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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1, 02:44 PM   #510 (permalink)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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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毒手觀音被瞿臘娜拉著疾奔了一程,忽聞左側二十丈外傳來兵刃相擊之聲,其間尚夾雜著十數人的低聲吆喝。
  毒手觀音心下微奇:此地離前面鄂西北的最大的集鎮——竹溪鎮——不過五裏之遙,此鎮乃江湖中人最多出沒之所,誰竟這麽大膽,在此地大打出手,倒似渾不把江湖英雄放在眼裏了。
  當即欠足立身,道:“瞿姑娘……”
  瞿臘娜未等毒手觀音將話說完,早轉頭懵然道:“咱們不去找陸小歪了麽?”
  毒手觀音道:“你聽那邊。”言罷一指左側。
  瞿臘娜微一傾聽,道:“是有人和陸小歪打架麽?”
  稍頓又道:“不,陸小歪雖刁鑽古怪,專欺負人,但我知道他不愛和別人打架。”
  毒手觀音哭笑不得,倏然出手,點了瞿娜暈睡穴,伸手一抄,將她挾在腋下,疾掠左側。
  幾個起落,距傳來兵刃相擊已不過五丈,當即隱身於巨樹之後,放眼細觀,心頭又自大奇。
  僅見場中十餘條壯漢各持單劍,圍著一綠長少女遊走酣鬥,不時發出吆喝之聲。
  那綠衣少女手持雙鈎,恰似一隻巨大綠色蝴蝶,飄行于十餘柄長劍之問。兀自遊刃有餘,那十餘柄長劍雖寒光霍霍。威勢逼人,卻連她的衣角也沒沾上,倒是她的雙鈎不時將壯漢們手中的長劍磕飛。
  離他們身周一丈開外,另有一手持單劍的威猛大漢正全神戒備,怒視著與他面對面距不到五尺的另一位蜂腰聳乳的紅衣女子。
  毒手觀音驚詫更甚:紅衣綠衣兩位女子雖不識得,但她卻曾救過那威猛大漢之性命——昆侖派當今掌門朗盛!
  那綠衣少女似與同門過式練招一般,本可立取那個十余名大漢性命,但她每磕開一柄長劍之後,卻不痛下殺手,反倒飄身而退,咯咯笑道:“本始娘說過你們手中功夫不行,你們卻偏不信,何不依本姑娘和辛姐姐之意,咱們這便到……。”
  一語未了,忽聞邰盛暴喝一聲:“不要臉!”
  折身一劍刺向那綠衣少女的乳突穴。
  那綠衣少女雖驚不亂,閃身避過劍鋒,咯咯笑道:“邰掌門若是用手而不用劍,本姑娘不閃不避也就是了。”
  邰盛高聲道:“都給我退下!去纏住那姓辛的**。”
  衆大漢轟然應了聲“是”倏然間已團團圍住抓紅衣女子。
  便聽那綠衣少女又嬌笑道:“辛姐姐,邰掌門既然看上了小妹,卻怪我不得,還望辛姐姐勿要怪小妹掠人之美之罪才對。”她雖口中說話,手上卻絲毫不慢,運鈎如風,將邰盛劍式一一化解。
  邰盛怒氣暴熾,出劍雖快如閃電,卻犯了武林大局,正所謂欲速則不達,數次幾欲得手,皆被那綠衣少女輕輕巧巧閃身避開。
  當下,二人以快打快,乍見一青一綠兩團身影翻飛不已,端的迅膝有若奔雷,十餘名昆侖派弟子,更無一人能看清場內情狀。
  毒手觀音心下大奇,不知他們弄什麽玄虛,觀那女子言行,似無取邰盛等人性命之意,而邰盛年餘不見,其劍法竟精進如斯,縱然其師追風劍客皇甫呈,只怕也要愧歎不如了。
  昆侖派弟子無人能看清他們掌門與綠衣少女劇鬥之狀。毒手觀音乃武學大行家,卻知要邰盛斂怒氣,定下心神,百招內定可取勝。不便出手相助,只隱身作壁上觀。
  邰盛似似發覺自己犯武學大忌,漸漸收斂怒氣,劍相交見迅捷淩曆。如此過得二十餘招,那綠衣少女雖身輕如燕,卻已被那盛劍網罩住,只運雙鈎守住門戶,雖一進不至落敗,卻更無還手之力了。
  又過十餘招,那綠衣少女漸呈不支之狀,只聽她高聲道:“辛姐姐,快的小妹一把,這邰盛厲害得緊,小妹可打些吃他不消了。”
  那紅衣女子咯咯笑道:“天下竟也有令銀鈎仙子吃不消的男人麽?這到可是怪事。”言罷依然嬌笑不已,似無出手相助之意。
  轉眼又過十餘招,綠衣少女早險象環生,左支右拙,眼看立時便要傷于邰盛劍下。那紅衣女子兀自笑道:“這昆侖派看起來倒還真不賴,溫妹妹只要答應十日之內不內不與搶金哥哥,姐姐這便助你一日之力如何?”
  綠衣少女盯還能開口說話,只聽那紅在女子又自言自語道:“看起來這十余個膿包全加起來還不如一個邰盛,本姑娘也不想要他們了。”
  “了”字出口,但見她雙手微揚,只聽“噗噗”一數聲,那十餘名昆侖派弟子已盡數委頓於地。
  毒手觀音乍然一驚:“那紅衣女子出手之快,端的可算是江湖一流好手,但見她雙手微揚之際,一片紅雲乍現倏逝,且她所用的暗器,儘是淬過劇毒、奪命追魂的鐵沙!如此殺人於笑談之間,殊非正道,這放心狠手辣而武藝高強之輩。怎的在江湖中從未聽人說起過?她和那綠衣少女口中所說的金哥哥卻又是誰?”
  俗話說最毒天下婦人心,毒手觀音不知紅衣女子是誰,但一般武林中人,只要提起“毒蠍子辛冰”五個小字,都皆會忍不住機凜凜打個寒顫。
  這紅衣女子並非別人,正是與冷風月從大漠黃龍堡趕至中原未及三年的辛冰,她以毒蠍子爲號,倒並非浪得虛名,其淫蕩狠毒,江湖中更無能出她左右者。方才她與綠衣少女口中的金哥哥,卻是武林中第一色魔、論年紀大可與其父輩攀比的玉蝴蝶金一氓,個中原委若讓毒手觀音得知其樣,不將她弄個哭笑不得才怪。
  若論使走功夫,天下又有誰堪與毒手觀音比?辛冰一舉將十餘名昆侖派弟子放翻,雙手又是一揚,兩把毒砂疾射邰盛背心要穴。
  驚駭之下,邰盛更個顧自身性命,只暴喝一聲:“納命來!”竟使出同歸於盡的拼命劍招!
  眼看那綠衣少女即刻便將橫屍劍下,邰盛也勢必斃死當場。
  忽聞一聲:“不可!”
  話音未落,又聞“叮叮”之聲不絕。
  但見一劍雙鈎淩空飛起,而辛冰的那把走砂卻盡數散落於地。
  三人俱是心頭大駭,怔立當場。
  那一劍雙鈎尚未落地,忽見一團身影翻飛,早將劍鈎抄到。
  只見一年約四十,風韻猶存的女子,右手持劍,左手持鈎,立於三丈開外,靜靜地看著他們。
  少頃,辛冰慍怒道:“你是誰!竟敢打落我的鐵砂?”
  與此同時,邰盛失聲道:“侯前輩,是你?”
  不用說,正是毒手觀音現身解危了。聽邰盛失聲問話,她輕輕點了點頭。
  辛冰也自失聲道:“‘侯前輩’?莫非你便是毒手觀音麽?”
  毒手觀音淡然道:“區區賤號,虧姑娘倒還知曉。”
  辛冰倏然色變,毒手觀音卻不再睬她,言罷徑自走到邰盛面前,將長劍交還給他。
  邰盛暗然長歎一聲,才道了兩個字:“多謝。”
  毒手觀音淡然一笑,更不多言,轉身又將雙鈎交還那綠衣少女,綠衣少女恰似噩夢方醒,接過雙鈎之後,竟是茫然無語。
  毒手觀音傳向辛冰,忽然沈下臉道:“拿來!”
  辛冰一愣道:“什麽拿來?”
  毒手觀音一指躺在地上的十餘名昆侖派弟子,又道:“解藥。”
  辛冰忽然“咯咯”一笑道:“實在對侯前輩不住,小女子向來沒有將這奪命毒砂的解藥相帶於身的習慣。”言語間竟裝出一付天真浪漫之色。
  毒手觀音居然也微微一笑,道:“好說,也讓我毒手觀音能教會你隨身將解藥帶在身上的習慣,因爲你的鐵砂上淬過五種毒液,而其中至少有二味區區倒還識得,那便是天下至毒的丹頂紅和孔雀膽,對麽?姑娘雖將它們淬于鐵沙上,不似服食之後會立即取人性命,卻至少在一盞茶時分之內,能使中姑娘鐵砂者回天乏術,我說的可還對吧?”
  “吧”字出口,她的身影倏忽不見。
  同時毒蠍子辛冰只覺風池穴微微一麻,正驚駭間,卻見毒手觀音又已立於原地,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辛冰失聲道:“你……”
  毒手觀音截口道:“在她姑娘這般年紀時,我也曾有些壞習慣,警如說丟三拉四,常常忘把諸如‘斷腸奪命散’之類劇毒藥物的解藥攜帶於身……”
  辛冰心頭大震,駭然道:“斷腸在命散?!”
  毒手觀音道:“所以我說這是一個壞習慣,因爲斷腸奪命散取人性命絕不會超過半盞茶時分,並且中此毒者,只須微一運氣,肩進穴會如極針紮一般,過不多時,五臟腑便會如萬蟻鑽心,端的死得苦不堪言。”
  辛冰微一運氣,果覺肩井穴似被人用針尖紮了一下,頓即花容色變,顫聲道:“說……你說的是真的……?”
  毒手觀音輕歎道:“我只想教姑娘養成好習慣,其實並無惡意。”
  辛冰忽然咯咯一笑,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瓶,擰開瓶蓋一倒出十餘顆細如蟻卵的紅色丹粒,抛給邰盛,道:“給你那些膿包弟子每人服下一粒,他們便沒事了。”
  邰盛接丹在手,轉頭看著毒手觀音。
  毒手觀音笑道:“這位姑娘的記性可比我年輕之時好得多了,邰掌門他給貴派弟子服食不妨。”
  邰盛聽她既如此說,當下便去爲本報弟子服藥,辛冰又沖毒手觀音笑道:“本姑娘的好習慣確實不多,與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手觀音相比,那自然是大大不如了。”
  毒手觀音也自笑道:“姑娘如此說話,區區倒不敢妄自菲薄。”從懷中掏出一根鏽花針來,續道:“譬如這針上便沒淬過毒藥,剛才區區用它在姑娘鳳池穴上刺了一下,對姑娘實無任何妨礙。”
  辛冰奇道:“然則個姑娘的肩井穴……!”
  毒手觀音淡然道:“你現在不妨再運氣試試,我肯定它絕不會再有刺痛之感了。”
  辛冰微一愣怔,恰似突然看見了天下最爲可笑的物事一般,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那綠衣少女早清醒過來,見狀到毒手觀音面的,盈盈被衽道:“溫玲玉謝過的前輩相救之恩。”
  毒手觀音還禮道:“適逢其會,溫姑娘休要多禮。”又道:“溫姑報身手不凡,不知出於哪們高人門下?”
  溫玲玉正欲開口,忽聞辛冰高聲道,“溫妹妹,你敢與姐姐打賭嗎?”
  溫玲玉奇道:“賭什麽?”
  辛冰道:“你過來,讓姐姐悄悄告訴你。”
  毒手觀音大覺蹊蹺,不知辛冰耍弄何玄虛。然毒手觀音不願失了前輩高人身份,當下只全神戒備,以防辛冰暴起傷了邰盛等人。
  也不知辛冰說了些甚麽,只見溫玲玉先是一愣,隨即便咯咯笑個不停,連聲道:“我不信。”
  毒手觀音正自納罕,忽見辛冰和溫玲玉恰似一紅一綠兩隻蝴蝶,倏然側掠出三十丈開外,才立住身形,一起轉頭看著毒手觀音。
  辛冰高聲道:“毒手觀音,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方才對溫妹妹說了些甚麽,現在諒你也追我們不上,本姑娘不妨告訴你,我說你之所以出手,是因爲看上了邰盛那小子,並且,依本姑娘看來,你與邰盛那小子早就有了一腿,既是如此,本姑娘和溫妹妹雖口味甚好,卻也不願吃別人的殘羹冷飯,便留給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如此寡廉鮮恥之言,能侃侃道出而臉不變色者,普天之下,恐怕唯辛冰一人而已。
  毒手觀音面色立變,卻聽辛冰又高聲道:“本姑娘還告訴溫妹妹,昔年你與金哥哥均名列天下四大魔頭,其時你二人懼是風華之年,金哥哥的身子最早倒是被你占了。溫妹妹她卻有些不信,咱們便只好回與金哥哥當面對質了。若真有此事,我毒蠍辛冰倒不在乎,去只怕溫妹妹有些帳便要和你算了。”
  毒手觀音只氣得七竅生煙,只道得“小賤人”三字,人早已飛掠而上。
  但辛冰言語甫畢,早拉著溫玲玉飛身逃遁了,她二人的輕功年餘來得玉蝴蝶金一氓指點,縱是江湖一流好手,只怕也要愧歎不如了。
  毒手觀音知已追她們不上,當即收足立身,只憤憤的一跺腳,沖辛冰和溫玲玉的背影厲聲道:“兩個小賤人聽著,若有一日你們撞在姑奶奶的手裏,我毒手觀音定讓你們死在苦不堪言。”
  只聽辛冰高聲筍道:“你是要打金哥哥主意麽,小妹倒不吃醋,只怕溫妹妹有些不肯,格格!”
  笑罷人已又疾奔出十數丈。毒手觀音知道她們不上,忿忿回到先前打鬥之所,見十餘名昆侖派弟子已被救醒過來,一齊站在他們掌門人身側,沖毒手觀音拱手作揖道:“多謝侯前輩相救之恩。”
  毒手觀音心頭怒氣兀自未消,見狀只淡然還禮道:“舉手之勞,各位不必客氣。”
  見邰盛面上竟也是一付黯然之色,不禁又道:“邰掌門,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料邰盛忽然黑面微紅,訕訕地道:“這……”
  昆侖派弟子中有見掌門羞於啓齒者,當下啓聲道:“好讓侯前輩得知,那穿綠衣的女子晚輩等雖不識得,但那身著紅衣的賤人卻正當今天下最不要臉的蕩婦,叫毒蠍子辛冰,只因她看上了邰掌門雄武強壯,便……”
  饒是他口齡伶俐,下面的“要逼邰掌門與她上床”九字卻實在難再又說出來。
  邰盛甚覺尷尬,當下喝道:“楊師侄休要多口!”
  毒手觀音見狀已知究裏,不禁也覺滿面燥熱。連忙對邰盛道:“邰掌門,候某另有要事,咱們就此別過。”
  邰盛淡然作揖道:“侯前輩,後會有期。”
  言罷率先舉步離去,十余名弟子緊隨掌門身後,心頭俱覺默然:“師祖追風劍客皇甫呈斃命于江湖浪子童超掌底,偏童超之情侶又是毒手觀音之徒,毒手觀音數次成本派弟子甚至邰掌門性命,這滅祖之仇當真不知該怎生報法才好了!”
  毒手觀音回到先敬隱身之所,不由心頭大駭:瞿臘娜已了無蹤影!
  憑她點穴時所運勁力,瞿臘娜決不可能在這般短的時間內自行解穴離去,莫非溫辛二女另有同夥。竟是使的調虎離山之計串機擄走了瞿臘娜不成?!
  未及細思,毒手觀音早、朝溫辛二女逃遁方向直追而下。
  少頃,忽見前面房屋林立,距竹溪鎮已不過一裏之遙。毒手觀音只得放慢腳步,暗忖道,已近辛牌時分,此鎮距前面竹山鎮尚有二三百里之遙,那兩個小賤人輕功再好,也斷不能在天黑之前進到竹山;且依她們稟性,也絕不會在荒山野廟露宿,大約她們多半便是在這裏落腳了。
  忖罷輕輕冷笑一聲,徑直緩緩入鎮。
  一個時辰之後,毒手觀音已將鎮上大小數十家客棧個尋了個遍,卻是了無頭緒,心頭不由大急,瞿臘娜自己手裏得而複失,若被奸人擄去,對不起丐幫和絕因師太不說,往後和又如何向胡醉交待!
  當下又往各客棧走了一遭,只因心頭認定瞿臘娜是被溫辛二女的同夥撈了去,故而每到一家客棧,皆個多言,掏出一兩銀子交給小二,只道一聲:“若且穿紅衣年約二十四五的女子和一綠衣少女到大店落腳打尖,便請到西香客棧來知會我一聲。”便即匆匆離去。
  西香客棧乃竹溪鎮最大的客棧,那些小二們白得一兩純銀,自是忙不叠的應了。
  如此拆騰一番,時已近酉戌之交,毒手觀直回到西香客棧,上樓尋了個雅位坐下,胡亂點了些酒菜,食而無味的細嚼慢咽。
  過不多時,忽聞在下傳來雜亂的喧嚷聲,更有人驚呼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去報了官來捉拿正兇……”
  毒手觀直柳眉一挑,招了勿勿邊上樓來的小二,問道:“下面出了什麽事?”
  那小二驚魂未定,絡鉻巴巴地道:“是一位凶……凶震震的大爺,要敝店給……給他準備三天的食物,小的們正……爲他包捆之時,又從門外進來一位大……大爺。這後來的大爺眼神好像……好像有些不對。”
  毒手觀音奇道:“有何不對?”
  小二道:“看那眼神,倒似周二狗一般。”
  毒手觀音更奇道:“周二狗卻是何人。”
  此時樓下喧囂過之聲已息,凡店小二俱是口齒令俐之輩,當下道:“那周二狗吧,卻是本鎮的一個瘋子。”
  見毒手觀音面露不耐之色,又連忙道:“那後面進來的大爺一後拿著一根黑黝黝的鐵棍,鐵棍的一頭還是尖的,倒有些像兩支鐵筆一般,只見他徑直走到凶霸霸那位大爺面前,呆呆盯著人家看,先入店的那大爺似是大覺古怪。
  ‘咦’了一聲,道:‘唐華,你倒命大得緊,居然還能活到……’
  後面的話尚未能夠言聲說出,便被那後來的大爺……小的沒看清,只見那凶霸霸的大爺軟塌塌的倒了下去,兩邊太陽穴還……還噴出了血和腦漿……”
  店小二兀自心有餘悸,言語至此,竟又渾身哇嗦,難已再說下去。
  毒手觀音大覺蹊蹺,早飛奔下樓,但見在下廳內衆人早已逃盡,只有掌櫃的在櫃檯內打攔。櫃檯之前,駭然臥著一具屍體,果若那店小二所說一般,兩邊太陽穴已被銳器貫穿,鮮血腦漿兀自汩汩而出!
  毒手觀音右掌淩空一抓,已將那屍體翻過來,一觀之下,不由驚咦出聲。
  死者並非別人,正是數日前與她和胡醉朝過相的愁煞星裴文韶。
  黑煞四星作惡多端,如此斃命倒非稀奇,只是這愁煞武功確非庸手,那小二口中的唐華不不是何路數,竟在一招之內便取了愁煞性命,再觀裴韶死狀,似是半嬉也未能還出。雖氣絕多時,仍未合上雙眼,滿目既駭異又不相信之色,莫非——毒手觀音忖道——天下以判官筆爲兵刃的武林中人,當數鐵鏡武功最爲了得,大約也有他能在一招之內便取悉煞性命而後者毫無還手之機,莫非那自稱“唐華”的便是他麽?
  如若是他,愁煞已投身複聖盟,他身爲副盟主,因何要取本派弟子性命?縱若要殺裴文韶,他也用不著在此人衆惹眼處動手。且據方才那小二所說看來,裴文韶早認出了殺他那人,並不將其放在眼裏,爲何……
  正思忖間,忽聞有了馬蹄聲隱約傳來,更有人討好道:“老爺,就是前面那家客棧了,小的還有別的事……”
  一語未了,使聽一人高吼道:“***!老子正睡得舒服,偏你小子來報這兒出人命案,大爺既吃皇糧,說中得只好到此秉公執法,你若此時開溜,那便是心虛了,難說人便是你殺的,給我拿下。”
  毒手觀音一聽便知官差到了,也不想多作糾纏,當下飄身出店,另尋落腳之所。
  行出尚未及二十丈遠,心頭不由一動:那人既能一招便取了裴文韶性命,憑一幫酒囊飯袋的官差,只怕連人家影子也看不清,不過官差雖是無能之輩,對付貧比百姓卻手段了得,方才走得急了,倒未與那掌櫃打探打探唐華穿貌,此時何不悄然折回,暗中聽聽他們有何說話。
  計較已定,當即施展輕功,恰與飛鳥相似,飄然回至西香客棧,隱好身形,將手蘸了唾沫,將紙張捅了兩個小孔,湊近雙目細觀廳內。
  但見裴文韶屍身上已蓋了一塊白布,其右側立著一五大三粗、有若屠夫的壯漢,身著黑色官差服飾,腰懸長刀,一付頤指氣使之狀。在其身後,另有六名官差,顯得他後下捕快無疑,而裴文韶屍身左側,則有一相貌猥瑣的瘦小男人正渾身哆嗦,目光既不敢與那捕頭相接,也不敢看裴文韶屍身一眼,似乎瞬間便要癱倒於地。
  只見那捕頭一指那瘦小男人,沖到仍在櫃檯內打抖的店老闆道:“是他殺的人麽?”
  店老闆搖搖頭,尚未開口,只聽“哢嗵”一聲,那瘦小男人早跪倒于地,邊磕頭如蒜邊道:“譚……查老爺明鑒,小的是吳……吳壽喜從來……從未殺過人。小的多……多管閒事慣了,攪了老爺修……修身養性,還望老爺高……高擡貴手,吳壽喜便……便祖宗八代懼感譚老爺大恩大德!”
  那姓譚的捕頭大約是到此地吃過白食不少,當下也不再理睬閒事的吳壽喜,只對店老闆道:“羅老闆也算是瞥鎮的一號人物,你既說不是吳壽喜,我姓譚的不追究他也就是了,但……”
  餘言未了,早被吳壽喜喜極而泣之聲打斷:“多謝譚老爺!多謝羅掌櫃!吳壽喜自今而後,決不再管一樁樁閒事……”
  江捕頭大怒,截口道:“少爲話!你給老子乖乖站著,再多嘴一句,大爺便將你抓去當元兇砍頭!”
  吳壽喜果然聽話,當即立起身來,乖乖的立著連大氣也不敢出。
  譚捕頭又接著道:“但在貴店出了人命。咱們八扇門中之人既吃皇糧,只怕也難以替羅掌櫃完全脫了干系。”
  羅掌櫃連連點頭稱是,隨即道:“譚大人如此說話,已給足小的面子了,姓羅的再不知好歹,也該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相告。”
  當下將方才告訴毒手觀音事情原委那小二的話又重復了一番,末了道:“那唐華有個名號,叫做‘點蒼天’,先前本是‘滄州七雄’之一,今日卻只有他一人到此。”
  俗話說縱沒吃過豬肉,也總該看到過豬路。滄州七雄早年橫行湘鄂,作惡多端,殺人們不眨眼,武功頗爲不弱,捕年橫行湘鄂,作惡多端,殺人們不眨眼,武功頗爲不弱。捕快們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誰甘願惹禍沾身了。此時陡聞滄州七雄之名,廳內捕快們懼是面色立變。
  過得少傾,譚捕頭忽然哈哈大笑,衆人正不明其意,便聽他一指羅掌櫃道:“姓羅的。我敬你也是一號人物,方將厲害據實相告,沒想你竟敢戲弄本官,哼!”
  羅學櫃驚駭道:“這……我……”
  譚捕頭冷哼了一聲,又道:“你既開店、食客住宿者魚龍混珠,識得滄州七雄,倒也是常理中事,但我且問你,天下到底有多少滄州七雄?”
  羅掌櫃道:“只……只有一個。”
  譚捕頭道:“那就怪了。敝授業恩師,如今當受陽城總捕頭的黃老大人,年餘前在玉泉山左近,已將滄州七雄一舉擒了歸案伏法,怎的又冒出了什麽滄州七雄之一的點蒼天唐生來了?”
  捕快似懼松了口氣,其中這一理會道:“對啦,黃老大人還因此受到巡撫大人嘉獎。此事連小的也是知道,你羅掌櫃怎的不知?”
  其實滄州七雄倒有五人死于雷音掌連誇虎和鐵運算元田歸林之手,而點蒼天唐華,只是被鐵運算元的輕功給嚇得癡瘋,不知眼前明明白白的一顆大好頭顱,怎的兩支判官筆偏是點它不少,年餘來專練此招,但見是頭便點頭,竟使武功遠勝於他的愁煞裴文韶未有還手之機便斃命。
  且當日連田二人見滄州七雄五死一呆,不爲已甚,只點了碩果僅存的一劍天路東南肩井穴和鳩尾穴便匆匆離去,熟不料黑煞四星隨即趕到,便當即取了路東南性命。
  官府大人也端的了得,什麽黃老大人竟因此受到巡撫大人嘉獎,只怕此時九泉之下的“滄州七雄”和黑煞四星,也會暫且罷鬥而面面相覷,只覺啼笑皆非了。
  卻說此時羅掌櫃聽說滄州七雄年餘前便已伏法,而點蒼天唐華又明明白白的在他眼前取了裴文韶性命,心頭之驚駭,端的難以言表,只“這這那那”的說不出話來。
  譚捕頭又冷呼了一聲,正欲開口,忽見羅掌櫃面色倏變,雙目直愣愣的看著門口,恰似見了鬼魅一般。
  隱身廳內的毒手觀音也是心下大奇,順著掌的目光看去,但見一雙目呆滯、年約三十的精瘦漢子,雙手各持一支判官筆,茫茫然步入廳內。
  毒手觀音心頭一愣,暗忖道:“莫非此人使是一招取了愁煞性命的點蒼天唐華?”
  忽聞江捕頭高吼一聲:“本官在此辦案,你這子竟取擅自闖入,莫非不要性命了麽?!”
  但那人似不知譚捕頭是對他發怒,仍緩緩前行。
  譚捕頭正欲再高呼“給本官拿下來!”卻聽羅掌櫃失聲道:“他就是……點蒼天唐……唐華!”
  譚捕頭轉頭看著羅掌櫃,惑然道:“此人便是點蒼天唐華?”
  羅掌櫃只滿目駭異地點點頭。
  譚捕頭暗自咕噥道:“這卻是有些古怪。”轉向唐華,色利內茬地道:“你就是點蒼天唐華?!”
  點蒼天唐華茫然看著譚捕頭,似是在想什麽,良久,才搖頭:“我不知道。”
  譚捕頭見此人一副癡呆,又是精瘦異常,與他五大三粗的身材相比,簡直有若猛虎比之山羊,何況自己尚有六名手下,當即豪氣陡生,一指裴文韶屍體,又喝道:“然則此人被你所殺,你總該知道吧?!”
  此時點蒼天已走近譚捕頭身前不及二尺,看了一眼裴文韶屍首,道:“那是一塊白布。”言罷又轉眼呆呆盯著譚捕頭的臉,倒似在鑒賞古玩一般。
  譚捕頭一愣:“白布?!”
  隨即明白唐華是說他看到只是蓋著裴文韶屍首的那塊白布,當下大怒道:“奸賊大膽!竟敢戲弄本官!看本官……”
  “看本官”究竟如何,卻永遠無人知道了。
  因爲就在電光石火之間,“本官”的兩邊太陽穴已被貫穿,性命與餘言同失,腦漿共鮮血並湧了。
  廳內一隻傳出“本官”倒地的“啪嗒”一聲,使寂靜得有若幽冥地府。
  廳外的毒手觀音陡見唐華出手,心頭也覺駭異。
  點蒼天唐華那快逾閃電的一擊,縱是江湖絕頂高手立于譚捕頭處身處置,只怕也難逃喪命之厄。以他這般身手,怎的在江湖上從未聽過此人之名,甚至連“滄州七雄”之名,她毒手觀音也從未聽到過,這豈非怪事一樁?!
  正思忖間,卻見唐華又慢騰騰步出廳去。廳內的七個活人,倒與愁煞裴文韶和譚捕頭一般,更無半絲兒聲息。
  毒手觀音對與死人一般的活人並無興趣,當下施展輕功,悄悄尾隨在唐華身後。
  行出約三十丈遠,唐華忽然收足轉身。
  毒手觀音心頭微驚,暗道這唐華果然了得,自己並未弄出絲毫音響,竟也被他給覺察了。隨即冷笑一聲,心道你唐華若敢靠近五丈之內,我毒手觀音便讓你嘗嘗中毒的滋味。
  唐華卻不折回頭來,只慢騰走到左側一深宅大院門前,仔細觀看門前那兩尊石獅,毒手觀音正覺蹊蹺,忽見唐華倏然出手,只聽“叮”的一聲,兩支判官筆同時刺中尊石獅耳部雙側,出手之快,端的令人駭異。
  唐華“咦”了一聲,摸了摸筆尖,又摸了摸石獅被刺中之處,似是大惑不解。
  毒手觀音不竟啞然:這唐華出手雖快,內力倒也希松平常。
  卻又聞“叮”的一聲,唐華再度雙筆齊出,位置拿捏得絲毫不差,雖又刺了先前刺中位置,卻依舊未能將石獅之頭貫穿。
  唐華大惑不解,度到另一尊石獅之前,依法施爲,結果也是一般。但見他仰首望天,雙目癡茫,似是遇到了天下至難索解之事。
  毒手觀音心道:是了,這點蒼天唐華瘋瘋癲癲,內力也希松平常,出手雖快,卻也只會刺中太陽穴那一招。但高手相鬥,誰又會讓你走近面前一尺之內,擺好了頭顱讓你去點。裴文韶太過托大,方稀裏糊塗的丟了性命,真算是死得窩囊之極了。點蒼天在江湖上籍藉無名,倒也是情裏中事。
  念及至此,毒手觀音不竟啞然,另去尋了家客棧,方一入內,便有一小二飛奔過來道:“客官所說的那兩位客官,卻未到蔽店來。”
  毒手觀音一愣,方看清此小二便是先前接了她一兩銀子,令他一見辛冰和沮玲玉二人便到西香容棧報迅之人,當下淡然道:“既是如此,那兩銀子便賞了你買酒喝,你這便去給我訂一間清靜些的上房。”
  那小二大喜過望,連聲道謝之後,忙不叠的代爲訂房去了。
  正當此進,忽聞身後傳來一少女之聲:“師傅,陸小歪就是躲在這兒麽?”
  毒手觀音大爲驚詫,轉過身來,只見絕因師太帶著瞿臘娜正好跨門而入。
  陡然相見,二人俱是一愣,卻聽瞿臘娜道:“你說要帶我去找陸小歪。怎的跑到這兒來了?哦!陸小歪一定是在這兒,對嗎?快叫了他出來,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打他!”
  絕因師太惑然道:“侯施主,聽小徒之言,莫非……?”
  毒手觀音也自惑然:你絕因師太好歹也是堂堂峨嵋一派掌門,怎的悄悄將瞿臘娜帶走了也不知會一聲,莫非還怕我會害她不成!但聽其立語卻又似不知瞿姑娘曾與我同行,這豈非太過蹊蹺。
  再觀其顔色,絕因師太並非作僞,毒手觀音知個中定有曲折,當下道:“師太可否借一步說話?”
  絕因師太合什道:“侯施主有請,貧尼豈敢不遵。”
  恰好那小二奔過來,對毒手觀行道:“小的已要好了樓上西廂雅屋一間,客官是否便隨小的去看看,若不滿意,小的可替客官另換一間?”
  毒手觀音點點頭,與絕因師太師徒三人隨小二上樓,瞿臘娜滿面喜色,自顧道:“原來陸小歪是躲在樓上。”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殊無喜意,心頭懼覺黯然。
  行至西側最末一間,小二推開門,立於一側恭身到:“便是此屋了,客官看可還得麽?”
  毒手觀音只掃了一眼,見屋內雖佈置祖有些俗氣,倒也等是清靜,當下又掏出兩銀子遞給小二,道:“便是這間吧,有勞你了。
  這兩銀子賞你喝酒,房錢我稍候自會去與掌櫃的結算。”
  小二直樂得似是遇見了活菩種一般,接過銀子連聲道:“多謝客官!客官如此菩薩心楊,定會多子多福……”
  毒手觀音面色微紅,輕叱道:“這兒沒你的事了,你自去忙活吧。”
  小二不知因何得罪了這位活菩薩,連應了三聲“是”,這才自行離去。
  甫一入屋,便聽瞿臘娜嬌喝道:“陸小歪!你給我滾出來!”
  絕因師太輕歎了一聲,隨手點了瞿臘娜昏睡穴,將她抱在懷中,黯然坐下。
  毒手觀音一言不發,從絕因師太懷中接過瞿臘娜,將她抱床上床下,拉上被子蓋上,方回到絕因師太面前坐下。
  絕因師太是出家之人,其豪爽倒爲大悖,“消靜修爲”四字,見毒手觀音對瞿臘娜像對女兒一般,當下笑道:“侯施主面子倒是大得很,那小二若知閣下名號,只怕打死他也不敢說什麽‘多子多福’之言了。”
  毒手觀音粉面微紅,道:“師太說笑了。”
  隨即又道:“侯某有一要事不明,不知師太可否見告?”
  絕因師太見她忽然面色肅然,不禁奇道:“侯施主雖號稱毒手觀音,但自你複出江湖以來,所行之事,卻是可擔當一個‘俠’字。貧尼忝爲峨嵋掌門,倒也還略知如何識人斷事,侯施主如此說話,那是太見外了。”
  毒手觀音道:“多謝師太謬贊,既是如此,在下便要直言不諱了。”
  “侯施主有話但講不妨。”
  “好,師太既要帶走令徒,爲何不知會一聲?”
  “什麽?”
  “瞿姑娘自我手中丟失,我一直以爲是被奸人擄去了。若真如此,既對師太和對丐幫不起,更無法與胡師弟交待。心頭之惶急,師太可想而知。師太這小玩笑,開得實在也太大了。”
  “什麽什麽?怎的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師太真不知此事?”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逛語,方才小徒說你要帶她去找鬼靈子,貧尼大覺蹊蹺,個中原委,貧尼實是一無所知。”
  “那就怪了。敢問師太,瞿姑娘怎會與師太在一起?”
  “是一個蒙面人將小徒交給貧尼的。”
  “蒙面人?”
  “觀其身型似是女子,武功也頗爲不弱,但她一言不發,卻不知她究竟是誰。她將小徒交給貧尼,貧尼自不能逼她顯露真面目。聽施主之言,莫非是她從你手中將小徒悄悄帶走的麽?”
  “正是。”
  “這就蹊蹺了,她既無意加害小徒,又爲何要那般行事?”
  “並且……恕貧尼直言,觀其武功,與施主相比克實有所不及。她怎能從施主手中將小徒悄然帶走?”
  “因其時……”
  毒手觀音當下便把如何與胡醉先遇到丐幫川陝分舵副舵主蔣昌揚而知鬼靈子自戕,丐幫上下如何傾全力找尋盟臘娜;如何仍然遇見翟臘娜,胡醉奔陝南鳳凰山扔獨孤樵而她帶了瞿臘娜找絕因師太或布袋和尚,又如何在距此鎮五裏開外見昆侖派與溫辛二女而點了瞿臘娜睡穴以至將她丟失等諸般細節一一道出,末了道:“那蒙面人也不知是何咱數,既對瞿姑娘並無加害之意,卻因何要這般藏頭露尾。”
  絕因師太道:“江湖中事,又有誰能說清道白了。唉……”
  毒手觀音道:“那身著一紅一綠衣衫的兩位女子,武功均頗爲不弱,卻不知是向來路,師太見多識廣,是否知——?”
  絕因師太道:“著紅衣者姓辛名冰有個號叫毒蠍子,最是淫蕩狠毒。”
  毒手觀直道:“原來她就是毒蠍子辛冰!若早知是她。我當既便取她性命!”
  “你聽過她的名號?”
  “是數日前從愁苦二煞口中得知的,據說她也被什麽複聖盟盟主任老賊收爲義女了。”
  “複聖盟之事,貧尼也曾聽說過,據說鐵鏡和金一氓充任了副盟主,任全行收辛冰爲義女,定然只是攏絡金一氓。”
  “然則那叫溫玲玉的女子。觀其年齡也只不過十八九歲,武藝卻頗爲不弱,卻不知……?”
  “她使什麽兵器?”
  “一雙銀鈎。”
  “施主可否將其格式演一兩招給貧尼看看?”
  “自無不可。”
  毒手觀音方演了不到十招,絕因師太使失聲道:“卞三婆!”
  毒手觀音奇道:“什麽卞三婆?”
  絕因師本道:“早在你出道之前,江湖照道上便有‘一毒二掌,一變二淫,一箭雙巧’之說。”
  見毒手觀音一副惑然不解之色,絕因師太又道:“一毒二掌,指的是‘千佛手’任中行和號稱‘東海獨行梟’的西門離與‘冷彌陀’南宮笑;一變二淫是指‘千面狐’智桐、‘玉蝴蝶’金一氓與‘赤發仙姑’卞三婆;而一箭雙巧卻是說‘活李廣’震天宏與賽諸葛歐陽明、病諸葛歐陽釗師兄弟二人了。”
  稍頓又道:“早年貧尼與赤發仙姑卞三婆不只一次動過手。總在半斤八兩之間,故你所說那叫銀鈎仙子的溫玲玉一定是卞三婆之弟子無疑,只是她怎會和毒蠍子辛冰在一起,這倒有些古怪。”
  毒手觀音道:“據愁苦二煞聽說,病諸葛歐陽明已被那任老賊請了去做什麽堂主……”
  絕因師太截口道:“這不可能!”
  毒手觀音奇道:“爲何不可能?”
  絕因師太道:“因爲當年大家之所以公推太陽叟東方聖爲白道武林盟主,便是因爲當年他幹了幾樁轟轟烈烈震驚武林之事,其中一樁便是把東海獨行梟西門離、赤發仙姑卞三婆、病諸葛歐陽釗、活李廣震天宏和冷彌陀南宮笑逼出中原,並令他們發下重誓有生之年絕不准踏入中原一步!”
  毒手觀音道:“但愁苦二煞既投身於複聖盟,且懼胡師弟有若老鼠見貓,當不至於會說假話。”
  絕因師太沈吟道:“東方聖既亡,他們回中原也不無可能。但依他們本性,區區一個任空行只怕還請不動,只怕——”
  “師太是疑幕後另有其人?”
  “貧尼是有這般想法,但……未免也太過令人覺得匪夷所思了,普天之下,能操縱任空行的,除已死的太陽空東方聖外,又怎會有他人呢?”
  “此事日久定會明瞭,咱們也不必再去想它了。只是……”
  “侯施主有話但講不妨。”
  “請怨在下直言,瞿姑娘若再這般拖延下去,只怕——”
  “貧尼也知若長此以往,小徒勢必會神經受損,乃至終日癡迷,但……唉!小徒得的本是心病,沒有鬼靈子,又怎生醫得她好呢。”
  “然終日點她昏睡穴也非良策,若有胡師弟在,或許……”
  稍頓又道:“在下有一種藥散,算食之後可令人旬日之內喪失記憶,但在這旬日之內若無胡師弟的另一種藥作輔,瞿姑娘將永遠……不!此事萬萬不可冒險!”
  絕因師太沈吟良久,黯然道:“凡世間事,一切皆有緣法,臘娜命中既有此劫,卻也是無數使然;侯施主但給敝小徒服用不妨。”
  毒手觀音正欲說話,忽聞樓下傳來一蒼老的高喝聲:“都給我聽好了!誰要是知我師父下落而不報答,我天山二怪一掌一個便取了他性命!”
  樓下頓時鴉雀無聲。
  少頃,又聞一有若蒼鷹啼夜的怪叫聲傳來:“天山二怪所說的師父,便是我歪邪門開山祖師陸掌門人了,名諱上小下歪,有個名震宇內的大號,叫鬼靈子,你們可曾聽說過麽?”
  能如此說話的,江湖中除他天山飛怪更無別人了。
  無奈樓下衆食客中,十之八九並非武林中人,只見他二人容貌古怪,言語駭人,當下更無一人敢開口應答。
  但聞“哢嚓”一聲,大約是二怪中的一人將某支倒楣的凳子隨手折斷了,便聽牧羊童陽真子怒道:“老夫偏不信你們這許多人,就沒一個知道我師父姓名的!哼,若再知情不報,這凳子便是榜樣。”
  梅依玲續道:“我師父的師父,便是當中丐幫掌門。”
  布袋和尚姚鵬之名,確可謂天下無人不知,頓即“哦,啊”之聲不絕,儘管如此,心下也不由暗暗生奇,觀這二老者之狀,年齡當長於姚大俠,怎的倒成了姚大俠之徒孫了。
  又聽陽真子“哼”了一聲,道:“姚鵬雖也算不錯,但又怎能與我師父相比了,昔年因……反正早年太陽叟東方聖以下流手段將我和依玲趕到天山,幸得獨孤樵一劍將他殺了,咱恩愛夫妻方可在中原大行俠義事,我師父爲救獨孤少俠性命,引刀自戕,這份俠義胸懷,怎是別人能及的了!”
  便有人問道:“敢問二位老俠,令師即已身亡,其下落又怎會有人知道呢?”
  此言問的並無大錯,沒料陽真子卻怒道:“俠便俠了,又加個老字作甚!更何況我師父是死是話,也還是丐幫中人告訴我夫婦的。你既這般問,定是知道我師父下落的了!”
  那人連忙道:“小的不知!小的委實不知!”
  如此顧左右而言它,本是天山二怪的拿手好戲。梅依玲見方才多嘴那人也不似武林中人,當下道:“縱若爾等不知我師父下落,我師母在何處總該知曉吧!”
  陽真子道:“對對對!是我老糊塗了,天下除峨嵋派小師妹瞿臘娜外,又有誰能當得了我天山二怪的師……”
  “母”字尚未出口、忽見絕因師太笑吟吟地立于樓口,合什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可否上來借一步說話?”
  但見兩條人影晃動,僅然間二怪已一左一右立于絕因師太之側,一人道:“你找到我師父了麽?”
  另一人道:“我師父是否和師母呆在一起?”
  絕因師太雖是出家之人,見狀也不禁莞爾一笑,道:“雖尚來能找到貴派掌門,然敝小徒倒與其尼在一起。”
  天山二怪大喜,齊聲道:“只要能找到師母,要找到我師父便指日可待了。”
  當下三人回到毒手觀音寓所,卻見瞿臘娜平躺於床,面呈青紫之色,毒手觀音則坐于床邊,正靜靜看著她。
  天山二怪不明究理,見狀一齊大怒道:“是你下毒害了我師母麽……”
  絕因師太連忙道:“二位施主稍安勿燥,侯施主絕無加害小徒之意,且容貧尼慢慢相告。”
  接著便將個中情由細細道出。
  陽真子聽罷仍對毒手觀音怒目而視,道:“若一周內找胡大俠不到,我師母仍是爲你所害,到時若敝掌門一句話下來,我二怪仍要與你拼命!”
  毒手觀音淡然生道:“這個自然。”
  稍頓又道:“故現在要救貴師母,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梅依玲忙道:“什麽路?”
  毒手觀音道:“上鳳凰山。”
  陽真子大奇:“縱是去殺了金黃玉女,天下之大,仍是找胡醉不到,那又有何用?”
  毒手觀音道:“因爲敝師弟此時正在鳳凰山。”
  陽真子一奇更甚,道:“胡醉已救過金童一次了,莫非金童又身心奇毒,非得胡醉再去救他一次麽?”
  毒手觀音道:“那倒不是,但二位前輩若此時勞駕到鳳凰山走一遭,興許在路上便可遇上敝師弟了。”
  話音方落,二怪早齊齊道得一聲:“你們就在這兒等著。”人已雙雙掠窗而出了。
  毒手觀者和絕因師太相視一笑,俱覺二怪行事之奇,端的邪到家了。
  過得少頃,毒手觀音道:“師太多年來行俠江湖,可知一位名叫點蒼天唐華的麽?”
  絕因師太略作思忖,奇道:“先前滄州府有七個臭名昭著的惡人,號稱什麽‘滄州七雄’,點蒼天唐華便是其中之一,在江湖最多算得上四流角色,不知侯施主怎麽問起此人?”
  毒手觀音道:“若我曆料不差,他此時已是瘋癡之人了,但若讓他立身於面前一尺之內,縱是絕頂高手,也難逃脫他兩支判官筆貫穿太陽穴之厄。”
  絕因師太奇道:“這似乎不……不太可能。”
  毒手觀音道:“但愁煞裴文韶武功比唐華高明得多,卻也被他一招便取了性命!”
  絕因師太駭然色變,失聲道:“你……你說什麽?”
  毒手觀音也自大奇,當下將在西香客棧遇到之事細細道出。
  話音甫落,絕因師太早失聲連道了三句“糟糕!”見毒手觀音大惑不解之狀,當下又將自己與鐵鏡惡鬥,幸在布袋和尚姚鵬及邰盛相救等諸般細節道出。
  末了道:“獨孤少俠落入愁煞手中。那是絕對錯不了的,雖個中情由不甚明瞭,但此時愁煞既已莫名其妙的喪命于唐華之手,獨孤少俠的處境,那卻是寸步兇險了。”
  毒手觀音心頭也覺駭異,沈吟良久,才道:“然此時瞿姑娘藥性已發,咱們卻離開她不得,只有坐等敝師弟來了。”
  絕因師太雖眉頭苦皺,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計策來,只沈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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