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風火奇春a
青蓮師太一見覺明氣勢,便知今日事情要槽,對方既已點出畢瑤是廬山弟子,自己身為畢瑤長輩,那能當面不說?遂從椅上立起,笑顧覺明道:“小徒畢瑤,被 貴派扣留已久,而事情起因,並非深仇大恨,不過年輕人彼此氣盛,口頭上互不饒人,結果如此,已為親者痛而仇者快,貧尼原秉息事寧人之旨,在貴派祖師之前, 親自謝罪,還望掌門多多擔待,不知高意如何?”
語畢,雙掌合什,朝著覺明,拜了一拜。師太這樣做,可算是忍辱負重,對峨媚憂禮有加,如對方涵養有素,這場是非,自可早作了斷。無如覺明意氣用事,偏 激之見,持之過深,乃至釀成一種不可收拾之局!這位峨嵋掌門大和尚狂笑一聲,音震屋瓦,用手指著青蓮師太,暴喝道:“本門開山立派,曆數百餘年,聲威所 及,遠近咸知,只為人間難免是非,故旨在人不犯我,我不侵人。不是本座開口自誇,無論江湖上那一門那一派,絕不敢擅動我峨嵋弟子半根毫髮,犯之者死!漕宇 廟之事,肇因於你們廬山派的女門弟,勾引崑崙弟子,恃眾凌人,傷人奪劍,漠視本門已極!當時一昧頑強,如今自知功力不濟,竟欲巧鼓如簧之舌,想說動本座, 草率了事。可不知本座素來言出法隨,無論如何,此事絕不能輕易罷休,除非肇事之徒,挖目削足,率眾入山者,面對寺門,罰跪三日,否則一切惡果,本門絕不負 責!”
“到底峨嵋是武林主派,與眾不同,覺明大師,佛學修為高人一等,別的不說,就是這種息事寧人之道,老朽活了一百餘歲,還是第一次聽到!”江漢神駝語音 愈說愈高,並反顧麟兒瓊姬續道:“你們兩人,算是罪魁禍首。有道是,好死不如惡活,承覺明掌教大開慈悲之門,僅要你們變瞎變跛,你們還不自挖雙睛,斷取兩 足,好好奉上,換回你那師姊?”
天山神丐也朗聲大笑道:“這處罰確算最輕不過,只是峨嵋派對於外人,還沒有處罰的權力,否則我老叫化子也可用丐幫規矩,對於那些偏激不仁,冥頑不化的佛門敗類,除責打一百打狗棒外,還須拔去舌頭,讓他早入畜牲道,以免危害人群!”
覺明怒喝道:“憑你駝子化子兩上,也敢來此處饒舌?”
天山神丐,把怪眼一翻,傲然接口道:“既敢來,就敢接,是禍是福,誰還計較不成!”
覺明大師,鐵青著臉,殺機畢露,目視飛雲子和鐵杖仙童詭秘一笑,徐道:“百餘年來,本門極少與武林別派,印證武功,既有高明之士,來此踐百日之約,願以武功高下,判是非曲直,峨嵋風火樁,久未一用,兩位師弟,不妨立即佈置,就此請教高明!”
江漢神駝,不由大吃一驚,知道這風火樁,為峨嵋絕技之一,不用說武林別派未曾習此,連自己百歲江湖,也只聞名而未見面。麟兒惠元,也極感驚訝,不約而 同的目視蒼鷹老人,因為他出自巴山,可能熟悉峨嵋藝業,風火樁的內情,想求他暗中指點,無如老人也舉眉蹙額,似覺異常困惑!
惠元面對麟兒耳語道:“這東西,大約是將腳樁插在火內,你我和瓊姊姊,有寶劍護身,倒不足懼怕,反正萬不得已時,用暗器收拾他們,怎麼樣!”麟兒點頭 不語。覺明大師,用手招來覺性,密語片刻,覺性立飛奔入內。不久,佩環聲動,香氣襲人,大殿之上,白光微閃,寶琉女竟從神龕之後,緩步而出。
她今天裝束,回異曩日:淡藍衣換了白裝,長髮上還扣了一只蘭花夾,輕施薄粉,微抹朱唇,柳眉含翠,玉頰生霞,真與龍女一般無二,可把這位鱗弟弟,看得 有點意亂神迷。元兒睜著大眼,望瞭望寶琉女,又看了看鱗哥哥,人家一付翦水雙眸,似有意無意朝著自己這邊不斷掃來。鱗哥哥臉上可無笑意,緊鎖雙眉,似乎帶 著無限困惑,不由惹起無限同情,乃向鱗哥耳語:“她對你真好,可不能辜負人家一片情意!”
比鄰而座的,正是瓊娘與蘅春,蘅姊姊嘴不饒人,竟細語嬌聲道:“有她一出,我們這仗可不用打啦!”不單閒言冷語,精芒電閃,其利如刀,全落在元兒的臉 上。無巧不巧,元兒聞弦歌而知雅意,正把目光轉移,四目交投,勢如觸電,加以蘅姊姊又淡淡一笑,這位美豔姊姊,可笑得異常神秘,隨著櫻唇一撇,一幅淡綠輕 紗微障玉頰。隔座望去,恰似煙籠芍藥,嬌豔奇絕,這可把惠元看得呆了。男女之間,感情原極為微妙,稍事挑逗,即萬緒千頭,不知從何理起!
彼此正迷惘陶醉,如飲醇酒,卻被一陣冷笑打斷,細看,原來蕭使君也隨之而出,不過卻從佛座之左踱了出來,恰和寶琉女走個對面。不知何故,這位峨嵋之 友,似有為而來,他對寶琉女盯得可緊,醋意也大,一指之恨,怒不能解。他這一聲冷笑,可使峨嵋僧眾,聽得滿不是味兒,因為大殿之上,更逢掌教升座之時,自 然得莊嚴穆肅,無論怎樣,不得隨意笑出聲來。
蕭使君在武林輩份頗高,為峨嵋派十一代法華長老忘年之友,武功自成一派,峨嵋有事,此人必來,而且至為賣力,覺明和尚及座下弟子,對之均極為敬重,究 其實,此人滿腹心機,為峨嵋賣命,也別有企圖。遠在峨嵋十代之時,滅魔寶笈一書為峨嵋秘本,忽於一夜之間,遽爾遺失,伏龍寺大小上下,幾已全部出動,四處 搜尋。一晃十餘年,杳無音信。
迄十代祖師了緣大師圓寂之時,竟爾面囑法華長老,失書原因,不再追究,如有將書送返者,得視為十代掌門嫡傳弟子,受本門上下,憂禮有加。峨嵋徒眾,將恩師遺命,奉為圭皋。
迨法華長老晚年,峨嵋凝碧岩附近,竟出現一只白猿,長老一時好奇,緩緩走近,無如白猿吱嘯一聲。返身而遁,長老尾隨不舍,未幾追及,一把抓著猿頸,沉聲喝道:“孽障,死期已近,有藥難療,老僧並無害爾之心,逃避作什?”
最奇是,白猿似知人語,撲簌簌的落下淚來,法華長老,不覺更奇,一時倒被這情形怔住,右手一松立把白猿放下,正待任其逃去,因為長老已經看出,這靈 猿,業已被武林高手用截脈法所傷,而且傷勢奇重,又以治療時間已過,縱有靈藥,也於事無補。不料鬆手之後,那白猿不但不逃,反一手抓著長老僧衣,一手指著 岩下,吱吱亂叫。長老暗裡一驚:
“莫非岩下有什麼蹊蹺?”竟跟著白猿,一同躍落。
凝碧岩下,石洞天成,雖無世之愚夫愚婦,妄傳內有神仙。然而俠隱奇士,藉名山修煉,古洞淒身,確不乏人。白猿攜著長老,至一處洞口極窄,但裡面卻極為 深的石洞,伏身而入。曲折迴環,深約數百丈,裡面竟有石室一間,石榻之上,還坐著一個年約四歲的女孩,一見白猿,立飛撲而上,狀極親熱。長老不由高宣一聲 佛號,隨手立將那女孩抱過,仔細一看,這孩子不但是粉雕玉琢,秀麗天成,而且一身裝束,也非常奇特。
身著一藍緞襖,淡紅褲,足踏薄底鹿皮靴,笑靨迎人。可愛已極!長老不由一怔神,忙將她衣服解開,四處檢查,竟在衣縫之內,取出白綾一幅,上寫著:“餘 生也不辰,于歸方氏不久,即遭離亂,夫慘死敵手,乃攜稚女寶琉,逃來峨嵋,日依母猿為命,茲因失血之症復發,彌留之日無多,尚望仁人君子,世外高人,秉人 溺已溺之心,推衣解食,使孤哀稚兒,得獲生路,則感戴無已矣!”
法華長老不由一嘆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樁事,老僧那能不管?”正擬抱著那女孩出洞,不料她把身子一溜,跑到石壁罅隙之前,鑽身而入。長老也不阻止。白猿齔牙咧嘴,拍手大樂。
不一會,這小女孩竟轉身出來,手上提著一盞光華奪目,形似蓮花的奇異銅燈,那形似半球的內套,光投其上,泛出千絲銀光,眩人雙目。
外殼卻系一種透明之物,非金非玉,精緻異常,連法華長老,也不知奇異神燈,出自何人之手,左手拿著的,更使長老目瞪口呆。原來那是一種以黃絹為封面, 裝訂極精,峨嵋鎮山神功,久遭遺失的滅魔寶錄。長老立憶及,恩師遺命:“失書原因,不再追究,能返書歸於峨嵋者,得視作第十代的嫡傳弟子,受本門各弟子的 敬禮!”法華長老,不由暗道:“我已是九十已過的人物,連衣缽弟子優曇,也逾六十,想不到還替他們找位小師叔,真是始料不及!”峨嵋眾徒,對歷代掌門遺 命,執行至嚴,絕少拂逆。法華長老,將寶琉女和白猿帶往伏龍寺後,當著眾徒一宣布,寶琉女就成為十一代弟子了。
孩提之童,必有保姆,法華長老,即托師妹,紅雲師太,專司照顧之責。
白猿不及半年,傷發而死,寶琉女如喪親娘,哭泣盡哀,因為天性至善,益為法華長老及紅雲師太所喜,擬將滅魔寶錄裡面所載武功,儘量傳授,為著此事,特 於事先稟明一位閉關清修的老前輩,經過特準,寶琉女得峨嵋不傳之秘,內功拳劍,冠絕同門。滅魔寶錄,系佛家正宗,習之可永駐芳顏。由於寶琉女天賦極高,且 幼受白猿撫養,採食了不少靈藥,華年十六,已獲寶錄真專,十之七八,惟按實際年齡計,在目前也是中年女子。
蕭使君為法華長老忘年之交,與峨嵋互通神氣,且時有往來,對寶琉女算是一見鍾情,但此人心機極重,知道自己和對方年齡,相差極遠,恐難獲少女芳心,故 將自己所圖,絕不流露,不時以兄長姿態。對這位年輕少女,照顧有加。紅雲圓寂之後,因為同門人物,已無女性,寶琉女也覺寂寞異常,不時下山,行道江湖,因 為武功極高,曾一度震撼大江南北。
不久,那位峨嵋異人,又傳書將她召回,連新得滅魔寶錄副冊中幾種新奇武功,也一併傳與。副冊所載,每一種武功,都至為深奧,寶琉女又復整夥潛修。迨鱗 兒赴峨呢百日之約,覺虛覺淨,也均為鍛羽,覺明不得不把這位中年長輩,也請了出來,無如人家年貌性情,與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了無二致,而且對麟兒一見鍾 情,不但為峨嵋徒眾始料未及,連蕭使君滿懷熱望,一腔姦謀,也破壞的無以復加。歷來由愛生妒,因妒成仇。寶琉女對麟兒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監視之列,疑心 生暗鬼,彼此眉目之間,稍有不慎,猶使蕭使君疑真疑假。更何況果有其事,那使人察看不出來?蕭使君一聲冷笑,寶琉女惕然知警,粉臉一沉,神義內蘊,目不斜 視。峨嵋派上至掌教,下至一幹門人,都從座上立起身來,肅然致敬。
覺明忙含笑招呼上座,寶琉女只好坐下。蕭使君卻推波助瀾道:“崑崙派司馬子揚,管教弟子無方,不稍給顏色,今後江湖道上,還有寧靜日麼?”麟兒見他當 眾辱及師門,不由勃然震怒,沉聲喝道:“姓蕭的,論爾出身,在江湖上輩份原高,然而所行所為,無異於鼠偷狗盜,詳情不必細說,明眼人絕不可欺,如再辱及季 某師門,我只好抽劍為本門護法了。”
蕭使君也不加理喻,扭轉頭,望著寶琉女微笑道:“師妹高見如何?”寶琉女粉臉凝霜,冷峻地道:“大殿之上,悉聽掌門作主,旁人不便說話!”這一橡皮 釘,碰得不輕,蕭使君只好恨在心裡,但表面上也不能不假裝笑意!殿外廣場之上,業已佈置就緒,除擺了兩排坐椅之外,還有一種東西,最為顯眼。那是高可盈丈 十二根鐵樁。
樁尖身細,插在地上,周圍卻堆著不少乾柴,柴上清油滿布,但尚未舉火,看情形,所謂風火樁大約就是此物。不但青蓮師太等人,大吃一驚,連江漢神駝,也 深覺此次太險!雙方坐定後,覺明大師,立朝江漢神駝發話道:“韓施主是否另有準備,否則,我們就發動風火樁,一較強弱,真如本門不敵,不但廬山凝子,就此 釋放,而且其他要求,本門無不聽命而行!”
神駝還未答話,飛雲子虞靜文,早從座上立起,走到覺明之前,施禮請命道:“今日之約,崆峒棄徒陸思南,竟也擠身其間,小弟願與他先見頭陣,特請示 下!”覺明一臉陰沉,略事沉吟,立著侍立的小沙彌,捧上鉤形寶劍一口,革囊一付,耳語半響,飛雲子虞靜文,始領命而出。陸思南正待慨然應戰,麟兒和惠元, 見他身上一無所有,由惠元出面,將他止住道:“師叔末攜帶兵刃,就拿弟子之物,暫時充數如何?”
思南微笑點頭,任由元兒掛囊佩劍,這位伶俐師姪,卻輕輕低語道:“囊裡鐵燕金鉤,系隋唐海天一燕威振武林之物,犀利無比,敵人如專憑武功便罷,若使用 陰謀時,就拿此物對付。”陸思南微一皺眉,竟似不甚贊可。元兒又道:“剛才覺明大師,暗中鬼崇很久,而且寶劍革囊,都非虞靜文自己之物,其中陰謀,不言可 知,對敵仁慈,無殊虐待自己,師叔還須仔細才好!”
陸思南忙含笑點首,一躍而出。虞靜文暴喝道:“姓陸的,人之恨,莫過於殺親奪妻,今日一戰,不死不休!”他不容人開口,一拔長劍,嗆哪一聲,長劍出鞘。曉日晨曦,照在那鉤形長劍之上,立現出一彎紅光,如雨後新晴,虹霓乍湧,絢麗之極。
陸思南知道這是峨嵋掌門手中之物,不由暗付道:“這惡道,果然想從兵刀上取勝,不過猶在元兒計算之中,事既如此,只好應情施變!”他原是灰心失意的 人,飽經隱患之餘,業已培養一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紅光照著雙目,他把兩眼微闔,緩緩說道:“虞道友,這一次,我們總可一了百了,不必急於一時,徒手兵 刃,悉聽尊便,只是你手上彎虹,光線太強,極為刺眼,我背上之物,原是崆峒鎮山之寶,光線只有比它更強,依陸某愚見,不如彼此用黑巾掩著雙目,一決生死, 豈不新鮮別致得多!”
虞靜文狂笑道:“既然你想用此法拖延時刻,虞某如不同意,人將謂我不能容人。”著場中弟子,取過兩條黑巾,把臉蒙住後,又復冷漠地道:“你還有無遺言,否則虞某有僭了!”
陸思南淡淡一笑道:“陸某少小無家,能到今日,已算長命,就請賜招!”招字猶未落音,對方已循聲而入,一陣風聲雷響,寒風砭骨,掠胸而來。陸思南不由 暗吃一驚,對方武功,原與自己不相上下,不料十餘年後,技藝卻大有進展,雙足微點,忙往斜刺裡一縱,也立即抽劍發招。靈虎劍原是崆峒之寶,只一出鞘,銀光 燭天,比彎虹劍更加鋒利。虞靜文只覺一縷寒意,直透肌膚,練武的人,感覺至敏,知道對手寶劍,絕不弱於自己手中之物,心存戒備,不敢躁進。
雙方繞場數匝,由於兩目被掩,彼此都只能憑此對方輕微腳步及衣角帶風之聲,來辨別來人方位。陸思南由於逆境重重,心如止水,無形中獲得了玄門靜字訣, 兩耳特別敏感。忽聞對方暴笑一聲,彎虹劍如疾風暴雷,卷起劍幕千重,寒光萬點,崩扎點刺,連續攻來。陸思南絕不發招,隨著劍上嘶嘯之聲,默察敵人劍路。峨 媚派的靈禽劍術,得巧字訣,剛才三劍,正是“昂日穿雲”、“金鶯織柳”、“雁落平沙”。
不待敵挪騰轉式,陸思南也長笑道:“道友也請接幾招試試!”翻腕卷劍,光同匹練,寒氣千重,一武“斷碧分山”,劍走長弧,嘶嘯刺耳,疾衝虞靜文的百匯要穴,猛劈而下。
由於招式過急,又目失效,逃避頗難,虞靜文不能不實施硬拆。跨步往左,彎虹劍由下而上,疾繞而來。但見銀赤兩道光華,相對一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火 花冒起老高,彼此一合即分。陸思南虎口發熱,虞靜文手臂酸麻,彼此各退一步,順著劍身一摸,靈虎無恙,彎虹劍已崩了一塊。虞靜文不覺震撼已極.峨嵋彎虹, 歷代相傳,視為珍物,掌門待欲以此制勝,不惜將自己的至寶,藉了出來,這一損傷,雖然當著面,但也無法交待。一呆之下,覺明大師暴喝一聲道:“兵刃受損, 不必顧慮,師弟毋須猶疑,一往直前,從速了結!”
虞靜文心頭一寬,重揮長劍,面蘊殺機,但見流虹疾卷,劍挾風雷,滅鷹劍術,竟爾源源出手,玄門珍秘,與眾不同,陸思南立覺來人劍式,壓力奇重,忙將飛 雲劍術,使了出來。雙方一展開攻勢,由於劍刃劃風,嘶嘯作響,彼此反覺對方招式,有路可尋,但見兩條人影,時合時分,一紅一白兩道光,還夾著虎影奔騰,風 聲雷響,混為一片,誰也不甘示弱。
陸思南的飛雲劍術,學而不全,最後十二奇招,由於當時功力不濟,未曾傳授,即離開師門,故劍術愈到最後,遂愈感不濟,但因他聽風術勝過對手,而且輕功 一項,遠較虞靜文來得疾快,兵刃復佔著憂勢,有此數端,截長補短,虞靜文一時竟奈何他不得,但二人因情孽牽連,恨不可解,彼此不見真章,誰也不願罷手,虞 靜文更得著師兄暗示,藏著最後煞手。
攻擊之間,虞靜文突然冷笑一聲,長劍一卷,疾朝後躍。陸思南正擬追擊,不料敵人左手劍決,探手革囊,揮手之間,三絲藍光,成一品字暴射而至。惠元驚叫 道:“留神暗器!”陸思南趕忙揮動靈虎,雖然用寶劍把來物磕飛兩枚,但右邊將台穴上,卻中了一下,立覺半邊身子一麻,右臂酸痛無力,靈虎劍也頓感沉重異 常。麟兒惠元早已大聲吆喝,咒敵無恥,正待躍身飛出之際,不料虞靜文手辣心黑,一擊成功之後,立欲製反方於死,臉上黑巾,當場揭下,反身提劍,猛撲而上, 瞥見陸思南左手一揮,突也打出一物,銀光閃爍,嘶嘯刺耳。虞靜文製敵心切,作夢也未想到,敵人臨危反噬,以牙還牙,而且出手之物,又是隋唐海天一燕,藉以 成名的鐵燕金鉤!鐵燕飛來,嘴上金鉤刺中虞靜文的右目,鉤上不但附有倒刺、而且內含毒汁、中人必死,燕翼為太白金英鍛製,可洞金石,目為人身脆弱之區,如 何承受,只聞一聲慘號,虞靜文仰地便倒,燕子入肉,連鼻樑也被割斷,手足幾彈,眼見不活。
陸思南也踣然倒地。雙方叱聲連連,五條人影,一躍而出,麟兒惠元,手腳最快,不但把寶劍取回,連虞靜文身上的鐵燕金鉤,也立取了出來,納在囊內。陸思 南則被麟兒抱住,由惠元仗劍相護。峨嵋派覺淨和扶杖仙童只一落地,立由覺淨救人,覺性和仙童,兩從都提著鐵杖,想把麟兒逼住。
惠元手橫靈虎劍,俊眼一睜,大聲斥喝道:“想糾眾群毆只管齊上!”靈虎劍銀光暴長,勢挾風雷,出手便是“南海泛潮”、““金乾日”,驍勇無比。覺性和 鐵杖仙童,雙杖齊舉,“獨劈華山”。惠元將手中神劍,盪開覺性的元陽杖,左手掌緣,順著鐵杖仙童手杖來勢,往旁邊一推,峨嵋兩位高手,當場被震退數步。
廣場上,立發出一陣清嘯,宛如鳳鳴九唳,幽香襲人,白光閃目。惠元正在奮發神威,長驅直逼之際,只覺眼前一花,胸上立有一雙又滑又柔軟夷素掌,朝著自己一推,不由疾退數步。
定神看,原是寶琉仙子出手護衛峨嵋,這可把元弟弟難住了。不打,顯得無私有弊,和她一較強弱,似乎又覺對不住這位姊姊。只好拿眼請示麟兒,無如這位麟哥哥,往常當機立斷,此時卻似失去往日的靈智,愁眉苦臉、默不作聲,怔神不間,只聞身後撲哧一笑道:
“怎麼啦?打得正起勁,忽然勇氣全消,難道遇到了克星麼?待我和瓊姊姊替你抵擋一陣!
還不退。”
不用看,準知是蘅春姊姊,左邊身旁,還有瓊娘,這兩人,無一好惹,就連鱗哥哥也得讓她們三分,只好訕訕說道:“就讓你們和她打吧!我正不想和女子們比劃!”瓊娘笑道:
“真要比劃,你很可能吃癟,還是和盟兄站在一旁觀戰吧!”
惠元正待返身走避!蕭使君卻已飛躍而出,鐵簫一指,逕朝元兒怒喝道:“站住!”惠元避讓寶琉,可並不是怕她,那是因為她像霞姊姊,然而一肚子也沒有好 氣,正待找地方發洩,蕭使君一喝,不啻如火上加油,長劍一拔,銀光電閃,玉頰微酡,似笑非笑道:“怎麼啦?有話好講!你手上鐵簫,陳惠元也早已見識,比我 手上的靈虎劍,並不見得高明多少!
要不要馬上比劃一番?”寶琉仙子,本想往前搶,不料蕭某搶前而出,她卻襟若寒蟬,一付翦水雙眸,精光電閃,卻落在瓊娘的臉上,那是流露著友愛,暗說: 女人心目中有同一獵物,難免有妒情,但是這位酷似霞兒的可人兒,眼光裡卻充滿磁性,瓊娘滿懷愛意,如不是面當峨嵋高手,直恨不得攜手談心,一暢衷曲。
蘅春則關心元兒,雖然她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屬,但她仍不死心,放手按青銅劍,乘視窺隙,如對方發動攻勢,或元兒先發制人,不惜眾目睽睽之下,以雙劍對付鐵簫,給敵以強烈打擊。
蕭使君陰沉險惡,姦猾無比,暗中已有陰謀,不惜儘量拖延時間,此時卻奸笑一聲,沉聲問道:“鐵燕金鉤,為武林歷禁之物,陸思南革囊寶劍,明明非他本人所有,卻是從你身上取下,難道陳太清竟敢傳你此物,在外隨便闖禍不成?”
惠元嗤之以鼻,慢聲回答:“鐵燕金鉤是否本門之物,與你無關,更無權過問!”
驀地簫挾厲嘯,一股激流隨著縱橫簫影,連番掃出三招,疾從惠元側面,逼攻而來,蘅春嬌喊一聲:“接劍!”青銅劍泛起千絲黃光,人影卻被劍光裹住,“白 虹貫日”巧點“將台”!緊跟著,“孤陰獨陽”、“天地立判”,嬌軀閃動,也狠狠還了三招,不但把蕭使君凌厲攻勢,一舉封住,而且使他不由大駭,暗中稱奇 道:“青銅劍明是江漢神駝之物,如何為美麗少女所有,難道她是駝子孫女不成?”
瓊娘已為陸思南察過傷勢,那射入肌膚之物,卻是一根細長但體散藍光的毒針,自己雖然不識,玉郎卻是會家,暗中告知:“虞靜文出手傷人之物,正是峨嵋派 獨門暗器、‘淬毒子午針’,一經中人,子不過午,必死無疑。”陸思南中針之處,卻是右邊“將台穴”、穴通五臟,為三十六大死穴之一,幸虧麟兒饒有機智,取 了一粒絳雪丹納在他的口裡。並將周圍穴道閉住,使毒傷不至蔓延,而且把蝻蛇內丹,放在傷處吸毒。
瓊娘得悉毒針底蘊之後,立飄身躍出,金牛劍拔取在手,正和元兒蘅春,成了三麵包抄之勢,口中還不斷喝道:“無恥之徒,既指斥鐵燕金鉤為武林歷禁之物、 ‘淬毒子午針’又何嘗不是禁品?而且先施暗器之人,正是死者虞靜文,自是罪有應得,峨嵋輕視武林常規,還不是由於你這幫幫兇,平日助紂為惡的結果?眼前就 是要你立遭現報!”
覺性僧久已蓄勢待發,聞言,立將鐵杖一領,撲近蕭使君,眼看雙方就有一場狠鬥,覺明和尚,已著小沙彌出面傳話:“雙方暫時歸座。風火樁上,互見高低!”
麟兒知道這種比試,危險之極,一個不巧,立即送命,因為鐵樁上端,不但尖銳,而且煙火傷人,輕功稍弱,不用對方猛攻,自己就存身不住,算計自己的人, 雖然都能上樁,但較有把握的,只有自己、元弟、江漢神駝、蘅春和瓊姊姊,不到必要之時,青蓮師太和天山神丐等人,不必上陣。
於是將陸思南扶著歸座,又將他將台穴上的毒針,一舉拔出,仔細一看,針長三寸以上,上面沾著許多血絲,其色如墨,顯含劇毒。蝻蛇內丹,吸毒極快,丹上 因吸附毒液,竟黑了半邊;所幸陸思南因服食絳雪丹丸,又經過排毒之後,也逐漸清醒過來,一見麟兒把自已半扶半抱,不覺微一搖首,低聲嘆息道:“我這一條 命,卻由賢姪把我從鬼門關上拖了轉來,雖然對方已死,但竟非我的本意,這真是:‘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怕江湖!’人心險惡,一至於死,復又何言?”
麟兒惠元,婉勸一陣後,峨嵋眾徒,已將鐵樁周圍的柴火,點了起來。
一陣劈啦之音,響了過後,十二支鐵樁周圍,早已熊熊大火。樁邊和尚,立提著一個竹簍,簍裡盛著一種發煙之物,隨手一揮,侍立小沙彌,遞過弓虹和寶杖, 覺淨覺性,提著刀劍,長嘯一聲,兩條人影,竟拔地而起,雙方都是龍行一式,落在東西鐵樁之上。僧袍帶風,把火苗往下一壓,腳點鐵樁,稍微藉力,又復一彈而 起。如兩只穿花蝴蝶,往來於煙火之間。
覺性還狂笑一聲道:“崑崙小輩,先讓你們開眼見識,敢不敢來?”覺明向寶琉女合手一禮:“請長輩登樁!”寶琉女勉強笑了一笑,依禮先讓掌門,由大和尚領先,和覺虛一同飛躍,均落在週邊八樁之上,而且空出四樁,每人互間隔一位。
寶琉女除提著那奇異燈光以外,什麼也沒有,一襲羅衣,半塵不染,身如和風嫩柳,蠻腰款擺間,飄身一掠。剎那間,香風四起,火苗往下微壓,爆起無數火 花,無疑是熊熊烈火之中長出一朵白蓮,真是人間天上,那得有此?猛可裡,長嘯數聲,麟兒隊裡,已衝出五條人影,四把長劍,一付金鐃,一同湧出。半空裡,現 出漫天彩霞,無邊瑞靄,由麟兒和寶琉女互打對面外,惠元蘅春瓊娘江漢神駝,正好分別落在覺明覺性覺淨之間,一個間上一個,團團飛轉。
論武功,瓊娘稍次,但她身上奇珍最多。麟兒極愛妻子,竟把自已的寶劍,也一併藉與瓊娘,金牛劍則暫與江漢神駝使用。覺明僧首先發難,手執彎虹,光華打 閃,飄身掠影之間,疾把真氣一沉,僧袍帶風,隨著火苗一卷,陰森森的發出一聲冷笑,彎虹劍“開山倒流”,竟朝惠元頭上猛劈而下。
靈虎劍崆峒至寶,威力奇大,真氣一併,光幕如也,竟將樁下火光濃煙,一舉逼住,對手刺來,不閃反進,劍身嘶嘯刺耳,還夾著轟轟雷鳴,聲勢嚇人也極,也 是惠元有意窺測人家功力,一式平地風雲,身隨劍轉,那身子便似陀螺一般,施轉而上。覺明僧兇威初發,卻未想到對方竟用這種陰招,身在半空,撤招較難,仗著 功力精純,也用硬拼,以長劍一絞,鋒口正落元兒劍身之上。說時遲,那時快!寶琉女已揭開燈上蛟軟罩,強光一道,似有意似無意著兩人中間一照。
雙方眼睛一花。麟兒雙鐃,也出手援救自己盟弟,左鈸朝後,右鈸朝前,鈸挾勁風,來勢疾激。覺明僧只覺一股無形壓力,朝著自己胸前一撞。彎虹劍出手已失去準頭,對方惠元也被強光照住,忙半途抽劍自保。
底下鐵樁,已被別人佔去,但他饒有機智,拍掌彈腿轉劍,奇快無比,藉熱一衝,竟施展凌虛飛渡,往斜刺里落下了自己的空位,但苦卻苦了覺明。他輕功內 力,雖然高明,但是下落之勢,一時無法剎住。半空存身不住,勢如丸瀉星殞,腳底下卻是江漢神駝。此老在武林輩份極高,內外功均臻絕頂,正和覺明撕拼。
覺明驟見之下、不覺陡生惡念,右腳一點,“巧踩天橋”,擬傷神駝面孔要穴。突腳下冷笑一聲,神駝左手本挽著腳廖,突將二指橫空一劃,“混元指力”,威 勢非凡,一縷罡風,疾卷而上,眼看覺明就得受傷。寶琉女嬌笑一聲,提著那奇異燈光,凌空一躍,輕舒皓腕,玉掌往前直劈,那麼凌厲的混元指力,似被一種無形 勁氣,輕輕卸去。麟兒見她一意維護峨嵋,不覺也動了真怒,暗道:“她功力深淺,到底如何?不得而知,何不讓她嘗嘗苦頭,以殺殺她的火氣!”
遂把雙鈸往左右一揚,拍出兩團罡氣,分襲覺淨和覺性,左右尖卻往前輕輕一點鐃鈸,猛的往上一帶,他原來練就天山派的陰陽內罡,力隨心欲,可推可拉,立 有一蓬火苗夾著濃煙,衝得老高。煙迷火烈之中,卻擁了一位絕世奇童,面似朝霞,眸同星亮,內懷赤子之性,身具蓋世之功,大俠門徒,奇人高足,空前絕技,爍 古震今。但見他雙鈸微揚,身如閃電,往寶琉女身後輕輕便躍。驀聞嬌笑一聲,對方把嬌軀一轉,右手白綾素袖,輕輕一拂,一縷寒風撲面,將麟兒帶來的烈炎濃 煙,吹得煙消火熄。
麟兒來勢太猛,匆忙裡,鈸交左手,劈出一掌,掌力未吐,卻挨著人家的酥胸,只覺軟綿綿,香馥馥,妙的是,她既不閃,也不避,輕飄飄的凌身空際,微微擺柳腰,乳房無意之間,觸在麟兒掌上,那意思是說:“要打,倒是看你怎麼下手!”
美麟兒不知覺之間,趕忙把手一縮,“凌虛飛渡”,原是疾躍之勢,雙方一觸即開。兩條人影一落,腳點風火樁,又忽團團飛轉,擊虛攻弱。這時,風火樁的週 邊,已打得不可開交。由於惠元、覺淨、蘅春、覺虛、瓊娘、覺性、江漢神駝與覺明,齊集風火樁上,更因為風火樁系一圓形,於是一個緊盯一個,覺明的彎虹劍, 覺淨的七巧刀,覺虛的七寶弓和漠雲矢,以及覺性手上的元陽杖,都是峨嵋之寶,而且四僧對於風火樁的造詣至為精純,手中兵刃一齊揮舞,清光閃目,煞風如 潮,,顧后前,劃空指穴,腳下風火樁。被烈火燒得通紅,叉極尖銳,無法停留,而且火熱熊熊,濃煙滾滾。
落下之時,必須用罡風往下逼住,一點之後,再往前進,身形步法,不但需拿捏極準,丹田真氣,更必須往上穩提,而後通十二元關,上及重樓,而達四肢,尤 其是定靜功夫,更必須高人一著,因為身前身後,都是敵人,兵刃互有短長,功力亦各有專精,一個應付不當,不但存身不住,三面強敵,立即乘隙蹈暇,形成包圍 之勢,落樁之後,個人敗陣屬小事,其他四位,也遭受合擊之危,那情形殊屬不堪想像。
週邊陣中,以蘅春為最刁鑽,可是前後敵人,卻是覺虛覺淨。覺虛至為沉著,七寶弓漠雲矢,一守一攻,弓進黃光,矢騰銀彩,宛如一抹流霞,團團悄滾,直往 瓊娘逼住。瓊娘施展大周天三面六十神劍之術,前攻覺性,後拒覺虛,她手上所持,又是太古神珍軒轅劍,劍迸十彩光,光華所及,卷起劍氣千重。
漠雲矢,似被一股彈力,往後一崩,前撲之勢,立即受阻。但瓊娘的輕功提縱術,師門所學,雖是玄門正宗,然而尚不能達到凌空虛渡,即使廬山掌門,青雲師太的混元一氣凌波步,也無法和這種絕世經功比擬!
她隨麟兒日久,兩情譴卷,玉郎所授,為道家正宗,但她火候不過十之六七,縱躍飛騰之間,如揮劍發招,真力不免分散,這一來,濁力時呈,輕靈不足,覺虛 窺機伺隙,漠雲矢往前一指,一縷寒風,直襲靈台,靈台為人死穴,傷則難治,瓊娘用大周天三面六十劍式,“地轉天旋”,長劍一繞,風雷之作,軒轅劍光華奪 目,乍看去那劍身似乎暴長。
覺虛怔神之間,疾把右手長弓,往下一壓。瓊娘抽招不及。弓劍相接,嗆啷作響,覺虛晃肩之間,左腳往前一縱,點著鐵樁。瓊娘則立感右臂一麻,一時穩不住氣,步法失調,身子飛疾而下。
眼看就得落樁,香風一陣,從中襲來,瓊娘身子似被一股勁道,輕輕往前一托,知是麟兒關心自已,強定心神,再提真氣,目遞玉郎,見他一付金鐃,拿在手中曼舞輕揮,和寶琉女團團飛轉,而且還望著自已,微微含笑,那態度似乎輕鬆之極。
寶琉女左手提燈,右手則憑一雙肉掌,不時發出掌風,猛攻江漢神駝。別看神駝輩份極高,對此女絲毫不敢怠慢,不用劍氣把掌風震散,立用左手硬接一招。但 覺性配合攻勢,元陽杖已橫掃而來。神駝不由暗中震怒,猛地一式“鷂子大翻身”,金牛劍攔腰橫掃,左手又立劈一掌。但背後的覺性,卻需往前換位,身形驟剎, 勢不可能,前衝之間,幾和神駝撞個正著,駝子刁鑽古怪,左手往後一撩,又打出那“混元指功”,覺性僧衣,往上一揚,前壓之力,似乎驟增,那身子幾被震落樁 下。寶琉女嬌笑道:“我也起而效尤,從事援手。”麟兒明知她是對自己而發,不由暗笑道:“待我來和她搗亂一番!”寶琉女的玉掌,虛空一揮,麟兒立把右鐃往 上一揚,對方打出一股排山倒海的狂風,正擬阻擊江漢神駝,不料已被麟兒施展旋幹轉坤的手法,輕輕一按,鐃鈸稍轉,往前一送,方向已變,力道不改,被攻的 人,正是峨嵋掌教覺明大師。大師暴吃一驚。
因為寶琉女練有佛家滅魔絕學,舉手投足,威力奇絕;這少年人,竟能隨心改變人家打出的內家罡風,自是奇也又奇,當下不敢怠慢,此人確也不愧峨嵋之首, 點樁之間,左掌往前一劈,彎虹疾繞迴旋,劍刃迎風,遂有一種上揚之力,竟把人托上空中,隨著樁上的人,轉了四樁,又復歸落原位。
寶琉女的掌力,大部均為覺明擊散,餘風則被江漢神駝震開。雙方總鬥了百十來招,峨嵋僧眾,竟是愈鬥愈勇,瓊娘蟬鬢間已現出冷汗,最難受是消耗真力過巨,凌虛飛渡,難於持久。
驀聞覺明大喝一聲道:“二師弟,加緊猛攻!”覺虛應了一聲:“遵命!”弓弦響處,一溜銀光,竟射向瓊娘身側。麟兒驚叫:“瓊姊注意,這是漠雲矢!”事 變生猝,一道紫光閃目,其朗如日,一條人影,快如飛矢,早已撲向瓊姊身前。驀覺鐃鈸大震,銀光落在紫芒之內,一響寂瞬,原來那漠雲矢已被麟兒雙鈸一合,立 即收去。峨嵋眾僧,大吃一驚。蕭使君立朝覺明喝道:“迴光返照,不必吃驚,掌門人只管切速進攻,再過一時半刻,勝負立顯!”麟兒卻不理會這些,一式“浪裡 翻身”,又躍回內圈。寶琉女嬌笑一聲,琉璃燈往麟兒臉上一探,忽又把燈光照向別處,粉臉上大有困惑之狀,大約恐臉上表情被人發覺,旋把蛾眉一蹙,嫩臉凝 霜,燈掛臂上,雙掌會合,一襲素裝,宛若龍女降世,旋轉之間,面朝麟兒發話道:“峨嵋兵刃,向不容落於人手,漠雲矢請即擲還,否則我將用佛門無上菩提掌 法,領教貴派絕招。”
麟兒笑道:“你用掌,我用鈸,未免不倫,乾脆,掛上雙鐃,用徒手領教你們那佛門掌式!”
寶琉女冷然道:“你不怕我手上燈光麼?”
麟兒大眼眨了一眨,含笑道:“真用強光目射,我會閉上眼睛,接你兩招,再接取鐃鈸,和你劇戰一場,你也不一定準可贏我!”
寶琉女輕微嘆息道:“我這點武功,又何足道?只恐再有比我更厲害的人,他一出手,你可粉身碎骨了!”
麟兒縱聲朗笑道:“壯士臨陣,不死即傷,如有顧忌,還用動手作什?姑娘不妨盡情賜教,季某自當勉力奉陪!”
寶琉女默不作答,秀眸微闔,一若老僧入定般,驀地左掌往前微推,右掌當胸,一股無形勁道,勢如倒海排山,激撞而來。麟兒一驚,忙運用師門乾元掌力,迎 著奔來力道,也劈空發出一掌,這是紫陽真人精研獨創絕學,威力奇大,但於運神之際,猛覺心驚肉跳,不由把真氣一懈,忙強鎮心神,揮掌直吐,這一來,已只有 平日六七成力道了。
風是激撞,乾元內力竟被人家的掌力封回,麟兒心神有警,但他人急智生,竟運用牟尼身法,沿著掌風邊緣,疾劇一轉,晃眼間,已到寶琉女嬌軀之旁,抬右 臂,屈指一彈,這是崑崙派鎮山神功“斬龍掌”的奇妙招數,“曲指彈龍”。如用全力,寶琉女武功雖高,說不定也得受傷,但她卻像龍女,不但美絕天下,而且蘭 心惠質,文靜爾雅中,微呈三分春意,撩人情懷。論端莊嬌憨,龍女略勝一籌,談風情色象,她可另有風味,這可應了一句:春蘭秋菊,各有勝場!
麟兒心目中,除了師妹外,就只有身邊的瓊姊姊了;別的女人,他已不愛。袁玉英對他,至死纏綿,但在生前,幾經示意,都被他一口回絕,死後負疚心重,那 是出於同情和憫恤!覺得人情法理上,他無法接受袁姊姊的愛意,心靈上,他承認她是自己的紅粉知己,物在人亡,留下無比創傷。
寶琉女對他有情,他一看即知,同時因為她太像龍女,不知不覺間,對她也另持看法,一彈之力,不但故意失去準頭,也減低了力道。寶琉女武功素養極高,經 驗也極為老道,於是也輕輕地劈出一掌,饒她功力再高,也震得衣飄袖舉。她毫不為忤,桃花臉上,微泛笑容,瞥見蕭使君暗中拿眼惡狠狠地將她盯住,不由臉上一 紅,為免使人見疑,腳點風火樁,凌空而起,雙掌一合,臂凝真力,抬玉腕往前一揚,無上菩提掌再度打出,這一次,可有九成力道。
麟兒心道:“你可當起真來了!我也硬接一掌!”遂將太清神罡,含而不吐,舒推一掌,自覺壓力奇重,覺掌風從旁邊轉過,忙將掌力朝前一推。
只聞忽的一聲,一股濃煙,被掌風卷起,朝著覺性一掠,同時火光噴起老高。覺性雙眼被煙火一燻,已覺無法忍受,身上也中一記菩提掌,但被一股無形勁道, 把自己護住,故未傷及腑臟,眼看風火樁上,存身不牢,只一下樁,勝負立決。蕭使君卻從座上一縱而起,展臂舒腿,形如一只大雕,除向覺性僧一施眼色外,並還 自我解嘲道:“本君一時技癢,覺性大師不妨暫退,讓我來領教他們幾手高招!”
瓊娘見他形同無賴,立接口冷笑道:“想不到峨嵋派的風火樁,竟是車輪戰法,而且坐在椅子上的人,可以隨便發掌暗助,如是這樣,何不把所有的人,一齊喚出,實施糾眾群毆?伏龍寺的僧眾,少說也有百人以上,以百對十,豈不穩操勝算麼?”
這時覺性已飛躍而下,蕭使君接而代之,一支鐵簫,挾著厲嘯寒風如怪蟒翻身,直指江漢神駝的氣海俞穴。神駝知道此人是個勁敵,出手便是辣招,一氣之下, 劍式一緊,引發兩儀真力。鐵簫指向劍幕,立生反彈,如在地上,蕭使君欲用專攻下盤之法,使元磁真力,被地面吸收,但風火樁高逾一丈,再攻下盤,也無法接近 地面,元磁真力因而不減,這一來,立覺一股無比吸力,把鐵簫一拉。神駝招沉力厚,幾乎使蕭使君鐵簫出手,身子被帶嚮往前一掠。
驀聞神駝冷笑一聲。紫光電閃,劍氣如潮。金牛劍從前身往後一繞,“倒轉陰陽”,一聲金鐵交鳴。彼此都在空中存身不住,竟朝樁上直落。
蕭使君初上樁頭,便交霉運,不由急怒攻心,鐵簫朝神駝指處,便是嗤嗤數響。一蓬黃光,疾朝神駝左側電閃而來。眼看神駝就得為暗器所傷,不料他把左掌朝 下一壓,身子一翻,人在空中,還劈出一般掌風,朝著蕭使君籠罩而下,自己下落之勢,無法定位,卻趁蕭使君凝神運掌之際,腳朝他的頭上一踩,這一腳,已經不 輕,瓊娘因他糾纏寶琉女,恨他狂妄無聊,而且以前玉郎的雪藕冰蓮,那無異用性命換來之物,卻被此人偷得一乾二淨,幾乎害得麟兒因此輕生,於是新仇舊怨,紛 至沓來,遂趁著他簫內暗器奇襲無功之際,竟從革囊內,摸出魔家至寶天狼釘,素手一揚,嬌喊一聲:“打!”
一道烏光,早從瓊娘右掌裡,脫手飛出。覺明覺淨覺虛和寶琉女,飛身救援。
麟兒雙鈸揚合間,已發出崑崙派鎮山神功太清罡力,道家祛魔心法,與眾不同,三僧一女,揚手劈出內家罡力時,天狼釘已飛駛而至,太清神罡,也將峨嵋高手罡風,一齊震散。
蕭使君頭上挨了一腳之後,已弄得頭昏腦脹,烏光飛來,忙用鐵簫一擋。
驀聞轟然一聲,不但鐵簫被震為兩截,右手五指,也打斷了三根,人從空中直落下來,雖然未弄得足斷骨折,但衣服被火苗一掠,已全身著起火來。峨嵋三僧,大吃一驚,於是一同躍落風火樁,即把蕭使君身上火光撲滅,不但人已狼狽不堪,而且三指已斷,痛入骨髓。
雖然閉氣把血封住,但人也幾乎痛得暈了過去,當即由覺明拿出峨嵋折骨聖藥,予以包紮。
又著眾徒把人扶入內室,服待調息,但這一陣,峨嵋派算是一敗塗地,連蕭使君身上革囊,也被惠元一手奪了過來,一世英名,算是付與流水了。只有寶琉女尚 未下樁,她把雙目皺了一皺,朝著麟兒低喝道:“薛姓女子,如此逞凶,本門絕難容忍,不把此女留下,你們今日恐難逃出伏龍寺!”
麟兒笑道:“既來寶山,已早作破釜沉舟之計,她是我未婚妻室,季某自有保護之責,你如想把她擒住,先得勝過我手上雙鐃,否則……”不料話未講完,立感一陣疲憊,又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呵欠。
寶琉女粉臉上立覺困惑異常,乘著峨嵋僧眾,正環繞掌門,計議一切,遂柔聲問道:
“以你武功,已到五氣朝元地步,為何還呵欠連連?既有疲憊之感,自問還能在我手下,討得了好?”
麟兒初感一驚,但暗中一提真氣,立又似無異樣感覺,不禁暗忖道:“道家伏魔神功和太清罡力,以及恩師的六合神功,同系武林間不傳之秘,任習一樣,不但 可獲遐齡,即永駐華年,無不可,即使進來戰無停日,稍事調息,絕無疲乏,為何續有一種奇異感覺,殊使人不解?”但也無法當面向寶琉女認輸之理。只好笑 道:“勝負乃兵家之常,即使我失手於你,你也不見得必獲全勝,不信,我們不妨儘量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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