不及他!”
雲姬抿嘴笑道:“也許由於來人,和紫陽真人愛女,生的太像,說不定他這位難兄難弟,想令盟兄好事成雙。可是他失於顧慮,如此雖然討好了哥哥,卻得罪了許多姊姊呢!”
說得麟兒瓊娘,也不免為之相顧失笑。蘅春自元兒一走,心靈上不免略起緊張,立即納劍還鞘,雙掌一合,“燕子穿雲”,身子如排雲禦氣,離地兩三丈,猛朝 正西直躍。看得麟兒只管搖頭,回顧瓊娘苦笑道:“這等莽撞,勢必急出事來!”話雖如此,他竟也迫不及待,伏身彈足,疾如電閃,一縱即穿過了兩間民房;半空 裡,星光亂晃,那是寶琉仙子的燈上所發,無殊引人上路。走到西郊,即步上峨嵋山道。
石徑極窄,夾道兩旁,懸岩峭石,林木高撐,而且曲折盤旋,深遠莫測。雲姬輕功較次,無法和麟兒瓊娘,並駕齊軀。
兩人不敢施展十分功力,只好將就她的腳程,這一來,惠元和蘅春,已前去很遠。天上星影,早已隱去,無疑地,寶琉仙子,發覺背後有人跟蹤,已將燈光罩 住。雲姬提醒麟兒,速行追上惠元,以應付中途攔截。石徑通過一處絕岩,岩高十餘丈,正待穿身而過。忽聞佛號震耳,一位身材高大,手挽七寶弓,背插漠雲矢, 身披月白僧袍,年約五十餘歲的和尚,早已出現岩端,背後還站著六七位光頭弟子,一律握弓搭箭,屏息以待,只等和尚令下,立即箭阻來人,氣勢之盛,使人不寒 而驚。
麟兒仰首一瞥,岩上為首的和尚,正是峨嵋的覺虛大師,和尚雙掌當胸,合什為禮道:
“小施主,一別數月,丰神依舊,貧僧在此有禮了!”
麟兒劍眉一掀,朗聲大笑道:“大師份屬江湖長輩,七寶弓冠冕武林,季嘉麟末學後進,因得罪貴派,百日之期已屆,無所逃罪,不敢不來,倒不敢有勞長者大禮,只是勝地峨嵋,尚屬初到,江湖禮節,飛而未周,尚煩大師多加指點,以啟失頑!”
因為七寶弓、漠雲矢,為峨嵋伏龍寺鎮寺之物,威力奇絕,不敢大意,律傅純陽雙鈸,已拔取在手,隨著話聲一落,也運用凌虛絕,飛身而上。
覺虛朗笑道:“施主想來此處硬闖,卻怪貧僧不得!”
弓弦響處,奇嘯刺耳。
漠雲矢帶著一縷寒光,快得使人疑是閃電,疾朝麟兒當胸射來!紫光迸作“鏘”然一響,麟兒有鈸往前一揚,漠雲矢剛好打在鈸上,雖然真氣上提,身輕如燕,但這一箭之力,來勢至猛,麟兒空中穩身不住,往下一墜,好在功力純厚,臨事不慌,雙臂微展,銅鈸鼓風,緩緩降在原處。
麟兒不由怒喝道:“大師,見面就施辣手,難道不讓季某上山麼?果真如此,還望明說。”
覺虛微笑道:“小施主,貧僧此來,身不由己,因奉掌門之命,不論是否赴約,沿途卡位,必憑真才實學,才可闖過,否則只有請回。貧僧雖和小施主相識在先,倒也未便逆命而行,只好有請大度包涵了!”
麟兒暗中氣道:“這禿驢,前次鶴峰之上,被天蜈咬傷頸部,生死如隔一紙,我以一念之仁,為他診傷,不料他毫無悔悟之意,看來只有出手嚴創,給點顏色讓 他們瞧瞧!”心念一動,遽聞冷笑一聲,立有人出口罵道:“大和尚,看你手上這行頭,即知你是那未曾被天蜈蛟咬死的覺虛大師,人家的藥,算是白饒,把人醫好 打大夫,好教識者譏笑!”
覺虛一怔神,正待喝問來人。“嗖嗖”數響之下,從那松樹上,卻跳下三人,前面是位鶉衣百結的化子,後面部是兩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和老者。覺虛哼了一聲。
老叫化卻笑罵道:“有道是客來投主,大和尚,你如蠻不講理,就此用強。那紅鍇小東西,嘉麟賢姪,仍然帶在身上,如再咬上一口,你可真得棄掉臭皮囊,立往西天成佛!”
覺虛和尚冷笑道:“老乞兒,別來此處賣乖!憑你這點功力,老衲還沒有把你看在眼內!”他最後一句,語音拖得很長,不待話畢,立時進步欺身,七寶弓往前 便點,來勢巧快之極。這老叫化就是天山神丐,心知峨嵋四僧,絕非易與之流,手中綠竹杖,劃空疾旋,杖帶寒風,“亂雨敲春”,彼此原是虛式,招猶未吐,立即 變招。覺虛晃動身形,立展峨嵋絕學,“盤打八法”,四周寒風怒作,弓影繞動,而且配合兵刃招式,左手還不時劈出掌力,招沉力重,變化無端,連環攻出三招十 五式,迫得天山神丐的龍虎杖法,竟施展不開。
與覺虛同來的和尚,一共七位,都是伏龍寺精壯高手,臉上顯得沉著異常,一見對方微呈敗象,為恐神丐撤招逃遁,竟散開成為一個半圓,身上所負正是連珠匣 弩,彼此吆喝助威,著神丐立即服輸,否則以亂箭射殺。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一見形勢不利,早暗中戒備,不意覺虛僧暗恨神丐口齒犀利,竟而淬下煞手。龍虎杖 的第十四式,原是“惡虎窩山”,神丐施展時,以前撲之勢,手揮竹杖,猛攻心胸,並運陰陽掌法,將對手七寶弓來勢封住。驀聞覺虛僧冷笑一聲,高大身材往下一 坐,七寶弓由左面右揮空一卷,立將綠竹杖往旁邊一帶;緊跟著身形暴長,左手袍袖一揮,狂飆如風湧巨浪,力挾千鈞,逼得神丐已穩身不住。
旁邊環立的和尚,手按匣弩,箭如密雨,齊集向天山神丐的身子,紛紛攢射。這無異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眼看神丐即得喪命!
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怒吼一聲,飛身躍出。師太的鐵拂塵和老人的一對破袖,均對空招展,疾把神丐護住,但覺虛的掌力,來勢迄未稍斂,仍往三人身上直衝 而來。忽爾微風一陣,帶著清香,往前一擋,硬把覺虛大師打來的掌風封住,耳聞輕笑道:“大和尚,數月不見,仍然還是這點本領麼?”
“卡卡”匣弩數響,密矢如雨,排射而來,原是那七位壯年和尚,見麟兒從底下石道,飛躍而上,而且用一種不知名的功力,將覺虛的內家罡破掉,不由同吃一驚,遽用匣弩對付,想把這俊美少年,射成刺蝟一般。
星光之下,紫芒打閃,“錚錚”之聲大作,所有弩箭,不但-齊磕飛,還有的被反震之力,原封擋回,七僧如不是躲閃得快,幾乎受傷。那紫光,正是麟兒鐃鈸 所發,破了匣弩後,他仍從容不迫的退回原處。文雅恬靜,使七僧暗中驚服。覺虛見麟兒已上,知道再打只有吃虧,面容一整,徐道:“小施主倚多為勝,自為江湖 道所不容,伏龍寺就在上方,屆時需還貧僧一個公道!”
語罷,即欲招呼弟子,返身就走。紅光微閃,雲姬一聲嬌笑,幾和覺虛劈面相撞。她竟把人攔住,手拈紅帕發話道:“大和尚,且慢上山,我還有話說!”覺虛 見她居然想把自己留下,不由羞愧難禁,和尚頭不禁微現汗珠。眉宇間殺氣橫呈,手挽七寶弓,指捻漠雲矢,面朝雲姬喝道:“妖婢,你也想在此名山勝地,攔阻佛 爺麼?”
山風飄來,正吹向覺虛,一股濃郁香來,似發自雲姬的手帕,由鼻端直達頂門,丹田奇熱,擴及全身,立覺眼花耳鳴,四肢無力,幾至立身不穩。覺虛知道上當,忙將全身真氣,勉強提住,身前的七位弟子,已倒了四個,這一急,真非同小可。
麟兒知道雲姬又施展擒縛惠元故技,惟恐她做得過份,正待阻止,瓊娘不由咳道:“雲姊姊作事極有分寸,這和尚過分猖獗,讓她懲戒一下也好,你又安的什麼菩薩心腸?”玉人動嗔,倍增嬌豔,麟兒只好朝她笑笑,挨近身前並肩攜手,神采奪目。
突聞雲姬嬌叱一聲,斥責覺虛道:“常聞出家人慈悲為懷,就你而論,已全離了譜兒。
上次人家親手救你,如果你稍具人性,感激不說,卻也不應一見面,即拿你那喪門弓胡亂射人;適纔動手,你用掌風已幾乎把人震傷,偏又尚不知足,門下弟子 還用匣弩攢射,你又何曾喝阻?而今支持不住,卻想夾尾而逃,我們固然不願再打死狗,偏生你卻死要面子,硬栽人家依多為勝,我也不願再和你動手動腳,只需用 絲綢將你捆住,也拿你作為人質,見你掌門,以人換人。這一來,我看你大和尚的面子,放到那裡?”語聲一頓,取出絲帶,立欲擒人。
覺虛頭昏眼花,知道難免受辱,準備最後一拼,不料麟兒一掠而起,飛到雲姬身旁,將她止住道:“雲姊且慢!”姊字出口,雲姬盈盈一笑,立將真氣散去,朝 著覺虛喝道:“為友為敵,一念之間,大和尚我希望你好好記住!”覺虛暗中長舒一口氣,宛如一只鬥敗公雞,拿眼望瞭望麟兒,面有愧色!
雲姬從革囊裡,取過一包藥,朝前一丟,麟兒怕她再說,卻笑道:“我們既入峨嵋,何不循著山徑,一路直上,飽覽風光?”他讓過師執長輩,一行門人,飛躍 而下,剛好腳踏石地,似聞有人嘆了一聲:“果然是良資美質,武林奇花,無怪三弟對他非常愛護,只是魔劫重重,一個處置失當,麻煩可真不小!”隨著話落,一 笑寂然,岩頭樹幹之上,杳無人影。
麟兒滿臉困惑,以為是自己錯覺,問諸瓊娘,不但她也聽到,連其餘四人,也都字字入耳。
青蓮師太微笑道:“劫運已起,若干武林先進,陸續出現,恐怕連最厲害的一位長輩,也來峨嵋,只是貧尼禪心不寧,眼前似將遭難重大事故,但望不至發生才好!”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不免心中一動,暗中注視麟兒,卻也看不出他臉上有何異狀。
麟兒記掛元弟,立即朝神丐朗笑道:“師伯,請你們一直沿著山道,盤旋而上,我去找找元弟和蘅姊,找到即返,絕不誤事!”又叮囑瓊娘,如遇危險,即以玉 佩護身,真正萬不得已,可用暗氣傷人,峨嵋之行,比巫山只有更險,一切務宜謹慎。瓊娘本想和他一道同去,因為自己輕身術比他差遠,而且還仗著自己身旁之 物,保護眾人,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只好含笑點頭。眼前人影一晃,微風竦然,再看玉郎,人已飛越幾處岩石,找尋惠元去了。
且說惠元追趕寶琉仙子,目的在想探詢此女來歷,而且還存著一種奇異想法,因為她太像霞姊,只有讓她和麟哥哥成雙成對,才是正理,如果嫁了別人,不但是種缺陷,而且對霞姊姊簡直是種侮辱。他原是孩子心性,想到就做,竟如風馳電掣,緊朝著寶琉女身後追來。
出了邑城,郊處便是山地,寶琉女藍衣垂地,秀髮披肩,雙腳似不點塵,一縱便是十餘丈遠。
惠元卻也不弱,真氣上提,縱躍如飛,彼此相隔三十餘丈,可是惠元加快,寶琉女躍的更遠,元兒慢,對方也立即慢了下來。追了一陣,彼此相隔,並未縮短, 惠元才知道,此女武技,似乎比自己還高。翻山越嶺,寶琉女竟穿入一叢林中,由於林木太密,幾彎幾拐,這妮子突然不見。惠元找了一會,仍不見人,不覺大為懊 惱,於是順著樹木較稀,可以通人之處,往前直躍,只要走出這片林木,趕回原路,即可與麟兒會合。林中黑暗無光,練武的人,能黑夜見物,倒也不曾在意。
信步而行,竟已走出密林,眼前山巒起伏,回峰合抱,削石陡峻,地勢奇偉,瞥見危岩之上,悄立著一婷婷倩影。細看,不是寶琉女還有誰?惠元不由大喜過 望,微一塌腰躍地而起,縱高十餘丈,往寶琉女身後便落。少女似猶不覺。元兒臉嫩,滿腹言語想說,竟不知如何出口。雙方僵持半響,寶琉女卻緩緩問道:“你追 我而來,是否想代他索還玉佩?”
惠元嚅囁道:“那是霞姊姊的東西,不過她暫時藉給瓊姊罷了……”“我都不在乎你那些姊姊妹妹,只問你是不是為玉佩而來?”她話語有一分嚴厲,只聽得元 兒心頭一驚,勉強忍氣,含笑答道:“如就玉佩本身而論,我自有權利代義兄索還!不過……”“不過什麼?”寶琉女仍以背朝元兒,把他話語截住。“因為你很像 霞姊姊,她為人義重如山,人又美秀,麟哥哥和她既有同門之雅,更有秦晉之好,對她自然特別……”“所以這玉佩你們也不打算要了,為的就是我像你們霞姊 姊!”
這話問的太絕,叫元兒一時無法回答,只好保持緘默。彼此又是一陣僵持!
驀地寶琉女扭轉嬌軀,玉頰略現笑容,柔聲朝著元兒道:“這玉佩,確是前古神珍,我也無意掠人之好。不過暫時藉來,佩在身上,有朝一日,你霞姊姊和我會著,我絕對奉還,叫他放心好了!”
元兒嘆口氣道:“我也想總有那麼一天,讓天下人能好其所好!”寶琉女嬌羞不語,不一會,也嘆了一口氣,一雙星眸,落在元兒身上,流露著友愛與關懷,但臉上卻顯得一片鄭重,悠悠說道:“百日之期,就在明日,此中,你們含有絕大危機,可曾知道?”元兒搖搖頭。
她復繼續道:“本門武功,自具心法,威力奇絕抵擋已屬不易,更有最厲害的長輩,可能親自出手,他一出,你們勢將粉身碎骨,一無所逃,最好你能勸他,忍氣一時,自甘認錯,大事化小,豈不為妙?”
元兒朗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頭可斷,血可流,但志不屈,這一點,麟哥看得異常嚴重;而今局勢已成,誰也不能扭轉,我身與其事,更不好解 勸,不過姊姊這分心意,我一定轉告麟哥,我們人已探山,無法久候,就此告辭!”正待飛身躍起。寶琉女忙把他止住,探手革囊,取出一個紙包,鄭重授與元兒 道:“裡面之物,此時不宜拆看,留在身邊,總有用上之時,就煩你當面交他,並請轉告,玉佩原是龍女之物,自有還她之時,不必著急,為仇為德,未來自知!”
惠元如命受教,立即返身躍轉。越過叢林,正擬往來路奔返,忽聞背後金刃劈風,寒氣透肌砭骨。元兒知是有人暗襲,忙縮身停步,順手劈出一掌,掌挾勁風, 勢如排山倒海,正是師門奇學太乙五靈掌力。不料來人兵器光華極強,銀光耀眼奪目,有如橫空霹靂,挾風雨以俱來,枝頭落葉紛紛,殘枝四濺,霸道非常。惠元暗 暗吃驚,變招不及,五指忙順著刀身來勢,沉腕彈指,這是崆峒派逍遙客的一煞神功,指中刀身,硬將來勢震得往右邊一抖。元兒正待往後縱開,抽劍拒敵,可是身 後又復有人笑道:“小子,還想逃麼?”
一種錐心刺耳的厲嘯,和一般無形的大力,硬將元兒往前一推,敵人爛銀刀--實際上是峨嵋七巧刀。仍未撤招,前閃無疑死路。
眼看情勢危急,無殊千鈞一髮,突聞呼呼之聲大作,敵我微怔,抬頭一望,原是黑壓壓的一塊磨盤大石,凌空打來。那持刀暗襲元兒的和尚,首當其衝,不退步閃避,勢必打成肉泥。
怒吼之下,朝後一躍,元兒如影隨形,往前一衝,但聞一聲響處,大石朝地上一砸,猛地陷入,勢不可擋!敵我不約而同地飽受虛驚,當場怔住,元兒把兩人一 看,一位是四五十歲的和尚,貌相威嚴,手裡持著一把刀,刀名“七巧”,正是峨媚仙兵利器,絕非等閒,持刀者為覺淨大師,為峨嵋有數高手之一,無怪功力如此 深厚。偷襲元兒的,正是那手辣心黑,幾番出現的蕭使君。這兩人,誰也不是善與之流。元兒心存警覺,隨手將靈虎劍摘取手上,暗蓄功勁,只一出動,立施辣招。 蕭使君目光如剪,卻也不理會元兒,朝著地下大石,似想從石上探出什麼奇秘,蹲身挨著石頭,嗅了一嗅,立即雙眉直豎,目露兇光,朝著元兒喝道:“隨你同來 的,是男是女?不講實話,大禍即將迫在眉睫!”他拿目光暗示覺淨,兩人分立惠元前後。看形勢,明是心懷不軌,絕不讓元兒好好走開。
元兒藝高膽大,朗聲一笑道:“不是陳某狂妄,以你兩這等舉止,殊使識者齒冷!此來,我是單人獨劍,你們只管齊上好了!”
“這石頭,明是女人所發,余香猶存,還想抵賴不招,眼前就叫你難還公道!”
蕭使君,鐵簫一指,離身三丈之內的一塊大麻石,竟隨指而裂,又復嘿嘿冷笑道:“你血肉之軀,難道還可強似這塊巨石?”
覺淨也冷笑連聲道:“這小子和姓季的狡童,一樣可惡,不必和他多說,就此把他收拾如何?”密林中,突傳來一聲冷笑道:“憑你兩人也配口吹大氣?真章未 見,高下難分,還說不定誰收服誰?元弟,讓蘅姊也來湊個熱鬧吧!”紫光一閃,蘅春已朗若驚鴻,身輕如燕,朝著元兒身旁落下。
蕭使君一臉困惑之容,冷漠問道:“適纔,投石偷襲,想是你的傑作了!”
蘅春被他這一問,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把秀眉蹙了幾蹙,又朝元兒注視半響,但她原是玲瓏剔透的人,卻笑斥道:“對付你們這班邪惡之眾,還有什麼道義可 說,我恨不得一石頭把你兩人砸死!”蕭使君還想再問。覺淨已忍耐不住,七巧刀“怒龍盤嚎”來勢疾猛,朝惠元頭頂百匯之處,直劈而來。紫光匝地而起,對空一 掃,雙方兵刃相接,火花濺起老高,緊跟著便是鏘然一聲,蘅春和覺淨,同往斜刺裡一躍,互先察看兵刃,刀劍無損,誰也不輸。
少女與和尚雙方都不一擊即休,覺淨手揮七巧刀,欺身而進,出指便是峨嵋天龍八十一式的“龍施德雨”刀光點點,霍霍生寒,竟使人產生一種幻覺,似有無數 利刃,凌空劈落。蘅春不由暗罵道:“賊禿,好狠的刀法!”青銅劍疾繞旋空,出手便是經一大弧,同時寶劍上似覺有千鈞重負,劍身抖顫,絲絲作響,使人駭異之 極。不但覺淨心頭一怔,連蕭使君也大吃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刀光劍影,只一接觸,覺淨似覺一股反彈之力,大寶刀幾乎磕飛。蕭使君暴喝一聲:“這是一氣兩儀劍術,速望下盤進攻!”
鐵簫朝下一指,打出一縷寒風,地上飛砂,朝上疾颼,往紫衣女蘅春小腹之下兜卷而來。元兒勃然震怒,靈虎劍上,銀光暴長,劍氣森森,雲詭波譎,連番演 出,“曉掛秋城”、“渤海煙波”把鐵簫打出的寒風,一舉驅散。雙方互動真火,同時一聲冷笑,四人分作兩對,立時殺得難解難分。
且說麟兒關心盟弟,離開瓊娘之後,竟施展“禦氣飛行”足不點塵,沿著山徑往前直飛,峨嵋周圍數百里,山勢綿延,古木長青,層峰疊嶂,令人目眩神移。元兒走時倉促,並未說明方向,這一來,直教麟兒作辣、東尋西覓,翻山越嶺,半晌毫無動靜。
麟兒不免微感不安,塌腰點足,“黃鶴沖天”,縱落一株老檜之上,舉目四矚,除了山形樹影外,杳無所見。松濤陣陣,掠空傳來,還夾著幾處猿啼,使人倍增淒涼之感。
忽聞裊裊笛聲,若斷若續,若近若遠,極盡頓挫抑揚,高山流水之致。聲才入耳,塵懷俗慮,霍然而消,不由逸興遄飛,停立凝神,循聲辨向,擬覓弄笛之人, 盡情傾吐一番,由此可能又多一交,自屬人生雅事。無如笛聲飛揚,倏東倏西,時南時北,那方向使人捉摸不定,循聲辨向,竟爾失其功能。
麟兒不由大惑,而且細味樂譜,似與自己在黔境白雲山菩薩岩所聞的天音奇樂,至為相似,不由暗裡吃驚,默念,這笛音很奇,莫非自己往菩薩岩之前,老早有人去過,而且也悟出那天籟之樂,譜為曲聲。
弄笛人技藝至佳,一聲入耳,即百慮全消,如春風和煦,滌練舒寒,曲譜之妙,與麟兒所悟,意境似高出一層,無如萬疊崇山,千重翠障,弄笛人似又故作玄 虛。“迷音”之術,已出神入化,竟無法一邀青睞。不由一陣傷感,連聲嘆息。笛聲初罷,白雲里似乎現出一道碧霞,光華閃了幾閃,似朝自己方向移動,但一閃即 隱。
麟兒不由一驚,恩師鐃鈸僧初次會面時,所唱的歌,即有“霞飛玉笛”之句,莫非指笛為精玉所致,光也幻為碧霞,出現空中不成?
正在胡思亂想,一縷寒風,迎面襲來,眼前黑光一閃,來勢奇猛。麟兒一怔之間,順手一抄,不料來物力道奇大,疾退數步,才把身子穩住,將物一看,打來的正是一段松枝,這可把麟兒嚇壞了,因為自己目前成就,居然還有人能以一段松枝,能勝過自己功力。
驀間有人朗笑一聲:“再接我幾段試試!”立時枝飄葉落,如箭林密雨,激射而至,那力道,又快又猛。麟兒揮動雙掌暗運太清神罡,並施展靈猿幻影的身法, 騰挪閃避,饒你怎麼疾快,衣袖褲管,還是挨了好幾下,雖然沒有洞肌刺肉,總覺狼狽不堪。那人笑道:“總算沒有變成刺蝟,勉可入先,只是天生一對桃花眼,而 且男生女相,難免情劫牽連,三弟多事,惹火燒身,連我也被他拖了出來,闖這混水,說來都是為了你這孽障!”麟兒一聽,不覺醍醐貫頂,甘露淋心,驚喜地跳了 起來,忙不迭高聲叫道:“師傅,你這一次,已是兩番,難道你都不準備見我麼?想煞弟子了!”
那人又朗聲笑道:“相見不如不見。連這道理也不懂麼!司馬子陽,怎麼教你?”這又點發了麟兒天真,圓睜著一雙大眼睛,微微一笑道:“孔門誨人不倦,如不賜見,焉能教出好的弟子來!”
只聞那人笑罵道:“你倒會搬出這套道理,擱在我的頭上,只是我且問你,誰是我的弟子?你又幾時行過束脩之禮?”麟兒笑道:“我身上之物,沒有一樣能出 師傅之目,只要師傅見愛,要什麼,我都願獻上如何?”“那你就把那紫龍玉佩,作為參師之扎吧!”這可把麟兒難倒了,因為雌雄雙佩,一在瓊娘項上,另一件, 卻被寶琉女取走,自己已空無一物。
那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冷峻:“是否因為參師之禮太重,致存後悔之心?”
麟兒俊臉緋紅,只好訕訕說出玉佩不在身上,願拿寶劍取代,不知可否?奇人語氣,更冷峻得出奇,乃至數說道:“這麼說來,你是把老婆看得比師尊更重要 了,否則師門鎮洞之寶,你不但輕易遺失,而且盜寶的人,既經出現,你不惟不將人擒獲,反當著人家的面,把自己之物,給與失主,這無異告訴人家,失落之物, 你一力承擔,明白說來,你是心甘情願給人取去,這樣做,固便宜了那盜竊之人,可是你卻對不住那啟蒙恩師。還有,司馬子陽的愛女,為了你,可算是情至義盡, 而今,卻踏遍海外,找尋藥物,醫療那嚼舌自盡的人,這天大麻煩,還不是因為你惹出之後,留給人家來善後麼?可是,因為人家的長像,與她相似,你便怦然心 動,不惜再惹麻煩,如果打破醋壇,連你那啟蒙恩師,對你也不諒解,加以你父親還在崑崙,一怒之下,這頓家法,便首先受不起,難道你敢使用內功,抵撞責罰? 三弟對你甚是溺愛,他可沒有想到,有了你這種徒弟,處處都是麻煩!故而我不願見你。”
一篇數說,可把麟兒弄得抬不起頭,不由鹿撞心頭,無語可對,半響,才嚅囁答道:
“弟子行為不對,許多事,可能出自無心,但也無法解釋,只求恩師責罰便了。”
“我倒不願多管這些閒事。”說完,語音寂然,杳無所見。麟兒不由滿懷惶恐,自傷這曠世奇緣,可能就此失掉,眼前的事,十分難過,不由自怨自傷,落下淚 來。忽聞那人笑道:“三言兩語,就可使你掉淚,爾後的事,只有來愈來愈多,如遭遇那至為棘手,危及武林安全的,又當如何?剛才所言,不過略事提醒你注意, 並非真正怪你,不必難過,倒是峨嵋寶琉仙子,此女年事不大,輩份可高,武功人品,均臻上乘,不是為師說話矛盾,你對此女必需善為處理,否則後患堪虞。峨嵋 派還有一位功力最高的人,此人已得玄門滅魔絕學,還練有異域大印掌的手法,端的不可輕視,危難之處,屆時必多,也可無須在意,你那盟弟即在附近,稍停即可 聚首,我還有許多要事須辦,相見不爭一時,一切務宜小心謹慎便了。”
聞言不見人,也不知他隱身何處?磷兒自道:“這位神山異人,真的走了。”
西南方,紫光銀芒,沖天而起,半空裡,虎影飛騰,疾快無匹,一望而知,元兒正和人家比劍,看那銀光閃閃的快法,來人功力,非常之高,惠元連新學的一氣 兩儀劍法,也都使了出來。麟兒又驚又喜,驚得是:峨嵋派佈置重重,危機四伏,無論走到那一處,均有高手攔截,喜的是,惠元尚未失陷,有了兄弟兩位,無論上 刀山,下油鼎,天大的禍,也敢承擔,於是清嘯一聲,人如一縷輕煙,直往西南方向便撲。
劍光衝起之處,須越過兩處小峰。這一路,林木特多,與之所至,乾脆踏枝而行。麟兒施展少林達摩一葦渡江之術,憑丹田之氣,朝枝葉之上,輕輕一點,一縱便是十來丈。眼前山峰頗高,而且飛到彼岸,必須越過很深闊的山澗。
麟兒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足尖所踏,正是一株山榆,一式巧墜千斤,身子一沉,餘勢將盡未盡,猛將真氣朝上一升,雙掌往下一拔。下壓之力甫卸,那榆樹枝卻 往上一彈,這一下,把麟兒彈起老高,朝著對岸一送,十來丈的絕澗,毫不費力地一躍而過,正待朝那從半山凸出,形似飛虎的青麻石上躍落,不料石上早已站一 人,背著兩手,頭部微仰,那情似屬安閒之極。麟兒躍落後,因為敵我難辨,不由暗蓄功勁,並拿眼打量來人。
乍看:這人好似一落魄書生,藍巾藍袍,補綴重疊,頷下青須,留得很長,論相貌,如略事檢點,分明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人,不過因為不曾修飾,看來極不順眼。
他身上,既無兵刃,也無革囊,可以說一無所有,初疑來人是神山三老之首,乾坤正氣元妙書生,但一想到他手上無玉笛,即斷定絕非自己日夜翹盼的恩師,不 由一時怔住。那落魄書生,即朝著麟兒點首微笑道:“你大概就是紫陽道友的愛徒,振撼五獄三山,武林裡一朵瑤草奇花,嘉麟賢契了。”
麟兒見他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一驚,忙笑答道:“老前輩,恕弟子眼拙,高名上姓,可否賜知?”
落魄文人淒然一笑道:“半百時光,形同虛設,既不能容於師門,復遭仇家追襲,天南地北,漂泊西東,真名實姓,早已遺忘,賢契如欲稱呼,就稱漂泊人如何?”
磷兒一聽此言不由大吃一驚,暗道:“原來是瓊姊姊的師祖,元弟的師叔。此人昔年為了一位愛侶,不但自己遭師門放逐,他那愛侶更被峨嵋折磨,下落不明,數十年的怨氣,此來大約也為的和峨嵋算帳了。”於是抱拳為禮道:“原是陸師伯,請恕晚輩不知之罪。”
這人果然是崆峒派放逐的弟子陸思南,也是瓊娘父親薛飛鵬的授業恩師,數十年浪跡江湖,歷盡人間辛酸,境遇之慘,實非常人所能忍受,麟兒對他極表同情和 尊敬。陸思南形色淒然,勉強一笑道:“既是賤名已為賢契所知,我也不用隱瞞,小徒鵬飛,為人害死,賢契仗義,巫山誅仇,了卻我一重心事,說來實應感激。傳 聞此次巫山之戰,有崆峒弟子陳惠元參與其事,而且與賢契交稱莫逆,眾口交譽,天生瑜亮,軒輊難分,蛇蠍書生就死在他的手下。賢契以雙鈸獨鬥毒龍叟,英勇事 蹟,傳遍武林,舉凡受陰山荼毒者,莫不引領翹企,劍鈸所向,魔影無蹤。今日足跡遍及峨嵋,說不定我一生心事,也可仰仗福緣,早早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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