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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1, 02:36 PM   #499 (permalink)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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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華: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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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星夜兼程,疾趕數日之後,已入湖北境內。
  獨孤樵自是茫然不知,瞿臘娜卻對鬼靈子專擇荒山莽林而行大不以爲然。
  鬼靈子雖不想解釋,但他明白必須這樣做。
  他雖置身江湖未久,但江湖中弱肉強食的道理,他心裏比誰都清楚,每日練功不綴。此時鬼靈子的身手,江湖二流高手絕難與其比肩,但他同樣明白,若遇上象千佛手任空行那般惡魔巨梟,他們非但不能將獨孤樵安然送到柳家堡,並且可以肯定,他和瞿臘娜必將性命不保!
  置身於變幻莫測的江湖,須得步步小心。
  瞿臘娜口上不說,心頭卻對鬼靈子的小心翼翼覺得好笑。
  但她沒有笑。
  甚至還隱約希望鬼靈子能永遠這樣才好。
  因爲就在他們從飛天神龍手中騙得獨孤樵的第二天,鬼靈子就不再是個小叫化子。
  不但不是個小叫化,而且是位俊俏雅致的錦衣公子。而獨孤樵則變成了青衣書僮。
  “書童”年長於“公子”,未免有些欲蓋彌張,但瞿臘娜並未反對鬼靈子這樣做。
  因爲她覺得身旁有一位“錦衣公子”相陪,實在比身旁陪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叫化要強得多。
  恐怕所有女孩子都會這樣想的。
  瞿臘娜是個女孩子,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
  她這樣想並不奇怪,只是她覺得鬼靈子冒充文士有些滑稽。
  鬼靈子倒一點兒也不覺得滑稽,他只是覺得彆扭。
  因而一入鄂境,他便長舒了一口氣,道:“再過得三天,咱們便可趕到柳家堡啦!”
  瞿臘娜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失望,道:“到時你便可以再做個叫化子,對嗎?”
  鬼靈子呆呆看著她沒作聲。
  瞿臘娜嬌面一紅,嗔怒道:“你看著我幹嘛?”
  鬼靈子連忙道:“咱們該歇一會兒,吃點東西再走了。”
  三人席地而坐,鬼靈子從肩上取下布袋,忽然道了一聲:“糟糕。”
  瞿臘娜奇道:“什麽糟糕?”
  鬼靈子道:“咱們的食物只夠這一頓吃的了。”
  瞿臘娜突道:“令師雖是丐幫幫主,閣下卻是個假叫化,又不受幫規約束,且巧取豪奪最是歪邪掌門拿手好戲,區區一點兒食物,陸大掌門豈非手到……手到騙來。”
  言罷格格嬌終不已。
  鬼靈子一抱拳,故作雅狀道:“承瞿姑娘擡愛,在下縱是赴湯蹈火,也總是要使出渾身解數,坑蒙拐騙些食物來的了。”
  話音方落,忽聞十丈開外有人淡淡道:“姚大俠之高足,果然光明磊落,敢做敢當。在下佩服之至。”
  鬼靈子心頭一凜,正欲喝問,眼前早多了一對少年男女。
  男的年約二七,俊美非凡,恰似玉樹臨風。
  女的年約十五,俏麗絕倫,絕非塵世中人。
  來者非它,正是昔年“武帝”太陽叟東方聖禦前的金童玉女!
  鬼靈子心頭一驚:他和瞿臘娜聯手,決非金童玉女之敵。
  心頭雖驚,面上卻了無異狀,只淡然一笑道:“原來是你。”
  金童也淡然道:“是我們。”
  瞿臘娜則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玉女,似癡了一般。
  玉女的綽約風姿,清麗脫俗,瞿臘娜覺得一點兒也不真實。
  玉女只應該是一個傳說或者一場夢中的仙女,可此時她偏偏實實在在地立于金童之側,距瞿臘娜不過二丈遠近。
  玉女則只看了瞿臘娜一眼,便也呆呆地看著獨孤樵。
  金童和鬼靈子的對話,她們一個字兒也沒聽到。
  但他倆說的話。全加起來也不過七個字而已——“原來是你。”
  “是我們。”
  之後他們靜靜對視。
  二人均從對方臉上讀到了無法解釋的東西。
  鬼靈子不知金童爲何面帶疲備和憂鬱。
  金童也不知鬼靈子因何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
  良久。
  瞿臘娜喃喃道:“她……他們是誰?”
  鬼靈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在下替各位引見引見,這位是在下朋友,峨嵋派的瞿臘娜瞿姑娘,這兩位嘛,便是金童玉女,你們多親近親近,哈哈。”
  但三人均未出聲。
  鬼靈子指著書僮打扮的獨孤樵道:“他……”
  金童打斷鬼靈子話頭,滿目怨毒地盯著獨孤樵,一字一句地道:“縱是燒成骨灰,我也知道他就是獨孤樵!”
  鬼靈子吐舌嘻嘻地道:“在下倒是忘了,你們原本是認識的,只不知閣下今日到此,是……”
  金童淡淡道:“殺獨孤樵。”
  四字出口瞿臘娜似方從夢中驚醒,失聲道:“殺……殺不得的。”
  但沒人睬她。
  獨孤樵卻好象事不關己,迷茫的目光在四個面上掃來掃去。
  鬼靈子哈哈一笑道:“你不能殺獨孤樵的。”
  他本想再說:“除非你先殺了我。”卻見金童突然臉色一變,當即強忍住了後一句話。
  半頃,金童冷冷地瞧著鬼靈子,道:“你知道?”
  鬼靈子一怔,不知他這三字指的是什麽,心念電轉之間,已作出肅然狀道:“我自然知道。”
  金童一付不相信的表情。
  玉女幽然輕歎道:“禦兄,咱們可不能……自食其言。”
  鬼靈子和瞿臘娜自不知玉女言下之意,故爾不便作聲,只靜靜看著金童。
  過得良久,金童才喟歎一聲,道:“禦妹,當初你爲何要讓他救我……?”
  玉女垂首道:“禦兄,當時你……”
  金童截口道:“別說了,爲兄知你是爲我好,才答應他……唉!”
  一聲長歎之後,又自言目語道:“既生瑜,何生亮!”
  鬼靈子直聽得若墜十裏霧中。
  卻聽金童冷冷道:“鬼靈子你聽著。胡醉救了我一命,其時我一無所知,是禦妹答應他咱們二十年之內不殺獨孤樵的,我金童自不會食言吧。”
  直到此時,鬼靈子才知道方才金童玉女口中的“他”竟是胡醉,當下只淡然道:“好說。”
  金童依舊面色陰冷,又沈聲道:“但咱們只答應胡醉不殺獨孤樵?卻沒答應不取獨孤樵性命!”
  鬼靈子心頭一凜,便聽玉女也失聲道:“禦兄……”
  金童只看定鬼靈子,道:“令師是名滿天下的大俠,此時更是江湖第一大幫幫主,不知閣下這位姚大俠的高足卻又如何?”
  鬼靈子心頭猛震,自以爲金童欲以武力誅殺于他和瞿臘娜之後,再搶走獨孤樵。對金童這樣的人來說,將獨孤樵秘密關押二十年再行殺卻,也決非難事!
  當下沈聲道:“在下愚魯,不知閣下言下之意。”
  金童道:“此時在下若殺了獨孤樵,再殺你二人滅口,閣下認爲在下做得到麽?”
  鬼靈子點點頭。
  金童道:“閣下相信在下會這般做麽?”
  鬼靈子道:“相信。”
  金童道:“但你錯了。”
  鬼靈子惑然不解地看著他。
  金童又道:“在下不敢也不願以俠道中人自居,卻也遵言而有信之道。閣下身爲姚大俠高足,大約也不至於言而無信吧?”
  鬼靈子奇道:“不知閣下此言從何說起?”
  金童道:“在下想借你之手殺獨孤樵。”
  鬼靈子覺得這句話很幽默,頓即大笑起來。
  金童道:“閣下以爲不可能麽?”
  鬼靈子道:“若將在下挫骨揚灰,此事只怕也不會發生。”
  金童道:“不然,在下倒以爲此事有一半發生的可能。”
  鬼靈子奇道:“一半?”
  金童道:“公平地說,的確是一半,如果閣下言而有信的話。”
  鬼靈子笑道:“言而有信四字嘛,在下倒不敢不隨時銘記於心,只是閣下之言,似乎太過匪夷所思了。”
  金童淡然一笑,道:“在下卻不這麽認爲,若閣下還不相信,在下願以性命與閣下賭上一賭。”
  鬼靈子道:“那麽閣下輸定了。”
  金童道:“這麽說閣下是願意一賭的了?”
  鬼靈子道:“幸好在下也有一條性命。”
  金童轉頭對玉女道:“禦妹,當日你可答應過胡醉,不讓鬼靈子或其他任何一人殺獨孤樵?”
  玉女聲若蚊蠅地道:“沒有。”
  “那就是了。”金童轉頭看著鬼靈子道:“閣下若殺了獨孤樵,在下雖未能體驗手刃親仇之快,卻也不算失信于胡醉。況且,終有一日,我金童會殺了你。”
  瞿臘娜失聲道:“爲什麽?”
  金童道:“很簡單,因爲在下曾在先帝墓前發下毒誓,定要手刃獨孤樵爲先帝報仇,但二十年時間實在太長了,先帝會怪在下辦事不力的,爲使九泉之下的先帝心安,只好先假手鬼靈子殺了獨孤樵,然後再殺鬼靈子以謝先帝。”
  此番言語之古怪邏輯,竟使瞿臘娜怔立當場。
  卻聽鬼靈子笑道:“不知閣下欲如何賭法?”
  金童道:“賭約由在下提出,賭法由閣下任選。”
  鬼靈子道:“這很公平。”
  金童道:“無論閣下選何賭法,若在下輸了,甘願奉上大好頭顱;若在下僥倖得勝,閣下便須殺了獨孤樵。然後咱們各奔東西,它日遇上,咱們是敵非友,誰存誰亡,咱們各憑天命便是。”
  鬼靈子道:“咱們不是以性命相賭麽?”
  金童道:“不錯,一命賭一命,以在下這條性命賭獨孤樵的性命。”
  鬼靈子道:“也就是說,無論輸贏,在下的性命一時總是無礙的了。”
  金童道:“可以這麽說。”
  “爲什麽?”
  “因爲此時獨孤樵的性命比閣下的性命更有價值,也就是說,在下取獨孤樵性命的願望比取閣下性命要迫切得多。”
  “閣下似乎認爲自己贏定了?”
  “你不敢賭啦?”
  “天下只怕還沒有我小叫化不敢爲之事。”
  “很好。現在閣下可以提出賭法了。”
  鬼靈子沈吟道:“賭擲骰子如何?”
  金童道:“悉聽尊便。”
  瞿臘娜突然道:“陸小歪!”
  鬼靈子故作不解地道:“怎麽?”
  瞿臘娜因憤怒而滿面通紅,冷冷道:“沒什麽,只是我沒想到你竟如此貧生怕死!”
  鬼靈子笑道:“活著總比死了好,多活一日總比少活一日要好,瞿姑娘若不忍心看我如何殺獨孤樵,現在你可以走了。”
  瞿臘娜道:“我真替你成到羞恥!”
  鬼靈子道:“是嗎?可我覺得能活著就是樁好事。”
  瞿臘娜喝道:“陸小歪!你還算是個人嗎?你給姚大俠,不!給整個武林俠義道丟盡了臉!”
  鬼靈子道:“給任何人丟臉都比自己丟命要強,反正我陸小歪又不是什麽大俠,性命交關,可顧不得什麽臉面了。”
  轉向金童,又道:“既然要賭,便須賭得公正,此地離竹山鎮不遠,咱們便到那兒尋個正規賭坊一賭如何?”
  金童道:“但憑尊意。”
  鬼靈子舉步邁出兩步,似是突然發現面色鐵青的瞿臘娜仍呆立原地,故作驚詫狀道:“咳?瞿姑娘你怎麽還沒走?”
  瞿臘娜滿口銀牙幾乎咬碎,怒視鬼靈子一字一句地道:“陸小歪,本姑娘倒要親眼看看你如何殺獨孤公子!”
  鬼靈子歎了口氣,道:“那也由得你,不過,你不怕在下殺了獨孤樵後再殺你滅口麽?”
  瞿臘娜冷哼一聲道:“本姑娘倒還沒將區區一條性命看得比江湖大義還重!”
  鬼靈子自言自語道:“真沒想到世上竟真有這般笨的人。”轉向金童,提高聲音道:“咱們這便上路如何?”
  竹山是鄂西北最大的集鎮之一。
  東來西往的商旅,大多要在這兒落腳。
  竹山鎮東臨堵河。
  堵河注入漢水,源自神農頂,也是此地方圓百里的第一大河。
  有河就有渡口,就有碼頭。
  竹山鎮釣碼頭不算小,渡船也不算小,但岸邊總是擠滿了等排擺渡過江之人。
  由此可見此鎮很熱鬧繁華。
  繁華的含意是:這兒有許多供你玩樂的場所。
  比如說,賭場,便是其中之一。
  賭和殺人,歷來就是最古老而男人最熱衷於幹的兩件事。
  既然有賭,便會有輸贏。
  說了,可以再賭。
  輸了,可以翻本或尋短見。
  在竹山鎮,尋短見是很方便的,只要跳進堵河就行。
  “鎮西賭場”的邊老闆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從他的賭場走出去投入堵河的人,但他對此泰然視之。
  邊老闆很沈得住氣。
  他的真名已無人知曉大,熟悉的人只叫他邊老闆,熟悉的人則叫他邊七筒。
  邊七筒爲自己是竹山鎮最大賭場的老闆感到滿足。
  但就象所有廚師均非饕餮之徒一樣,邊七筒自己從來不賭。
  他覺得看別人賭是一種樂趣。
  並且,作爲賭場老闆,邊七筒自信有識人之能,凡進賭場之人,誰是來揮金如土以求刺激的,誰是來碰運氣贏錢的,他只看一眼便能辨得出來。
  然而今天他的自信心開始動搖了。
  當那五個少年男女一走進賭場,喧囂的賭場突然鴉雀無聲時,邊老闆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有識人之能了。
  他們既不像是來碰運氣贏錢的,也不像是來揮金如土的。
  五人表情各異。
  走在頭望的錦衣少年笑嘻嘻,一副滿面不在乎的狀。
  跟在他後面的白衣少年緊抿嘴唇,背負雙劍,滿面肅穆。隨後的兩位少女,腰編白帶的那個面帶憂戚,單劍懸腰那個卻面色鐵青。
  隨後那年紀稍長的:“書僮”,則是一派茫然之色。
  儘管如此,所有賭客的目光都聚到了他們身上。
  可惜這些賭客胸無點墨,無法出恰當的詞兒來形容他們。
  因爲他們是鬼靈子、金童、玉女、瞿臘娜和獨孤樵。
  鬼靈子率先走到邊七筒面前,問道:“你是賭場老闆?”
  邊七筒茫然點頭。
  鬼靈子掃了衆賭客一眼,又道:“這兒什麽都能賭麽?”邊七筒忙道:“牌九、麻將、骰子……但凡賭具,敝賭場無不應有盡有,不知公子和小姐們,小的這就去取了來?”
  鬼靈子轉頭看看金童,金童淡然道:“隨你。”
  鬼靈子點點頭,又回頭對邊七筒道:“能讓人賭得公平麽?”
  邊七筒肅然道:“實不滿公子爺,這正是敝賭場人人均須遵守的規矩!”
  鬼靈子笑道:“很好,但不知貴賭場是否另有清雅些的所在?”
  邊七筒連聲道:“有有有,請公子和小姐們隨小的來。”
  上了樓,拐過幾道彎,邊七筒推開一道門,滿面討好地道:“此屋是專爲貴公子們而備的,可還入各位公子小姐法眼麽?”
  屋內佈置得華麗而庸俗。正中支著一張檀木桌,呈方形,四方各有一把軟椅。
  鬼靈子道:“勉強也過得去了,就在這兒吧。”
  金童依舊淡然道:“隨你。”
  邊七略略感失望,待五人進屋後,問鬼靈子道:“不知公子小姐們要何賭具?”
  鬼靈子道:“骰子。”
  金童聞言心頭大喜,暗忖道:看來這小叫化真是想“丟車保帥”了,對武林中人來說,擲骰子賭搏的含意便是拼比內力,我金童的內力與他相比只強不弱,他心裏不會不知……
  正思忖間,邊七筒已將一隻銀缽和兩粒骰子捧了進來,恭恭敬敬地置於桌子中央。
  鬼靈子道:“不知貴賭場如何抽頭?”
  邊七筒連忙道:“本是贏十抽二,但對公子爺們嘛人……”
  鬼靈子打斷他們話,對金童道:“你可帶有現銀?”
  金童一言不發,伸手入懷,隨手掏出三片金葉子,遞給鬼靈子,鬼靈子將金葉子全遞給邊七筒,淡然道:“這是給你的抽頭。”
  邊七筒頓時目瞪口呆。
  三片金葉子若換爲銀,總不在一千兩以下,縱是贏十抽二,他們的輸贏也各在五千兩以上了。“鎮西賭場”雖是竹山鎮最大的賭場,如此未賭便預付抽頭,且又是這般大致目,作爲老闆的邊七筒還是平生第一遭遇上。
  鬼靈子將三片金葉子塞到邊七筒手裏,道:“在下與這位公子欲擲三把骰子,點大者勝,敢請……對了,敢問尊姓大名?”
  邊七筒一邊將金葉子裝入懷內,一邊忙不叠地道:“小的賤姓邊,名叫七筒。”
  鬼靈子“哦”了一聲,道:“請邊老闆替我和這位公子作個公證如何?”
  邊七筒連聲道:“承蒙兩位公子爺擡愛。小的不勝榮幸之至,但不知——”
  鬼靈子道:“我……本公子與這位公子各擲三把骰子,點大者勝。至於賭注嘛,咱們已事先約定,便是這兩位公子的性命。”
  他隨手一指金童和獨孤樵,對玉女和瞿臘娜視若未見。
  邊七筒聞言大驚失色,顫聲道:“兩……兩條人命……?”
  鬼靈子淡然一笑道:“不錯,這位公子以性命作賭,賭他能假本公子之手殺了這位……嗯……書僮。”
  轉向金童道:“對嗎?”
  金童微覺鬼靈子的話似有些不妥,卻又一時難以挑出毛病來,當下道:“如果閣下言而有信,便是這般賭法了。”
  鬼靈子點點頭,道:“邊老闆,你都聽清楚了麽?”
  邊七筒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被搞懵了。
  一個人的銀子總要落入另外一個人的腰包,這是世間至高無上的法則,邊七筒自是深知的,但如果說一個人的腦袋總要輸給另外一個人,至少邊七筒覺得是不可理喻的。
  卻聽鬼靈子又道:“咱們無論誰輸誰贏,都決不會血濺此屋的,本公子和這位公子俱是言而有信之人,待賭出輸贏後,咱們自會離開此間,到無人之處自行了斷,還望邊老闆放心,對了,此事與這兩位姑娘無關,她們均可與邊老闆一起作爲公證人。”
  瞿臘娜早已忍無可忍,“嗆”的一聲抽出長劍來,叫喝道:“陸小歪!你……”
  鬼靈子似是未聞未見,只對邊七筒道:“邊老闆,這位公子以性命作賭,賭他能假本公子之手殺了獨孤……殺了這個書僮,請你做個公證,你可記住了麽?”
  鬼靈子聲音逐漸嚴厲,且又得他保證不會血濺當場,更有懷中的三片金葉子作爲“抽頭”,邊七筒哪還有記不住之理,當下連連點頭。
  鬼靈子沈聲道:“果然記住了麽?你復述一遍給這兩位姑娘聽聽!”
  邊七筒應了聲:“是”,將鬼靈子的話復述了一遍,果然是一字不漏。儘管如此,他還是很想對他們說:任何人都只有一個腦袋,不會多,也決不會少,但可以肯定,掉一次就不會再長出來了。
  但三片沈甸甸的金葉子壓得他無法講出這番話來。
  卻聽鬼靈子道:“很好。咱們這便開始吧。”
  言罷坐在桌旁的軟椅。
  金童一聲不吭,坐到鬼靈子對面。
  邊七筒戰戰兢兢地道:“小的不知二位公子如何個擲法。”
  鬼靈子奇道:“點大爲勝,莫非你沒聽見?”
  邊七筒道:“小的自是聽清了公子爺所言點大爲勝的,但擲銀子有兩種賭法,一種是每人各擁一把,以二次點大者爲贏,另一種是各人連擲三把,以三次點數相加,點大者贏,若雙方點數一般大小,則以先擲者爲贏。敢問二位公子爺——?”
  鬼靈子連忙道:“一人一把的擲太麻煩,還是每人連擲三把乾脆。”
  金童緩緩道:“就是這般。”
  鬼靈子道:“爽快!在下既已選定擲法,總不能將便宜占盡了,便讓閣下先擲如何?”
  他一付胸有成竹之狀,除獨孤樵茫然無知外,人人俱是心頭一愣。連瞿臘娜也將長劍插回劍鞘,因她素知鬼靈子古怪精靈,此時只怕也是在玩什麽花招,有了穩贏之策。當下強忍怒氣,既疑惑又緊張地靜觀場中。
  邊七筒則稍一愣怔便已釋然:雖後擲者輸的可能性大,但鬼靈子縱然輸了也只不過失掉一名“書僮”,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金童卻滿腹狐疑地盯著鬼靈子,想從他面上看出究竟在耍什麽花招。
  玉女也對鬼靈子的言行大覺不解,惑然看著他。
  但金童玉女均只看到鬼靈子是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
  邊七筒見狀道:“好,這位公子先擲。”
  從銀缽中撿起兩粒骰子,遞給金童。
  金童冷冷盯著鬼靈子,隨手將骰子擲入缽中,隨即雙手按在桌面上,暗運內力。
  兩粒骰子在缽中不停轉動。
  金童大覺詫異:鬼靈子雖也手扶桌沿,卻沒運一丁點兒內力相抗!
  骰子停了下來。
  邊七筒看了鬼靈子一眼,高聲道:“兩個六,十二點。”
  這是兩粒骰子所能擲出的最大點數了。
  第二次也是一般。
  金童兩把共擲出二十四點!
  鬼靈子卻依舊是坦坦然然,滿不在乎地坐著,一付絲毫不爲所動之狀。
  金童暗忖道:是了,這個叫化自忖內力不敵,是故連讓兩把耗我內力。這最後一把他蓄勢而發,定是要搗蛋的了。
  冷哼一聲,金童已第三次將骰子擲入缽內,隨即運足平生修爲,借桌面將內力傳向銀缽,使得缽中的兩粒骰子有若螺陀似的飛速旋轉。
  邊七筒直看得驚詫莫名:兩粒骰子似是突然間長了翅膀!
  金童也是一般驚異:鬼靈子依然未運內力“搗蛋”!
  金童的額頭已沁出細密汗珠,雙目如炬,死死盯著鬼靈子。
  鬼靈子笑眯眯地看著他。
  金童輕吼一聲,缽中的骰子停下了。
  還是兩個六,十二點!
  邊七筒看看鬼靈子,又看看獨孤樵,面無表情地道:“三把點數累積三十六點。這位公子……”
  鬼靈子站起身來,打斷邊七筒的話道:“三把均是最大點數,在下用不著再擲了,咱們走吧。”
  瞿臘娜面色慘白,渾身顫抖,卻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金童也站起身來,長籲了一口氣,道:“但願閣下言而有信。”
  鬼靈子淡然笑道:“在下也一樣希望閣下如此。”
  五人緩緩出屋,下樓,步出“鎮西賭場”。
  邊七筒在樓上發呆。
  樓下的賭客們驚訝地發現,那個腰懸單劍的少女此時走在“書僮”之後,面色慘白,似隨時皆會虛脫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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