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少頃,五丁開山焦石子猛然醒悟,自忖道:獨孤樵乃胡大俠和童少俠拜弟,且不說胡大俠和童少俠曾數度有恩於本派,本派的鎮派之寶《七傷拳譜》更在獨孤樵身上,此時獨孤樵身無絲毫武功,若他被人給劫了去搜身,那於本派卻大有堪虞。
當下道:“震天宏本人中不知道盧振豪前輩已匆匆離去,本派弟子請就此將衆已不幸身亡的師兄弟們的屍首擇地安葬。”
衆弟子轟然應了。
焦石子轉向曹國沙,又道:“你隨我來。”
二人回到曹國沙的居處後,焦石子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曹國沙惶然道:“弟子也是不知,方才弟子回到此間時,但見床上空空如也,更不知那喬石頭到何外去了。”
焦石子道:“什麽‘喬石頭!’他便是獨孤樵獨孤少俠,你卻是怎生將他帶回我崆峒山的?”
曹國沙道:“先前弟子也疑他便是獨孤少俠,因其容貌與師父你老人家早先與弟子們所述的一般無二,然他自言姓喬名石頭,並出言無狀,辱及本派和師父你老人家,弟子一怒之下,便……”
當下將他與獨孤樵相遇的諸般細節,一字不漏的敍述了出來。
見師父眉頭緊皺,並未言語,又續道:“弟子得師父告知,本派真的鎮派之寶便在那喬……獨孤少俠身上,此事端的非同小可,且獨孤少俠重傷初愈,縱是他自行離去,弟子也料他定然不會走的很遠,便將附近方圓十裏之內細細搜了一遍,卻連獨孤少俠的影子也沒見著,這倒確是怪事。”
焦石子駭然道:“你果真將附近方圓十裏搜了個遍嗎?”
曹國沙肅然道:“是的。”
焦石子沈吟良久,面色倏變,失聲道:“莫非震老兒他們竟是使的調虎離山之計,另有幫手……”話音一轉:“國沙,咱們走。”
師徒二人回至崆峒派議事大廳,但三十餘名本派弟子已將先前躺在廳內的屍體全都搬了出去,此時廳內公有十余名弟子正用水沖洗地上血迹。
焦石子又徑自走到掌門之位坐下,高聲道:“不用沖洗了,你們這便各自去打點點,然後隨本掌門下山。”
那十余名弟子皆是大惑不解,便聽曹國沙道:“師父……”
焦石子又道:“此間之事一律由你們大師兄料理,個中原委待咱們下山之後,爲師自會與你們分說的。”
衆弟子雖心頭惑然,但見師父面色沈肅,當下各自放下活計,各回自己居所裝點去了。過不多時,另二十餘名前去掩埋屍體的弟子和己打點好行裝的十余名弟子一齊回至廳內,俱是不明所以地看著師父。
焦石子指了指已打點好行裝的衆弟子,道:“本師與他們此刻便要下山,本派之諸般事務,均由你們大師兄作主,若有違命者,一律格殺無論!”
曹國沙惶然道:“師父……?”
焦石子沈聲道:“先前爲師與你所講之言,待爲師下山之後你不妨與衆師弟們分說個明白。”
隨即又道:“今日震老兒等大敗而歸,近日內斷不敢再來找麻煩了。”
曹國沙道:“弟子並非怕了他們,只是……”
沒料焦石子大怒道:“曹國沙!你身爲本派掌門大弟子,如今師門有難,你卻這般畏首畏尾……”曹國沙連忙跪下道:“弟子不敢!謹進師命行事便是。”
焦石子面色頓即緩和,率先步出廳去,那十餘名打點好行裝的弟子,自然也只好緊隨其後,與師父下了崆峒山。
而就在焦石率衆下山之日,是夜戊牌時分,鄂西北竹溪鎮的一家客棧內,正有一年約四十、風姿綽約的女子正喃喃念著一首南唐李後主所作的淒婉之詞:“曉月隊,宿雲微,無語枕頻歌。夢回芳草思依依,天遠雁聲稀。啼駕散,餘花舌亂,寂寞畫堂深院。片紅休掃盡此言,留待舞人歸。”
後世有一大書評家王國維曾有此言:李煜是“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方才那婦人所念之同,本是抒寫一個所鍾愛的美人別後思念之情,而她身爲女子,此詞出自她口,雖不顯得滑稽,倒頗爲有些蹊蹺。
便聽她身側一年約七旬的老尼連忙淡笑道:“問世間情爲何物,此言當真不假。”
先前那婦人面色微微一紅道:“師太取笑了……”
一語未了,忽聞坐於床沿、年約十三四歲的嬌美少女茫然道:“你是誰?竟然會念李後主的這闕《喜遷鶯》?”
那中年美婦和老尼聞言懼覺心頭黯然,同時輕歎了一聲,尚未等她們開口說話,忽聞樓道有人高聲道:“哪位是絕因師太?還有誰叫毒手觀音?你們快出屋來,小的有話要轉告給你們。”
聲音雖大,卻無絲毫內力,那中年美婦和老尼惑然對視一眼,老尼微微點點頭,中年美婦便立起身來,步到門口,對一年約四十、容貌狠瑣的瘦小漢子道:“你鬼嚷嚷些什麽?”
那瘦小雙子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尼姑,大約便是毒手觀音了吧?”
中年美婦道:“你既知我便是毒手觀音,還竟敢這般高聲嚷嚷,是不想要命了麽?”
那雙子道:“原來你真是毒手觀音,那就好了。”
毒手觀音冷笑道:“只怕並不怎麽好,如果閣下還想多活幾年的話。”
那漢子大駭道:“小的少年方才三十七歲,幾然是還想多活幾年的了,只是那蒙面大俠說,只要小的到此客棧找到絕因師太或毒手觀音,便可憑空得到五兩銀子。”
毒手觀音奇道:“蒙面大俠?”
那漢子正欲開口,卻見屋內那老尼也步出屋來,合什道:“施主可否進屋說話?”
那漢子看了看她,問道:“你可是絕因師太麽?”
老尼道:“貧尼正是絕因,忝爲當今峨嵋掌門,不知施主有何話要轉告貧尼和侯施主?”
那漢子喜道:“這就太好了,那蒙面大俠說,若小的時候找到了你們二人,便可得十兩銀子。”
絕因師太道:“既是如此,便請施主入屋說話。”
那瘦小漢子喜滋滋地跟在絕因師太和毒手觀音身後,自言自語道:“原來那蒙面大俠並未欺騙小的。”
進屋之後,毒手觀音面色一沈,冷冷道:“有什麽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那瘦小漢子道:“我姓伍,名餘元,是這麽回事,在下乃是本鎮人氏,今夜閑極無聊,正在街上閒逛,莫名其妙便睡著了,待小的醒過來時,卻已身在城忙五裏之外,在下大惑不解,因我祖宗三代,均無一人患有夜遊症……”
毒手觀音怒道:“閒話少說!快將你所講的那蒙面大俠要你轉告的話道了出來!”
陡見毒手觀音發怒,那伍餘元再不敢以“在下”自稱了,當下連忙道:“是是是!小的正自大惑,卻猛見一蒙面人正立在面前,小的大駭,以爲遇見鬼了,沒料那蒙面人竟開口道:‘給我聽好了!你便回鎮去替我傳一句話,如若有半點差錯,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言至此出,伍餘元兀自心有餘悸,停得一停才又語道:“小的一聽那蒙面人竟能開口說話,頓時放下心來,因爲鬼是不能說話的……”
毒手觀有一拍桌面,又道:“若再沒完沒了,只怕此地也會是你的葬命之所!”
伍餘元大駭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那蒙面人要小的回鎮後,即刻到此客棧來,找兩個人,一個叫絕因師太,另一個叫毒手觀音,還說若能同時找到你們兩人,便請你們先給小的十兩銀子,小的才可將他要轉告的話告訴你們。”
言罷似信似疑地看著絕因師太和毒手觀音。
毒手觀音忿忿地掏出十兩紋銀,抛給伍餘元,厲聲道:“快說!”
伍餘元喜從天降,當下連忙將銀子塞入懷中,才道:“那蒙面大俠要小的轉告的話只有二十一個字:天山二怪,與胡醉交錯而過,此時胡醉正在陝南平利。”
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俱是一愣,隨即便聽毒手觀音道:“這二十一個字果然值得十兩銀子,現在你可以走了。”
伍餘元生怕毒手觀音反悔,拳步便欲出屋,卻聽絕因師太道:“伍施主且請留步。”
伍餘元驚道:“你們——?”
絕因師太道:“敢問施主,那蒙面大俠身形長相如何,施主可曾看清了麽?”
伍餘無道:“他蒙著面,長相如何小的倒是不知,只是觀其身形似是……似是有些瘦弱。”
毒手觀音道:“我再給你一兩銀子,你將那蒙面人如何瘦弱之狀細細說來。”
伍余元大喜,當下將那蒙面人的身材形狀描述了一番。
見絕因師太沈吟不語,毒手觀音又掏出一兩銀子扔給伍餘元道:“你可以走了。”
伍餘元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個“謝”字,方才出屋離去,在走廊上兀自咕噥道:“二十一個字便值十兩紋銀,縱是說破了口,只怕也沒人會信,往日若再有這等美事,我伍餘兀倒願意再突然昏睡個十次八次……”
待伍餘元出門之後,毒手觀音問絕因師太道:“是她?”
絕因師太點點頭。
毒天觀音道:“既然如此,咱們這便動身到平利找我胡師弟去。”
絕因師太見自己愛徒瞿臘娜自服用了毒手觀音的迷性藥物醒來之後,竟連她自己是誰也是不知,心頭正自焦慮:此時已過三日,若在四日內仍尋不到千杯不醉胡醉,臘娜便將永久迷失心性,那她做師傅的,便……
毒手觀音又道:“那蒙面人既對瞿姑娘並無加害之急,只怕所言無虛。”
絕因師太點點頭,隨手點了瞿臘娜昏睡穴,將她抱在懷裏自毒手觀音徑投平利。
竹溪與平利雖分屬鄂陝二省,相距卻只不過兩二三百里之遙,憑絕因師太和毒手觀音腳程,僅十五六個時辰之後,便已到了平利。平利雖可算得上陝南重鎮,但胡醉身形威猛,更兼虯髯濃密,雖他在平利呆留不過兩日,卻是人人均知,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並沒有費多少力氣,便已知其下落。
到得南廂客棧,毒手觀音將胡醉之容貌描述了一番,問掌櫃的胡醉居室。
掌櫃的點頭哈腰地道:“客官問的原來是那位出手闊綽的胡大爺,他果曾住過敝店最爲清雅的西廂上房,只可惜幾位客官來得不巧,昨日午時胡大爺已結帳離開敝店。”
毒手觀音道:“掌櫃的可知敝……可知那位胡大爺到何處去了麽?”
掌櫃的道:“這個嘛……”
毒手觀音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櫃檯上,一言不發。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掌櫃一見銀子,頓即雙目發光,笑容滿面地道:“昨日午時,敝店突然匆匆闖入一髒兮兮的叫化來,也是急問胡大爺下落,小的正欲將其亂棒打了出屋,沒料他卻是胡大爺的朋友,也不知他與胡大爺說了些什麽,胡大爺當即便匆匆結帳與那叫化同去了。小的只聽見那叫化臨出門時,與胡大爺道了‘安康’兩字,若小的所料不差,胡大爺定是到安康鎮去了。”
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更不多言,轉身出屋,徑投西北。
次日子夜時分,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師徒已到安康,此時離瞿臘娜永失記憶已不過十四五個時辰,二人心頭俱覺黯然,胡亂尋了家客棧,將瞿臘娜安頓好了之後,二人分頭出店找尋胡醉。
且不說絕因師太際遇如何,只說毒手觀音甫一出店未久,便聽有人在十丈開外高聲道:“胡醉,咱們已打過招了,依舊是勝負難分何不明日此時再重新打過!”
毒王觀音陡聞“胡醉”二字,心頭大喜,暗道:這下瞿姑娘可有救了!
當即疾掠過去,高聲道:“胡師弟,可找到你了!”
與胡醉面對面相距五丈開處的一黃衣老者猝聞毒手觀音之音,不由面色倏變。
胡醉卻道:“不知師姐找愚弟有何要事?”
毒手觀音看了看那黃衣老者,問道:“這老兒是誰?”
胡醉並不直接回答毒手觀音所問,卻對那黃衣老者道:“敝師姐毒手觀音之名,想必你‘東海獨行梟’也是知道的,此時咱二人已鬥過千招,彼此不分軒輊,若在下與敝師姐此時聯手將你除去,那倒有失大丈夫行徑。便依閣下之言,明日此時,咱二人便到鎮外西邊那破廟前再打個痛快。”
毒手觀音聽胡醉之言,便知此黃衣老者便是尚在她出道之前便名動江湖的“一毒二拳”之一的西門離,心頭也不由得一驚。
心道:西門高號稱“東海獨行梟”,倒也並非浪得虛名,自太陽叟東方聖死後,胡師弟之武功當可算是天下四大高手之一,西門離能與胡師弟過手千招而勝負難分,倒也真算了得,大約其武功斷不在千佛手任空行之下。
而西門離也自忖道:此時若胡醉與其師姐聯手,我“東海獨行梟”倒確是鬥他們不過,當下沖胡醉拱手道:“胡大俠果然名不虛傳,雖咱們是敵非友,但僅憑胡大俠不乘人之危這一點,明日之約,我西門離無論如何也是要去的了。告辭!”
待西門離離去之後,毒手觀音道:“西門老兒武功之高,端的非比尋常,今夜本是除去他的大好時機,師弟爲何——?”
胡醉淡然道:“師姐可還記得東方聖爺麽?”
毒手觀音奇道:“你此時提他作甚?”
胡醉道:“昔日東坡居士有一言:高處不勝寒,端的可算千古絕唱了。咱們身爲武林中人,武藝低微固然不幸,但若連對手也難尋到,那卻是更爲不幸之事。東方聖找上我作對手,便是因此了。”
毒手觀音沈吟不語。
便聽胡醉又道:“西門離的‘天罡旋’武功,實可算武林奇技,縱是我有打狗棒在手,要勝他恐怕也須千招以上。”
毒手觀音駭然道:“當日在泰山絕頂,聽說布袋和尚僅數十招,便使千佛手任老魔身受重創,莫非這西門離竟比任空行還要強麽?”
胡醉道:“他二人大約在伯仲之間,當日任空行傷於老叫化棒下,實是因他並未料到老叫化在短短時間內便能將丐幫打狗棒法使得如此純熟。”
毒手觀音道:“原來如此。”
稍頓道:“令愚姐不解的是,任空行組建什麽複聖盟,卻讓鐵鏡和金一氓分任二位副盟主,西門離武功如此之高,怎會……?”
忽聞有人自十丈外道:“家師另有苦衷,胡大俠你們倒勿須尋根問底。”
陡聞止聲,胡醉急奔過去,其身法之快,端的匪夷所思。然他奔到那發聲之所,卻連人影也未見著。
毒手觀音緊隨其後,見師弟面現惑然不解之色,當下道:“聽其說話,定是西門離門下弟子無疑。”
“疑他並未投身於複聖盟麾下,此時卻……當真是蹊蹺得緊。”
毒手觀音道:“聽絕因師太說,在愚姐未曾出道之前,黑道上便有‘一毒二掌’和‘一變二淫’以及‘一箭雙巧’之說,除咱們所知‘雙巧’之一的病諸葛沒效複聖盟之外,卞三婆也投身複聖盟了。”
胡醉駭然道:“赤發仙姑?這……這不大可能吧?”
毒手觀音當下將數日前與蘭辛冰和溫玲玉二人相遇而救昆侖,又如何巧遇絕因師太的一番言談細細道出。
胡醉沈吟良久,才道:“這裏面只怕還有更大的陰謀,但……”
毒手觀音突然截口道:“不好!”
胡醉奇道:“怎麽啦?”
毒手觀音連忙道:“咱們邊走邊談。”
胡醉大覺蹊蹺,他還從來見師姐如此惶急過,當下緊隨其後,也不言聲,而毒手觀音將瞿臘娜之事盡數詳告,未了道:“若在這十幾個時辰之內尋師弟你不到,瞿姑娘便將永久喪失記憶了。”
過不多時,二人已回至那家客棧,堪堪入得店內,便見絕因師太正爲自己左臂包紮傷口,而瞿臘娜則漠然立於窗前,看著已漸西斜的明月發呆。
毒手觀音失聲道:“師太!你——?”
瞿臘娜聞言轉過身,指著胡醉和毒手觀音道:“你們是誰?竟然知道她名叫師太?”
毒手觀音連忙道:“師弟,你爲瞿姑娘療傷,我替師太包紮傷口。”
絕因師太合什道:“阿彌陀佛!有勞胡施主和侯施主了。”
胡醉還禮道:“同是武林一脈,師太勿須多禮。”
言罷淩空一指,內力到處,瞿臘娜早已昏迷,尚未等她倒地,胡醉又使出淩空取物神功,將她托起平平俯臥於床。
絕因師太笑道:“胡大俠的神功是越來越精進了!”
她雖左臂兀自汩汩流血,卻好若無事一般。
胡醉只道得一聲“多謝師太繆贊”,便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瓶,倒了四、五粒紅色藥丸置於掌心,一捏瞿臘娜頰東穴,將藥丸塞入其口中,又將雙掌抵住瞿臘娜背心,以強勁內力助她使藥力透入心脾。
未過半盞茶時分,便見到胡醉頭頂之白霧氳氤。毒手觀音面色倏變,絕因師太見狀驚道:“侯施主——?”
毒手觀音忙道:“以師太這份功力,竟爾傷于敵手,不知是——”
她故意收口不言,果聽絕因師太怒道:“區區狼山雙鬼,雖也算是不弱,但要傷貧尼,卻也還不能夠!偏偏段一凡好歹也算堂堂名門正派掌門,反倒助紂爲虐,貧尼一時不慎,竟傷於他蒼山礁劍下!哼!”
毒手觀音一邊替絕因師太敷藥包紮,一邊奇道:“什麽狼山雙鬼?”
絕因師太疲乏道:“便是白無常艾虎和黑無常艾豹那一對孿生兄弟,一使飛索,一使飛錐,自言是什麽複聖盟藍衣堂屬下舵主,貧尼若放手與他二鬼相捷,倒也可在兩百招之內上他們變成真鬼,沒料百招之後,忽見點蒼派掌門段一凡率了二男二女四名弟子匆匆趕至,不由心頭暗喜,只道那段一凡雖劍法未臻一流,有他相助,十招之內定可取二鬼性命,沒料……!”
毒手觀音道:“段一凡是否又似昔年太陽空東方聖意欲稱帝武林之時,心性已被迷失了?”
絕因師太怒道:“迷失個鬼!猝傷貧尼之後,他竟裝模作樣地輕歎了一聲,方才率四名弟子離去,貧尼有傷在身,不便纏鬥下去,方才饒勝了那狼山雙鬼!”
毒手現音大覺蹊蹺,峨嵋派與點蒼派同處西陲,素來交善,怎的會有這般作爲?!
二人正自面面相覷,黯然無語,忽聞胡醉長呼了一口氣,將雙掌撤離瞿臘娜背心,淡笑道:“師姐的迷性散,當真厲害得緊。”
毒手觀音也笑道:“若尋師弟不到,瞿姑娘記憶全失,我可無顔再見峨嵋派中之人了。”
胡醉道:“瞿姑娘仁心宅厚,又是一派天真未鑿,上蒼又怎忍心使她遭難。三個時辰之後,瞿姑娘自當無礙了。只是……”
絕因師太道:“胡大俠有話請講不妨。”
胡醉道:“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雖敝師姐和在下的藥物能使她暫時將鬼靈子之死所受心靈創傷消弱,然時日一久,瞿姑娘仍會爲此而心性恍惚。”
絕因師太道:“阿彌陀佛,一切自有天定,那且由它去吧。”
毒手觀音道:“師弟,你此時內力消耗……”
胡醉截口道:“敢問師太,憑師太如此精絕的峨嵋劍法和數十年內力修爲,竟爾身受……不知是何人所爲?”
絕因師太冷哼了一聲,尚未說話,毒手觀音早將方才與絕因師太的對話道了出來。
胡醉奇道:“狼山雙鬼也出山了?”
稍頓又道:“他們投效了複聖盟,這倒並非稀奇,只是段掌門怎會……這倒是怪事一樁。”
毒手觀音道:“凡世間事,均終有真相大出之白。師弟今夜尚有要事,何不此時便調息運動,師姐雖然不濟,爲你護法總該是無礙的。”
胡醉微笑點頭,當即面對窗口,席地盤膝運功。
見絕因師太面呈惑然之色,毒手觀音當下又將如何巧遇胡醉的諸般際遇告知了她。
絕因師太聞言後也大奇道:“西門離武功不在任空行之下,且他生性狂傲,怎會甘願附其驟尾,這實在是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
是夜子時,尚有盞茶時分,毒手觀音道:“胡師弟,你此時的功力,至多只恢復了九成,若是……”
胡醉截口凜然道:“師姐!師太!若你們再行相勸,那便是看我胡醉不起!”
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同時輕歎了一聲。
又聽胡醉道:“若你們欲在暗中相助于我,胡醉不勞西門離動手,定將在那破廟外自絕經脈而亡!”
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駭然無聲,胡醉一拱手,也不多言,徑自赴約去了。
到得鎮西那座荒廟之外,正是子夜時分,方自立定身形,便聽西門離高聲道:“胡大俠真乃信人也!”
胡醉也高聲道:“好說,但……”
“東海獨行梟”西門離聞言微一愣,頓即明白胡醉尚未出口之言之後,當下指了指身側一年約四十、兩邊太陽穴高高凸起、顯見武功頗爲不弱的一大漢道:“范蕭,還不快拜見胡大俠!”
胡醉道:“西門前輩勿須多禮,卻不知這位范兄……?”
西門離連忙道:“胡大俠請勿介意,他是老朽之徒范蕭,有個名號叫‘旋風掌’,今日帶他前來,並無它意。”
胡醉只淡然一笑,並未多言,卻見“旋風掌”沖胡醉作揖道:“東海幫范蕭拜見胡大俠。”
他一開口,胡醉便即一驚:昨夜他與毒手觀音說話之時,那曾進了一句“家師另有若衷……”的,無疑便是此人了,當下道:“范兄勿須多禮。”
卻聽西門離道:“胡大俠,昨夜咱們已鬥這千招,閣下的‘降龍十八掌’與老朽的‘天罡旋’內功不分軒輊,縱若再鬥下去,也僅是個平手之局。但胡大俠若使出貴幫獨步天下的‘打狗棒法’來,大約千招之後,老朽便將喪命於此了。故帶了敝小徒來,僅是讓他替爲師收屍的。”
轉向“旋風掌”范蕭,又厲聲道:“范蕭!你聽好了:今夜爲師,與胡大俠將以性命相搏,死于胡大俠之手,總比寄人籬下要好得多,你若還認我西門離是你師父,便將爲師屍首帶回東海,爲師身上已留有書柬,回至東海之後,你便與衆師弟宣讀爲師遺命,繼任我東海幫幫主之職。”
范蕭決然道:“師父……”
西門離又厲聲道:“范蕭!你竟敢連爲師的話也不聽了麽?”
范蕭位聲道:“弟子不敢!”
西門離面色稍緩,又道:“今日之事,你只可作壁上觀,若你出手相助爲師,爲師便一掌先將你廢了,然後自絕經脈死于胡大俠之前!”
胡醉聞言道:“西門前輩如此說話,倒真是折煞我姓胡的了。”
稍頓又道:“‘打狗棒法’雖是秘而不宣的武林絕技,但依丐幫規矩,此棒法僅丐幫幫主一人可使,此時我胡醉早不是丐幫幫主,又怎能用此棒法。”
西門離奇道:“你我一正一邪,江湖中事,本就是正邪之間水火不容,胡大俠可知今夜你我二人是以性命相搏麽?”
胡醉淡然道:“人之生死,本由天定,西門前輩倒不必替晚輩擔心。”
西門離大笑道:“你千杯不醉胡醉倒真不愧‘大俠’二字!咱們這便開始如何?”
胡醉道了聲“好”當下二人各自往前走了數步,待到二人相距僅有丈余,一齊立定身形,俱是功布全身。
西門離道:“胡大俠請!”
胡醉知西門離生性狂傲,且輩份又高於他,當下只道了一聲“晚輩有譖!”一招見龍在田已轟然擊向西門離下盤。
但見西門離身形陡失,人早飄至胡醉左側,恰似一陣旋風,已使出他的獨門絕技天罡旋掌法。
一時之間,但見方圓十丈之內飛沙走石,二人以硬打硬,更無半絲取巧之隙,其威勢端的令人駭異。
“旋風掌”范蕭已退至十三四丈之外,面色漠然地看看當世兩大高手搏命。
轉眼已過二十餘招,忽聞轟然一聲巨響,只見胡醉“騰騰騰”連退數步,嘴角兀自挂著一縷血絲,而西門離則神情古怪的立於原地。
良久,方聞西門離道:“你究竟是何人?爲何要代胡大俠來與老朽相拼?”
胡醉所受內傷不輕,卻傲然狂笑道:“我若不是胡醉,天下便再無第二個千杯不醉胡醉了!”
西門離奇道:“要你此時與昨夜相比,功力竟然大打折扣,究竟是怎麽回事?”
胡醉淡然道:“要打便打,西門老兒何來這許多話說。”
沒料西門離也淡然道:“既是如此,待你功力復原之後咱們再重新打過不遲。”未等胡醉開口,便轉向范蕭高聲道:“范蕭,咱們走。”
“走”字出,他師徒二人恰若兩支巨大鷹隼,數個起落之間,早已失其身影。
胡醉黯然呆立良久,方輕歎一聲,自回客棧去了。
見胡醉雖嘴角挂著血絲,但他安然歸來,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俱是大喜過望。
毒手觀音道:“胡師弟,你終是勝過了那西門老兒麽?”
胡醉黯然搖頭。
毒手觀音奇道:“那——?”
胡醉長歎了一聲,方自坐下,良久才道:“他‘東海獨行梟’,西門離也真可算是一號人物。”
只道出這一句之後,胡醉複又黯然不言。
毒手觀音道:“師弟,究竟是怎麽回事?看你所受內傷不輕,當不未與西門離動過手,然你二人本是約的生死相鬥……”
胡醉黯然道:“是他沒取我性命。”
絕因師太插言道:“胡施主,依貧尼之見,還是先將內傷療愈才好。”
毒手觀音連忙道:“師太所言甚是!倒是我這做師姐的不該如此急燥,胡師弟,你這便趕快運功療傷,我和師太替你護法。”
胡醉依言坐下,盤膝運功療傷。
忽聞瞿臘娜道:“真是怪事,胡大俠武功蓋世,怎會有人能傷了他。定然是許多人群湧而,胡大俠雙拳難敵四手,方才被人打傷。”
轉向絕因師太和毒手觀者,又道:“師傅,侯前輩,你們怎麽不去助胡大俠一臂之力?”
她此時早已清醒過來,雖心頭因鬼靈子之死尚有一絲黯然,卻不似先前那般癡迷了。見師傅和毒手觀音並不回答她之所問,不由心頭大奇,又道:“你們怎麽不說話?哦,是你們定然是不知有人要和胡大俠打架……”
話音未落,忽聞樓下傳來一粗豪之聲:“掌櫃的,你可知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現在何處麽?”
此音聽上去像是女聲,卻又如此粗豪,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均是心頭微奇。
卻聽瞿臘娜忽然道:“是黑力鐵姑。”
絕因師太道:“臘娜你說什麽?”
瞿臘娜道:“樓下說話那人是黑力鐵姑,因爲我曾見過她,並聽她說過話。”
毒手觀音笑道:“你說的她,不知是男是女?”
瞿臘娜咯咯嬌笑道: “她是柳家堡鐵運算元田歸林的媳婦,侯前輩你倒是說說她會是男的麽?”
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一奇更甚:她們都是識得田歸林的。
田歸林雖精悍卻瘦小,聽那鐵姑聲音之粗豪,只怕壯大異常,這對配偶,可算啼笑姻緣了。
瞿臘娜道:“鐵姑爲人不錯,我這便去請她上來與咱們敘話可好?”
毒手觀音和絕因師太均欲一睹鐵姑“風采”,當下一齊微笑點頭。
少頃,瞿臘娜已將田歸林和鐵姑帶進屋來。
末等瞿臘娜替他們引見,鐵姑早大咧咧地道:“絕因師太和毒手觀音之名,在江湖中端的響亮得緊,今日方得一睹尊顔,我黑力鐵姑倒是幸運之至了。”
田歸林一扯鐵姑衣袖,道:“鐵姑,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鐵古道:“行自然是行的,但得見前輩高人,依我看多說兩句也沒什麽。”
絕因師太和毒手觀音俱是心頭暗笑,卻見田歸林作揖道:“田歸林和鐵姑拜見二位前輩。”
絕因師太道:“田施主無須多禮。”
毒手觀音則笑道:“我毒手觀音比你鐵運算元還要年輕,這‘前輩’二字,卻是擔當不起。”
田歸林只覺得啼笑皆非,忽見胡醉正盤膝於地,似是正在運功療傷,當下心頭不由大奇,道:“胡大俠他怎麽了?”
鐵姑一愣,指著胡醉道:“他便是名滿天下的丐幫前任幫主胡醉麽?”
未等衆人開口,鐵姑又自顧道:“既是如此威猛雄壯,他定然便是胡大俠了。”
毒手觀音雖口上不說,心頭卻想:你之威猛粗壯,與敝師弟相比,倒也不差多讓了。
絕因師太道:“田施主賢伉儷到此鎮來,不知有何要事?”
鐵姑不等田歸林開口,早高聲道:“是這麽回事,咱們在鄂西遇到丐幫豫皖分舵舵主王棟,他說丐幫在此鎮有急事,咱們便晝夜兼程的趕來了。”
正說話間,但聞“哇”的一聲,胡醉噴出一大口汙血來。
衆人一驚,卻見胡醉緩緩睜開眼來,道:“西門老兒的天罡旋,端的非同小可。”
毒手觀音滿目愛憐地道:“師弟所受內傷,此時已無礙了吧?”
胡醉道:“多謝師姐動問,略須調養,便可無礙了。”
言罷“咦”了一聲,問道:“田前輩是何時到此間來的,晚輩方才忙於動功療傷,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田歸林連忙道:“胡大俠言重了……”
鐵姑高聲道:“胡大俠的確是言重了,我家夫君雖年長於你,但你卻是名滿天下的一代大俠,他怎可以前輩自居,更何說我黑力鐵姑年僅三十,那他就更加不能做你的前輩了。”
胡醉正自一愣,便聽田歸林扭扭捏捏的將鐵姑替衆人引見。未了又道:“胡大俠之傷,莫非是‘東海獨行梟’西門離那老魔所爲麽?”
胡醉點點頭,當下將今夜子時西門離的劇鬥之情細細道出。
鐵姑奇道:“那西門離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打敗胡大俠。”
絕因師太道:“阿彌陀佛!若非爲敝小徒之故,那‘東海獨行梟’西門離要傷胡施主,只怕還不能夠。”
瞿臘娜奇道:“是因爲我麽?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絕因師太輕歎了一聲,並未再說什麽。
鐵姑忽然道:“我想起來了,那叫‘東海獨行梟’西門離的,卻是複聖盟屬下黃衣堂堂主,據說早年被大陽叟東方聖趕去海外了,怎的今日會跑到這安康鎮來!”
胡醉“咦”了一聲,奇道:“西門離果是衣著黃衫,只是——?”
當下以詢問的目光看著田歸林。
田歸林見狀道:“好讓胡大俠得知,任空行爲逃避追殺,挖空心思組建了個叫複聖盟的組織……”
隨即便將數月來自己的諸般際遇盡數道出,聽得衆人無不駭異。
胡醉沈吟道:“如若苦煞糊塗所說乃是真言,那冷風月固然因惡貫滿盈而不足慮,但咱們要殺任空行、鐵鏡和辛冰三狼以謝天下群雄,那卻是有些棘手了。”
毒手觀音道:“縱觀西門離與其徒旋風掌范蕭之言,似是西門離有何把柄落入了任老魔之手。”
絕因師太插言道:“縱是西門離因有何把柄被任空行抓住而爲其所控,南宮笑、卞三婆、歐陽釗和震天宏等人,無一不是狂霸一方之輩,又怎會一齊投效複聖盟甘爲任空行操縱?”
胡醉道:“且方才師太所提這幾人,除歐陽釗外,論武功無一均不在鐵鏡和金一氓之下,這果然有些古怪。”
毒手觀音道:“師弟和師太是疑任空行身後另有其人?”
被問二人一齊點頭,又一齊搖頭,不約而問地道:“這似乎不可能。”
胡醉更道:“放眼當今天人,又有誰能將如此衆多狂傲桀訓之輩控制得住?”
田歸林突然失聲道:“公孫鸛?”
胡醉駭然道:“他……?”
鐵姑早高聲道:“斷斷不會是阿鸛,如若是他,他又何須救你性命!”
田歸林道:“田某本是江湖中一個角色,他固然曾施恩於我,但凡江湖中大奸惡之人,皆是心計過人之輩。”
話音尚未落盡,忽有人在門好道:“公孫鸛並非大奸大惡之輩,這點上在下倒有把握。”
一語未了,江湖浪子童超和青青早聯袂入屋,青青一頭撲在毒手觀音懷裏,泣聲道:“師傅!徒兒可想死你了!”
毒手觀音愛憐地撫摸著徒弟一頭秀髮,也是滿目淚花。
當下衆人一一見過。
鐵姑高聲道:“童少俠,你們怎不如約在那林邊等咱們?”
江湖浪子道:“在下因另有要事,急欲找到胡大哥和侯前輩,故爾先行離開,還請二位多多包涵。”
鐵姑道:“憑你童少俠之名,要包涵那是沒問題的,但你們怎會也到此鎮來?”
江湖浪子道:“在下與司馬姑娘路經豫西鄧縣時,偶遇丐幫膠東分舵正副舵主于兄以健和龍剛二人,他們說接得彼幫幫主姚大俠急令,凡丐幫副舵主以上弟子,務需在半月之內到達此鎮,在下雖不明所以,但想此鎮定會有大事發生,而胡大哥身爲丐幫前任幫主,斷不會不在此地出現,入鎮後又得一丐幫三袋弟子稟報,說胡大哥、侯前輩和絕因師太俱在此客棧落腳,便急趕而來了。”
鐵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們是誤打誤撞闖至此間的呢。”
田歸林怒道:“鐵姑你要再多嘴多舌,我田歸林便……”
鐵姑道:“你便又要逃麽?哼!”
話雖如此,卻也果然不敢再出口多言。
胡醉笑道:“童兄弟,聽你方才說話,似乎倒是一點兒也不懷疑那公孫鸛才是複聖盟真正主事之人。但方才田前輩說,觀那公孫鸛武功已臻化境,大約不在昔日太陽叟東方聖之下?”
江湖浪子童超道:“田前輩可謂目光如炬,公孫鸛之武功,倒真可與東方聖一較短長。”
衆人聞言俱是一驚。
卻聽童超又道:“請恕小弟直言,大哥似乎曾受內傷,卻不知是何人所爲?”
胡醉黯然道:“東海獨行嫋西門離。”
童超奇道:“此人小弟雖未見過,但其名倒也從先師口中聽到過,其天罡旋掌力大約與任空行只在伯仲之間,大哥怎會——?”
未等絕因師太將個中原委道出,胡醉早顧左右而言它,道:“難怪愚兄到鳳凰山尋獨孤拜弟不到,原來他竟然被人給劫到鄂西去了。”接著又將自己在鳳凰山聽到玉女與阮靈素的一番對話道了出來。
江湖浪子知拜兄受傷定是另有別情,但他不願說,自己倒也不便再問,只好先將自己和青青一起與公孫鸛的一夕長談道了出來,未了道:“那曾授功於我,對我江湖浪子恩同再造的記名師父,法號‘一元’,我也是從公孫鸛口中方才得知的。”
絕因師太失聲道:“一元大師?豈不是當今少林方丈悟明大師之太師伯麽?若貧尼所料不差,一元大師已年近百歲高齡了!”
江湖浪子黠然點點頭,道:“只惜晚輩連他老人家的真面目也未能一睹,當真是在自……唉!”
胡醉見狀道:“一元大師一代神人,可謂有若神龍,能觀其首而不得見其尾,拜弟倒不必徒自傷悲。”
稍頓又道:“天外有天人人外有人,此言果然不差,公孫鸛既如此了得,依拜弟看,咱們三人能否勝得過他?”
童超道:“與他手下的‘四達’相比,大約可鬥個平手之局,若公孫鸛親自出手,咱們恐們必敗無疑。”
毒手觀音道:“莫非他已練至百毒不侵之境了麽?”
江湖浪子點頭道:“幸得他與咱們非敵非友,否則只怕……”
毒手觀音忽然道:“他果真說過若一日不尋到獨孤少俠,便一日不與咱們印證武學麽?”
童超道:“是的。”
隨即又道:“僅憑他和手下‘四達’手段,要從愁煞裴文韶手中救下獨孤拜弟,當是易若反掌之事。”
毒手觀音連忙道:“可裴文韶已經死了。”
童超失聲道:“什麽?”
毒手觀音將裴文韶之死狀道出,未了又道:“也不知此時獨孤少俠流落何方抑或被何人劫持去了。”
言語間黯然之色溢於言表。
鐵姑卻大聲道:“任空行身後既有太上盟主,最好是被他給劫了去,讓公孫鸛先去與他拼個兩敗俱傷再說!”
但聞“啪”的一聲,鐵姑只覺左頰生疼,當下怒道:“你打我?”
田歸林沈著臉,一言不發。
鐵姑大怒道:“好好好!打老婆倒是你的拿手好戲,但你遭別人欺負時,卻是誰三番五次的舍了性命救你!走走走,咱們這便到屋外寬敞處先見個真章!”
言罷“騰”地立起,對田歸林怒目而視。
田歸林也怒喝道:“你給我坐下!”
鐵姑一愣,見田歸林面色鐵青,顯是動了真怒,當下道:“坐下便坐下,你以爲我黑力鐵姑真怕了你不成!”
語音落盡,早然已大咧響地坐下來。
衆人心頭均是暗笑:真是一物自有一物降,若論真功夫,只怕這狀似母夜叉的黑力鐵姑要勝田歸林一籌。沒料田歸林僅一句話,便使她不敢再耍賴了。
卻聞胡醉道:“老叫化將本派精英盡召此地,不知是何道理。”
田歸林道:“既連複聖盟各堂堂主也已來至此間,只怕姚大俠是要與複聖盟見個真章了!”
見童超惑然不解,田歸林又道:“複聖盟共分內外堂,分別爲黃、紅、藍和綠、青、紫……”當下又將從苦煞糊塗口中得知的話復述了一遍。
童超大惑道:“這就當真蹊蹺之極了,昔日聽先師說,尚在侯前輩未曾出道之時,江湖黑道上便有‘一毒二掌’、‘一變雙淫’和‘一前雙巧’之說,冷彌陀南宮笑的‘遊魂掌’與西門離的‘天罡旋’齊名,怎會反做了堂主?”
胡醉也道:“這且不去說它,布袋和尚那老叫化既已到了此鎮,並知我等落腳於此客棧,卻因何不來與咱們朝相,這又算是一奇。”
絕因師太接著道:“我峨嵋派自言並未得罪同處西陲的點蒼派,他段一凡卻猝施暗算,刺了貧尼一劍,這……這卻從何說起?”
奇事叠起,衆人俱是百思不解而默然不語。
當是之時,忽聞有人在門外高聲道:“更有一奇,卻令我老叫化也是不解!”
話音未落,布袋和尚姚鵬早已闖進屋來,“砰”的一聲,將一大桶酒置於地上,又道:“就在一個時辰之前,複聖盟近十名堂主舵主,竟一個不剩地撤離了本鎮,敝幫的去跟蹤的十余名弟子,只有一個得以生還,並帶了一訊回來,說任空行當另擇時日與我丐幫一較短長。”
未等衆人開口,布袋和尚父沖門外道:“蔣副舵主,本幫中數你腳程快而辦事最爲妥貼,你這便代我去與盧長老、李長老和各舵正副幫主傳令,還是各歸本舵,以找尋獨孤公子爲首要義務,老叫化今日卻要與此間衆故人浮一大白了。哈哈!”
門外有人恭聲應了聲“是”,早已自行離去。
毒子觀音笑道:“丐幫當真是人材輩出,蔣副舵主的輕功,已然入臻一流好手之列了。”
胡醉卻面色一沈,道:“老叫化,你明知我等已至此間,卻爲何不來相見?”
布袋和尚笑道:“胡醉鬼,老叫化已將酒親送至此,爲何不邊喝邊談!”
胡醉哈哈大笑道:“好!老叫化果不愧還是老叫化!”
當下除絕因師太和瞿臘娜外,俱是各人執了一大碗酒在手。那送碗來的店小二得了一大錠銀子,自又喜滋滋的去送上許多下酒菜來。
待各人俱有三分醉意之後,布袋和尚方道:“複聖盟忽然不戰而退,卻與你們大有干系。”
見衆人俱是不解,市袋和尚又道:“一月之前,老叫化收到任老魔親筆書柬,說什麽他複聖盟欲與本幫在此鎮以真功夫一比高下,誰輸則必須俯首稱臣,且各方最多只能各出十五人爲限,老叫化自然應允了。”
喝下一大口酒之後,布袋和尚續道:“此番複聖盟帶隊的表面上是鐵鏡,實權卻控制在‘東海獨行梟’西門離和‘冷彌陀’南宮笑手中。實不瞞胡醉鬼所說,你與西門離之兩戰,老叫化均躲在暗處看到了……”
胡醉截口大笑道:“***!老叫化你這般偷偷摸摸,倒枉稱江湖第一大幫幫主。”
布袋和尚也自大笑道:“早年你做幫主之時,爲查東方聖真實面目,還不是在江湖中偷偷摸摸地隱身了五年之久,老叫化此舉有個名目,叫做‘上行下效’。哈哈!”
他二人感情篤深,這般相互打趣,衆人倒未覺得有何不妥。
布袋和尚又道:“待西門離發覺你功力有損,更不顧鐵鏡那廝是什麽鳥副盟主,說動‘冷彌陀’南宮笑之後二人便自行離去。鐵鏡知他二人一走,便敵不過本幫兄弟,便也只好下令撤離了。”
胡醉一口氣將大半碗酒飲下,方道:“若那‘東海獨行梟’不歸順於複聖盟麾下,我胡醉倒想與他交個朋友!只可惜咱們一正一邪水火不容,卻……算了!咱們今日只管喝灑,勿要再論其他!”
布袋和尚和江湖浪子一齊大笑道:“喝!”
言罷俱是一飲而盡。
少頃,一大桶酒已點滴不剩,毒手觀音自若不勝酒力,對江湖浪子道:“童少俠,今夜我可要將青青帶走了。”
青青“嚶嚀”一聲,嬌嗔道:“師傅若再欺負徒兒,青青可是不依!”
毒手觀音故意打趣道:“這就怪了,師傅與童少俠說話,怎的又欺負你了?”
青青滿面嬌紅,卻再難出口“申辯”。
便聽江湖浪子道:“此屋已酒氣熏天,依我看……”
布袋和尚截口道:“對對對!咱們另去訂它三間上房,給絕因老尼師徒、毒手觀音師徒和鐵運算元賢伉儷各住一間,老叫化和胡醉鬼及江湖浪子便在此共謀一醉。”
鐵姑連忙道:“訂四間。”
布袋和尚大奇道:“卻是爲何?”
鐵姑居然面色微紅,扭扭捏捏地道:“田郎雖是我家夫君,卻……卻……”
田歸林連忙道:“若蒙不棄,田某願與三位大俠一齊醉倒於此,讓鐵姑自己去住一間。”
布袋和尚哈哈大笑,道了聲好,飛掠出屋,少頃卻又疾轉回來,滿面窘困地看著衆人。
胡醉奇道:“老叫化你弄何玄虛?”
布袋和尚道:“哼!那掌櫃的狗眼看人低,既說無酒又說沒空房了。其實……”
毒手觀音笑道:“其實只因未見姚大俠掏出金銀之故,對麽?”
布袋和尚故作驚訝以掩窘道:“佩服!佩服!早先老叫化只知毒手觀音使毒功大天下無匹,沒想料事也是這般如神!”
衆人俱是大笑。毒手觀音掏出一片金葉子遞過去,布袋和尚大喜道:“此時我敢以性命擔保,這客棧裏酒和空房皆是多得不可勝數了。”
也不等衆人再笑出聲,他早已複掠出屋,少頃便有兩名小二各抱了一大壇酒進屋,而又恭恭敬敬地引了毒手觀音師徒、絕因師太師徒和鐵姑各去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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