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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03:18 PM   #367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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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返山面師a

  紫陽真人,一見義女瓊娘,急痛攻心,當場昏倒,不由心生憐憫,忙取出-顆丹丸,著蘅春納入她的口內,復用乾元神功,輕輕劈出一掌,掌中命門。
  瓊娘一聲大咳,咽喉中咯出一口濃痰,痰中帶血,腥氣滿口。
  真人沉聲喝道:“死生有命,勉強不來,焦急何用。”
  青蓮師太也厲聲喝道:“瓊兒,你還不聽你義父的話,著意振作麼?麟賢姪受重傷,眼前一切,你都得代他處理,如麟兒獲救,你和她一同回山面過掌門後,即 宜奔赴崑崙,懇求真人,將你所習武功,再作進一步的指點。眼前劫運已起,禍至無日,巫山峨嵋之事,不過劫運開端而已。人不飽經折磨,絕不知江湖險惡,稍遇 挫折,即萎靡沮喪,更非俠義中人,如專及兒女之私,豈不令識者齒冷?”瓊娘自然垂首受教。
  江漢神駝,也望著惠元和蘅春,點了點頭。蘅春粉臉一紅,撒嬌道:“我知道祖父也有一篇大道理,跟著要說,只是孫女兒已聽得太多了,暫時保留好不好?”
  神駝不不由笑罵道:“你這妮子,算是慣壞,當著這麼多武林長輩,竟敢出語無狀,回家之後,看我用家法治你!”
  惠元雖然心事沉重,但因這位嬌憨姊姊,無故受責,不由情不自禁地遞她一眼。無巧不巧,蘅春也回眸望去,四目交投,彼此心中一動,有如瓶翻五味,苦辣酸 甜,樣樣都有。真人和江漢神駝,彼此都看在眼裡。神駝性情率直,不由低叫一聲:“冤孽!”蘅春粉臉通紅,連元兒也為之燥熱難禁。
  伏龍寺僧,自隨前黃衣佛撤退後,靜悄悄的不見一人。青蓮師太,急欲搭救畢瑤,同時,惠元師叔陸思南之事,也立待解決,馬上將此事稟告真人。真人微笑 道:“小師兄習太乙神數,前曾偶立一卦,知道嘉麟在劫難逃。陸道友之事,也在數中,貧道立即趕來,不料其應如此。只是峨嵋禁人之區,倒不知位佔於所!”
  計議之間,驀覺光華一閃。惠元眼快,默察似在凝碧岩附近,那光華,雖只一線,但極強烈。不由心中一動,暗道:“莫非又是她暗中指點我們!”
  真人和江漢神駝,目視元兒一笑,並道:“你大約已獲默示,不妨領先尋人!”元兒一怔神,欲言又止。真人含笑問故。元兒肅容答道:“師伯必先恕罪,小姪才好明言!”真人把劍眉一展,微笑道:“有事不妨直說,貧道絕不見怪就是!”
  元兒說道:“峨嵋高手中,有一女子,姓方名寶琉,師伯可曾聞及!”
  江漢神駝和青蓮師太誰也想不到元兒這等口敝,正待阻止,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只好暗察真人顏色。但見這位崑崙掌教,面帶迷茫,卻無怒意。半晌,始答道:“此女輩份頗高,雖曾行道江湖,但一現即隱,貧道聞名未曾見面,適纔一線白光,難道為此女所發麼?”
  元兒天真稚氣的一笑道:“她極像霞姊姊,輕功掌術,獨成一家,而且……”話到此處,欲拿眼望著瓊娘,面露傻笑,不往下說。
  真人略-怔神,旋而含笑接口道:“而且她和嘉麟很好,你們也情投意合,為的是她極像霞兒,貧道可曾猜對?”元兒天真地點點頭。
  陸思南不由笑顧元兒道:“你在江湖上,也閱歷頗多了,孩子氣卻是一點不改。所幸崑崙掌教,禦徒以慈,如遇別人,被你這一告發,日後嘉麟賢姪,這頓責罰,還會輕麼?”
  天山神丐拊掌笑道:“陸道友,你太不及孩子們的聰慧。麟兒和他,無事不說,紫陽道友的性格,嘉麟摸得最透。因之惠元知之極詳,乾脆為麟哥哥及早稟明,好歹探個下落。他們這些鬼靈精也自有打算,你當他真的天真稚氣,胸無城府麼?”
  真人微笑道:“果如天山道友所言,賢姪和嘉麟,真算是難兄難弟了。只是兒女之事,還是讓他們自己作主,只要不越軌,貧道絕不過分苛求,這該滿意了吧!”
  惠元只好退下,旁立的蘅春,暗刮腮幫子,低語道:“狗咬耗子,好管閒事,欲不知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惠元知她話裡有因,也只一笑而罷。、   群俠不能久滯峨嵋,於是以真人和江漢神駝為首,率領青蓮師太、天山神丐、蒼鷹老人、雲姬、惠元、瓊娘和蘅春等人,繞道伏龍寺,逕飛凝碧岩。崖高千仞,石 崖之間,欲有洞穴。
  真人不由把雙目一皺,喟然嘆息道:“峨嵋僧眾,如果將人錮諸崖,終日不見天光,時日短暫還可,日久即鐵打金剛,也難免不敗壞體質。這等作法,殊是佛門 弟子所為?平常武林同道,以其氣勢過在,均心存容讓,隱忍不發,此次因其欺人過甚,被迫鋌而走險。但如不是元妙前輩,親降紅塵,當今武林中,還少人能和黃 衣古佛。互作對手!”
  江漢神駝,也黯然一嘆道:“武功一道,漫無止境,能勝黃衣古佛者,確無幾人。不過,若無麟徒,元妙前輩也絕不肯插足其間,依我個人看法,麟賢姪確是武林中一朵奇花異草,未來成就,連當今神山三老,恐也不逮。眼前雖有小厄,必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言笑之間,已從凝碧岩上,往那洞口飛落。
  江漢神駝與真人原是初會,有心一試高下,百丈絕崖,略一提氣,雙臂微抖,直掠而下。真人談笑自若,微展袍袖,如影隨形,竟不先不後,一同降落。洞門 口,一道碧光,耀人雙目。真人似覺一驚,如驚鴻掠影,往前直撲,探手間,竟拿著一個玉佩,一幅素箋。那玉佩,正是自己結離之物,由夫人傳之霞兒,雌性紫龍 佩。素箋上,字跡韶秀,墨猶未幹,寥寥數語,詞意感人。略雲:
  陌道相逢,原擬傾盡論交,一念之嗔,竊人至寶,竟成兇劫,恨何如之?玉佩奉還,以減歉疚,高情厚誼畢生難忘。洞中幽禁兩人,武功完失,冰蓮雪藕,久服自痊。
  真人不由微慍道:“原來霞兒項下玉佩,也並贈予嘉麟,當時如果雙佩合壁,黃衣古佛,掌力再精,也難傷人。只是此女武功雖高,難道能在他的項下,將這種至寶任使取走麼!此中難免有蹊蹺!”
  元兒笑顧瓊娘道:“霞姊姊仁心慧質,友愛天成,項下雌佩,曾藉予瓊娘。不料被人用計取走,麟哥哥恪於情面,又不好依仗武功取回。當時情形,縱使師伯在當場,恐也不忍動武,本來嘛!像霞姊姊這樣的人,誰願作那大煞風景的事?”
  真人被他這樣自解自說,弄得哭笑不得,也只好說道:“有當一日,如果遇著那酷肖霞兒的人,作惡江湖,為害人類,難道你們也著意維護,任其為惡麼?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情任事,必致饋事,這一點,以後賢姪和麟兒等人,還得當心呢!”
  惠元俊臉一紅,不敢回話。蘅春咬耳細語道:“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誰教你多嘴呢?受點斥責,煞是活該!”
  真人收過玉佩,拿眼朝洞中一瞥,立和江漢神駝,緩步而入,洞頗深邃,狹仄不堪,由真人領先,用玉佩光華,往前照路。前行半步,下臨絕壁,深不見底,用 耳傾聽,流水潺潺,習習寒風,刺膚砭骨,真入朝身後招呼一聲:“下面太險,務宜留意!”語罷,飄身而下,如風吹秋葉,輕靈無比。壁高百仞,下有流泉,其寒 透骨,受著玉光一照,更顯得陰森無比。
  真人凝目四顧,但見所在之處,實為山腹地穴,暗無天光,石層如削。禁人之處,因洞穴極深,難於找尋,而且又在龍寺僧,以此處因囚人之處,未免泯滅人 性,不由怒發,暗運神功,朝著項下神佩,劈口一噴,一蓬碧光,夾著紫龍影,暴射而出,還大聲喝問道:“峨嵋田女快,廬山畢姪女,如在此間,請即復話。”左 前方,似傳來一聲嘆息。惠元心急,往前便衝。
  前面削石擋路,而且流水棕棕,寒氣襲人。惠元人如閃電,竟從隙縫之中,鑽了過去,真人一行,也跟蹤而入。靠左,壁上有穴,為石門,石門反扣,似為囚人 之氣。惠元目視真人,似在等候吩咐。紫陽真人,立囑啟鎖,元兒上前扭斷。陸思南已迫不及待,撲上前,將石門朝外一拉。一般惡臭,從穴內傳出,幾使人掩鼻欲 嘔。真人不避污穢,步入石穴,玉佩光華一照,將洞內情景,一覽無遺。眾人不由同聲痛恨,因為其狀淒慘,目不忍睹!石洞之內,坐了一位婦人,一位女子。
  那婦人,滿頭長髮,幾可及地,坐臥之處,不過一處一丈見方,凸凹不平的大石。敗絮一床,又濕又臟,身上青衣布裙,已經腐爛,業已數處肉現,那種蓬首垢 面,幾使人一見欲嘔。旁坐的女子,也是一襲青衣布裙,首若飛蓬,一臉憔悴,而且臉呈浮腫,一身似覺失靈。陸思南已痛哭失聲,當場向那婦人身前撲去。瓊娘也 抱著那少女,嗚咽地哭出聲來。
  真人與江漢神駝,俟眾人情緒略形穩定之後,始含笑道:“田女俠和畢姪女,似被人打傷重穴,將一身功力散去,況且幽禁已久,治療困難,好在本門所存靈藥 原多,復原有望這類傷勢,不宜激動,只一咯血,便無倖免,趕快著人服侍,整理一身,立即出洞,覓地設法治療,俟功力恢復後,畢姪女可隨著勞道友,立返師 門。陸道友和田女俠,暫隨貧道往崑崙小憩,再作去處便了!”真人和江漢神駝,一幹男俠,立退出洞外,守候諸人出洞。
  約莫經過半時,田紉蘭穿著雲姬的服裝,碧襖碧裙,雖然顏色太艷,此時此地,也只好將就了。畢瑤一身,和瓊娘不相上下,衣著自無問題。田紉蘭臉色慘白, 毫無血色,臉上身上,都顯得異常浮腫,走出洞外,一見天光,不由熱淚雙流,飲恨吞聲道:“十來年已不見天日了,自忖必死。承韓老前輩,紫陽道友等人,共謀 搭救,使此身恢復自由,田紉蘭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語罷,竟盈盈的拜了下去。畢瑤也在身後,一同拜倒。
  韓若甫和紫陽真人,忙還禮不迭。就在峨嵋將息兩日,田紉蘭和畢瑤,服食了不少靈藥,身體大致好轉。真人邀江漢神駝、陸思南、田紉蘭、雲姬、天山神丐和 蒼鷹老人,一同赴崑崙小住,除神丐蒼老,未置可否外,眾人均都首肯。惟惠元孑然一身,已成師門待罪之人,而且膩友盟兄,生死莫卜,不見心中難受已極。所立 之處,正是峨嵋後山,離伏龍寺己遠,置身崖前,春花如錦,含蔥疊翠,茫然四矚,感慨萬千。
  真人也被他這種至情感動,慰勉了一陣,並請轉致大悲真人,略謂:兩派世仇,原是先人成見,循此以往,深非彼此之福,深望以武林道義為重,化戾氣為祥和,崑崙弟子們願同秉此志,互相攜手!
  元兒含淚再拜道:“師伯此心,正是弟子求知不得、返山之後,必婉言轉呈,果能如願,則獲福非淺!離山日久,師母猶臥未痊,願從此別。”又向江漢神駝、天山神丐、青蓮師等人,依依告別。瓊娘因他是麟兒惟一肝膽至友,早已淚流滿頰,泣不可抑。
  惟獨蘅春毫無悲戚之容。眾人不覺詫異,元兒也不由暗中嘀咕,正待握手言別,春兒笑道:“此去崆峒,路遙程遠。趁此陽春三月,春色雖闌,鶯聲夫老,擬一同奔赴崆峒,以了游山之願,不知高見如何?”
  元兒一時不敢致答。神駝笑道:“你這妮子,痼疾已愈,卻不願挨在祖父身旁。常聞女生外向,我也樂得撒手不管,待你吃盡苦頭,那時再找我,我可不依呢!”
  天山神丐拈鬚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鬼,也該藏之名山,蟄伏不出了,就讓他們這幹少年人,行道江湖,不但本身可增閱歷,也讓江湖上那班魔鬼崽子們,知道正義猶存,如恣意為惡,老的不出,小的照樣收拾他們!這一來,他們總該有個顧忌了吧!”
  又朝蒼鷹老人笑道:“你我攜手已慣,未了之事猶多,崑崙之行,毋妨俟之。異日陰山氓山這兩處,遲早總得出事,乾脆,往北地一遊,真如見到什麼,走腳報訊,毋需另外找人,豈不也是小小功德一件。”
  蒼老也微笑道:“道友所說甚是,如此我們先走一步了!”青蓮師太偕門下弟子,謝過兩老援手之德。二老也抱拳一禮,立即飄然而去。惠元別過諸老,並特向瓊娘雲姬,依依惜別,二女自然心存感謝,雲姬更黯然傷離,強忍淚痕,盈盈一拜。
  元兒仰天長嘯,音帶嘶啞。一聲珍重,點足而起,蘅春也緊隨身後,一同朝崆峒奔去。
  青蓮師太,正擬攜二女,奔返廬山。畢瑤氣道:“弟子神劍赤蛟,被峨嵋僧眾,強搶而去,如不索還,勢將無法面見恩師!”
  師太忙阻止道:“峨嵋雖敗,實力猶存,赤蛟雖然被奪,他們的龍泉劍,也落於爾師妹之手,彼此扯平,索劍之事,暫且免談,如需劍用,爾師妹袁玉英的沉犀劍,正好用上!”
  說完,將劍遞過,還深深地嘆息一聲。二女知道師叔,對師妹猶深致悼懷,不由一同落淚。
  青蓮師太對江漢神駝及崑崙掌教,欣然一禮,也立攜二女同下峨嵋而去。真人也覺黯然,眼見眾人離去已久,立撮口一嘯,不須臾,空中飛來兩只大鷹,真人和陸思南,田姑和雲姬,兩人一組,各跨一鷹,神鷹振翅凌霄,瞬息投入雲中,不見蹤跡。
  按下諸人不說,先表惠元和蘅春,兩人輕功武技,軒輊難分。惠元因長伴麟哥哥,一旦失群,殊多感喟,雖有蘅春隨伴,但心中總覺抑鬱難宣!
  峨嵋後山,險峻絕倫,古木撐雲,怪石削立,兩人穿枝流葉,越嶺翻崖,仗著師門輕功卓絕,竟也毫不為苦。
  半晌默然無語,蘅春頗感不耐,微慍道:“元弟,愚姊忍心離開年老祖父,不惜千里相從,此種心意,恐怕無人知曉了!”
  惠元微蹙秀眉,盈然欲涕,長嘆道:“姊姊高誼,只要元弟弟稍解人性,即可一目了然。只是我生不逢辰,為了盟兄,得罪了本門尊長。二師伯個性偏窄,不能 容物,且含著絕大心機。這次他失利回山,必藉機發洩。掌門恩師,一向容讓,說不定對我大施苛責,小弟一死原不足藉,但師母,義兄,還有…,”
  蘅春撇嘴一笑道:“還有那如花似玉,對你請深似海的玉女雲英姊姊!”話聲一頓,把一付翦水雙眸,盯在惠元的臉上,幽怨滿懷道:“我猜得可準!”
  元兒一臉嚴肅道:“士為知已者死,女為悅已者容。雲姊姊和我一見傾心,為了我,不惜和她祖父鬧翻,事到臨頭,嚼舌自盡,莫卜存亡。還有我那盟兄,一事 不關已、終日為人忙,百折不屈,千苦不撓。峨嵋一戰,傷上加傷。這兩人,怎麼樣,我也認為是過命的知交,他們和我息息相關,如無懷念之意,那無殊負義忘 恩,這樣的人,也值得姊姊一傾麼!”最後兩語,委婉而情重。
  蘅春確實深深感動,睫毛已濕,熱淚盈眶,啜泣道:“你的一切,不說我也深知,本來,也不怪你。事有先後,情有獨鍾,我生來自怨命苦,此行,事先也和祖 父計議。我可絕不為自己打算,但願一切如我所料,能使你遇之呈祥,事畢歸來,願效北宮嬰兒子,至老不嫁。事祖父以終餘年,又何嘗不是人間雅事?”說得元兒 也落下淚來。
  絕岩之旁,白光一晃,幽香陣陣,沁澈心脾。兩人身旁,立縱落一白衣少女,看她那綽約多姿的身材,和左臂上的燈光,使人一見,即知為酷似龍女的方寶琉。 她恬靜得如九天仙女:長長的秀髮,垂及後肩,鬢雲微亂,白衣素裙,一塵不染,目光落在元兒蘅春身上,顯得無比溫柔。說她像女,這等打扮,更是無從區別。蘅 春不由暗中喝采:“我見猶憐,確是人間尤物。”復又想道:“她熱戀麟兒,只是人家已有兩個,和我一樣,白費心機,終難如願!”
  寶琉女望著兩人,微微一笑,玉頰上,梨窩微露,笑可傾城,依依致問:“峨嵋之事,暫時已了,元弟弟想是準備返山了。”
  女人好妒天成,蘅春也不例外,原來她見寶琉女只問元弟,不及自己,不由引發滿腔醋意。嗤的一聲冷笑,出語更是無情:“我們受貴派迫害,而今已弄得兩敗 俱傷,正主兒更被貴派絕頂高手,掌震內腑,事先還中了你們的毒藥,連絕世奇人元妙長輩,也認為傷勢太重,無計挽回。麟弟弟如不事先失去玉佩,怎麼樣也不會 弄成這等結果,而今人去樓空,我們再待也是苦悶,他不返山,難道在你峨嵋潛修一輩子不成!”
  元兒聽她話中有刺,不由心生微慍,暗道:“憑氣量言,你就無法和雲英相比!”其實,少女們誰都有妒,只要不過份,倒也無傷大雅。寶琉女恬靜的心情,似 乎也漸生激動,粉臉上時紅時白,但瞬即歸于平息。她把頭微朝上仰,閃閃淚光。她皓白的臉如帶雨海棠,輕微的嘆了一口氣,低聲自語:“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 我而死,綿綿此恨,永無絕期!”
  旋將皓碗一抬,拈巾拭淚之後,又如春花微綻般,露齒一笑,答道:“一時任性,做下終身恨事,要悔也來不及了,如果他果真有三長兩短,反正我也打定了主 意。不過,事情演變,弄成這樣結果,雖在我意料之外,又何嘗不在我意料之中?世惟情也始可言情,聚散安危,何須計及?若世俗兒女之輩,都多愁善意,則此短 短一會,猶覺多餘!何況還須冒絕大風險,換來自身煩惱,更用不蛘!”
  元兒見對蘅春,隱有微詞,心吵無忐忑,暗中目視春兒,欲見她臻首低垂,愧恨欲絕,欲也不覺心生憐恤,正待出言勸慰。白光微晃,寶琉女已掠近身前,無比溫柔地握著蘅春的手,微笑道:“愚姊出言無心,是否妹妹見怪!”
  春兒泣道:“是小妹一時不加思索,胡亂出語,琉姊數語道破,自感汗顏無地,今後處世做人,自必三思而行了!”
  寶琉女笑了一笑,旋道:“事情也奇,和他同來的這一批,沒有一位不是光明磊落,相處於處,如沐春風,使人胸懷舒暢無比,這不能不使我私心感動。”又復低首沉吟道:“此來,尚有一事,必須和妹子一談,不知蘅妹能否信得及我?”
  春兒破涕為笑道:“姊姊這份貌象和優美氣質,一見即使人著迷,不論天大之事,只須一語,無不首肯,更無不聽!”
  寶琉女唇欲啟而霞生玉頰,幾番欲言又止。元兒和蔬春,不覺大疑。惠元對她笑道:
  “琉姊姊,你心中藏有何事?我也和春姊一樣,凡與你我有關的事,無不悉聽姊姊,要說,就請講吧!”
  寶琉女望瞭望春兒,慢吞吞地道:“那是十餘年前的事了,為了練滅魔寶 ,每晚,我得獨赴峨嵋後山。滅魔神功,威力奇絕,卻是十分難煉。有一次,水火失 調,我一身燥熱,無法繼續,不得已,只有就壁上清泉,洗肌止熱,幸虧功力不深,不一會,水火歸元,漸覺舒暢,但人也顯得特別疲乏,於是,伴著大石,昏昏睡 去。醒來時,立覺自己身子,被人抱住,一驚之下,順手一掌,抱我的人,竟未料到我醒得這麼快。滅魔神功,中人必摧毀腑臟,以前既未使用,發掌也未必欲致人 於死。
  “來人卻強忍內傷,將我一推而起,冷笑道:“韓某路過,見你睡倒,細看之下,才知爾水火失調。雖然已收既濟之效,但功力用偏,陰極陽衰,正擬用本身功力,助爾脫困,不圖一時不察,脫落神跡,挨上一掌,你是何人門下,如此手辣心黑!韓某倒願一聞!”
  “也怪我當時氣盛,不但未曾稍加辭色,反疑他存心輕薄,藉此掩飾。當即冷冷答道:
  “我是何人,憑你也不配問,你已受我一掌,震傷內腑,但以我功力尚淺,只需覓地清修,調息四十九日,不藥可痊,惟必記住,在此期間,切忌使用真力,否 則,內傷一發,和緩難醫!’誰知此人心性,卻也高傲異常,竟冷笑一聲,掉首不顧而去!不半年,據本門弟子報稱,後山山路旁,有一廢洞,內有屍骨一付。衣飾 服著,猶依稀可辨,察看之下,正是那被我震傷少年的衣物,當時心生悔恨,莫可言傳。
  “其後江湖傳聞,令祖江漢神駝韓若甫,曾踏遍名山大澤,為的是,找尋自己兒子,才知那死去的少年,原是威震大江南北,青銅劍韓仲山。
  “這一次,雖然面晤韓大俠,本欲面致詳情,但又恐引起本門誤會,遂欲言又止。而今面當蘅妹,睹爾音容,又復依稀記憶當年情事,誰也不曾料到,像貌與你們最喜愛的霞妹妹了無二致,偏是一位殺親仇人,恩仇趁此早了,不欲留之來世,所言盡此,惟有待賢妹處理了。”
  事情突如其來,蘅春只覺耳際轟然一響,立時頭昏眼花,嬌軀抖顫,驚叫道:“這不是真的!父親是位正人君子,行事極為謹慎,姊姊更是秉性溫柔的人,絕不致隨便下人重手!
  天啦!人與人,真太可怕了!”
  惠元也知道,這事情極為嚴重,因為那是殺親之仇!同時,如果處理不當,迫使蘅春挺而走險,不顧一切,與寶琉女為仇,那一來,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無論 傷著誰,都是一樣的嚴重。他知蘅春愛著自己,只有委婉解勸,才能壓制她的激動情緒。於是正容說道:“蘅姊姊,這事情出自誤會,方姊蘭心惠質,絕非故意傷 人,而且冤仇宜解不宜結;如她問心無愧,絕不將此事面告吾姊了!”
  蘅春哭道:“這些話,我都懂,只是因傷致死的人,是我的爹爹,語雲。‘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有意無意,我爹總死在她的手上,感情是感情,仇恨是 仇恨,絕沒法混為一談。”旋又對寶琉女道:“我祖父踏遍江湖,找尋父親下落,十餘年如一日,但始終如石沉大海,查無動靜,誰也料不到你是我殺父之仇人,我 只有傷心。”
  親仇絕不能解,相識一場,到頭來峨嵋濺血,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好吧!恕我無禮!”寶琉女秀髮紛披,白衣隨風飄拂,宛如廣寒仙子,謫降塵寰。她長嘆一聲,星眸中熱淚盈眶,低聲答道:“我知道這一誤會,絕難為苦主 所諒。但我也絕不求人諒解。蘅妹妹,要怎樣,就請隨心所欲吧!”眼前黃光一閃,一陣錚鳴,蘅春已拔出青銅劍,仰天狂笑一聲,粉目中淚如雨下。振腕揮劍,疾 如電閃,長劍往寶琉女前胸狠狠刺去。她緊閉一雙星眸,粉臉微笑望天,銅劍飛來,一動不動。只聞嘶的一響,寶琉女前胸白衣,已被利劍刺破。鮮血也隨之而出。
  惠元挽救不及,竟擬用師門太乙五靈掌將春兒震退。不意蘅春倏的把銅劍往後一帶,投劍於地,兩手捧臉,人如一只鬥敗公雞沮喪已極,口中還喃喃自語道:“ 這是人家一種無心之失,而且她還覺疚意重重,殺她不還手!這種仇,實在無法報復,希望爹娘在天之靈,實鑑此心!”這一女娃,原有三分野性,心地爽直,想到 就作,把寶琉女善良的心性試出以後,不覺如醉如癡。往前一衝,一把抱著寶琉仙子,泣道:“姊姊,恕妹子魯莽,胸前創口,是否嚴重,待妹子為你敷藥?”
  方女搖搖頭,很溫柔地一笑道:“創及肌膚而已,不足為意,稍敷藥末,即可痊癒。愚姊一時無心,害妹子父女乖背,十年來的歉疚,使我深致不安,賢妹手下 留情,更使我汗顏無地……”她一邊安慰春兒,一邊卻撫著春兒額前秀髮,溫柔婉變,嬌美無比,胸前一塊鮮紅,她可漫不為意。連春兒也被她的美麗陶醉了。
  惠元一見偌大無比的一場驚險,竟由蘅春懸崖勒馬,輕輕化解,不由引起無限敬意,笑對蘅春道:“韓姊姊,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得饒人處且饒人,處世做人,循此而往,雖蠻貊之邦,亦無往而不利,否則,無理糾纏,日必增多,吾姊真是宜於勸善!”
  春兒笑了一笑,卻攜著寶琉女的手,走到僻處。惠元知道女孩子們的事,很多不便,只好坐著等侯。不久,雙人出來,寶琉女卻換一襲淡黃淺裝,那正是春兒之物,蘅春笑向元兒道:“我們已結成異姓姊姊,你該代我歡喜。‘”
  元兒笑道:“若是適纔動手揮劍的情形,可是真叫我作辣!”
  春兒人本天真,不免笑問道:“如果我和寶姊真的動上了手,你幫那一面?”
  元兒笑道:“那一面我都不能幫,幫你,對不住方姊姊,幫她,卻對不住你!”
  春兒把秀眸眨了一眨,幽幽地道:“這麼說來,你是袖手旁觀了!”
  寶琉女趕緊用話岔開道:“許多事只許心裡想想,無法道破,何必須著追問?”
  元兒一笑,暗中卻更佩服此女聰明。正待攜著春兒告別,不免一臉黯然之色,寶琉女淡淡一笑,漫不意容。春兒惠元,又不免暗中奇怪,對方似已察覺含笑 道:“聚散無常,世情難料,只要彼此意志相投,縱令關山險阻,形隔而心向,又何嘗不是至交?”語聲一頓,旋復低吟:“海內逢知已,天涯若比鄰!”卻把粉臉 轉向別處。
  元兒和蘅春,不禁一驚,深悉此女,對感情極重,她原眷戀麟兒,雖未道出,懷今之殷,不言可喻,不由抱拳為禮道:“久別師門,急於反出,暫和姊姊別過,略了私事,即將仗劍尋訪盟兄,麟哥哥人間祥麟,必有善報,如路過峨嵋,當設法通知吾妹,一同就道!”
  寶琉女把頭連搖,正色道:“此處多險惡,不必重來,以免徒勞跋涉,甚至還惹出其他是非,務宜切記。天色不早,從速下山吧!”
  元兒春兒,只好遵命,下得峨嵋,折向北轉,一路曉行夜宿,風雨無阻。
  春兒對惠元,可說是百依百順,但元兒卻抱定主意,不晤琵琶女,絕不再有任何打算!
  一路上,竟顯得心事重重。春兒雖然極盡慰解,但終不能打動惠元意志。
  一晃半月,相安無事。這一天,已抵達崆峒。
  崆峒相傳為古仙人廣成子修真之地,為道教發揚之處。時值不夏,山花如錦,古木排雲,青石甬道,婉蜒而上,竟可直達崆峒派大悲真人修真之處 崆峒石室。惠元知道二師伯崆峒僧,厭惡自已,此次師兄師姊,相率下山,並攜恩師手諭,名為召喚,實可拘捕。二師伯且親赴巫山,卻被神山三老鐃鈸僧前輩,較 技敗績,如已先行返山,勢必懷恨,儘量在恩師跟前進讒。掌門人雖待自已愛如己出,但如壞話講得太多,自己混淆視聽,雖新生父母,亦難免不滋生疑誤。明如曾 母,三聞“曾參殺人”,終於棄識遁,足為昭監,這一想,不覺憂心如焚。
  蘅春知道元兒心意,遂笑慰道:“醜媳婦終須謁見公婆,事已如此,急也無用,據愚妹之見,不如先行晉謁令師母,將人治好之後,再見貴掌門,以免責罰時,無人勸解!”
  元兒苦笑道:“徒弟對師尊,必須敬之誠意,否則,無殊欺師背祖。承姊姊千里相送,私心竅感,惟小弟在師門系以待罪之身,吉兇難卜,暫擬小別,山麓有兩處女貞道觀,姊姊不妨寄居數月,如未有譴責,當面稟恩師,再謀會晤如何?”
  蘅春雖然不願,但也無法不表贊同,只好頷首應允。
  山麓有霞碧元君書觀,觀主柳嫻,系一老年女道土,為人正派可親,惠元立攜蘅春,同赴碧霞觀,觀雖陳舊,但香火鼎盛,門有古柏虯松,氣勢頗雄。才入觀門,即有年輕女道士,含笑迎接。
  惠元忙抱拳為禮,說明來意後,那女道士含笑望著春兒,滿臉堆歡道:“陳小俠,本觀常有女眷寄宿其間,招待雖然不周,但飲食寢宿之處,尚還素淨,觀主即在內殿。是否進入一見?”
  元兒笑道:“既來寶觀,理直進謁師伯!”
  那年輕女道士,即含笑領路。穿過一道回,眼前便是內殿。殿內香煙裊裊,金像輝煌,蒲團之上,正坐著觀主柳嫻,一見元兒,忙起身含笑道:“陳小俠,下山 日久,風塵滿面,大抵卷遊知返,慧兒少小更事,小俠入觀,理應先行通知貧道迎接,才是正理!”又含笑望著蘅春道:“這位女俠,大約不是貴派同門,否則不至 眼拙!”
  元兒忙依禮相見,又給觀主介紹春兒,並告知因為門規所限,不是本門弟子,宜先行面謁恩師,獲得准許後,始可直接入山,故暫時就此一住。柳嫻慨然允諾,並著女弟子略備酒膳,為元兒與蘅春洗塵,為元兒婉謝,立即別過觀主。
  離觀不久,惠元知道師門中業已發覺有人上山!先是山頭上一聲鷲嗚,鷲為天山神物,一雌一雄,可以出入青冥,生裂虎豹,威猛無比,為元兒五師叔藍衣秀土戴夢華之物。崆峒派守山之責,多僅著這兩只靈鳥。山頭上,鷲影衝空,疾如閃電,盤空數匹,竟朝山下飛來。
  元兒一見,竟是那最威猛的雄鷲,不禁暗想到:“此時如能避免同門發覺,也可減少許多麻煩。”竟想往斜刺裡躍過,繞道山後小徑,由後洞直入恩師雲房,晉 見師尊。那時,或打或責,旁邊如沒有人推波助瀾,罰必不重。這一想定,遂穿身松林之內,沿著左邊,直往山崖便奔。這一來,地多岩石古洞,懸岩高居,削石如 林,山勢奇險。元兒正飛上一處絕岩,眼看自己已到了山腰,越過前面一段坡道,即可翻上崆峒後山。
  到了千丈崖,下落百仞,停身一株古松之上。松樹後,有石穴一,徑可盈尺,如婉蜒而入,蛇行逾刻,即可抵崆峒石室後洞之中,那是大悲真人陳太清修真之 處。隔室,倒是玉鎖夫人洪巧娘養病之所,與其說是養病,不如說是癱瘓,因為水火失調,陽極陰衰,傷了全身脈絡,不但武功全失,連轉側也需人扶持。真人雖然 道學清高,武功劍術,與紫陽真人、南轅北轍,各有獨到之處,但對於這位心愛嬌妻的絕症,竟是一籌莫展。
  惠元本系顯宦之子,父親陳廉,方正不阿,被人誣害,隱獄瘦斃。母方氏,美遭遇賢,時生惠元不到三月,夫羅病倒,憂憤成疾,廉死,病更加劇,逾年亦死。 乳母華氏,將主人成殮之後,遂扶柩歸隴。由於主人宦囊不豐,返華亭之後,生計日促。華氏因主母之賢,感恩圖報,撫育孤兒,不計艱辛,元兒甫三歲,亦積勞成 疾,不久亦逝。這時惠元成了孤苦伶仃,乏人照料,而且乳母屍骸,亦停在在床上,無法埋葬。
  幸有當時好心人士,為之惻然。於是捐資籌款,將死者入土之後,正擬謀撫孤良策,也是合該武林中,要出一位出類拔萃的人物,恰遇著大悲真人,由陸外訪友 返山。道經其處,目睹事情過於悲慘,同進把這孩子一看,眉目秀美不必說,骨格之生,更是千中難擇,遂慨然出面,願盡收養之責。
  鄰保慧眼獨具,知道長為當代奇人,遂大喜過望,當即將元兒交付道長,並捐助百金,以為教養之費。大悲真人,縱聲長笑道:“這孩子,與貧道自有師徒之 分,錢財為身外之物,三清弟子,四海為家,自不需此,否則得資僅止百金,而身旁卻多一累贅,豈非大愚?”語罷,卻抱著元兒,即日返山,還未到達石室,玉鎖 夫人,即率本門弟子,赴洞外迎接。
  一見面,夫人即堆歡含笑道:“掌門人倒不憚煩鎖,連人家幼兒,也抱了回來,收作門弟,替妾身頻添許多細事。五行掌力,又待耽擱多年,否則這孩子須請人 撫養!”話雖如此,卻挨著真人,一把將元兒抱了過去,從頭至腳,把惠元看了個仔細,一見孩子雖有三分單弱,卻是粉琢天成,無處不美,不由嘖嘖稱奇。
  夫人與真人結婚十餘載,雖然無生育,但對孩子卻是萬分喜愛。真人一見愛妻這等情景,也不免暗中開心,遂含笑道:“你不是想撫育一位螟嶺義子麼?這孩子 早失怙恃,無依無靠,老夫見他境遇淒涼,更喜他生像不惡,故特為夫人找了一個累贅,雖為修為有礙,分去不少精神,但為武林中造一奇才,又何嘗不是人生快 事?”遂將元兒身世, 一道過,卻將夫人聽得滿懷淒楚。
  自元兒入洞,玉瑣夫人,竟負起慈母之責,愛護有加。待元兒長成,竟把崆峒武功,傾囊而投。逍遙客陳一真、藍衣秀士戴夢華,也喜愛元兒。從小,就把自己 精研的奇技,暗中授與,在後起之秀中,惠元算是得天獨厚。惟有元兒二師伯崆峒僧,及湖海居士史仁,兩人對這位師姪,卻不投緣,所收的弟子,更存著嫉妒之 念。幸好玉鎖夫人,警覺性高,處處防範,故未肇事端。
  玉鎖夫人因緣五行掌,走火傷身後,元兒為報師恩,願踏遍天下名山,找尋靈藥,為師母治病。而今靈藥雖具,一身卻沾惹絕大麻煩,能否化解,尚未可計,回思往事,倍覺黯然!
  正在出神之際,悄立岩上,只覺雲生足下,一片茫然。身旁,一樹青松,圓如華蓋,枝頭上,一聲微響,紅綠光閃爍間,竟跳下兩個人來。事出猝然,迫使元兒往後一退,只聞來人低喝道:“師弟,你好大膽,闖了彌天大禍,躲還不及,鬥敢回山!”
  元兒見來者正是大師姊紅裳女朱素娥,三師姊綠牡丹顧雙卿。這兩人,都是蘭心蕙質,溫柔無比,絕無害己之心,忙依禮相見。錯愕問道:“小弟雖然罪孽深重,然所行所為,自信未曾踰矩。所謂滔天大禍,不悉姊姊竟何所指!”
  朱素娥幽幽嘆道:“二師伯和四妹七弟,異口同聲告你交結派中仇人,不聽掌門手諭。
  拒不返山.而且還做下那種羞見武林之事,愛了一位姓薛女子。為著別人,竟和四妹七弟動手,而且把他們手中青鋼劍.付著靈虎削鐵如泥,一舉斬斷。恩師本 未動怒,聽你所為太不像話,才下令要以門規處治你。適纔神鷲報警,我和三師妹負責守山.知已有人深入禁地,神劍隱蘊光華,鷲目如電,可以識劍。師弟雖然潛 入後山。但還逃不過我兩人監視,只是一事不解,還得當面請教師弟。你和掌門人份雖師生,情逾骨肉,難道為著一女子,把養育和訓誨之恩,拋之不顧麼?”
  素娥心直口快,這一數說,在她以為理直氣壯,元兒卻可忍不住了,一時不覺顏面變色,身體發抖,眼含熱淚道:“事久見人心,詳情我也不便在此細說,只求 兩位師姊,讓我先見恩師和師母一面,背上靈虎劍,我解下交付姊姊,以示此了無他意便了!”語罷,解下佩劍,將靈虎劍雙手朝朱素娥遞了過去。紅裳女和綠牡丹 見他一片至誠,星眸精光畢露,友愛異常,不由心生憐恤,忙溫言勸告道:“恩師就在雲房,既然急於一見,何必繞道?靈虎劍還是你自己拿著吧!”
  元兒流淚道:“此中道理,日後師姊也必然知道!就煩兩位師姊和我一同進見!”紅綠兩女,果然一前一後,監視元兒,首由朱素娥朝下便躍。但見她嬌軀往前 微伏,蓮足輕點,雙掌揚伸之間,如秋風飄落葉,輕飄飄地往下降落。那絕壁虯松,卻也生得奇怪,樹由壁縫凸出,枝葉朝下,橫伸數丈,宛如一道拱橋。
  朱素娥蓮足一點,微挪柳腰,立把身形定住,正擬招呼元兒,趕決下落。驀覺微風颯然,身後竟有人跟蹤而下。素娥暴吃一驚,心中暗忖:“師弟武功,雖得掌 門秘授,畢竟年紀太輕,修為日淺,我就不信,他會比我高明!”可是事實如此,元兒就在她的身後,丰神玉骨,秀逸奪人。朱素娥不由芳心一動,暗道:“好決的 身法!”綠牡丹顧雙卿,落下之後,不由望了元兒一眼,臉上表情,似覺詫異,淡幽幽的問道:“元弟適纔所用的輕功,似非本門心法!”
  元兒臉上一紅,囁嚅道:“這是綜合本門及義兄所創心法,鍛鍛而成的躡空蹈虛。”
  兩女不由晤了一聲,意似不悅。
  元兒也無法計較,只好一笑置之。
  三入伏身入洞,索行而進。洞口甚窄,通行艱難,尤以朱素娥體質較豐,且有素癖,不數步,衣履膚之上,均有塵泥,雖無傷言,但亦為不歡。
  元兒至感歉疚,黯然說道:“小弟不肖,使兩位師姊,陪同受苦,高情厚誼,終生難忘。”
  顧雙卿忙笑慰道:“同門姊弟,自有守望相助之義,但望掌門人能見諒師弟,則再大的苦,我和師姊也樂於接受了!”
  洞作喇叭形,前行愈遠愈見廣闊,且有天光,真人雲房,就在靠左石室之內。
  元兒只覺心跳,遂婉求素娥,先行通報,自己則跪在門外等侯。
  石室長闊逾兩丈,琴棋書劍,無一不全,門有珠簾,瓔絡垂地,一股檀香味,飄揚室外,但又不見白煙。
  朱素娥將門邊玉磐,輕輕一敲,室內立有磬聲回答。素娥知道恩師練功完畢,准予進謁,將衣裳整理之後,遂肅然而入。
  崆峒師徒規矩可嚴,素娥入室,見大悲真人,猶正襟危坐于雲床上,忙依禮下拜。
  大悲真人溫容問道:“今日是你當值,何事進謁本師?”
  素娥忙垂首答道:“陳師弟現已回山,跪在室外求見,特請恩準。”
  “難道他從後洞繞道而入?”
  素娥不敢蒙被,只好點頭。
  真人把劍眉一掀,兩道冷芒,暴射丈爾,只嚇得朱素娥大吃一驚,暗暗為師弟捏了一把冷汗。
  大悲真人,情緒似頗激動,但他畢竟修為極高,而且師徒情重,強忍胸頭怒憤,略事沉吟,最後還是黯然嘆息道:“你著他進來!並令顧兒,仍回原位,兀守山洞。”
  素娥立即傳諭,門簾一卷,惠元竟膝行而入,低喚一聲:“思師”之後,伏地不敢抬頭。
  真入慍言問道:“你自入本門,師徒情若父子。你師母更是待你不薄,下山之時,為師面贈靈虎,並諄諄千誡。曾幾何時,你卻奴顏親仇,痛師欺祖,傲視長輩,凌辱同門,你二師伯至為震怒,如果獲悉你已返山,這一劍之厄,你自信可以逃脫麼?”
  元兒悲聲道:“弟子一身全為恩師暨師母所賜,感恩懷德,終生不敢稍忘。奉命閱歷江湖,手仗靈虎,亦不敢稍違思師至意,如有觸犯門規之處,自甘領受極嚴 厲之處分!鶴峰出現成形靈芝,弟子為救師母,赴山取藥,卒和陰山派玄風老道之子袁素涵,當場動手,袁素涵暗中使用毒粉,弟子受傷,人已昏絕,本難逃脫敵人 毒手,崑崙弟子季嘉麟,廬山門下的薛瓊娘,舍命相救,倖免於難、且不避嫌疑願和弟子結生死之盟,乃有當日之失!”
  元兒詞情懇切,慷慨激昂,了無所隱,頗使真人感動。但他雖是掌門,對二師兄那種跋扈飛揚,至為忌憚,故一時猶委決不下,只好問道:“你竟不能勝過袁素涵,難道季嘉麟就能把他打敗?”
  朱素娥也囿於長輩成見,似覺崆峒門下,絕不會比崑崙弟子稍差,於是皺著柳眉,把一雙妙目,凝視師弟,那意思是說:“別為自己脫罪,把人家捧得太高!”
  元兒只知照實無隱,續道:“義兄季嘉麟,得崑崙絕傳,並受奇人培養,武功劍術,在當今武林後起之秀中,確係首屈一指,袁素涵焉能與他比擬!”
  “比你如何?照實直說,不要誇張!”真人語音頗高,顯有怒意。
  元兒肅然對道:“弟子雖受思師栽培,然和義兄相比,實有雲泥之判。”
  “那麼廬山弟子薛瓊娘,也比你高明多了。”
  “薛瓊娘為義兄妻室,武功一項,比弟子較差!”
  真人把劍眉一掀,大聲喝道:“你是否為此女美色所迷,視本師手諭,敢如秋風過耳,乃至和你四師姊、七師兄,在巫山金牛谷,比劍動手!”
  元兒嚇得伏地叩首道:“當日弟子等圍困金牛谷,同行數人,為恙蟲螫傷,義兄返山求藥,將傷者託付弟子,因朋友之交,不敢失信,同時恩師諭示,亦著弟子 休宜自處,而師兄師姊,卻一致幫助巫山群盜,強迫弟子返山,並還圍攻廬山受傷女弟子薛瓊娘,弟子一時無奈,只有仗劍維護,神劍犀利,攻守之間,把師姊和師 兄的青鋼劍,失手削斷!”
  “你也無法證實,不愛著那紅衣女子,攜手摟腰,仗劍相護。雖說你是武林兒女,但也逾越常情遠甚,更何況,你曾敦詩習禮,男女之間,那能這等隨便?再說,你師母纏綿病榻,度日如年,難道你毫無記念之心!”
  惠元滿懷委屈,禁不住流下淚來,垂首不語久之,最後卻提出了極大勇氣,嗚咽道:
  “知子莫如父,知徒莫若師。弟子雖近愚頑,但朋友之義,五倫之常,尚還不至愚昧無知。
  而且廬山薛瓊娘,系崑崙掌教紫陽真人當面允婚,弟子再不肖,也絕不至看到朋友妻室,稍懷邪念。因為人家救我在先,急危之時,疏於形跡,事誠有之。盟兄 師徒,慷慨大方,對人更是仁至義盡,常謂崑崙崆峒世仇,那是先輩之事,目前兩派,無怨無尤,武林劫運已起,攜手合作,兩派親於一家,只有百利而無一害。否 則互挾仇怨,壁壘分明,懷鷸蚌之爭,啟漁人之利,絕非崑崙崆峒之福!”
  大悲真人,不覺為之動容,急問道:“難道這是司馬子陽,親口所說?”
  元兒含淚點頭。
  真人沉吟半晌,始說道:“話雖不錯,只怕是有口無心,並還別具姦謀!你在那兒遇見了他?”
  元兒立將峨嵋經過,仔細一說,講到麟兒受傷一節,又不禁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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