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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1, 08:46 AM   #459 (permalink)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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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雙邪拜師

  卻說鬼靈子小六正自得意非凡,暗思帶著群雄再呼幾句狗屁不通的口號,不意將背後整個空門賣出,口號尚未想好,便覺後背一麻,燒是鬼靈子機智百出,應變神速,也自被人點了背心七八處要穴!
  鬼靈子作聲不得,暗道一聲“苦也”,頓覺雙耳生風,渾身軟綿綿,有若乘風而逝。心頭不禁駭然:不知這突施暗算的卻是何人,如此輕功,只怕師父前來也難救我了,倒不知我小叫化何時得罪了這般高人!
  隨即又想:對啦,我師父那老叫化自命一代大俠,得罪的人一定不少。老叫化功力深厚,人家奈何他不得,便來找我這做徒弟的小叫化的晦氣!***,早知有此一難,當初就不該拜老叫化爲師……!
  未等前一個思緒退落,鬼靈子便又在心裏罵牙了自己:好你個不是東西的小叫化,當初若不是那老叫化師父捨命相救,你早就成了玉蝴蝶那色魔掌底的一堆爛泥。此番自己遭罪,卻又如何怪罪那老叫化了!小叫化呀小叫化,你可真他媽不是東西,如果不道自偷偷離開老叫化,又有誰能這般輕易地將你挾於腋下!……罷了罷了,小叫化命中當有此一劫,是生是死,只聽天由命便是!
  心中既如此想,鬼靈子頓覺釋然,竟在人家腋下忘了凶吉,呼呼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時,鬼靈子只覺肩頭胛骨如裂般疼痛,頓時驚醒過來,知有人正用雙指捏自己的胛骨,便不睜開眼睛,裝出兀自昏睡之態。
  卻聽一哄哄夜嫋啼夜的聲音道:“老不死的,此子骨骼奇佳,實爲我老婆子平生所僅見,看來咱們此番算是找到好徒兒啦!”
  言語中竟有一種掩不住的欣喜之意。
  這個自耳邊響起的老嫗之聲,早使鬼靈子渾身雞皮疙瘩直冒,不料五尺開外一老翁一陣怪笑之後的蒼老聲音,卻使鬼靈子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肉麻!
  那老翁道:“牧羊女聞名天下的眼力,又有什麽話可說了!不過,我牧羊童既未加否認,這份心思,端的也是天山少有,佩服啊佩服!”
  竟對自己大加讚歎不已!
  鬼靈子雖雙眼緊閉,二人的對話卻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心道:原來是這兩個老邪物,我還道是誰有這份了不得的功力,卻還對我小叫化突施暗算呢!
  原來這二人竟是名滿天下的“天山二怪。”
  天山二怪,牧羊童陽真子,牧羊女梅依玲,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名動江湖,夫婦二人行爲古怪,荒誕不經,最喜熱鬧,行事只憑一己之好惡,但卻從未做下傷天害理之事。後不知何故,二十年前突然遠隱天山,行事依然古怪,被人稱爲天山二怪。直到半年多前,聽說昔日的白追武林盟主太陽叟東方聖巳亡,二人才又在中原武林露面。不意半年前在武帝宮,突然發現神秘兇殘的“黃龍會”令主,意欲獨霸天下武林的隱身魔頭竟是傳聞早亡多時的太陽叟東方聖,二人大驚而逃,半年不見蹤影,誰知他們又會突然在洛陽現身?
  聞他二人之語,竟有收鬼靈子爲徒的意思。小六哭笑不得,自己早是布袋和尚之徒,二怪並非不知。布袋和尚姚鵬俠名遍佈天下不說,世間哪又有強奪人徒之理呢!此等邪乎之事,當真也只有“天山二怪”才能做得出來!
  突聞牧羊女梅依玲道:“姚鵬那老叫化當真是浪得虛名,如此骨胳奇佳的小叫化跟了他這許多日子,竟沒學到絲毫本事。我老婆子輕輕點他幾處穴道,這半日卻也未能自解。可惜啊可惜!”
  牧羊童連忙道:“並非那老叫化不濟,而是依玲你點穴手段太過高明!佩服!佩服!我牧羊童縱是再下十年苦功,也斷難修到如此高明的點穴功夫半成!唉……”
  言罷竟裝模作樣地自歎自憐,而牧羊女梅依玲竟也裝模作樣地安慰個不休!
  梅依玲狀如枯竹,陽真子有若冬瓜,雖不知二人真實年紀,但總是七旬開外了。二人功力奇高,這自不好說。陽真子功力較梅依玲更爲純厚,這也是天下皆知之事。此時二人一唱一和,煞有介事,若被旁人聽去,不笑破肚皮才怪!
  鬼靈子小六雖將二人之言句句聽在耳中,卻是不發出半點聲響。
  小六正暗中凝集真力,意欲衝開被封穴道。
  人身穴道,除死穴之處,任何穴道被封久了,均會自行解開,若是身負內功之人,以自身所修真力沖穴,那自是比尋常人俠解百倍,先前小六隻一味寬心而睡,心思一切均聽天由命罷了,竟未運勁沖穴。此時聽梅依玲言布袋和尚所教不濟,自己所學不行,才恍然醒悟。一試之下,背心所封穴道已然盡解,鬼靈子這一喜非同小可,差些兒就要跳將起來。卻猛然想起天山二怪正在身旁,自己縱然有千般本事,也萬萬不是二怪那高深莫測的武功之敵,何況自己穴道被封已久,雖一時得解,揮身仍覺得酸麻。只得強壓喜興,暗中運力調息將養。
  天山二怪煞有介事地作一場戲,又自我吹噓一番之後,牧羊女複將手掌摸向鬼靈子肩骨。她還想再一次證實小六確是骨骼奇佳,實爲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材,並且自己眼力之准也是天下罕見。不意一摸之下,竟有一股不弱的真力將她的手微彈而起,禁不住“咦”了一聲,
  陽真子正欲出口相詢,卻見躺在地上的小六出手如風,早點了尚在驚詫的梅依玲的幾處要穴,人也隨即彈起,以一柄雪亮的匕首頂在僵坐的梅依玲前胸!
  陽真子見陡生劇變,意欲相救,卻哪里還來得及,未等他撲出三步,便聽鬼靈子喝叱一聲:“你不要她的命了麽?!”
  陽真子一愣,硬生生收住身形,道:“誰說我不要她的命了?!依玲的命比我老不死的這條老命可要值錢多了!”隨即語鋒一轉,竟振振有辭地道:“小叫化,我牧羊童今日倒要向你問小明白,你說,我可說過不要依玲的命麽?!”
  鬼靈子心中一樂,口頭卻儘量威嚴地道:“是你不要她的命,只要你敢再往前邁一步,她可就沒命了,這你明明知道,可你卻偏偏想朝前走四、五步,你說,你這不是故意想不要她的命麽?!”
  牧羊童陽真子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道:“怎的我往前走一步就不要依玲的命了呢?”
  鬼靈子道:“因爲你只要往前再邁出一步,我手中的匕首就要朝前遞進半尺,你說,我的匕首遞進半尺後會怎麽樣呢?”
  “半尺?”陽真子一怔,道:“你當我和你小叫化一樣屁事不懂嗎?你的匕首再遞進半尺,那就全插進依玲的胸裏去了!”
  鬼靈子一笑道:“那又怎麽樣呢?”
  陽真子一時駭然,不敢道出那個“死”字來。
  鬼靈子小六又一笑,道:“現在你還敢再前進半步嗎?”
  陽真子理直氣壯地道:“不敢!”
  “那就好,”小六道:“現在你再退五步坐下”
  陽真子不解地道:“爲何要我退後五步坐下呢?”
  小六道:“你不退後五步,我這匕首難說就五分之一寸地往前遞進,你如果不坐下,這匕首難說又要二寸三寸地遞進了,這可怪我不得。”
  陽真子未等小六話音落盡,早騰騰騰退後五步坐下了。
  小六點頭道:“很好!”
  “好個屁!”陽真子道。
  隨即又咕噥道:“你那匕首怎的如此怪誕?”
  小六胡謅道:“我這匕首有個名字,叫‘刺梅’,凡是遇到天下姓梅之人,它都會自動地鑽到人家心窩裏去。有人在旁它鑽得還更快……”
  陽真子急道:“要不要我再退遠點?!”
  小六暗樂,道:“那倒不妨,我鬼靈子雖只學到師父他老人家博大功力的皮毛,諒還能把握得住它。”
  陽真子心中暗暗稱奇,稍後便道:“縱是你師父那老叫化在場,我今日也要與你分說個明白,‘不要依玲老命’這句話,倒底是你說的還是我說的!”
  小六道:“我說的。”
  陽真子喜道:“好!我且問你,你爲何要說?!”
  小六道:“因爲我不說你就要往前奔近四五步,而我手中的‘刺梅’匕首又不要掌握,這你也是知道的。”
  陽真子想了想,道:“這倒也是,好吧,我不怪罪你啦,現在你將那刺……刺匕首收起來吧。”
  小六故作詫異道:“我爲什麽要收起來?”
  “因爲……因爲……”陽真子急道,“因爲我和依玲要教你許多連你那老叫化師父也不懂的武功?”
  小六哈哈大笑,正欲開口,卻聽得梅依玲突然叫了一聲:“老不死的,少……”
  原來是小六功力與梅依玲相比實在太淺,雖乘人不防點了她的穴道,但小六與陽真子歪扯了這半天,梅依玲已運力衝開了啞穴,本來再運力一次,就能將全部被封穴道衝開。到時憑她的功力,決不難從小六手中脫險。但她一心一意收小六爲徒,且心中早將小六認作徒弟了,天底下哪有徒弟點師父穴道的道理呢!既是這般想,她就自思要懲罰“徒弟”,並且也讓她想出了辦法,那就是不教他最厲害的幾招武功。猛聽得陽真子說要教小六許多連布袋和尚也不會的武功,她自是心中大急:布袋和尚差不多與他們同時成名,又在中原武林奔走經年,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均有所學,他不會的武功而他們天山二怪會的,也不外他們夫婦自己創研出來的幾手,哪兒又有許多了?!心頭一急,口中便要追出“少教他幾手”之言,不料只追出個“少”字,小六早已駭然一驚,又是出手如風,複點了她周身十六、七處大穴。
  梅依玲啞穴再度被封,便氣呼呼地瞪著小六。
  陽真子卻已站起身來,見小六的匕首果然往前遞進了二寸,匕首尖已頂在梅依玲的胸前,嚇得又連忙坐下,滿臉關切地道:“依玲,你想說‘少’什麽?”
  小六靈機一動,道:“她想說:師兄你少與咱們師父胡攪蠻纏!”
  牧羊童一愣:“依玲她幾時成了我師妹?!咱們的師父又在哪兒?!”
  “好呀!”小六正色道:“你嫌她武功太低,不配做你的師妹麽?既然武功天下無敵的牧羊童覺得有這麽個師妹是辱沒了你做師兄的名頭,那——”
  小六故意停得一停。牧羊童早急得滿面通紅,大聲嚎嚎道:“我何時說依玲武功太低了?!依玲的武功,是比我牧羊童高出十倍!不!何止十倍,簡直是一百倍一千倍!”
  小六道:“那你是願意要這個師妹了?”
  未等牧羊童開口,小六又連忙道:“如果你承認她武功不弱,那就就是說你認爲有這麽個師妹並未辱了你的名頭。如果你不認這個師妹,那就是說你從心裏看不起她的武功。你說——?”
  天山二怪之所以被人譽爲天下最爲邪怪之人,就是因爲行事全憑自己一時好惡,並不從旁推想。大凡邪怪之人,卻都最喜認死理兒,小六機靈活絡,本是一番歪理,卻讓他說得頭頭是道,別說牧羊重已落入彀中而不自知,連牧羊女梅依玲,竟也聽得一愣一愣的,睜著一雙充滿期待的老眼看著牧羊童。
  天山二怪行事雖邪,卻最是伉儷情深,並且二人平生均以武功自負。此時梅依玲目光中的意思,陽真子他豈有不知!
  陽真子心頭一熱,便高聲道:“依玲做我牧羊童的師妹,只要不折煞了我,我又有何不願!”
  小六見二怪中計,心頭大樂,面上卻不見有何喜色,只淡淡道:“如此就好。其實你們師兄師妹,武功各有所長,爲師倒也還放心。”
  牧羊女梅依玲聽陽真子那般說話,心頭也是一熱,雙眼便露出感激之色。
  二怪心靈相通,正自以目傳情,卻猛聽得小六如此說話,心頭均是一驚。
  牧羊童哪還顧得上以目訴說情懷,張嘴便道:“喂喂喂!小叫化!你一口一個‘爲師’是什麽意思?!”
  小六故作一愣,道:“你師兄妹倆煞費苦心把爲師帶到這兒來,莫非不是爲了要拜到爲師門下麽?”
  牧羊童哈哈大笑,高聲道:“錯啦!錯啦!簡直錯得一塌糊塗!”
  小六正色道:“爲師哪兒錯啦?!”
  牧羊童竟樂不可支,道:“這又錯啦,你應該自稱徒兒才是。”
  小六作怒狀道:“放肆!”
  牧羊童卻一本正經:“不放肆。我和依玲見你骨胳奇佳,更可貴的,是你小叫化行事與咱們一個樣,竟帶領群雄高呼些狗屁口號,當真是邪而又邪……”
  話語未落,自己竟呵呵大笑,笑罷又道:“我和依玲被江湖同道尊稱一聲‘天山二怪’,自是最喜性情相投之人,你正好合了咱們口味,因此嘛,我們就想把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傳給了你。但我們怕布袋和尚那老叫化就在左近,才悄悄將你點了穴道。倒不是說咱們武功不如那老叫化,只是老叫化自命大俠,當真是難纏得很。要說論真實功夫嘛,僅依玲一隻手就可打得他哭爹叫娘了。當然啦,這也是你小叫化的造化,才得以改投名師,將來定是前途無量!現在你趕快收了折、折那個匕首,拜依玲和我爲師,如何?”
  這也許是牧羊童陽真子一生當中講過的最長的話了,連牧羊女梅依玲也聽得暗暗稱讚。好在牧羊童沒有被自己天下無雙的口才驚得大叫佩服,只一臉急切地看著小六。
  哪知鬼靈子小六聽罷竟沖天大笑。
  陽真子大惑不解:“你笑什麽?”
  小六故意一本正經地繞著圈子道:“想笑便笑,這是本門的法規。你做大師兄的怎能不懂呢,真是太過愚魯!”
  陽真子大奇:“本門的法規?”
  “這個稍後再細說不遲,”小六道,“當然,爲師笑得也不是毫無道理,現在爲師且問你,鷹爪門無敵神掌楚通楚老掌門與江湖浪子童超如何稱呼?”
  牧羊童口時轉不過彎兒來,便直統統地道:“楚通是童超的師父。”
  “二人相比武功如何?”
  “十個楚通也不是江湖浪子的對手。”
  “如果我小叫化與你們天山二怪放手一搏,結果又會如何?”
  “你?哼!縱是你那老叫化師父,也……”
  “就是說十個鬼靈子也不是你們對手?”
  “這簡直問都不用問!”
  “那就對了。”
  “什麽對了?”
  “我且問你,你能讓楚通改叫童超做師父麽?”
  “不能!萬萬不能!”
  “那你又怎可認爲師改叫你們天山二怪做師父呢?!”
  牧羊童一時被攪得暈暈乎乎,竟“這——這——”的說不出話來。
  小六神色一肅,厲聲道:“陽真子,現在你可知罪了麽?!”
  牧羊童“哼”了一聲,氣呼呼地道:“不知!”
  小六沈下臉道:“第一,你對師祖他老人家不敬,一聲一個老叫化,依本門門規,這要……要自掌三個耳光!不過爲師寬宏大量,且先替你記下!第二,你對爲師大不敬,竟要爲師改拜徒兒你們爲師,如此欺師亂他之言,依本門門規,也要自掌三……不,六個耳光,這爲師也且將你記下。第三……”
  牧羊童氣得哇哇大叫,跳起來就要一掌拍向小六,卻見小六手腕一抖,雪亮的匕首早頂在梅依玲的咽喉!
  牧羊童駭然呆立,卻聽小六厲聲道:“陽真子,你想欺師滅妹麽?!”
  牧羊童聽小六之言古怪,心道:天下只有欺師滅祖之說,又哪兒來的欺師滅妹了!心下大奇,便道:“什麽欺師滅妹?”
  小六道:“你欲掌擊於我,這是欺師!你一掌擊來,爲師的折梅匕首少不得要穿透你師妹的咽喉,這是滅妹!加起來便是欺師滅妹。你想一掌滅了師父師妹,然後獨霸江湖,你說,你師妹會答應嗎?!”
  牧羊童汗水淋漓,頹然坐下道:“不會。”
  小六語鋒更加淩厲:“你知師妹不會,並且你也知師妹的武功並不弱於了你,她便成了你獨霸江湖的礙阻,因此你便想借爲順之手將她除去,對麽?!”
  牧羊童大急,連忙道:“不對!不對……!”
  小六“哼”了一聲:“不對?!那你怎麽做出一付隨時要第二掌擊過來的樣子?”
  牧羊童道:“我沒有!”
  “你沒有?”小六道:“爲師怎麽知道你沒有?哼!你且對師妹和爲師發個誓來聽聽!”
  天山二怪本都是直魯之人,如此歪攪蠻纏怎是鬼靈子的對手,他這一番歪理,竟讓梅依玲也聽出了幾分“道理”,便目光古怪地看著陽真子,似是忘了小六的匕首正指在離她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
  陽真子一急,再也顧不得什麽,“撲嗵”一聲跪下,竟發下毒誓來:“天公在上,厚土在下,我陽真子要是再有一掌擊向——”
  小六急忙道:“師父和師妹!”
  陽真子道:“師父?”
  小六應了一聲,才道:“你不誠心麽?!若不誠心你師妹怎能信你!”
  陽真子一咬牙,道:“我陽真子若有再一掌擊向師父和師妹之心……”
  他雖是下了狠心,但說到“師父和師妹”這五個字時,聲音畢竟也小了很多,待他這句話說完,小六又連忙幫他接下去:“那就被師妹一掌擊斃!”
  陽真子愣愣地看著小六。
  小六道:“你是不相信你師妹憑武功能一掌斃了你麽?!”
  陽真子茫然地搖搖頭。
  小六又道:“那你還不把誓連起來發一次!”
  小六的話狗屁不通,但陽真子卻也沒時間再猶豫了,因爲此時梅依玲的目光裏顯然在說:老不死的你總說我武動怎麽這麽高強,原來在心裏是如此瞧我不起麽!
  她哪知道自己和陽真子一樣,都早上了小六的當了。
  只見牧羊童果然虔誠無比地道:“天公在上,厚土在下,我陽真子若有再一掌擊向師父和師妹之心,便被師妹一掌擊斃!”
  發下毒誓之後,便呆呆地看著梅依玲。梅依玲此時雖心裏對陽真子懷著老而彌堅的柔情,但總是覺得有些怪怪的。陽真子也一般心理,只是二人均不知道是哪兒不對。
  鬼靈子小六見他二人愣怔怔地對視,哪里還忍將得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一笑,倒使天山二怪頓時醒悟是上了鬼靈子的當了。
  梅依玲苦於穴道被制,作聲不得,只用怨毒的目光瞪著小六。
  陽真子便欲發作,卻見小六早發現自己失態,轉瞬停了笑聲,又將匕首指定梅依玲喉頭。
  小六打了個哈哈,道:“爲師早已有言在先,本門門規第一條便是想笑便笑。方才爲師見二位途兒四眼有若鬥雞,甚是有趣,這便想笑,因而笑了。可你們的表現卻使爲師失望得緊。說不得,爲師只好細細與二位徒兒分說本門門規細則了。”
  陽真子怒道:“什麽狗屁門規!哼,我和依玲幾時又拜於你小叫化門下了!”
  “對!徒兒提醒得是,”小六一本正經地道:“雖然方才徒兒發下毒誓時曾叫了爲師一聲‘師父’,但咱們江湖中人,最是信諾守誓。俗言道:名不正則言不顧。這拜師入門之大禮,倒也不能廢了。重道尊師這一條,確是咱江湖中人務須時刻銘記之第一要義!現在徒兒既提醒爲師,那咱們不妨這就把入門之禮拜了,正正名份,往後也好對江湖同道有個交待。”
  陽真子哪還忍奈得住,高聲嚷嚷道:“不拜不拜!”
  小六故作驚奇道;“爲何不拜?徒兒這便道出緣由來給爲師聽聽,如果徒兒之言成理,那爲師倒也可考慮。”
  陽真子想了想,竟哈哈大笑起來。
  小六道:“徒兒因何好笑?哦,對了,本門第一條門規便是想笑便笑,可以不問緣由的,這一條門規徒兒倒是遵循得好!爲師如此見問,反倒顯得不如徒兒理解門規要義之深厚了,哈哈!”
  “狗屁!狗屁!”陽真子連連道:“老夫之所以笑,是因爲思想這事委實邪乎荒唐!”
  小六正色道:“這爲師到未覺出。”
  陽真子道:“無論年紀武功,我和依玲盡可以做你高祖高母了,卻要叫你爲師父,哈哈!哈哈!不通啊不通!”
  世間只有“高祖”之稱,卻哪兒冒出了“高母”之說!鬼靈子強壓住笑,道:“這般說話,足見徒兒學識淺薄、孤陋寡聞之極。矣!往後爲師倒是要多加教導了!”
  天山二怪怪癖甚多,其中一癖就是自以爲學識淵博,最喜賣弄狗屁不通的文辭,常使人啼笑皆非。此時聽小六竟說他學識淺陋,陽真子白眼一翻,便要搜索枯腸大加反駁,小六卻不給他時間,馬上接下去道:“徒兒可曾聽說這樣一句古話:聞道有先後,達者爲師?”
  未等陽真子開口,小六立即又連連搖頭,裝腔作勢地道:“當然,當然,這般深奧的至理名言,徒兒自是從未聽說過了,至於此言之義,徒兒自也是不懂的了,爲師倒是多此一問了。”
  小六話音剛落,陽真子便急忙道:“小叫化休要門縫裏瞧人,區區一句‘聞道有先後達者爲師’之言,老夫早已倒背如流了,其義是說領悟道理有先有後,無論年紀大小,先領悟的便可爲師。”
  小六故作驚奇道:“沒想到徒兒還有這般學識,當真是爲師小覰於人了!”
  牧羊童滿臉得色。
  小六又道:“但有一個道理,不知徒兒領悟了沒有?嗯——我想是沒有。”
  陽真子“哼”了一聲,道:“什麽道理?”
  小六道:“咱們武林中人,要想名正言順,便得有個師門來歷,否則只能算是孤魂野鬼。這個道理爲師領悟得早,年紀尚幼便拜了名滿天下的布袋和尚姚大俠爲師,家師他老人家曾就此事不止一次誇讚我聰穎。卻不知二位徒兒這一大把年紀,在遇上爲師之前,可有別的師承麽?”
  陽真子一愣,說不出話來。只因天山二怪天賦稟異,一身駭俗的功夫儘是二人自創,獨成一格,並未有何師承。小六自是知道這一幻才故意這般胡攪,見陽真子果然中計,便一本正經道:“就此事來說,自是爲師早悟了一步,因而你師兄妹二人拜我爲師,並未有絲毫的邪乎荒唐。”
  陽真子心中自覺大大的不對,卻聽小六又說的頭頭是道,一時竟作聲不得。
  便聽小六又接著道:“至於二位徒兒的年紀,自比爲師大出何止數倍,然本門有個名目,叫……嗯……歪邪門。故名思義,本門行事決不可以常理度之。二位徒兒行事正投爲師所好,連江湖同道,也尊稱二位一聲‘天山二怪’,因著此點,爲師才肯收二位爲徒。如若二位雖武功奇高,但行事卻與被人稱爲大俠的胡醉啦童超啦他們一般,那卻也不配拜於我鬼靈子門下。另有一條,爲師見二位年事已高,卻對凡江湖中人皆應有師承來歷這千古至理領悟不透,別人因你們功夫了得而嘴上不言,心裏卻想,天山二怪雖是武功厲害,學識超群,也不過是兩個孤魂野鬼而已!爲師爲二位徒兒計,便收二位爲徒,也好使你們師兄妹往後行走江湖名正言順。至於將來江湖中若有人對爲師的年紀有所微辭,二位徒兒自可理直氣壯地告白他們:本門自命‘歪邪門’,個中深奧之理豈是凡人可以領悟!關於這一點,本門第二條門規自有章法:凡本門弟子收徒,年紀均不可小於師父!縱是你師兄妹二人往日若欲收徒,也務須先問清楚人家的年齡,若是小於二位自乃也是斷斷不行的。”
  這一大番話乍看上去有理有情,對天山二怪有吹有打。再說二怪行事又邪怪百出,竟聽得牧羊童陽真子連連點頭,而穴道受制的梅依玲,則愣愣的無法作聲。
  陽真子在活一大把年紀,竟被小六那如簧之舌說動了心,囁嚅道:“小半歲也不能收爲徒兒麽?”
  小六斷然道:“不行!既然江湖中各門各派都是弟子年弱于師,咱們歪邪門就必須一代長於一代,這事卡看上去有悖於常理,但咱們行事卻決不可遵循常理。爲師這般反其道而行之,也是有高深道理的。”
  陽真子來了興頭:“不知是何高深道理?”
  小六道:“爲師闖蕩江湖數載,發現無論天下各門各派,均是師父武功強于弟子,但天下又決無不死的師父,師父一死,弟子便弱了長輩的名頭,墮了本門神威,這豈非變相的辱了師門!本門一代長於一代,武功自是一代高於一代,如此這般,本門的神威只會越來越高,將來,哼!若僅以武功而論,只怕天下所有門派都要唯咱們歪邪門之馬首是瞻了!”
  說到得意之處,鬼靈子小六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陽真子越聽越有趣,也跟著呵呵大笑。
  小六見事已有了五成成算,便機不可失地道:“徒兒若無異議,咱們這便把名份正上一正如何?”
  陽真子收住笑聲,道:“這自無不可,只是依玲她……?”
  小六道:“你做師兄的應了,師妹豈有不應之理。”
  小六邊言邊觀顔察色,見梅依玲面上大有不願之色——其實牧羊女梅依玲行事之邪,決不在其夫之下,她自也覺得鬼靈子的主意妙不可言,只是這平日穴道被小六所制,且又有一把匕首在喉間比來比去,對小六早惱火異常,故止生了異心!——
  小六打一個哈哈,接著道:“你做師兄的代師妹拜師,爲師妹省了磕頭,師妹心裏只會對你感激不盡呢,不信你問她願拜不願拜。”
  陽真子果然問道:“依玲,你說咱們拜是不拜?”
  小六伸手解了梅依玲啞穴,卻是一解又封!
  侮依玲剛想說“拜他的叫化屁!”但僅說出個“拜”字來,啞穴又被封住了。
  小六連忙道:“看你師妹,她說:拜!”
  陽真子又一咬牙,道:“既是依玲你也說拜,那我便拜了又有何妨!”
  言罷竟“撲通”跪下,沖小六磕了三個響頭,高聲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小六心中大樂,面上卻不露聲色,大咧咧的受了陽真子三記響頭,末了道:“歪邪門第一代大弟子陽真子聽著!”
  陽真子肅手而聽。
  小六道:“令師妹此時有所不便,你這便代她行拜師入門之禮!”
  陽真子道:“我……?”
  小六道:“你就這般說:師父在上,弟子梅依玲身有不便,託付師兄陽真子代爲磕首拜順,禮成之後,千秋萬代,永爲鬼靈子之徒!”
  陽真子覺得這拜師之言很有些怪,看看鬼靈子,又看看梅依玲,滿面詢問之色。
  小六輕笑一聲,如法炮製,點穴封穴之間,恰好比梅依玲道出“說不得”的第一個字!
  陽真子雖武功強于梅依玲,卻歷來最聽牧羊女的話,此時聽她說“說”,便又跪將下去,磕了三個頭,將小六的話重復了一遍。
  梅依玲氣得咬牙切齒,卻又作聲不得,心思穴道一旦得解,若不找這個叫化大大的晦氣,那她就在稱天山二怪中的牧羊女梅依玲了!
  哪料她的心思,鬼靈子像是了若指掌一般,待陽真子代梅依玲叩首拜順已畢,小六便道:“現在大禮已成,爾等二人自今之後,便是我歪邪門的第一代弟子,你師兄師妹要相親相愛,白頭偕老,永不反目!徒兒,爲師之言,你可做得到麽?”
  天山二怪伉儷情深,小六的話正說到了陽真子的心裏去了。未等小六語音落盡,便連連點頭道:“做得到,做得到!”
  小六故意淡淡道:“那就好。你們既已入了我歪邪門,本門門規倒是不可不對你們分說明白。”
  陽真子急忙道:“第一條,想笑便笑;第二條,徒兒年紀不可小於師父,連小半歲也不行……”
  “對,”小六道:“第三條,既經入門,永也不得違背師父,否則便是欺師滅祖,天理難容!好,徒兒跟爲師將這一條念上一遍。”
  陽真子果然跟著小六念了一遍。
  小六看了看梅依玲氣憤已極的模樣,心頭一凜,想了想,又道:“現在徒兒跟爲師念第四條門規:往後若師兄陽真子對師父發難,師妹梅依玲須當即刻自絕經脈而亡,反之,若師妹梅依玲對師父鬼靈子發難,師兄陽真子也必須自擊天靈蓋而亡……”
  陽真子跟著念到這兒,心中大覺不是滋味,說道:“師父,這條門規怎的這般怪?!”
  鬼靈子心頭暗笑,卻故作高深道:“本門自名‘歪邪’,不怪何能顯示本門的非同一般!徒兒休要打岔,這一條尚未念完呢,現在你再跟著爲師念:若違此誓……不對不對,若違反這條門規,出門遭天道,屍骨不存!在家被雷轟,雙雙燒成焦炭!”
  這哪兒是門規,簡直比天下任何毒誓都要刻毒!
  陽真子越念越覺得不對,但又怕問次來會遭師父說他淺薄,竟悟不透“歪邪”門之博大精深,只悶悶的深感納罕。
  鬼靈子心中越想越得意,想天山二怪的功力,只怕不弱于自己的師父,此時卻已成了自己徒兒,若是讓老叫化師父得知,只怕不知會如何得意呢。因而道:“第五條!”
  陽真子跟著道:“第五條。”
  小六道:“自今之後,不論何時何地,見了爲師,均務必高叫三聲師父——”
  念到這兒,陽真子實在忍不住了,道:“師父,這一條——”
  小六打斷他的話道:“之所以有這一條,是爲了向天下英雄表明,本門雖名爲‘歪邪’,卻是天下至爲尊師重道之門,以便任何自命名門正派之人不敢小覰!”
  陽真子雖覺心中尷尬,但卻不便反駁。
  只聽小六又接著道:“——與此理相同,往後不論何時何地,陽真子梅依玲只要遇上爲師鬼靈子的師父布袋和尚姚鵬,均務須大叫三聲師祖。遇上鬼靈子之師姐柳瑋雲,均務須大叫三聲師伯。否則……嗯……否則自掌六記耳光!”
  陽真子一字不漏地跟著念完了,囁嚅道:“師父,爲何要自掌六記?三記不成嗎?”
  “不成,”小六道:“既是門規,爲師也不好道自修改。對了,爲師突然記起,此條門規後面還有一句,你跟著爲師念——”
  “本門弟子自掌耳光時,務須啪然脆響。”
  陽真子眉頭皺得緊緊,輕聲道:“師父,本門的門規一共有多少條?”
  鬼靈子眼珠一轉,道:“尚有最後一條。”
  陽真子的眉頭總算舒展了些。
  卻聽小六道:“現在徒兒跟著爲師念這最後一條:本門門規甚多,因師父一時難以記清,往後師父只要想起,隨時向本門第一代弟子宣佈。完了。”
  陽真子大惑不解,道:“師父,這怎算得一條呢?!”
  小六道:“本門門規,決不可以常理度之,二位弟子須得切記此項。好啦,現在你把咱們的門規全部背一遍給爲師聽。”
  陽真子果然從首至尾背了一遍,背第四條時,總有些疙疙瘩瘩。
  小六聽他語畢,出手如風,解了梅依玲所有被封穴道,然後縱身一躍,人早已縮到了陽真子身後。
  好個梅依玲,功力端的了得,雖渾身穴道被封幾近半日,卻是穴道剛一得俯便一彈而起,伸手抓向小六。
  鬼靈子知她恨己已極,她會猝起發難,未等梅依玲近身,口中早大喝道:“陽真子。你忘了本門第三條門規了麽?!”
  陽真子行事雖邪,卻也最是遵守誓言。小六的喝聲,無疑有如驚雷。陽真子心中一派茫然,伸掌便要自擊天靈蓋!
  梅依玲駭然收住身勢,愣愣地看著丈夫。
  陽真子黯然道:“依玲,你既是要對師父發難,我只好——唉!”
  梅依玲呆立良久,黯然長歎一聲,不知如何是好。方才陽真子與小六所說的話,她是一字不漏的聽到了。她知道如果自己找小六晦氣,陽真子肯定會自擊天靈蓋的!夫妻數十年,丈夫的脾氣她早一清二楚。
  二人正愣愣對視,小六卻嘻嘻一笑,從陽真子背後轉出,道:“二位徒兒,爲師有要事須先行一步了。”
  梅依玲冷哼一聲,嚇得小六又直往陽真子背後鑽,正欲搬出門規,卻見梅依玲並無發難之意,只得訕訕轉出,對陽真子道:“爲師這便走了,二位徒兒多多保重。”
  言罷不敢久留,舉步便走。行不出五丈,卻聽陽真子道:“師父。”
  小六轉過身來,道:“二位徒兒還有何事?”
  梅依玲恨恨道:“什麽二位徒兒!老不死的叫你師父,我老婆子卻還沒叫!”
  小六也不以爲忤,只對陽真子道:“徒兒是問爲師咱‘歪邪’門有何事要做麽?”
  小六不愧鬼靈子之名,這一猜竟猜了個正著。陽真子被梅依玲搶白了一句,不知如何作答,只來了個默認。
  鬼靈子想了想,從懷裏摸出兩錠純金抛了過來,道:“爲師所帶金銀不多,先每人給你們一錠金子聊作盤纏之用,眼下本門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尋獨孤樵獨孤公子的下落,你們這便去打探打探,有了訊息便想法傳遞於我。二位徒兒好自爲之。”
  話音落時,人已在數丈開外,只留下天山二怪看著手中的金子發呆,一錠純金,足可買下一座酒樓!鬼靈子隨手便抛出二錠,還說所攜金銀不多!他們哪里知道,那金子根本不是小六的,他也是在洛陽悅仙客棧順手牽羊而得。否則一介小叫化,出手又怎會這般闊綽。
  二怪呆立良久,心知此刻木已成舟,拜鬼靈子那小叫化爲師已成事實,心中甚覺窩囊,互相擊怨一番,卻也於事無補。
  好在二怪此番重抵中原,本是爲著尋獨孤樵而來,這倒與那小鬼師父的吩咐無甚衝突。二怪便依自己心性,思謀出了個萬全之策:往後竭力避開那小叫化、老叫化和柳瑋雲三人,也就無甚尷尬了!
  計較停當,二怪便回轉洛陽,到那天下第一鬧市打探獨孤樵下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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