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武當蒙辱
原武當掌教滅塵道長,因被“黃龍會”以藥物所控,甘任其七巡察之二,後雖得胡醉相救,卻也自覺羞愧,自絕于天下英雄之前,倒也並未墮了武當名頭。
只是如此一來,滅性道長卻大犯躊躇。
只因滅性乃滅塵師弟,滅塵既死,全派上下便以他武功修爲最高,輩份也是無人與匹,然滅性道長脾性暴躁,與本派之講究清靜修爲的道家風範相去甚遠。無奈衆弟子苦苦相勸,滅性只好襲師兄衣缽,做了武當掌教。好在如此一來,派中諸多繁雜事務,倒磨得他脾性稍緩了些,離道家修爲的規範便近了一步,對武當名揚天下的《太極劍法》和“以氣禦劍”之理,自也領悟了更深一步。
雖是如此,此時滅性道長也不禁渾身顫抖,頓色鐵青,對惶然不解地立在他身旁的徒弟道:“敲鍾!兩短三長!”
兩短三長?!
——那是召集本派弟子迅集的信號!
——弟子茫然不解,道:“師父?!”
滅性沈聲道:“快!”
那弟子無奈,只好飛身而出。
少頃,便聽到急促的鐘聲。
仲夏之夜,繁星滿天,夜色爽人。武當閣宇沈靜在這寧靜的夜幕之中,但見屋影幢樓,滿目月光。
陡然,三長兩短的急促鐘聲響起!
月色之下,但見一條條黑影直往山頂急掠,用時之間,武當山被火把照的通明。
三清殿中,但見掌教滅性道長兀自面色鐵青,煩燥地踱來踱去。
衆弟子俱皆茫然,大惑不解地看著本門掌教。
良久,滅性道長才猛喝一聲:“本教弟子都到了麽?!”
滅塵道長首徒清雲見狀越衆而出,躬身道:“啓稟掌門師叔,弟子們都到齊了。”
滅性陡然轉身,盯著清雲道:“胡醉!道爺若不將你碎屍萬段,也愧對了武當列祖列宗了!”
清雲自是大驚失色,衆弟子更是相顧駭然。
便見滅性道長將一張書柬扔給清雲,道:“念!”
清雲接住書柬,道了一聲“謹聽掌門師叔吩咐”,便念道:“在下借貴門太極劍譜一觀,真武爛劍一試,這——?”
當下茫然無措地看著掌教師叔。
滅性子大怒道:“念!”
清雲又念道:“滅性道長修行有道,自知昔日劉皇叔借荊州之說了,哈哈!道長卻又能奈我何?!——胡醉啓!”
一待清雲念畢,衆人均心頭狂震。只因此《太極劍譜》乃武當創派祖師爺張三豐張真人所著,而“真武”劍系由千年玄鐵所鑄,乃張真人中年時所用之劍,此二物均爲武當鎮派之寶,歷來受掌教收守密藏,不料此番卻被名揚天下的一代大俠胡醉一齊“借”走!
“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這豈是借,簡直是盜是偷!
衆弟子正駭然間,便聽滅性道長道:“此乃我武當一派恒古至今從未遇過之奇恥大唇。本掌教無能,竟在旬日之後始覺本派寶物被盜之事,胡醉武功雖高,本掌教卻誓與他周旋到底!”
衆弟子均嘎然無聲。
滅性子又道:“清雲清風明白隨我下山,清溪清泉及衆弟子留守本門!”
衆弟子轟然應“是”。
次日滅性子便率了清雲清風下山。
此時正值夏末,一場大雨過後,青山碧雲,空氣清新,好不令人賞心悅目。
滅性道長自是垂頭喪氣,忽聽清雲“咦”了一聲。
滅性道長茫然擡頭,但見清雲滿臉驚訝地看著路邊,滅性道長順眼看去,不由心頭狂跳!
雨過天晴,芳草青青,一對約八九歲的男女兒童正在比劍過招。
男孩身穿短褂,頭上沖天紮一個辮,手中握著一柄木削長劍。女孩一身翠綠束裹頭,頭上紅繩系著兩條小辮子,手中也握著一把木劍。
但見男孩擋開女孩刺來的那招“有鳳來儀”,左手捏個劍訣,右手慢慢遞出,木劍劃著圓圈,直向女孩木劍套去,女孩若不撤劍後躍,便要被木劍刺中右肩,是以清雲大惑不解。待滅性道長拾頭看時,也知女孩非得撤步後躍不可。
卻不料那女孩並未後躍,相反還踏進一步,只聽“啪”地一聲,女孩木劍從極其詭異的方位刺出,正中男孩手腕,男孩木劍捏不住,落在地上。
女孩這一招刺出,直把個滅性道長刺得心驚膽顫!自忖便是自己也抵擋不住這一劍。
滅性道長乃武當派中武功修爲最高之人,眼見太極劍被破,心頭不禁駭然,自忖自己若是那男孩,雖然棄劍,但左掌猶可向那女孩頭頂拍落,女孩左掌卻可以拍出相抗,但此時已到以內力相拼之時。自己右腕受傷,內力定然受損,若是與功力和自己相當之人相拼,己方勝算已然不多!
滅性道長只覺此事太過令人匪夷所思,踏上一步,正要問那兩個孩子的師傅來歷時,卻聽男孩道:“這次不算,我不使這太極劍了,你使太極劍,我使破極劍,定要殺你七零八落!”
那女孩小嘴一扁,撒嬌道:“不嘛,哥哥,我不便,太極劍一點用處也沒有,你是哥哥,力氣比我大,當然該你使太極劍我使破極劍,咱們重新打過!”
兩兄妹這一番言語,只聽得滅性道長和清雲清風心頭大怒:想太極劍素爲武當鎮山之寶,向來不傳外人,即便是武當弟子,如果人品不佳,師父也定然不傳。是以武當弟子對這太極劍極是崇敬,不想今日卻聽著這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左一聲右一聲的大罵太極劍無用!
清雲清風當即沖上去,一人抓住一個小孩,大聲斥責。
武當派享譽多年,附近一帶百姓無不對武當道士恭敬有加,特別是孩子,對身佩長劍的道士更是羡慕不已。此時,這兩個小孩陡然間被人抓住,自是驚駭欲哭,但待看清抓住自己的是兩個道人,且只另有一個老道站在一旁時,男孩便當即破口大駡起來:“牛鼻子!臭道士!快放開我!”
清風清雲均是一愣,不明這兩孩子何以出口漫駡。
滅性道長畢竟是堂堂武當掌教,武當派歷來挾助弱小,今日之事雖然令人憤怒,但以大欺小,終究令人汗顔。當下喝令清雲清風放人。
清雲清風一抓之下,便知兩個小孩並末練過武功。聽掌教如此一喝,也覺臉紅,當即撒手退開。
那男孩揉了揉被捏疼的雙肩,冷冷看著清雲,少頃,眼珠一轉,突然問到:“你們可是武當派的?”
清雲見問,雖知剛才無禮,傳出去難免惹人恥笑,但事已至此,焉有欺騙之理,當下應道:“是。”
男孩一喜,問清雲道:“你可會使太極劍?”
清雲道:“會的。”
男孩高興地撿起木劍,塞一把在清雲手中道:“來來來,我倆來一次如何?”
清雲好生爲難,轉頭看滅性道長。
滅性道長道:“清雲,你就跟小施主領教幾招吧。只可比招,不許用內力。”
清雲道:“弟子謹聽吩咐。”
清雲轉向男孩,發現男孩身高尚不及自己腰部,頓覺爲難,正不知如何區處,卻聽滅性道長肅然道:“出招慢些。”
清雲無奈,只好紅著臉道:“小施主請。”
小男孩一臉躍躍欲試之色,興奮道:“你先出招,你先出招。”
清雲心中不想有氣,想你一介孩童,卻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定要好好教訓你一番。當下不再說話,左手捏個劍訣,劍尖垂地,雙手成圓,正待出招,不想男孩木劍倏地從雙手之中刺入!
清雲不驚反怒:這太極劍的起手式極爲客氣,尋常過招,既說了讓對方先出招,就得讓對方攻入才還手出招,不想這男孩連起手勢也要破,當真欺人太甚!
清雲冷哼一聲,一招“左攔掃”,蕩開男孩長劍,跟著“三環套月”,木劍直纏男孩右臂。男孩不避不讓,木劍依然從清雲所劃的環中刺入,劍光直刺清雲手腕。
此時清雲若不變招,自己手中木劍未及對方之身,手腕卻要先被刺中,心中微驚,一招“燕子抄水”,飛身反擊過去。
這一招本是由高擊低,清雲身高遠遠高出那男孩,使的也算對路。眼看木劍就要撩中男孩肚皮,卻見男孩雙手高擎長劍,竟是不閃不避,又刺清雲手腕!
青雲本來佔據身高優勢,此時未想對手太矮,是以出招之時,身體前傾,重心低壓,待男孩出手之時,自己反而處於劣勢。
男孩這一招出手的方位和握劍的姿勢均是古怪之極,清雲不禁駭然,再想變招,卻又不及,情急之下,反使一招“指南針”只聽“啪”地一聲,兩柄木劍斷爲四截!
原來清雲眼見勢危,不由自主地運起內力,但他內力修爲不算深厚,未能做到收發自如,加之處境尷尬,是以連同自己的木劍也給震斷了。
男孩卻劍勢不變,連人帶斷劍依然撲上,“嗤”地一聲輕響,斷劍的齒口嵌入清雲的後背,這才兩人同時摔倒於地。
滅性道長急步搶上,見男孩已然震得昏了過去,連忙替他推血過宮。清風自是取出創傷藥給清雲敷了。站在一旁觀戰的小女孩見哥哥明明贏了,卻自己躺在地上,大惑不解,半晌作聲不得。
過得盞茶時分,男孩悠悠醒轉,不明所以地看著滅性道長。
滅性子面色難看無比,男孩連忙移開目光,卻正見到面有愧色的清雲,當下一個軲轆爬將起來,抓住清雲的道袍道:“你輸了,你輸了。是不是?”
清雲滿臉通紅,道:“貧道是輸了。”
清雲心知剛才實是兇險,若是與功力跟自己相當的人相搏,對方斷不至於象這男孩一般被震昏,自己卻定遭劍穿背心之厄了!
男孩滿心歡喜,得意地看著妹妹。
小女孩心有餘悸,悄聲對男孩道:“哥哥,咱們走吧,比武就要開始啦——”
男孩答應一聲,心疼地撿起斷劍,瞪了清風一眼,正要走時,和聽滅性道長道:“清雲清風,將你倆的佩劍賠給小施主。”
清雲清風依言解下腰間佩劍,雙手遞給那男孩。
男孩大喜,一把抓了,遞一把給妹妹了得意地道:“這是我贏得的!”
滅性子道:“小施主,你使的劍術叫什麽名字啊?”
男孩隨口應道:“破極劍。”
滅性道長一聽,不禁變色。武當劍術名太極劍,這“破極劍”卻似專門與武當難看!再者“破極”也可理解爲一文不值,之意,而這一文不值的劍法竟然破了武當絕學太極劍,這不明擺著是繞著彎子罵人麽?!
滅性子“哼”了一聲,強壓怒氣道:“請問小施主的師尊是哪位高人?”
男孩道:“我沒師父。”
男孩見他面露不信之色,又道:“我和妹妹是偷學的。”
清風心中一驚:偷學卻這麽厲害了!忙問道:“向誰偷學的了。”
男孩道:“全村的大人都在練,不信你們自己去看——喲,糟了,說不定比武已經開始啦,妹妹快走。”
二人提了長劍,踏著青草地,向村中奔去。
滅性子一愣,卻見清雲“撲通”跪在自己面前道:“弟子無能,墮了本門名頭,願聽憑掌門發落。”
滅性子淡然道:“起來吧!”
清雲道:“謝過掌門!”立起身來,見掌門師叔不再言語,只凝望著村子,當下心頭一凜:“不知何人,竟這股苦心地要與本派爲難!”
回想剛才男孩所使的幾招,招招從極難預料的方位刺出,後發先至,料敵生機,似真是太極劍的克星!一念及此,渾身早漫滿冷汗。
滅性子卻突然冷笑一聲,道:“他雖然招式奇恃,但只要牢記太極劍劍意,以慢打快,自可與之周旋。”
清雲清風躬身道:“是”。
滅性又道:“待會若要動手,你倆便以本門綿劍和綿掌討教對方高招。”
清雲清風應了,隨掌門師叔摸進村中,但見村人聚集穀場。谷場正中早已搭起一座擂臺,旁邊立著兩棵木樁,上面各貼一條直幅,右側那條上書,“三招兩式破太極”,左側條上寫的卻是“七零八落臭道士。”
滅性子心中大怒,但想那對頭既籌劃日久,自己倒不可不防,須得小心行事才好,當下忍往怒氣,示意二弟子隱身,自己也隱於一高牆之後,靜觀待變。
卻見一老漢走上擂臺,大聲道:“衆位鄉親,咱們奉胡大俠之命,已經操練了將近一個月,今日正式比武。得勝之人,領取胡大俠所賜黃金三百兩,並宣讀胡大俠所留之書。”
場下衆村人齊聲轟叫,人人臉上均現貪婪之色。
滅性道長大怒:“原來又是胡醉這賊烏廝!竟是這般歹毒,偷了我武當至寶不說,還如此辱沒於人!胡醉,我武當上下若……”
正思忖間,卻聽老者繼續道:“每一場比武,上場之人均須使破極劍和太極劍,各人先使何劍,可由雙方臨時商定。勝敗以誰在盡可能少的招數之內擊敗對方而定,連勝兩場者,休息兩場之後再比。”
接著宣讀了參加比武之人名單,待他一退下,立即便有一個壯小夥子跳上擂臺,手中拿著一把木劍,興奮地道:“我鐵柱先來出醜,哪位大哥上場陪我一塊練練?”
一個尖細的聲音道:“鐵柱大哥,我阿牛來陪你!”
歡人轟笑聲中,一個精瘦的小夥子費力地爬上擂臺,手中也拎著一把木劍。
滅性道長大奇:這兩人毫無內功功底,顯是平常村民,這番比武卻是古怪,這一村人莫不是都發了瘋不成?!
正驚訝之際,擂臺上二人協商已妥:阿中先使太極劍,鐵柱先使破極劍。
一聲呐喊,阿牛擺開架式,二人“鬥”將起來,阿中的太極劍雖使得狗屁不通,招式卻是象模像樣。起手式一過,跟著三環套月、大魁星、燕子抄水、左欄掃、右欄掃……一招招的演將下來,直令武當三人又驚又氣。驚的自不必多說,氣的卻是這阿牛每使一招,均向後退幾步,使到第十四式“持劍歸原”之時,他已經滿場退了四五圈。
衆村民卻大樂,均知這阿牛是在使詐,因明知太極劍鬥不過破極劍,是以手上雖是出招,腳下卻是一味後退,本來該踏上一步的,他反而後退兩步。一套名揚天下的太極劍給阿牛如此使出來,端的猥褻難看之極。若張三豐張真人複生,不被再活活氣死一次才怪,哪還能象衆村愚民一般大笑出聲!
臺上鐵柱也自大笑,只道一聲“破極劍來了!”提著木劍,更不躲閃阿牛那似攻實退的劍招,猛跨三步,奔到阿牛身前。
阿木正使一招“歸去來兮”,木劍橫砍。這鐵柱急紅了眼,不避不止,劍交左手,倏地翻腕,木劍急刺阿牛右脅。
阿牛知道厲害,當即大叫一聲:“我輸了!”撒劍就跑,鐵柱木劍刺空,竟給他跑了,台下又是轟然大笑。
滅性道長心中又是一顫:鐵柱這一劍對付“歸去來兮”這一招倒真是令人心驚,只是如阿牛這股使用太極劍,無勝於有,如果換了阿牛是本道爺,又如何——?
那老漢又上臺來,大聲宣佈道:“鐵柱使破極劍在第在五十九招上勝阿牛的太極劍。下面由阿牛使破極劍,鐵柱使太極劍。”
兩人擺開陣式,才一上手,鐵柱便想學著阿牛的樣子一味後退,卻不料自己對這後退的打法陌生得緊,而阿牛又早料到他足會學自己,是以一上手便是三招急攻,“啪”地一聲,鐵柱木劍脫手,只得恨恨地認輸。
這三招直把個堂堂武當掌教攻得心驚膽顫,面無人色,心思自己若陡然與內力相若之人相遇,對方攻這三招來,我滅性子又如何避得過!
接下來擂臺上使太極劍的均學著阿牛先前模樣,滿場退著跑,手上卻還要比著進攻的招式。直把個太極劍變成了自欺欺人的大笑料。
然而衆人均不如阿牛退得熟悉,是以他保持的逃到第五十九招才被破極劍打倒的記錄無人能破,阿牛倒成了這場比武中的奪魁者,雖人人眼紅那三百兩黃金,卻又不得不服阿牛精明,當下便對阿牛又笑又罵,鄉村俚語,自是粗俗不堪。
這邊滅性道長直看得又氣又急又驚。眼前之事令人匪夷思,走要弄個明白才行。當即靜下心來,把阿牛及諸村民的破極劍劍招想了一遍之後,便又冷笑出聲:只因天下武功均分內外兩途,但劍法都融二爲一。劍招故然重要,然若無相應的內功心法爲輔,劍招的威勢自是難以揮發。太極劍法乃張三豐晚年冥思苦想,豁然貫通,集陰陽爲一體之大戰,端的是博大精深,奧妙無窮,滅性子自己也只敢說理會了十之一二,更何況這些鄉下百姓了!而那“破極劍”招式固然獨到,但不能連貫融彙,天下只怕很難見到這般徒具招式的劍法!
滅性道長正冷笑連聲時,忽聽老頭大聲向道:“今日比武,有誰還不服阿牛?”
滅性子哈哈長笑。
衆人陡覺腦後有人大笑,一齊回頭觀望,卻只覺頭頂一驚,複回過頭叱滅性道長已經飛身躍過衆人,立在擂臺之上。
人群中有人識得滅性道長,當即叫出聲來。
滅性道長淡然道:“貧道正是滅性子,泰爲武當派掌門。
今日想向阿牛居士討教幾招。”說畢拿過一把木劍,左手捏個劍訣,劍尖垂地,雙手成圓。正是太極劍起手式。
清雲清風見掌門人現身,當即也從隱身之處躍出,靜立當場。
武當派與少林寺齊名,積威之下,村民們一開始倒也著實嚇了一跳,轉念卻又想破極劍是厲害,心頭不由一寬。有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便趁機鬥日尋釁,清雲清風只是不理,目不轉睛地瞧著臺上。臺上滅性子氣定神閑,雖也是一招平常的起手勢,由滅性道長使來,卻顯得氣勢恢宏。
阿牛何曾見過這等陣勢,心裏早先怯了。但一村父老鄉親均看著自己,又想自己本可以伸手即得三百兩黃金,卻被這老道出來搗亂,心頭有氣,提了木劍,挺劍便往滅性道長雙手所劃的圓心中刺去,正是小男該刺清雲的那一招。
滅性道長早已見識在前,自不會著了道兒。此時要打敗阿牛,本是舉手之勞,但滅性道長要到阿牛使出全套破極劍來。
當下木劍引開阿牛的一擊,只將太極劍一招招慢慢使出。
這阿牛卻是見招拆招,與滅性子鬥了個熱熱鬧鬧,只看得台下村民轟然叫好。
鬥到第六十招時,阿牛出十招開始重復,滅性道長知“破極劍”已經使完。心想今日若不顯點手段給他們瞧瞧,只怕這些愚魯村民還真以爲我武當派浪得虛名了。
當下略一運氣,真氣貫注木劍,趁著阿牛一劍向自己直刺過來之機,手中木劍轉眼間連劈數十下,阿牛只覺一股灼熱之氣撲面,眼睛一花,心下大駭,怔怔呆立良久,卻見老道正對著自己手中木劍微笑不語。
阿牛不明所以,也低了頭看自己手中木劍,一挨之下,覺得有點異樣,略一用勁,只見手中捏著一把細木條,足有數十根之多,卻哪里還有木劍影子!
阿牛大惑不解,竟一根一根細數起手中的木條來,台下村民也甚是納悶,有人便道:“阿牛,怎麽回事?”
滅性道長見他們不識這手功夫,當下舉目回顧,冷笑一聲,放下木劍,抽出自己佩劍,走到右道木柱旁,揚臂揮了數下,衆人只覺眼前幾道白光閃過,待細觀時,只見滅性道長早已還劍入鞘,對阿牛道:“阿牛,你過來,看能不能推得動這根木柱?”
阿牛搖搖頭,示意不能。
滅性道長微微一笑,左掌輕揮,那木柱立時倒下一摔成七截,每一截上貼有一字,拼起來便是:三報兩式破太極,只不過現地摔得滿地都是而已。
衆村人大驚失色,頓時嚶若寒蟬。
滅性道長轉身對主持比武的老頭道:“敢問老丈,貴村今日比武,卻是因何而來?”
老頭連忙道:“回稟道長,旬日之前,村中來了一個臉色陰沈的大漢,逼著小老兒敲鍾集合全村人衆,人齊之後,那大漢遠遠的一掌便把個好端端的石碾打成了細粉,然後問大家的頭是否有那石碾硬,鄉親們自然不敢撒謊,連說沒有。那大漢便說要教咱們武功劍法,還掏出三百兩黃金交給小老兒,說我們只要願學,七日之後比武,誰贏了,這三百兩黃金就給誰,還說只要照他這封書柬中所言行事,待事成之後,每人再給黃金一百兩。他昨日離去之時,特意關照小老兒們必須勤學苦練‘破極劍’,說將來定有大用場,因而本村便……便這般行事了。對了,直到他離去之時,咱們方知他叫胡大俠,也不知他是姓胡的大俠呢,還是姓胡名大俠。小老兒全都說了,請道長明鑒。”
言罷規規矩矩的遞過一封書柬,又道:“道長請過目,胡大俠留的書柬便是這封。”
滅性道長接過拆開,抽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來,只看得數眼,人竟往後便倒!
清雲清風見狀大驚,飛身搶上扶住。清雲一搭脈,只覺脈象滯澀,顯是氣急而致昏迷,並無中毒之象,當即放下心來。
一邊替師叔推血過宮,一邊細看師叔手中的書柬,但只看得幾行,饒是他道學修爲,已有根基,也不禁氣得破口大駡。
清風一怔,耳過書柬來,但見上面寫道:“爾等學藝已成,可憑破極劍沖上武當山,將一干臭道士殺了,事成之後,每人賞黃金一百兩……”
清風直看得又氣又怒,“唰唰”幾下,早將那信柬撕了個粉碎,正欲大罵胡醉,忽聽滅性子暴喝一聲:“胡醉,我武當派若饒過了你,本道爺誓不爲人?”喝罷抽出佩劍,“唰唰”幾下,早將左側木柱劈成細條,道聲“走!”頭也不回,徑自飛掠而去。
清雲清風連忙跟上,只留下一干村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半晌無人出聲。
江湖中胡醉無影無蹤,但武當寶物失竊之事,不知是何緣由,竟是人人皆知,相好的同道幫著滅性掌教出劃策,平時與武當略有嫌隙的卻幸災樂禍。滅性子每日總有吵不完的架和打不完的人,早把“清靜修爲”四字抛到九宵雲外,還給真武大帝去了。
如此近一月苦尋,仍是半點端倪不見。滅性子和清雲清風兩個師侄,均是憋了滿肚子窩囊氣,恨不得一口生吞了胡醉方解胸中惡氣。
忽一日,三人正悶悶在山道行走之時,猛聽得二、三裏開外傳來長嘯之聲,顯是有人以極高深的內力狂嘯山村,滅性子心中正直悶氣難消,當下不作它想,運足十成內力,沖那嘯聲傳來處撮口長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