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江湖莫測
江湖兇險,人盡皆知。然江湖中怪異而大悖常理之事的層出不窮,若非置身其中,只怕連諸葛孔明複生,也是個說不清道不白的了。
昔年江湖白道盟主,一代大俠東方聖,到頭來卻是個狂魔巨梟,落了個一劍斃命、命喪黃泉!
而“江湖四大魔頭”,以狠、陰、毒、色各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千佛手、千面狐、毒手觀音和玉蝴蝶,除千佛手任空行大難不死,仍以他的兇殘狠毒暗中作惡江湖外,鬼使神差,從不好色,只以易容之術獨步天下的千面狐智桐,竟會因色而送命。以一“色”字名列大魔的玉蝴蝶金一氓,反倒長歎色運乖蹇!
——年餘來,玉蝴蝶因色被布袋和尚掌傷于先,好不容易采良家閨女之陰將傷療愈,又震駭于江湖浪子于後。正爲江湖浪於並未窮追不捨而感幸運,卻身陷千佛手任空行毒力,不得不替人家效命,待聽得一少女咯咯嬌笑,以爲蒼天開眼,賜恩於他,複又被毒手觀音一語驚得七魂丟了四魂,只顧驚惶逃竄!
漫漫大漠,除了黃沙枯骨,玉蝴蝶卻又去哪兒找尋妙齡女子!一代色魔,竟只能踏著綿延起伏的一個又一個沙丘,到大漠深處替別人送解毒之藥,不時仰天長歎!
而正當玉蝴蝶大歎色運乖騫之時,昔年以毒殺人如麻的毒手觀音侯玉音,卻正在救人性命!
善使毒者姓善於醫,這本不足爲奇。奇的是名列江湖四大魔頭的毒手觀音,此時救治的卻是堂堂名門的昆侖派新莊掌門邰盛!
“毒魔”此舉,別說令兩名昆侖弟子膛目結舌,縱是與她情同母女的徒弟司馬青青,也是又驚又氣,因而出言譏嘲“又愚蠢又無能”的昆侖弟子!
毒手觀音本正以自家真力替邰盛續命,但聽徒兒青青在車廂外譏諷昆侖弟子之言太過損人,只得略收真力,道:“青青你休得無禮!”
青青對著車廂做個鬼臉,她雖不怕師父,但此時師父正運功救邰盛性命,卻是分心不得。便抽出長劍,護住車廂門戶,眼中竟似沒有兩名昆侖弟子在側。
兩名昆侖弟子技不如人,大覺尷尬,卻也不便作聲。
四下裏一片寂靜。
約摸過了半盞茶時分,忽聽毒手觀音沈聲道:“玉蝴蝶你這魔頭,還沒被姚大俠一掌送命麽?”
車廂外三人聽得玉蝴蝶之名,頓即大駭。四周環顧,卻又不見有何人影,均覺莫名其妙。
而車廂內的毒手觀音,本正運足全身真力,只須稍過片刻,邰盛被震得哀位的五臟六腑便可歸位,再輔以藥物,性命武功均可無礙了。
但毒手觀音何等樣人,玉蝴蝶在五丈外弄出一聲輕響,卻早被她覺察。此時自己爲救邰盛性命,耗了大半真元,哪還是那色魔敵手!若讓那色魔知此情由,師徒倆定受其辱,而邰盛和兩名昆侖弟子,必將喪命當場。故而硬生生撤回真力,一語驚走了玉蝴蝶!
待確信那色魔已逃得遠了,毒手觀音複替邰盛救洽,但手一與邰盛百彙穴相接,頓時大驚!
邰盛本將歸位的五臟六腑,因毒手觀音陡撤真力,複又離位,且比先前更甚!此時能否救其活命,已是殊無把握了!
毒手觀音大驚之下,哪還顧得許多,運足全身功力,將自家真力強行輸入邰盛體內!
青青聽師父一語之後便又無聲,四周複歸寂靜,心中微覺蹊蹺,便悄悄掀開車簾一角,朝內一觀,但見師父雙目緊閉,雙掌貼在邰盛胸腹間,頭上白霧繚繞!
青青大驚,輕輕放下車簾,縮回頭來,心知師父此舉定然要折損功力,這全怪昆侖派無能,本待出言怒駡幾句,又恐驚擾了師父,那卻兇險,當下惡狠狠地瞪著兩名昆侖弟子,弄得二人莫名其妙,不知何放又惹惱了這個姑奶奶,
又過得半個時辰,毒手觀音才從車內出來。但見她滿頭大汗,倦怠地對昆侖弟子道:“邰掌門沒事了。”
青青心疼地掏出香帕爲師父擦汗,怪嗅道:“讓你別管閒事你偏管,師父你——!”
毒手觀音微微一笑,輕輕拍了青青臉蛋一下。
青青冷冷地道:“自己沒本事,就別來走江湖。”見師父又要教訓她,連忙道:“對了,師父才說什麽玉蝴蝶,到底怎麽回事?嚇了人家一跳?”
毒手觀音幾乎忘了此事,聽青青如此一問,心裏也甚覺奇怪:玉蝴蝶在江湖中也算名頭甚響之人,卻不知他何以連場面話也不交待兩句便溜了。百思不得其解,遂搖搖頭道:“玉蝴蝶確實來過,但不知何故一言不發地又走了。”
青青聽師父如此說,也是大惑不解。
兩名昆侖弟子早鑽進車廂,見他們掌門確已被救活,雖然看上去極是萎頓,但卻絕無性命之憂了。兩人驚喜異常,竟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邰盛幽然道:“救我之人是誰?”
兩人齊道:“救掌門之人,是毒手觀音侯前輩。”
邰盛聞言不覺一愣。良久才黯然輕歎一聲一道:“快請侯前輩來,待本掌門謝過救命之恩。”
邰盛之所以喟歎,是因年前“昆侖三劍”下山找尋師父時,毒手觀音師徒也剛從雲南玉龍雪山初入中原,彼時毒手觀音魔性十足,在洛陽一家客棧,只因他多看了青青一眼,便差點命喪她師徒之手。後雖得江湖浪子童超搭救調解,但雙方梁子總也是架上了的。後因多番變故,毒手觀音魔性盡斂,但個累情由,邰盛又怎知曉。此時聽門下弟子說救自己性命之人竟是毒手觀音,邰盛怎不爲難:他與童超的恩怨尚不知如何了結,怎的又遇上了這樁難處之事!
但大丈夫行事當恩怨分明,人家救了自己性命,這大恩卻不能不報,是故長歎一聲之後,便令弟子有請侯前輩。
當下一昆侖弟子依掌門吩咐,下得車來,對毒手觀音師徒恭恭敬敬地道:“敝掌門有請侯前輩。”
卻聽青青“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侯玉音卻走了過去,掀開車簾,見邰盛意欲起身忙道:“邰掌門傷勢未愈,請勿多禮。”
邰盛知她所言不虛,便虛弱地一抱拳,道:“多謝侯前輩救命之恩!”
侯玉音道:“邰掌門言重了,卻不知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然——?”
邰盛苦笑道:“川陝五虎。”
侯玉音心中納悶:想你邰盛好歹也算昔日“昆侖四劍”之一,如今更是一派掌門,卻怎地如此不濟,竟被幾個強盜打成這個樣子!
當下兩名昆侖弟子也覺面上無光,忙將前因後果講了一番。
侯玉音不動聲色,心中卻大不以爲然:什麽“五虎陣”,只怪邰盛自己無能罷了!
便聽邰盛對門下弟子道:“你們不要替我臉上貼金,貽笑方家了。本掌門技不如人,若無侯前輩相救,早巳一命歸西,還談什麽羞愧不羞愧,面上有光無光了!”
毒手觀音聽邰盛這般說話,心想這邰盛還真不愧是一派掌門,算得上是條好漢!好感頓生,道:“川陝五虎乖戾霸道,出招陰損歹毒,那掌門一時失手,也並不算就弱了你昆侖名頭!往日再讓邰掌門遇上,一劍一個殺了便是!”
邰盛聽毒手觀音言語中竟在替他昆侖派維護聲譽,心中不由大奇。
便見毒手觀音從懷中掏出一紅一藍兩包藥來,遞給一名昆侖弟子,道:“紅的內服,藍的外敷,再調養半年,鄰掌門便可無礙了。”將頭轉向邰盛,道:“邰掌門,如此咱們別過了!”
邰盛肅然道:“侯前輩救命大恩,邰盛沒齒不忘了。”
毒手觀音道:“邰掌門言重了,告辭!”言罷放下車簾,對早已等得不耐煩的青青道:“咱們走吧。”
青青白了師父一眼,嗔怪道:“偏就你事多!”
毒手觀音之名,使多少江湖中人聞之喪膽,卻偏偏對這個愛徒毫無辦法。當下笑道:“小丫頭你懂什麽,師父是爲你好!”
“爲我好!”青青大奇,道:“怎的又爲我好了?”
毒手觀音卻不作答,舉步便走。
青青急忙跟上,正欲問個明白,忽聽已在十丈之後的一昆侖弟子高聲道:“侯前輩請稍候,敝掌門有話要說!”
青青轉頭怒道:“有什麽屁也早該放完了,師父,你——?”
青青愣住了,因爲毒手觀音果然折身向“靈車”走去!
毒手觀音掀開車簾,道:“不知邰掌門有何話要說?”
邰盛道:“方才忘了告訴侯前輩,在下被那五個賊盜擊昏之時,曾隱約聽得他們竟不知以何手段,捉住了木葉令主……”
“木葉令主?!”毒手觀音聞言大驚,打斷了邰盛話頭,急道:“他們果真捉住了木葉令主?!”
邰盛點點頭,道:“本來在下只知車中有一個阮姑娘,便是昔日洛陽阮蛟之女阮靈素,沒想搭救不成,反倒……”
毒手觀音打斷邰盛之言,這:“邰掌門果真聽清了麽?”
邰盛點頭道:“他們說什麽要將木葉令主交給公子公主領賞,便自朝西而去了。”
毒手觀音沈吟道:“公子公主——?”
邰盛道:“他們確是這般說的,卻不知……?”
話音未落,便見毒手觀音面色一肅,道:“多謝邰掌門見告!事不宜遲,侯某就此拜別!”
言罷一抱拳,車簾落下,人卻也掠至青青身側,道聲:“走!”拉起徒弟便朝西疾奔。
遠遠傳來那昆侖弟子高呼聲:“川陝五虎只剩其四,且各瞎一目,兩人斷臂……”
青青不明所以,被師父拉著一口氣疾奔了半個時辰,心中大是不願,便故作疲軟,迫使毒手觀音慢下腳步來。
一待師父腳步轉緩,青青便道:“好臭!好臭!”
她不說“好累”而說“好臭”,倒使毒手觀音大惑不解,因收住腳步道:“什麽好臭?”
青青一本正經地道:“方才不知昆侖派那三個小賊放了些什麽屁,咱們一口氣奔出這幾個裏仍然臭氣熏天!”
毒手觀音哭笑不得,道:“青青休要貧嘴,事不遲疑,咱們快走!”
青青卻索性坐下,道:“師父所言極是,事不遲疑,望師父趕快把因何要救邰盛那小子性命,卻又說是爲我好的緣由道個明白,否則徒兒便再也走不動半步了。”
毒手觀音無可奈何,只得道:“若爲了江湖浪子童超,你走是不走?!”
青青一躍起身,朝西便奔!
毒手觀音見狀哈哈大笑。
青青見師父並未跟上來,只在後面大笑,以爲中計,竟坐地撒嬌,嗚嗚地哭了起來!
毒手觀音連忙來到青青身側,柔聲道:“青青,你又怎麽啦?”
青青本是撒嬌假哭,此時聽師父柔聲輕問,頓覺羞愧難當,竟真的哭出聲來,邊哭邊道:“師父你欺負徒兒,嗚嗚……!”
毒手觀音啞然失笑,心知青青是自以爲中計而感羞愧,便故作肅然道:“好!就算爲師騙了你,但你既是爲師徒兒,便須回答爲師問話!現在爲師且問你:邰盛小子的師父,昆侖派上一位掌門追風劍客皇甫呈,是死于何人之手?說!”
青青見師傅“動怒”哭聲立止,規規矩矩地道:“是童哥……童少俠一掌打死的。”
毒手觀音依舊滿面肅穆地道:“什麽童哥童少俠的,童超就是童超!”
“是。”
“滅師之仇,有不報之理麽?”
“沒有!但當日皇甫老兒心性迷……”
“不許多說!只回答爲師所問便是!”
“是!”
“邰盛死了,昆侖派會不會又立新掌門?”
“會。”
“若整個昆侖派皆與童超爲難,雖童超並不怕了他們,但童超是否麻煩事就多了?”
“那倒真難纏得緊……”
“休要多言!咱們此番出來,可是爲了找那童超?”
“是。”
“童超那小子與咱們師徒不辭而別,複入中原,是故意來讓昆侖派找他晦氣,還是來找他的拜弟拜兄?”
“當然是爲了找獨孤公子和胡師叔。”
“爲師施恩于邰盛那掌門小子,這給童超派了很大麻煩麽?”
“不,師父,青青不懂事,還望……”
“你懂事不懂事與爲師無關,……”
話音未落,青青已跪下道:“師父,徒兒無禮,願受師父任何責罰,但……”
毒手觀者連忙扶起青青,柔聲道:“青育,師父怎捨得責罰你,只因——”當下把邰盛之言說了出來,接著道:“當今天下,只有木葉令主盧若嫻一人知道獨孤樵下落,咱們只要追上川陝五虎,救下木葉令主來,她定會告知咱們詳情。若是帶了獨孤樵在身邊,他拜兄童超會不立即跑到咱們身邊來麽?”
青青大喜道:“師傅處處爲徒兒著想,可徒兒還……”
毒手觀音打斷青青的話,故作驚訝道:“我哪兒又處處爲你著想了?”
青青臉一紅,衆開話題,道:“師父,邰盛說的公子公主是誰呀?”
毒手觀音面色一肅,道:“若爲師所料不差,便是昔日東方叟坐前的金童玉女!他二人雖年幼,但武功得東方聖指點,僅以招式論,只怕還要強於爲師。若讓川陝五虎將木葉令主交在他們手裏,要救她恐怕就大費周章了。”
青青急道:“師父,那咱們快追吧!”
毒手觀音點點頭,師徒二人便朝西疾追。
兩個時辰之後,她們追到一岔路口。
兩條岔路上均有密密匝匝的車輪印迹,正不知該選哪條道,忽覺後面有二人飛掠而至,注目一觀,卻原來是天山二怪!
毒手觀音素知二怪行事雖邪,卻並不作惡,便笑道:“咦!天山二怪不在天山恩愛,卻跑到此間做甚?”
牧羊女梅依玲呵呵一笑,道:“那毒手觀音爲何不在玉龍雪山修練你那冰清玉潔之功了?此間你來礙,我天山二怪便來不得麽?”
牧羊童陽真子大奇道:“什麽冰清玉潔之功?厲害麽?”
牧羊女道:“老不死的你爲何打斷我的話?你比我聰明麽?”
牧羊童急道:“不不不!一百個陽真子,論聰明也及不上依玲你萬分之一!要不我怎會連什麽叫冰清玉潔之功也不知道呢!”
牧羊女待要安慰一番,卻聽青青道:“師父,咱們走吧,別理這對專在人前扭捏作態的活寶。”
牧羊女大罵道:“什麽叫忸怩作態?什麽又叫活寶?小丫頭你且說個明白!”
青青笑道:“你不是聰明絕個人成倫麽?怎麽連這樣簡單的話也要問我?”
天山二怪乃邪怪人物,若論鬥嘴,與青青相比那可差遠了。
毒手觀音見二怪被青青一句話噎住,不禁失笑道:“天山二怪意欲何往?”
陽真子道:“這關你屁事!”
毒手觀音知二怪德行,也不以爲忤,只轉頭向青青:“這兩條道,你看咱師徒走哪條好?”
青青佯作認真地想了想,道:“左爲陰,右爲陽,木葉令主與咱們師徒均是女流……”
天山二怪一聽到“木葉令主”四字,未等青青話說完,便齊聲道:“木葉令主在何處?”
青青見狀大奇,道:“這又關你們屁事!”
牧羊女一怔,牧羊童卻道:“這回小姑娘你可錯啦!哈哈,木葉令主正關我和依玲屁事!”
青青更奇,又道:“爲何關你們屁事?”
陽真子道:“爲何關我們屁事又關你屁事?”
青青道:“好!既不關我屁事,師父,咱們走吧!”
“哎哎!”陽真子急道,“小姑娘請留步!”
“你待怎樣?”青青故作事不關己之態道。
陽真子道:“好吧!就算既關你屁事又關我們屁事,總行了吧?”
“那就怪了,”青青道:“木葉令主卻關你們什麽屁事?”
“是千杯不醉胡醉叫我們來救木葉令主的。你說,這還不關我們屁事嗎?”
毒手觀音聞言一驚,道:“此言當真麽?如若當真,我這徒兒便告訴你們木葉令主下落了。”
“一萬個真!你當我天山二怪除了胡醉之外還聽誰的話麽?”陽真子急道,“小姑娘你快……”
陽真子話未說完,便被梅依玲打斷了,只見她高聲道:“好臭啊好臭!老不死的你怎盡放臭屁?!”
陽真子一愣道:“我沒有放呀?!”
梅依玲道:“那我且問你,除胡醉外,獨孤樵,童超和姚鵬的話你便不聽了麽?”
陽真子回過神來,忙道:“對!對!好臭啊好臭!依玲你的鼻子真靈驗得天下無雙,我老不死的被窩裏放屁,自己臭自己,竟也讓你聞到了!佩服啊佩服!”
青青忍不住咯咯直笑,毒手觀音已不耐,道:“青青咱們走,再遲救木葉令主就來不及了!”
但見陽真子一個勁地搖頭道:“不行不行不行!”
毒手觀音奇道:“爲何不行?!”
陽真子道:“第一,你徒兒那小姑娘還未告訴我和依玲木葉令主下落。至於第二嘛,是因爲胡醉已從天山二怪去救木葉令主,其餘人等便均不得插手!”
毒手觀音微微一笑,並不以爲忤,因爲此時眼前路有兩條,卻不知川陝五虎到底走了那條路,現有天山二怪插手,正好各走一條。
二怪雖邪,武功卻是絕高,縱是木葉令主已落金童玉女之手,想必他們也能救出來。他們將木葉令主交給胡醉,倒也和在自己手裏一般。
毒手觀音便對青青道:“那青青你就告訴了他們吧!”
陽真子見他們已然占了“便宜”,喜道:“這還差不多。”
青青大是得意,故作嚴肅道:“天山二怪!你們真想知道選擇哪條追才能救下木葉令主麽?”
牧羊女“哼”了一聲。
牧羊童卻急道:“你這個姑娘廢話連篇,簡直與你師父不相上下。多問作甚,只管快快道來便是!”
卻聽青青道:“有‘陰陽擇道法’,你們天山二怪聰明絕頂,見聞之廣博又是天下無雙,大約總該是曾聽到過的了?”
陽真子自不願承認他們從未聽說有這麽個“陰陽擇道法”,便欲以吱吱唔唔搪塞過去。
卻聽青青道:“既是如此,你們便依此法擇道而行吧,我師徒倆既不得插手此事,這便打道回府了。”
陽真子見狀大急,不敢再強撐臉面,當下“哼”了一聲,瞪著青青,道:“明告訴你小姑娘,天下除你所說的‘陰陽擇道法’之外,再無我天山二怪不知之物事!”
青青心頭暗笑,口上卻道:“這也不足爲怪,智者千懂,終有一懵嘛。此法其實甚爲簡單,我一旦說將出來,天山二怪定是頓時擇遭如破竹。聽好啦:道有陰陽,人亦有陰陽。道不變,而行道之變,以人變之朋陽擇道之不變陰陽。以何定陰陽?左爲陰,右爲陽;下爲陰,上爲陽;窄爲陰,寬爲陽;女爲陰,男爲陽。同氣相求,即爲擇道之法也。”
此番之乎者也全是青青胡編亂造而成,聽上去卻滿有學究之氣,唬得陽真子和梅依玲不由不信。但聽得一片陰陽之聲,心頭卻是茫然一片,如墜五裏雲霧,直鬧個摸頭不著腦!
青青強忍住笑道:“依照此法秘訣,眼下你天山二怪中,牧羊童男,屬陽;牧羊女女,屬陰;一陰一陽,本應該牧羊女取左道而行,牧羊童取右道而行。但念你們伉儷情深,形影不離,本姑娘這便再爲你二人尋一萬全之策。一陰一陽,亦即不陰不陽。道之不陰不陽,便是左道和右道之間。”
言罷手指兩道中間的原野。
天山二怪此番聽懂了,司馬青青爲他二人擇的道原來是讓他二人順原野當中追尋。雖覺不妥,但被青青滿口學究之氣唬住了,不敢隨便羞辱斯文。竟是面面相覷,無所適從。
青青一笑,拉著師傅從左道急掠而去。
待得行遠,回頭看時,天山二怪兀自怔立交叉路口!
毒手觀音師徒心下均是微奇:她們既取了左道,天山二怪該取右道或直追過來才是。何況天山二怪並非愚魯之輩,總該聽出了青青是在言語中罵他們二人不陰不陽。先前連毒手觀音也一兀自暗中責駡青青不許如此損人,且二怪竟似呆了一般的愣立著,端的不知有何古怪!
她們哪里知道,方才青青一番不陰不陽之言,早在二怪心頭幻起劇震。個中隱情,後文自有交待,規且按下不表。
卻說毒手觀音師徒追尋“川陝五虎”並不困難,五虎只剩其四,臣四人俱是獨眼,神情兇狠霸道。所過之處,酒店最爲遭殃。輕則大吃大喝之後揚長而去,重則毀店傷人。店家提起川陝五虎,無不敢怒不敢言。好在毒手觀音江湖經驗老道,是以窮追不捨。數日之後,毒手觀音師徒從一家被砸得稀爛的小客棧得知,她們離川陝五虎只有三個時辰的路途了。師徒二人精神大振,雖已天色向晚,她們卻不願再拖延時日,是以一路急追。
一個時辰之後,恰是掌燈時分,前方正好有一個鎮,師徒二人大喜,但進得小鎮唯一的一家客棧時,卻不見半絲川陝五虎的影子!
川陝五虎竟未路過此鎮!
陝南。
巍峨秦嶺。
鳳凰山,山勢陡峭。
毒手觀音師徒,在鳳凰山上搜尋川陝五虎,查探木葉令主下落,已幾近半月了。
是夜,月黑風高。
一山洞內隱隱透出光亮!
山風掠過,浩浩森林有如鬼影幢幢。
毒於觀音師徒心頭一震,齊向那山洞掠去。待近洞口,青青便欲仗劍沖入,卻被師傅一把拉住。
青青大惑不解,看著師傅,卻見毒手觀音輕“噓”一聲,搖擺頭,示意不可造次。然後右臂一揮,不知抛出個什麽物件。
便聽“撲”的一聲,左側六、七丈外早有一人倒地!
毒手觀音對徒弟耳語道:“咱們靜觀其變,青青千萬不可妄動!”
青青滿面驚佩地對師傅點點頭。
卻不見洞中有人奔出。
毒手觀音施展絕頂輕功,問左側疾飛,須臾拎回一人,扔在地上。
但見此人獨眼無須,一付駭異之色。
毒手觀音捏開此人下頜,抖了些藥末入其口內。少頃,此人悠悠轉醒,那僵固的滿面變成了茫然。
毒手觀音輕聲道:“你只須老實回答我的問話,老娘便饒你不死。”
那人茫然道:“方才——?”
毒手觀音冷冷道:“老娘姓侯,名玉音,在江湖中有個外號叫毒手觀音。”
那人一聽“毒手觀音”四字,早驚恐得便欲高呼饒命,毒手觀音眼急手快,點了他啞穴。那人魂飛天外,獨目複透駭異之光!
毒手觀音冷冷道:“既知老娘是誰,便輕輕回答老娘問話,否則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娘手段,你總該知道吧!”
那人連連點頭。
毒手觀音道:“你是川陝五虎中的第幾虎?”
言罷順手解開他被封啞穴。
那人乖乖地輕聲道:“在下白睛虎……”
“哼!”毒手觀音道,“原來又是好色小賊。”
白睛虎道:“侯前輩饒得小人性命,小人縱死也不敢好那……那麽色了!”
“好!老娘且問你,木葉令主現在何處?”
“在……在山洞中。”
毒手觀音正待再問洞中複有何人,忽聽青青恨恨道:“我師父心慈手軟,本姑娘卻平生最恨你這等下三濫的無恥小賊,象你這等狗命,還留它作甚!”
“甚”字未落,白睛虎一顆大好頭顱,早在一閃而沒的寒光中與其頸項分了家!
毒手觀音阻止青青不及,又知青青最恨好色之徒,只得搖頭苦笑。
青青殺了白睛虎,卻只似摁死了只螞蟻,面色竟絲毫無異,輕聲道:“師父,咱們救木葉令主去!”
毒手觀音卻搖搖頭,道:“先前爲救邰盛,爲師已耗費不少真元,咱們且先找個隱秘之所,待爲師功行圓滿再說。”言罷悄然下山。
青青只得跟在後面,心頭卻大不以爲然,似川陝五虎這等小賊,縱是師父你不出手,我司馬青青也是一劍一個殺了,又何須如此慎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