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縱是得道高僧,要將能降福于人世的菩薩數完,只怕也還是不能夠。何況中原佛釋二道間之糾纏歷來便沒個完,除菩薩外,尚有不知幾多仙人真人,那就更難以數記了。
轟天炮雷沖天雖於釋佛二道一竅不通,其拿手好戲是攔路打劫,幹些沒本錢勾當,但僅擇迎老祖、藥師佛、彌陀佛、觀音菩薩乃至上老君和濟公活佛之類的“著名人物”,他倒世還能數出三四十個來。
然今日會他得以保全性命的,倒真與他所大謝的那些或登極樂或在九重天外身居高位的諸位大仙無關,若非湊巧得見裴文韶送命,他此時早成一具屍休了。
愁煞裴文韶生前作惡多端,死後只怕得入地獄,大受所謂小鬼折磨,那斷斷不是他的陰魂能救雷沖天一命的。
連雷沖天自己也沒能想到,否則他定會爲裴文韶大念超生經了!
見他咕噥個沒完,苦煞糊塗早大是不耐,當下怒喝道:“雷沖天!你要再叨嘮不休,大爺一棒便讓你永遠不能開口!”
雷沖天倒也聽話,當即不敢再勞動諸佛各仙,只駭然看著苦皺。
糊塗道:“那一招取了裴文韶性命之人是何形貌,給我細細說來!”
雷沖天連忙將點蒼天唐華的容貌細細形容了一番。
糊塗聽後略作思忖,忽然哈哈大笑。
雷沖天驚道:“大爺你笑什麽?”
糊塗面色一沈:“騙騙萬人樂和田歸林與傻鐵姑還可以,要騙本大爺,嘛,你卻還差的遠了!”
雷沖天連忙道:“小的斷斷不敢!”
糊塗道:“你所說那人便是早年號稱什麽‘滄洲上在雄’之一的點蒼天唐華,連他們龍頭老大一劍天路東南也敵不過我苦煞十招,唐華又怎能一招便取了裴文韶性命?”
雷沖天道:“小的絕不敢撒謊,當日……”
隨即將當日唐華雙筆貫穿裴文韶太陽穴的諸極細節道出。
末了又道:“憑小的這點兒敝末技行,竟連那唐華如何出手也未看待,還請胡大爺怨罪。”
胡徐道:“唐華出手果真快速絕倫麽?”
雷沖天討好地道:“果然有些古怪、那唐華雙目無光,似是瘋癲之人一般。”
糊塗點點頭,良久才道:“你們黑風會的龍頭老大是誰?”
雷沖天道:“敝會龍頭老大複姓尉遲,單名一個‘恭’字,複姓單田,爲人最是豪爽不過。咱們幹的雖是沒本錢買賣,但卻只劫那些爲富不仁之輩……”
糊塗截口道:“黑風會有多少人馬?”
雷沖天道:“百十號人,總也該是有的吧。”
糊塗道:“那尉遲恭我倒識得,若論武藝,大約可抵在下百餘招,咱們這便到山東如何?”
雷沖天大惑道:“這……?”
糊塗道:“我自知先前在江湖中名聲不佳,絕不會去搶了你們黑風會龍頭老大之位,此時黑星四煞唯我獨活,此番引貴會去爲尉遲恭打個主位,也還是可以的吧!”
雷沖天喜道:“胡大爺若肯屈尊,尉遲大哥定會喜之不勝!”
自此二人徑投山東,苦煞糊塗將諸般情由道了,尉遲恭性本粗豪,見糊塗確有悔過之心,便讓他坐了第二把交椅。連帶糊塗去的雷沖天,也在黑風會中撈到一個小頭目當當,此爲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飛天神龍萬人樂回至早先將獨孤樵和裴文韶帶了去的藏身之所,見那已成焦炭的巨松已倒地才斷。不禁悲從中來。
他苦心孤道花了一年多心血所弄的隱秘居所,就此毀於一旦,偏偏裴文韶又命赴黃泉,除徒自傷悲暗在心裏將愁煞十八代祖宗操過一遍之後,還能再奈其何!
黯然呆立良久,飛天神龍忖道:“觀此巨松被毀之狀,不過數日之久,而裴文韶斷不敢公然帶首獨孤樵招搖過市。依獨孤樵本性,他定然還在這方圓百里的林海之中。”
忖罷飛掠上樹,竟與人猿相似,日復一日地在茫茫林海中找尋獨孤樵。
他卻哪里知道,此時獨孤樵已不叫獨孤樵,而叫“喬石頭”,正在崆峒山被以上賓之禮相待。
原來裴文韶毀了飛天神龍的隱秘居所,帶獨孤樵疾奔三日之後,囊中乾糧已盡,獨孤樵倒也罷了,反正野果野菜於他,皆與大魚大肉無異。而裴文韶卻習慣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早已口中淡出鳥來,便將獨孤樵藏於一山洞中,並點了他昏睡穴,自己則到處溪鎮弄酒弄肉,沒料一去便喪命于唐華判官筆下。
十二小時辰之後,獨孤樵穴道自解,醒來後只覺饑腸輾轉,又不見裴文韶在側,便自到洞補尋野果充饑。偏又讓他遇上了一個會武功的人。
“會武功的人真古怪”——獨孤樵向來便是這樣認爲的。
見那人一料蠶豆極大小的石子便將一隻麂子打死,獨孤樵便知他會武功。而那人陡見獨孤樵,只驚“咦”了一聲,竟不去撿自己的豬物,反倒奔至獨孤樵面前拱手作揖道:“崆峒派門弟子曹國沙拜見獨孤少俠!”言語間竟是一付喜不自勝之色。
獨孤樵愣得一愣,鑒於他一承認自己是獨孤樵便有人要“教他學武功”,更兼裴文韶說過不許他叫獨孤樵,當下便道:“你認錯人了,我叫喬石頭。”
曹國沙也是一愣,隨即便道:“獨孤少快說笑了,在下雖未能親睹獨孤少俠俠顔,但家師他老人家卻與敝先師伯一起曾與少俠有一面之緣,故而……”
獨孤樵截口道:“不管你怎麽說,反正我叫喬石頭。”
曹國沙惑然不解地看著他。
獨孤樵截道:“甚至你說的什麽崆峒啦、家師啦、或者先師伯啦等等之類是什麽東西,我也是一無所知。”
曹國沙面色倏變,沈聲道:“敝派雖不能與少林武當相比。
但在江湖中倒也略有名聲,至於家師,便是敝派當今掌門焦公名諱上‘石’下‘子’。”
獨孤樵奇道:“焦石子?倒與我喬石頭之中有些相近。”
曹國沙冷冷道:“獨孤少俠向來在江湖中俠名卓著,若僅只調侃在下,在下自不敢多言,但既辱及家師,我姓曹的縱然不濟,也只好請教少俠高招了!”
說到“少俠”二字,他故意提高聲音,其意不言而明: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不過浪得俠名爾!
偏獨孤樵不懂其意所指,又道:“我姓喬,你師父姓焦,這是同音;我名石頭,他名石子,那是同……”
“義”字尚未出口,忽聞曹國沙暴喝一聲:“看招!”
言罷一拳擊出。
曹國沙武功本不甚高明,但運全力對付一個不會絲毫武功之人,那威勢便非同小可了。
但見獨孤樵有若紙蕩一般,被走得淩空飛出三丈,方才“砰”
然倒地。
曹國沙大吃一驚,急奔過去,方俯下身,便聞“哇”的一聲,獨孤樵狂噴出一大口鮮血,恰把曹國吵噴了個劈頭蓋腦!
曹國沙心頭大怒,撩起衣襟沫去臉上血迹,正欲離去,忽又忖道:“我崆峒派好歹也算是名門正派,如此重創一個不具武功之人,卻非本派弟子之所爲!”
當下強忍怒氣,操查獨孤樵傷勢。
一探之下,頓即大驚:這喬石頭離死不遠了!
不敢再作它想,抱起獨孤樵,直奔崆峒派總堂,心忖縱是以死相求,也定要求得師父他老人家以內力救活此人,勿要因我曹國沙一人而損了本派的名頭才好。
不一日,二人回到崆峒山,卻見本派戒備森嚴,若臨大敵一般。
曹國沙本是當今崆峒派掌門五丁開山焦石子的大弟子,一路倒無人阻攔,但待他離本派議事大廳尚有三十丈遠,卻被一年約四十的黑衣漢子阻住。
曹國沙急道:“萬師兄,愚弟有急事求見師父,還望……”
那黑衣漢子乃是崆峒派前任掌門“神拳無敵”焦礫子之首徒萬兆欣,武功遠在曹國沙之上,此時見曹國沙抱著一垂死少年,而面現焦急之色,當下冷冷地道:“掌門師叔正與人有要事,商議,囑咐爲兄無論何人拜山,均一列不得入內。”
曹國沙道:“此事有關本派聲譽,還望萬師兄……”
萬兆欣截口道:“掌門師叔此時所議之事,大約也不會不與本派聲譽有關,否則又何須如此慎重其事。”
神拳無敵焦礫子被黃世通假冒胡醉之名生生肢解,此事端的慘絕人寰,天下人人皆知。萬兆欣本是焦礫子之首徒,本以爲師父一死,這掌門之位非他莫屬,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焦石子觀師兄死狀之慘,其時又人人皆認定活活肢解焦礫子的乃是名揚天下的一代大俠胡醉,胡醉武功之高,萬兆欣自不可能不知,且自焦礫子死後,崆峒派便數五丁開山焦石子武功最高,爲報血海探仇,全派上下便推焦石子繼任掌門之職。
萬兆欣樂得作個順水人情,便也跪請師叔接任出門,只道一遇到胡醉,這掌門師叔必死無疑,他萬兆欣順理成章,便可坐上掌門之位了。
焦石子怎知萬兆欣心頭所想,憤然間便接了掌門之位,並派本脈弟子到江湖中找胡醉復仇,反把留守總堂照管全盤之重任交給了萬兆欣。
不料年餘之後,真相大白,肢解焦礫子的並非胡大俠,而是戴著面具充胡醉的丐幫長老黃世通。其時黃世通迷途知返,拜在少林方丈悟明大師門下,取了個法號無念。然焦石子居怒這下,一掌斃了黃世通,雖大仇得報,卻殊無喜意。之後黯然率了本脈弟子回歸本派。
五丁開山焦石子又怎知就在他率本脈弟子追殺胡醉的年余間,萬兆欣已在總堂恩威並施,將本派弟子十之八九收歸已用,早做好了接任掌門之夢!
沒料焦石子率出去追殺胡醉的弟子竟一個沒死,安然歸來,萬兆欣自忖只要掌門師叔存活一天,他無論人品武功俱是不如,要做掌門那是萬難。且焦石子若再活上個一二十年,屆時其大弟子曹國沙的武功,決不會在他姓萬的之下。順理成章,崆峒派掌門之位,對他萬兆欣來說仍是一枕黃梁,故他日夜所思的,便是如何儘快將焦石子及其一脈除去。
今日之事,當然也是他暗中促成的了。
曹國沙心知萬師兄武功遠強於他,更兼自己還抱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喬石頭,要強于奪路而過那是萬萬不能,當下急中生智,沖議事廳高聲道:“師父!師父!弟子曹國沙有急事求見!”
待他放聲高呼,萬兆欣意欲阻止已是不及,只目光中猝然露出一絲惡毒之色。
聲音甫甫落,便見議事廳門口出現了兩個人。
走在頭裏的,自然是五丁開山焦石子,他身後那年約七旬、身著一襲青衫、腰懸一雙竹簡之老者是誰,曹國沙倒不認得,只是心頭微驚:觀那老者情狀,武功似遠在師父之上,也不知他們方才談了些什麽,若真是有關本派聲譽而又極其機密之事,那自己卻真是太過孟浪了。
正思忖間,卻見焦石子沈著臉冷冷道:“國沙,你鬼嚷嚷些什麽?”言語雖至爲冷漠,卻無絲毫怒意。
曹國沙道:“師父,弟子……”
忽見五丁開門焦石子面色陡變,似是大覺驚異,然只刹那之間,便又恢復原狀。
曹國沙又道:“師父,弟……”
這回連“子”字也未能道出,便聽焦石子厲聲道:“還快給我滾回你自己的居所去!爲師少頃自會來與你算帳!”
其餘三人均是一愣,曹國沙更是不明所以,但見師父發怒,只得唯唯咯咯的應了聲“是”,攜著獨孤樵回自己居所去了。
就在曹國沙轉身之時,焦石子身後的青衣老者對萬兆欣使了個眼色,萬兆欣輕輕點了點。
焦石子過轉身去,對青衣老者道:“震前輩請!”
那青衣老者似根本並未將五丁開山焦石子放在眼裏,當下淡然道:“請!”
當下二人複入議事廳內。
且說曹國沙回到自己居所,將獨孤樵平放於床,俯身探其脈膊,只覺他氣息微弱,少頃便有性命之厄,心頭不同大急。
正惶然不知所措之間,卻聽門外忽然傳來萬兆欣的聲音:“曹師弟如此惶急。不知究竟是因何事?師兄我能否助一臂之力麽?”
也不等曹國沙回話,他已徑自大咧咧進入室內。
曹國沙見狀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獨孤樵道:“此人名喬石頭,並不會絲毫武功,卻被師弟我一舉打成重傷,我好歹也是江湖上一大名門正派弟子,如此恃武欺人,若傳出江湖,與本派名聲大是有礙,幸得他論時尚有一絲氣息,姑師弟急欲求掌門師尊以內力爲其療傷。”
萬兆欣看了一眼獨孤樵,見其頭髮僅數才長短,當即笑道:“此人非僧非俗,定是瘋癡之輩,如此山野村夫,縱是再打死他一二個,也對本派名聲無礙,師弟倒不必如此著急。”
曹國沙黯然無話。
萬兆欣又道:“只是此人既不會絲毫武功,師弟你卻下這般重手作甚?”
曹國沙道:“師弟與他善言說話,他卻自說自己姓喬,與掌門師父之姓同音,而他名石頭,家師名石子,與又是同義,如此辱師父,師弟還以爲他有何了得,竟不把敝派看在眼裏,故而一出手便運足全力,沒料他不會絲毫武功,而敝師弟之內力沒有達到收發隨心之境甚遠,故而造成如此之局。”
萬兆欣笑道:“區區小事,師弟倒個必在心上,便讓他死了也罷。”
言罷步出屋去,竟似什麽事情也沒生一般。
曹國沙不以師兄之言爲然,卻也束手無策。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五丁開山焦石子急匆匆奔入屋內,曹國沙見狀當即跪下道,“師父!弟子不慎將此人擊成重傷,而他不會絲毫武功,尚請師父降罪!”
焦石子卻不理他,只轉身將門關嚴,才複轉身扶起徒第,道:“你爲本派立下如此奇功,師父怎會怪你。”
曹國沙不明其意,還道師父在說反語,複又跪下,凜然道:“弟子自知罪該萬死,此時便請師父一掌將……”
焦石子一把將他從地上抓起來,指著獨孤樵道:“你可如他是誰麽?”
曹國沙道:“他是喬石頭。”
焦石子笑了笑道:“就算他是喬石頭,你也確爲本派立了一大奇功。”
曹國沙奇道:“請恕弟子愚魯,不明師父之意。”
焦石子又道:“方才你萬師兄來過此屋,是也不是?”
曹國沙道:“是的。”
焦石子微微色變,問道:“你也說此人姓喬石頭麽?”
曹國沙點頭稱是,焦石子喜道:“那就好了,爲師這便替此人療傷,若是你萬師兄再來,你便說爲師替此人療傷,也僅是以本派聲譽爲念。”
曹國沙雖不明所以,卻大聲道:“多謝師父!”
言罷立于門口替師父護法。
直過了一個時辰,焦石子才將雙掌從獨孤樵背心移開,長呼了一口氣,才露喜色地道:“這下好了。”
而獨孤樵“哇”的一聲啦出一大口汙血,面色也漸漸傳紅。
焦石子又道:“國沙,你仍爲爲師護法,一盞茶時分之內,不許任何人步入此屋五丈之內。”
曹國沙知師父內力消耗過甚,急需運功調息,當下肅然應了,依舊立于門口,全神戒備。
不料只過了大半盞茶時分,萬兆欣和那個腰懸雙筒的青衣老者聯袂而至,尚有七八丈遠,曹國沙早高聲道:“萬師兄!敝師父正動功調息,請你們稍候再來。”
萬兆欣笑道:“然此時本派弟子除掌門師叔和你之外,已全部聚於議事大廳,師叔身爲掌門,若無他去主持大局,卻是有些不妥。”
曹國沙也自奇道:“萬師兄,本派究竟有何大事,竟要將全派弟子盡數招集?”
萬光欣指了指嶴側的青衣老者,道:“師弟可知這位前輩是誰麽?”
曹國沙道:“師弟孤陋寡聞,倒是不知這位前輩是何方高人。”
便聽那青衣老者狂傲地道:“你確是孤陋寡聞得緊,連老夫活李廣震天宏之名也不知曉,難怪只會拳打不具武功之輩!”言罷哈哈大笑不已。
活李廣震天宏成名於數十年前,若論輩份,倒比當今崆峒派掌門五丁開山焦石子還高,曹國沙不知其名,本是情理中事,但聽他如此說話,也不禁心頭惱怒,當下也大笑道:“在下雖然誤傷了不會武功之人,但卻還知做人不可太過無理。”
震天宏面色一沈,忽見五丁開山焦石子此時已緩緩步出屋來,淡然道:“萬師侄,你未免也太操之過急了吧!”
萬兆欣道:“掌門師叔身體康健,師侄甚是喜歡,但……”
焦石子哈哈大笑道:“你果然甚是喜歡嗎?敝先師兄有你這般一個好弟子,我這做師叔的也是歡喜得緊!”
卻聽震天宏道:“焦掌門,你師叔侄二人這般相互推祟,何時是了,倒不如咱們這便到議事廳去,聽聽貴派衆弟子究竟如何說話。”
焦石子淡笑道:“好說!好說!”
轉向曹國沙,又道:“國沙,咱們這便走吧。”
四人一步入議事大廳,但見人頭攢動,崆峒派屬下百余名弟子,果然齊聚廳內。
焦石子面色漠然,徑直走到南面掌門主位坐下,活李廣震天宏也大咧咧的到西面首位坐下,而萬兆欣和曹國沙則分立于衆師弟之前左右
五丁開山焦石子沈聲道:“衆弟子們聽著,此人姓震,名諱上‘天’下‘宏’,數十年前,確實於本派有恩,但此時江湖上忽然出現了個叫做‘複聖盟’的組織,其盟主便是名列江湖四大魔頭之首的千佛手任空行,姓震的卻是此盟青衣堂堂主,日前他忽然光臨本派,強要本報加入複聖盟,本掌門自是一口回絕了,今日他和萬師侄將衆弟子招至此間,本掌門事先並未知曉,眼下事已至此,便請諸位弟子自拿主意吧。”
說到“此人”二字之時,他指了指震天宏,待他話音落盡,整個大廳內頓即鴉雀無聲。
焦石子見狀又道:“本派自創派至今,已超百年之久,我焦石子忝爲當今掌門,絕不敢愧對列祖列宗,若有……”
震天宏截口道:“焦石子,貴派掌門信符,如若老夫所料不差,當是《七傷拳譜》吧?”
焦石子道:“是便如何?”
震天宏道:“也沒什麽,只是貴派皆日掌門信符,被‘東海毒行梟’西門離從令師‘龍虎追魂’束九均手中盜走,是誰助令師在你崆峒山西南平掠城外將它奪回的?”
焦石子依舊淡然道:“敝掌門方才開口時,便言明昔年你曾有恩於敝派。”
萬兆欣插言道:“掌門師叔,震前輩既于本派有如此大恩,今日前輩既中所相求,咱們又何必徒背那知恩不報之名。”
焦石子忽然暴喝道:“既有本掌門在此!還輪不到你萬兆欣說話!”
沒料他這一聲暴喝,竟使寂靜的大廳頓時喧囂。
廳內百餘名崆峒派屬下弟子,倒有過半高聲道:“換掌門!換掌門!……”
良久,震天宏才開口道:“貫派之事,我姓震的本不便干預,但既貴派弟子十之六七更希望更換掌門,只怕五丁開山你這掌門人做的並不高明。”
他雖聲音不高,但卻是以內家真力逼出,廳內雖人聲鼎沸,卻人人俱覺震耳,其內力之高,端的非同小可。
焦石子冷笑一聲,道:“你既自著不便干預敝派之事,那我這掌門做的如何,卻與你閣下並無關聯。”隨即提高聲音續道:“本派弟子聽著:若有願背叛本派列祖列宗,甘願追隨震老兒到‘複聖盟’升官發財的,我焦石子絕不相攔!但若心中尚存‘崆峒’二字者,更是拼了性命,咱們也與震老兒周旋到底!”
忽聞曹國沙暴喝一聲:“襲師弟!馮師弟!魏師弟!你們……你們還是人麽?師父待咱們恩重如山,你們卻爲圖一己之富貴,甘願做爲本派叛賊!”
原來自“龍虎追魂”束九均死後,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大弟子“神拳無敵”焦礫子,焦礫子只有焦石子一個師弟,二人相處甚是和睦,爲使本派發揚光大,各自廣招門徒。焦礫子共收了六十余名弟子,焦石子之門徒也有五十餘人之多。焦石子本無覬覦掌門之位之心,兩脈弟子倒也相處安然。不料焦礫子猝死,焦石子悲憤中匆匆接掌門戶,率本脈四十余名弟子下山追殺“胡醉”。
然近二十年相處,焦石子對師兄的大弟子萬兆欣之脾性自不會絲毫不知,故留下本脈弟子十數名在崆峒,爲的僅是本派勿要自生內亂而徒惹人笑話。不料就在這年余間,萬兆欣已將這十數名掌門師叔之弟子盡數收歸麾下。曹國沙口中的襲馮魏師弟,便是那十數名弟子中武功最高者。
卻聽焦石子淡然地道:“人各有志,卻也怪他們不得。國沙,你過來,爲師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曹國沙連忙應了,卻依舊怒視了本脈那十數名追隨萬兆欣的師弟一眼,才走到師父面前,肅然道:“師父但有所命,弟子縱是粉身碎骨,也要和這幹叛賊周旋到底!”
焦石子道:“你附耳過來。”
曹國沙依言附耳過去,卻聽師父聲若蚊蠅地道:“真的《七傷拳譜》在那喬石頭身上,稍後戰事一起,你速帶了喬石頭乘亂離去!算是爲師求你了!”曹園沙正自一愣,忽聞師父又提高聲音道:“這叫以己之短繞敵之上,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本是兵家之大計,咱們今日也不妨用它一用。”
震天宏大笑道:“焦老兒,到此時你才面授機宜,只怕爲時已晚了吧!”
焦石子凜然道:“我崆峒派縱是自今日起自江湖中除名,在下身爲掌門,也決不敢墮了本派名頭。”
震天宏道:“這你可大錯特錯了。”一指萬兆欣,續道:“待他接在掌門之後,頓時便身兼二職。第一嘛,卻仍留守崆峒山做貴派掌門;第二職則是我複聖盟青衣堂屬下舵主。”言罷又乾笑幾聲。
焦石子也不睬他,轉頭對萬兆欣道:“萬師侄,我知你欲做本派掌門由來已久,近兩年來爲報師兄之血海深仇,師叔我十日中倒有七日不在本報,這掌門做得也確實有些不象話,如今事已至此,師叔便把這本報掌門信符送了給你,還望你好自爲之。”
此言一出,萬兆欣自是大喜。焦石子一脈弟子則盡皆色變。
卻見焦石子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其狀淡黃且縐,封皮上駭然寫著《七傷拳譜》四字!
焦石子捧著它,右手微微有些發顫。
萬兆欣連忙道:“既蒙師叔垂青,師侄感恩不盡!”
焦石子淡然道:“此譜歷來便是本派鎮派之寶,本派也因它而在江湖揚名立萬。然數百年來,本報歷代掌門,均無一人敢將它練至八成者,萬師侄可知是因何緣由麽?”
萬兆欣大惑道:“還望師叔示下。”
焦石子輕輕翻開首頁,道:“若欲人,先必自傷,這八字真訣,乃是本派創派祖師爺臨終之前,臨時加上去的。然本派祖師爺縱是一代武學奇人,也僅只將它練至九成,便即身受其害。因而在他老人家之遺命中,便令本派後代歷任掌門,斷不可將此譜練超八成!”
連震天宏聽及此處,也不禁心頭微驚。
便聽焦石子又道:“此譜之博大精深,端的非同小可,若真能有人能將之練至八成者……哼!”
稍頓續道:“師叔資質愚魯,只將此譜練至三成,縱是敝師兄,也只練至四成。”
衆人驚“啊”了一聲,心頭各自忖道:焦礫子師兄弟倆均僅將此譜所載武功練至三四成,武功便已可算是江湖一流好手了,若將它練至上七成抑或八成,豈不是無敵於天下了麽?
衆人正思忖間,果聽焦石子又冷冷道:“如若本掌門能將此譜練至七成抑或八成,別說區區一個震天宏,縱是千佛手任空行那魔頭親至,本掌門又何俱於他!”
震天宏冷吟了一聲,尚未開口,便聽焦石子又道:“你用不著使出這般嘴臉,早年先師僅練至六成,如若公平相鬥,閣下自信能勝得過敝先師麽?”
震天宏失聲道:“束九均果然只將《七傷拳譜》練至六成麽?”
崆峒派弟子見狀,均知這武功了得的震天宏,最多也只能與他們先師祖打個平手,而先師祖“龍虎追魂”束九鈞僅將本派神功練至六成!不由人人俱對《七傷拳譜》悠然神往。
焦石子點了點頭,隨即凜然道:“先師名諱,還不配你震天宏大呼小叫!”
焦石子本存必死之心,此番話他雖是對萬兆欣所言,其意卻是故意告知曹國沙的。
只可惜曹國沙性本直魯,一時竟聽得如墜五里霧中。
焦石子又道:“萬師侄,你可聽明白了,友才震老兒已言明,你雖歸屬複聖盟,卻依舊是我崆峒派掌門,創派祖師之訓,你卻不可不聽!”
萬兆欣心道:“待我將《七傷拳譜》練至七八成時,震天宏早不是我對手了,到時只怕那青衣食堂主甚至盟主副盟主之職,也……哈哈!”
當下連忙道:“祖師遺命,師侄豈敢不聽!”
卻聽焦石子歎道:“唉!本派神功,天下竟無一人能將它練得功成圓滿,否則便會五腑經脈自傷而亡,端的令人傷感。”
萬兆欣假惺惺地道:“本派神功既是練至八成便可無敵於天下,咱們又不似東方聖那般有稱帝武林之心,掌門師叔倒也不必徒自傷悲。”
焦石子淡道:“萬師侄既如此說,我這做師叔的便放心了。
本派這神功秘訣,你這便拿去吧。”
言罷右手微揚,已將《七傷拳譜》抛向萬兆欣。
焦石子手下四五十名弟子齊叫道:“師父不可!”
“可”字出口,已有十余名弟子飛身過去,想要截往那《七傷拳譜》。
焦石子阻之不及,不由心頭大駭。
但聞“噗噗噗噗”數聲,那十余名弟子已盡數倒地。
每人的左胸上,駭然插著一支尺長袖箭,僅露出不及一寸的箭羽來!
而震天宏右手甩出袖箭,左手一抄,已將那《七傷拳譜》接在手中。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焦石子的十余名弟子固然喪命當場,而震天宏的左手中,卻落下數百片紙屑來!
場中百餘人,俱是人人色變。
但見焦石子一指地上屍首,冷冷地道:“震老兒!咱們這筆帳如何演算法?”
震天宏冷笑一聲,也指了指地上紙屑,道:“焦石子!咱們這筆帳又如何演算法?”
焦石子沖天狂笑道:“萬師侄,本派至寶,我到底是給你還是給他?”
未等萬兆欣開口,震天宏早大怒道:“焦石子,你栽髒陷害的本領固然高明,但你自毀中派鎮派之寶。那卻是大錯而特錯了!”
焦石子淡然道:“好說!若我姓焦的所料不差,閣上是怕萬師侄將來將本派神功練至七成抑或八成之後,會奪了你堂主之位吧?”
此言正說中萬兆欣心頭所思,不由面色倏變,冷冷看著震天宏。
震天宏見狀道:“焦石子!你既自毀了掌門信符,此時便該從那位子上滾下來,讓萬兄坐上去了!”
萬兆欣惑然道:“震前輩——”
震天宏道:“方才焦石子與萬兄說話之時,已將貴派的《七傷劍譜》以內家真力毀了,老夫忙於使那十餘名不知好歹的小輩送命,又怎能在猝然間運力毀去貴派至寶,故而他……”
萬兆欣一聽有理,當下道:“焦石子!我萬兆欣以先掌門首徒之名,令你即刻從掌門之位滾下來!”
焦石子大笑道:“萬兆欣,本報第二條門規你可還記得麽?”
凡江湖各大門派,首條門規俱是淩遲欺師滅祖之輩;第二條自是大忌以下犯上,也是當殺!焦石子身爲師叔,萬兆欣如此說話,那便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萬兆欣豈有不知,當下冷冷道:“你既毀去本派鎮派之寶,依本派第三條門規,此時你早已將自己革出本派門牆,既非我崆峒派之人,這‘以下犯上’四字對,倒是無從說起了!”
曹國沙急道:“我師父並……”
“未將《七傷拳譜》毀去”八字尚出口,早聞焦石子暴喝一聲:“國沙!你是我焦石子之弟子不是!”
曹國沙凜然道:“是!”
焦石子面色稍緩,指了指立于曹國沙身後的四十余名弟子,肅然道:“你們還認我這師父不認?”
四十餘人轟然道:“是!”
焦石子道:“好!就算咱們都不屬於崆峒派門下,今日咱們這幹人是上崆峒山找碴子來著!”
轉向萬兆欣,續道:“但咱們不識好歹,很想領教領教貴派掌門七傷拳的高招,卻不知貴派掌門卻是哪一位,可肯出來與老夫賜教兩招麽?”
萬兆欣自忖不是這位師叔對手,竟被一語噎住。
震天宏見狀道:“焦當家的來得不巧,崆峒派當今掌門正巧有事處出末歸,幸好老夫與此派掌門交情篤厚,便由老夫接你幾招如何!”
焦石子道:“數十年前,崆峒派掌門尊姓束,名諱上‘九’,下‘均’,在下是尊崇已久了的,束公仙逝之後,據說是由其首徒焦公名礫子的接掌了門戶,在下也不敢到此自討沒趣,後又聽江湖朋友說焦公礫子被人假冒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俠之名慘遭屠毒,又不知當今崆峒掌門是誰,便自不量力,率了弟子上山,想與名列江湖九大門派之一的崆峒派掌門領教幾招。閣下既與當今崆峒派掌門感情篤厚,斷無不知其名諱之理,敢問繼焦公礫子之後的崆峒派掌門姓甚名何,閣下卻又是何人?”
震天宏乾笑道:“當今崆峒派掌門究竟是誰,卻不便告知於你,但老夫姓震,名諱上‘天’下‘宏’,有個名號叫活李廣……”
焦石子道:“活李廣震天宏?這名頭倒當真不小,只是據在下所知,山東響馬幫有個小角色名號叫做轟天炮雷震天,武功如稀鬆平常得緊,因而……”
震天宏大怒道:“焦石子!你休要再裝瘋賣傻了,我且問你,若老夫甩出袖手箭來,你究竟能接幾招?”
焦石子淡然道:“若姓焦的不顧身家性命,十招之內,大約也還能接下的。”
震天宏道:“十招之後呢?”
焦石子道:“我崆峒派並非全是沒有骨頭之人!”
震天宏正欲狂笑,忽聞大廳門口冷冷傳來一個聲音:“焦掌門若能接住閣下十招,卻不知你姓震的卻能接住在下幾招?”
衆人大驚回首,卻見門口立著一位面色漠然、年約六旬的灰衣老者,但見他腰懸雙錘,淡淡地看著活李廣震天宏。
震天宏駭然色變,失聲道:“是你?”
焦石子則喜道:“盧前輩……”來人正是當今丐幫執法長老,號稱冷面菩薩的盧振豪!
昔年震天宏與盧振豪曾以性命相搏,震天宏的袖手箭雖也了得,但冷面菩薩盧振豪使的卻是一雙鐵面銅錘,恰是活李廣克星,袖手箭縱若淩厲,卻也總是穿銅錘不過的;其時僅過五十餘招,震天宏便即敗于盧振豪手下。
雖事隔數十年,震天宏內力自是今非或比,然冷面菩薩也並未閑著。只聽他依舊淡淡道:“是我。”
陡見盧振豪現身,震天宏立知今日之事大爲不妙,縱是他與盧振豪打成平手,萬兆欣等人也斷非焦石子一脈對手,當下自忖道:“此時論人數敵寡我衆,只須先把焦石子焦老兒給廢了,自己纏住盧振豪,已仍有六成勝算。”
思忖既定,猝然間暴施辣手,運足八成功力,一甩中手,三支袖空骷疾射焦石子!
便聞“叮叮叮”三聲,也不知冷面菩薩盧振豪使的是何身法,他人已漠然地立于焦石子身側,冷冷看著震大宏。
而震天宏方才狡施暗算的三支袖箭,正落盧振豪腳邊。
焦石子道:“多謝盧前輩相救之恩,焦石子沒齒不忘!”
盧振豪道:“焦掌門勿須多禮……”
震天宏截口道:“盧振豪!算你狠,今日之事,我姓震的它日自會加倍討還!”
盧振豪淡然道:“盧某隨時恭候大駕便是。”
震天宏轉向萬兆欣,道:“咱們走。”
“走”字出口,人已飛掠至大廳門口,沒料到盧振豪早知有此變,待震天宏堪堪奔至門口,卻見盧振豪手持鐵鏈,雙錘—左一右的懸於身側,依舊面色漠然地立于門邊上。
震天宏暴喝一聲,左手甩箭連珠,右手輕然一掌拍出!
又聞“叮叮叮叮”之聲不絕,之後依舊是盧振豪立於門外,而震天宏則置身廳內,只是他二人間的距離,此時相距約有二丈。
崆峒派弟子雖不明所以,但焦石子卻心頭雪亮:方才盧震二人交手,盧振豪以右手使用雙錘,將震天宏的袖手箭盡數擊落,而以右掌與震天宏右掌相接,盧振象只震退了一步,但震天宏卻連退了五六步方才立住腳跟。相較下來,仍是盧振豪勝了一籌。
震天宏明知吃了暗虧,但卻不願在萬兆欣等人面前表露出來,當下道:“盧老兒,咱們彼此彼此,是否還要重新打過?”他聲音雖高,卻已狂性大斂。
焦石子笑道:“既是‘彼此彼此’,哈哈!那你何不再與盧前輩比個高下,也好讓我崆峒派門下弟子見識見識。”
震天宏道:“姓焦的,你身爲一派掌門,又爲何不下場與老夫比劃比劃,也讓貴派弟子見識見識。”
言罷對萬兆欣使了個眼色,其意不言自明:今日既突然冒出個冷面菩薩來,咱們若是玩硬的,那是絕對討不了好去,俗言道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所丟的場子,咱們總有能找回的一日。
萬兆欣本是心計過人之輩,自也知震天宏目光之意:三十六計,走爲上計。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待震天宏聲音甫落,他早高呼一聲:“衆師弟們!並肩子沖啊!”
焦石子飛身離位,早與冷面菩薩盧振豪一起堵住大廳門口,只在掠過曹國沙身旁之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國沙縱然直魯粗豪,此時已早明白方才毀于師父之手的《七傷拳譜》是冒牌貨,而真的本派鎮派之寶,卻依舊在那喬石頭身上,當下也高喝一聲:“衆師弟們,咱們與這些本派叛賊拼了!”
“了”字出口人卻飛掠出廳。
盧振豪大惑不解,焦石子則微微一笑,心道:“國沙雖性格粗豪,卻也尚明事理。”
一時之間,但聞廳內“乒乒乓乓”兵刃相擊之聲不絕,未及盞茶時分,大廳之內,已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不下二十具屍體。
又過了小半盞茶時分,焦石子見本派弟子又有十數名橫屍於地,心中大爲不然,頓即高喝道:“住手!”
他運足全力而發之聲,直震得衆人耳鼓轟鳴,正劇鬥之衆人,陡聞其聲,各自皆是一愣,一齊收手罷鬥。
但聞焦石子道:“至少目前我姓焦的仍是敝派掌門,如此纏鬥下去,我崆峒派在江湖中除名已爲時不遠了,若本派毀於本掌門之手,焦石子縱是命喪黃泉,也愧對本派列祖列宗。”
轉向萬兆欣,又道:“萬兆欣,此時老夫已用不著再瞞你了,方才毀去的,並非真是本派鎮派之寶《七傷拳譜》,因老夫早知會有此變,已將真的《七傷拳譜》妥善藏於隱秘之所,縱是你一百個萬兆欣,也是斷斷尋它不到的,此時老夫仍是崆峒派掌門,事已至此,本掌門也不想再究你以下犯上之罪,因爲你已不配身爲崆峒派弟子了!”
萬兆欣正自一愣,便聽焦石子又道:“震天宏,今日既有盧前輩在此,若再鬥將下去,諒你們也絕難討得了好去!姓焦的以本派聲譽爲念,也不會太爲已甚,願替你與盧前輩求個情,放爾等一條生路。雖本掌門不與萬國欣等人問罪,但自今而後,他們已不再是本派弟子,若有願與你同去者,焦石子我絕不阻攔!”
震天宏惑然不解的看著盧振豪。
盧振豪淡然道:“震天宏,往後咱們若在江湖相遇,那自然是敵非友。今日既是焦掌門替你求情,你這便給我滾吧!”
震天宏冷冷地看了盧振豪一眼,才憤憤道:“兆欣,咱們走。”
先前與震天宏和萬國欣立於西首的崆峒派弟子,此時只剩五六十人,他們自知無顔再留本派,當下也隨震萬二人出門而去。
震天宏走在最後,方自步出廳門,便轉過頭來盯著盧振豪,冷冷道:“姓盧的,希望你別爲今日之事後悔。”
冷面菩薩難得一笑地道:“盧振豪隨時恭候大駕便是。”
待震天宏一行背影消失,焦石子方道:“我崆峒派得以不滅,全賴盧大俠之恩,我焦石子……”
話音未落,忽聞門外傳來一聲急呼:“盧長老,幫主有急令相傳!”
廳內衆人即是一愣,便見一勁裝大漢奔入廳來,也不與焦石子等人打聲招呼,徑自沖盧振豪拜道:“啓稟盧長老,幫主嚴令凡本幫副舵主以上之人,務必在半月之內趕至陝南安康鎮,幫主有要事相傳!”
盧振豪奇道:“蔣副舵主,本幫究竟出了甚麽大事,姚幫主爲何這般著急?”
那大漢道:“在下也不知出了何事,只尊李長老之命行事而已。”
盧振豪道:“這位是當今崆峒派掌門焦石子焦兄。”言語間指了指焦石子,又道:“這位卻是本幫川陝分舵副舵主,姓蔣名昌揚,你們多親近親近。”
蔣昌揚匆匆作揖道:“焦掌門大名,在下是久仰了的,只是此地離安康尚有數百里之遙。在下和盧長老它日有暇,定當重上貴山陪罪並浮一大白。”
盧振豪見蔣昌揚如此焦急,心頭已自驚異,當下拱手道:“焦掌門,咱們後會有期。”
“期”字出口,人早已與蔣昌揚聯袂奔出十數丈處。
焦石子沒想他們說走便走,當下大急道:“盧長老!蔣副舵主!在下尚有……”可惜盧振豪和蔣昌揚已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而焦石子倒是聽到了一個令他大爲震駭的聲音:“師父!師父!不好了……”
人隨聲進,入廳的正是五丁開山焦石子之首徒曹國沙。
焦石子沈聲道:“國沙,怎麽回事?”
曹國沙語不連聲地道:“喬……喬石頭他……他不見……不見了!”
焦石子聞言大驚,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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