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b
胡醉道:“好說!好說!只是本人尚有一絲不解,未知閣下可能賜告麽?”
任空行道:“請說,老夫知無不言。”
胡醉道:“少林方丈悟明老和尚爲什麽不來?”
任空行道:“胡大俠刨根問底,不過閣下今日能否下山,那可難說緊了。哈哈……!”
笑聲未落,忽聞山腰傳來一聲渾厚的佛號:“阿彌陀佛。”
數千人俱是一驚,不知天下幾時冒出了個功力如此了得的方外之人。只因那人說“阿”字時,人尚在半山腰,發“彌”字時,人已往上掠出二十餘丈,待一聲佛號宣過之後,距離山頂不過百丈遠近了。
任空行眉頭微微一皺。
胡醉、童超等人卻是心下暗喜。
滅性道長則早高呼道:“悟明道兄,數年隱身江湖,原來是躲在少室山清修,功力竟精進如斯,當真是可喜可賀!”
群雄聽來者便是當今少林方丈,心頭頓即釋然,對博大精深的少林武學不禁欽羨不已。
只聽悟明大師遙遙道:“阿彌陀佛!滅性道兄謬贊了,貧衲身爲少林方丈,卻數年對武林是非不聞不問,實是羞煞敝派列祖列宗了。”
話音落盡,人己大袖飄飄飛落場中,沖胡醉等人一一合什見過。
胡醉等人連忙還禮作答,心頭卻俱是微微一驚,此時所泰山英雄會不過短短幾年,與其時相比,悟明大師怎的似蒼老了二十歲有餘!
卻聽任空行冷森森地道:“悟明老禿賊!你竟敢不守諾言,難道不怕少林寺數百年清譽毀主於一旦麽?”
悟明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若非那位……那位不願泄露真名的施主當頭棒喝,貧衲險些鑄成終身大錯,更無顔去見達摩老祖了。敝寺區區薄名,無非是憑寺規嚴謹及對武林同道公正無欺所換得,倒也並非幸至……”
任空行冷哼一聲,道:“好個寺規嚴謹!怎的會出欺師弑祖之事!既是公正無欺,又怎的自毀諾言,知恩不報?!”
悟明大師面目祥和,依舊不嗔不怒,只合什道:“阿彌陀佛!濁即是清,清即是濁,本派千余名弟子,偶有一二作好犯科之輩也是難免。至於施主所言知恩不報,卻有些牽強,僅憑那位前輩施主一片信符,便要本寺聽命于施主差遣,實強人所難。阿彌陀佛。那位前輩施主若親至敝寺,貧衲自該率合寺弟子十裏相迎,然那位前輩施主此刻已百齡開外,是否尚……阿彌陀佛……尚在人世也未可知,若已魂歸極樂,其傳符爲任施王所拾……”
任空行暴喝一聲:“住口!”
隨即強忍怒氣,又道:“若非他老人家依然健在,你少林寺秘而不宣之事,姓任的又怎會知曉!”
悟明大師低宣佛號,道:“既如此,敢肩施主讓貧柏見見那位前輩施主,以便親謝大恩。”
任空行皺眉道:“這個……哼!禿賊休逞口舌之利,我且問你,百年前少林寺傾巢而出,只爲殺一個不會絲毫武功的小雜役,此事又作何解釋?哼哼!少林寺號稱武林泰山,果真並非浪得虛名!”
悟明大師連宣佛號,未了擡起頭來,毅然道:“既是如此,貧衲今日當著天下武林同道之面,便將百年前本寺不幸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相告……”
江湖浪子童超忽然急呼道:“大師不可!”
一言既出,任空行及悟明大師俱是一愣。
方才任空行和悟明大師的一番對白,早使場中數千人聽得如墜十裏霧中,只他二人一是黑道巨魁,一是少林方丈,或懼或敬,先一人開口詢問而已,此刻童超突然插言,倒連胡醉姚鵬等見多識廣之人也覺大奇。
卻聽悟明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莫非童少俠也知個中原委麽?”
童超還禮道:“有勞大師動問,實不相瞞。晚輩也是年前才自鬼靈子口中得知,十數年前在夢中授我神功,即晚輩的記名師父,便是一元大師。”
陡聞“一元”二字,任空行面色倏變。
悟明大師則面露喜色,連宣佛號道:“敝太師伯他老人家依舊健在,實乃本寺之大幸,貧衲及本寺上下深謝童少俠……不,謝過童師伯相告之恩!”
言罷合什便施大禮。
童超連忙跪下還禮道:“大師千萬別折煞晚輩,一元大師並非晚輩真正的師父,他老人家也從不許我叫他師父,晚輩的授業恩師乃是本派已被好人所害的先掌門,名諱上楚下通,此事天下皆知,若大師再言‘師伯’二字,晚輩唯有一死而已!”
悟明大師心頭警然,知江湖浪子童超乃說得出做得到的江湖奇男子,若真讓童超自戕當場,他悟明可無臉與白道群俠相見了。
當下連忙道:“阿彌陀佛!童少俠快快請起,貧衲不敢再叫師……師……阿彌陀佛……也就是了。”
童超又道了一聲“多謝大師”,這才立起身來。
司馬青青早是花容失色,而胡醉、姚鵬、毒手觀音、絕因師太及滅性道長等人,也嚇出了一身冷汗,直到此刻心頭兀自狂跳不已。
數千群雄則越來越糊塗,懵懵懂懂的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
便聽布袋和尚姚鵬道:“童少俠,方才你說你是從敝小徒口中得知一元大師之事,不知此言怎講!”
江湖浪子道:“此事須怪鬼靈子不得,是一元大師嚴令他除我一人之外,斷不可告知第二人的,因此事與少林聲譽有關。個中情由,待此間事了之後,在下再詳告姚大俠如何?”
布袋和尚點點頭,未再多著,心頭卻暗道陸小歪這小鬼頭造化不淺。
悟明大師道:“如此說來,陸小施主已知敝派百年前發生之事了?”
江湖浪子點點頭,道:“請大師放心,鬼靈子決不會吐露半言只字的。”
悟明大師道:“少俠誤會貧衲之意了。貧衲之意是陸小施主口齒憐俐,勞請他代貧衲將實情當衆道出,卻比貧衲利索多了。”
江湖浪子肅然道:“大師一定要說麽?”
悟明大師合什道:“一定要說!”
“好!既如此,晚輩願爲大師代言,若有不妥抑成遺漏之處,尚請大師多多請教。”
悟明大師喜道:“阿彌陀佛,有勞童少俠了。”
江湖浪子道:“大師言重了。”
隨即將昔年少林寺一空一無二人謀殺掌門師尊了然大師,因懼一元大師而逃離,三年後終被一無所殺。一元將二人屍首悄悄送回少林,並書明他們罪狀放入一空袋內,從此遠循山林,沒料一空雖身受重傷卻未斃命,而是以龜息息功詐死蒙過一元,幾個時辰後悄悄逃走,自此不再重規江湖,爲是只是逃避一元,因其“屍變”之事,半年後已是少林方丈的去難大師偶遇師叔一元大師時,已詳詳細細稟告了,事隔三年之後,當時在少林寺中充當小雜役的公孫鸛竟盜走《易筋經》。此以乃少林鎮派之寶。
因公孫鸛終日爲去難方丈送齋,方有機會得手。如此重寶遺失,自是合寺上下皆饒他不過,認知衆僧傾巢而出,皆未揉查出一絲兒訊息。只因公孫鸛早已逃到西域,胡練《易筋經》,自創了一套陰毒霸道的“天冥掌法”,多年後他攜經回至中原,大開殺戒,終被一元大師、苦苦大師和酒仙翁三人聯手制服……等等等等諸般往事悉數道出,直聽得衆人目暇口呆。神農頂上數千人,竟是鴉雀無聲。
未了童超道:“大師晚輩所言可有何遺漏麽”
悟明大師合忙道:“少俠所言甚詳,只是貧衲有一事始終不解,不知少俠可能告知麽?”
童超道:“大師但講不妨,晚輩知無不言。”
悟明大師道:“阿彌陀佛,公孫鸛公孫施主既超度于敝太師伯、苦苦大師及酒仙翁前輩之手,緣何敝派《易筋經》落入了東方聖東方施主手中?”
董超道:“這……實不瞞大師,其時貴寺鎮派之寶並未在公孫鶴身上。因何如此,連一元大師也處不知。”
任空行突然沖天狡笑道:“以三位德高仁俠的絕世高人,聯手伏殺一已喪失武功之人,那人敢把如此重寶攜帶於身麽?哈哈……”
悟明大師奇道:“當時公孫鸛施主已喪失武功了!”
誅殺公孫鸛,實是一元大師、苦苦大師及酒仙翁三人之平生憾事。雖此時三人皆已作古,然童超不願道出有損三位前輩畢生清譽,故而方才故意略去不提。
此刻聽任空行公然抵毀,悟明大師又這般問話,當下一咬鋼牙,道:“公孫鸛依仗天冥掌陰毒霸道,大肆荼毒武林蒼生,死十次也綽綽有餘。但因他胡亂自練少林神功,終至走火入魔,武功盡失。誰知他心高氣傲,當年被一元大師、苦苦大師和酒仙翁前輩截住時,竟不肯言明此節,反擺出天冥掌法中最狠毒的一招架式,三位前輩不知究裏,也忌憚公孫鸛掌風中所含劇毒厲害,故而一出招便是重手,待將收回內力時已然不及。哼!任空行,你如此踏貶古人,也不怕遭天遣麽?”
任空行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並未多言。
童超續道:“今日當著天下群豪之面,在下不妨將昔年之事悉數道出,也好讓人得知是否是一元大師、苦苦大師和酒仙翁前輩三人之錯。”
稍頓又道:“當日之事發生後,一元大師自跛一足而隱身山林,苦苦大師遠走南荒,酒仙翁前輩自囚四穀。終生不再過問江湖是非。哼!如此諸般作爲,不知閣下可知曉麽?”
最後一句,卻是對任空行說的。
任空行冷笑道:“自然知曉。嘿嘿!老夫還知曉公孫鸛的骨灰,還是千面狐智桐送到西域的呢。”
童超心頭大詫,與青青對視一眼。
青青微微點頭,昔年公孫鶴所言又在耳際隱約響起:
——當日苦苦大師和酒仙翁前輩大約……大約心情有些……有些不好,故而先祖的骨灰盒竟從他們手裏失落了。
——也許不可能,但智桐卻說他是受了一蒙面人威逼,迫他將先祖骨衆送到西域的,且他也不知那武功奇高的蒙面人是誰。
“……”
當下童超斂心神,淡然道:“如此說來,閣下自然也知道當年闖入梅穀搶走《易筋經》之人是誰了?”
任空行道:“略知一二,卻不便明言。”
童超隱約覺得這一切都是個陰謀,一個巨大的陰謀,它使一元大師、苦苦大師、酒仙翁和本欲棄惡從善的公孫鸛這四大絕世高手以至整個少林派墜入殼中而不自知,終迫三人退隱、一人亡命、一派受制!
但……童超忖道:這似乎不大可能,據一元大師告知鬼靈子,東方尊和東方聖本是親生兄弟,年紀相若。東方尊即一空,此刻該當百齡開外了。可東方聖被獨孤樵一劍刺亡時,頂多不過七、八十歲,絕不可能在百年前到梅穀中搶走《易筋經》,莫非……也是不對……就算百年前蒙面搶走《易筋經》之人是東方尊,他的什麽信符又怎會落入東方聖手中?而東方聖亡命之後,任空行又怎會儼然成了那信符的主人……
正思忖間,忽聞任空行道:“少林醜聞,此刻天下人都是知道的了,果然不愧武林泰山之譽,哈哈!依老夫看,咱們也用不著再嚼這些陳穀子爛芝麻了。今日老夫約天下英雄至此,本是爲了了結昔年在下在泰山之巔與胡醉、姚鵬、童超和滅性老道之間所結的一段梁子。其時胡醉等人誇下海口不殺老夫、鐵副盟主、大漠黃龍堡冷堡主和已經是老夫義女的辛冰,便誓不爲人。眼下除冷堡主已失武功不在外,若夫父女倆和鐵副盟主俱在當場,卻不知自命俠義之輩的胡大俠等人如何還天下英雄這個公道?”
布袋和尚姚鵬突然大笑道,“看來閣下是有恃無恐了。”
任空行冷笑道:“好說,好說。”
布袋和尚:“閣下既言明今招天下群豪至此,只爲了結彼等四人與胡醉等人之間的梁子,爲何不以一對一各憑手下功夫見個真章。”
未等任空行開口,飛天神龍早高聲道:“不錯,不錯,姚幫主的話大有道理,咱們既爲江湖中人,行事便該遵守江湖規矩,否則……”
任空行突然暴喝道:“住口!”
飛天神龍只覺耳鼓轟鳴,略作定神方措愕道:“怎麽?”
任空行森然道:“憑你區區萬人樂還不配在這兒說話。”
飛天神龍邪性頓發,一陣沖天狂笑之後,正欲赴上拼命,忽聞一聲,“照打!”一團黑呼呼的物事已挾持著勁風朝他卷來。
大驚之下,飛天神龍一鶴沖天,騰起一丈有餘,淩空下視,不由暗暗叫苦——那團黑呼呼的“物事”更非其他,卻是身若鐵塔的黑力鐵姑和她手中八十餘斤鐵鐵杖舞圓的杖影!
並非飛天神龍技不如人,只是鐵姑與一母夜叉相似,出手便如瘋如魔,臂力又是奇大,正所謂一夫拼命萬夫莫擋,飛天神龍實不願與她死纏爛打。
但見飛天神龍身在空中,熊腰一扭,竟將身體下墜之勢改爲平射,斜飛出三丈開外緩緩落下。
不料雙足甫一落地,又聞一聲怒喝:“還我二哥命來!”喝聲未落,數十粒暗器早疾射飛天神龍背心。
好個飛天神龍,震驚之下倏然轉身,一個懶驢打滾,雖是大丟臉面,卻也避過了喪命之厄。
但聞“哐啷”一聲,鐵姑手中的鐵杖已然落手,人也委頓於地。
卻是鐵姑見飛天神龍已然避過,心念夫君抵敵不過,更加她一招未能得手,心下大怒,故急迫而至,沒料飛天神龍竟會使出懶驢打滾這招,避開鐵運算元的精剛算珠,所有的算珠便盡數打在了她身上,其中更有一枚,竟打中了她的膻中要穴!縱有如布袋和尚姚鵬如此衆多絕頂高手在側,也是救之不及。
田歸林驚呼一聲:“鐵姑!”
奔將過去將鐵姑摟入懷中,但見她氣若遊絲,不竟老淚橫流。
飛天神龍正措愕間,忽見一面色臘黃、唇上長著兩撇鼠須的漢子飛身入場,伸指便點中了他背心“腎俞穴”。
此穴乃人體三十六道大穴之一,位於腰背筋膜、是長肌和髂肋肌之間,有第二腰動脈、靜脈後支的內側支,屬足太陽膀肪經,擊中後衝擊腎臟,傷氣機,饒是飛天神龍內力了得,也頓即軟於地。
飛天神龍雖要穴被點,其啞穴卻未被封,尚能開口說話。
只聽他道:“天山二怪,咱們的合約怎麽說?”
二怪對觀—眼,一起過去扶住飛天神龍。
忽聽悟明大師合什道:“原來是……是施主到了。”
點倒飛天神龍的那黃瘦漢子道:“有勞大師問訊。”
布袋和尚一愣,正欲開口,卻聽任空行道:“今日老夫招天下英雄至此,豈容得爾等鼠輩如此胡鬧。”
悟明大師道:“阿彌陀佛,任施主此言差矣,這位……這位施主當頭棒喝,于我少林實有莫大功德……”
那黃瘦漢子面無表情,只沖悟明大師抱拳一拜,並末多言。
衆人見悟明大師對那黃瘦漢子竟如此恭敬,且那漢子作揖時顯得甚是彆扭,心下不禁俱是暗暗稱奇。
待那黃瘦漢子退過一邊。任空行方冷冷道:“姚幫主,閣下還有何話可說?”
布袋和尚打聲哈哈,道:“貴盟的‘一統三分陣’果然非同小可,但以老叫花看來,青衣隊臨陣換人,似減了不少威力,實難以一頂三。”
任空行道:“雖沒震堂主置身其中,但……”
布袋和尚截口道:“依閣下方才所言,此陣只有少林‘羅漢陣’與敝幫的‘打狗陣法’聯合方能破之,不知老叫花所言是也不是?”
任空行道:“是便如何?”
布袋和尚哈哈大笑,卻未多言。
便聽悟明大師道:“經年不見,姚大俠功力精進。貧衲佩服之至。”
任空行正自一愣,忽聞山下爲數百人震耳欲聾之聲“阿彌陀佛……”
衆群豪正自惑然,忽見數百名少林寺僧,飛身而上,立于丐幫弟子之前。
悟明大師沖布袋和尚合什道:“阿彌陀佛,貧衲有譖了。”
布袋和尚大笑道:“大師勿須多禮,鏟魔鋤好,本是我等義不容辭之事。”
任空行突然也大笑道:“少林‘羅漢陣’加丐幫‘打狗大陣’,敝盟‘一統三分陣’,果然奈何不得。”
隨即輕一揮手,淡然道:“帶人。”
胡醉、童超和布袋和尚等人正自凜然,使見兩個身高七尺有餘,容貌萬怪之極的人架看鬼靈子和瞿臘娜自石門後走出,立于任空行之側。
布袋和尚等人俱是大驚。尚未開口,又見獨孤樵和一紅衣女子緩緩而出,也立于任空行之另一側。
勿需任空行下令,早有兩人以劍架在獨孤樵和那紅衣女子頸項之間。
獨孤樵依舊是一副漠然之色。
胡醉等人心頭大震,一時呆立當場。
任空行得意非凡地大笑道:“敝等自命大俠,現今卻又如何?”
布袋和尚道:“敝小徒雖不成才,但也深明江湖大義,這倒無須老叫花挂心,然獨孤公子已失武功,閣下此行未免也大過卑鄙。”
任空行道:“江湖中事端的鬼神莫測,咱們鬥智不鬥勇,也並非說不過去,不知姚大俠以爲然否了”
布袋和尚道:“就算閣下智勝一籌,盡可以敝小徒與獨孤公子之性命要挾于胡醉、童超與老叫花。然峨嵋派除絕因師太之外,今日並無他人,閣下能否……?”
任空行道:“老夫自沒把峨嵋派放在眼裏。區區一個絕因老尼……”
絕因師太怒道:“你說……?”
布袋和尚忙截口道:“請師太暫且息怒。”
絕因師太一愣道:“怎麽?”
布袋和尚附口過去,在絕因師太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便聽絕因師太道:“好,聽姚大俠吩咐就是。”
布袋和尚道:“多謝師太。”
轉向任空行又道:“若震堂主領青衣隊,貴盟的‘一統三分陣’,定然威力倍增,是與不是?”
任空行道:“是便如何?”
布袋和尚道:“若老叫花以震堂主及其三位徒弟換回峨嵋派瞿姑娘,不知閣下肯與不肯?”
言罷一招手,便見丐幫巡察長老王櫟將震天宏師徒四人一齊抛到陣前。
卻是在王櫟率丐幫江南分舵衆衆弟子赴黃龍嶺時,恰遇震天宏師徒欲擒鬼靈子,當下順手牽羊,反將震天宏師徒給擒住了。
但聽任空行哈哈大笑道:“以敝盟一堂主換得堂堂一個峨嵋派,老夫倒也沒吃虧,不知姚大俠以爲然否?”
布袋和尚正不知該如何問活,卻見鬼靈子沖王櫟眨了眨眼。
王櫟微微一愣,隨即湊近布袋和尚附耳低語,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麽。
布袋和尚突然哈哈大笑,沖任空行道:“閣下只怕是打錯算盤了……”
一言未了,忽見鬼靈子反手一指,將以巨掌架在他頸頂間的艾虎點倒于地,左腳一踢,早踢中了艾豹背心要穴,抱著瞿臘娜飛騰而起。
驚惑之下,任空行左手一揮數十粒暗器疾射鬼靈子。
任空行號稱“千佛手”,暗器功夫天下無雙,憑鬼靈子此刻身手,縱在平地只怕也難避過。此刻鬼靈子身在空中,懷中更抱著瞿臘娜,衆人只道他此番必將不幸,無奈變起倉促,卻已救之不及了!
正在衆人的驚聲中,但布袋和尚和王棟二人雙雙巨掌一揮,早將任空行所發暗器掃去十之有九。
然巨變之前了無徵兆,布袋和尚和王棟雖武功了得,卻終有一拉毒針打入了鬼靈子背心。
鬼靈子撲到于地,瞿臘娜卻已被他投入絕因師太懷中。
布袋和尚搶將出去,將鬼靈子抱了起來,但見他面色臘黃,已不可出聲,當下強壓驚怒沖任空行道:“閣下也未免太小覰敝小徒了。”
任空行道:“老夫雖低估了他,不知他因何習得了換脈移穴之術,然他此時畢竟已中了老夫一顆化骨神釘,至多也不過還能再活三個時辰。而獨孤樵尚在老夫手中,不知胡大俠,童大俠可有何話要說?”
胡醉凜然道:“若在下願以自己之命換回敝拜弟獨孤樵閣下又將如何?”
任空行哈哈大笑道:“胡大俠此言未免太過幼稚,能一劍刻死昔日‘武帝’東方聖之人,又豈是閣下可替代的!如若不然,閣下不妨問問令拜弟,看他倒是怎麽說。”
胡醉大惑,正欲開口與獨孤樵問個明白,卻聽獨孤樵身側那紅衣女子道:“小女子有禮了。”
稍頓又過:“年前小女子已與獨孤少俠成了階下囚,後承任盟主關照,敝夫婦在此過得很好。且小女子深知姚幫主之徒柳姑娘對獨孤相公覦覬已久,若小女子步出此地,對瑋雲姑娘實是有些不便,尚請胡大俠鑒諒。”
胡醉和童超一起轉向獨孤樵,同聲逼問:“三弟,你怎麽說?”
獨孤樵面色一派漠然,並未言聲。
正當此時,忽見一年約五十的壯漢匆匆從石屋山走出來。
對任空行低低耳語,任空行臉色陰晴不定。
衆人俱不知複聖盟又將弄何玄虛,正惑鴻間,經又聞一聲矯呼,一條身影騰空而起,飛掠下山,身形有茬飄飄驚雞,煞是美妙。然待衆人從背影看清那人是誰時,心頭之驚異更是難以言表。
那人竟是方才一指點倒飛天神龍,面若僵屍的黃臉漢子!
悟明大師道了聲“阿彌陀佛”,見布袋和尚滿面不解地看著自己,當下合什輕輕點了點頭。
布袋和尚心頭巨震,只覺腦中迷茫一片。
便聽絕因師太輕歎一聲,隨即緩緩立起身來,對鐵運算元田歸林道:“將養幾日,鐵姑便沒事了,還請田施主放心。”
田歸林大喜,正自道謝不叠。忽聞飛天神龍長笑一聲,拔地而起,高聲道:“田當家的,今日你們人多,這熱鬧我也本想瞧了若要爲連城虎報仇,閣下隨時可來找我。在下恭候大駕便是!哈……”
語音落盡,人早在山下百十丈開外。
田歸林情知追飛天神龍不上,恨恨的正欲出言喝罵,卻聽天山二怪暴喝一聲:“萬人樂!你竟敢不遵約定,連獨孤樵也不救了,如此戲弄於人,我二怪須饒你不得!”言語間對視一眼,雙雙飛掠下山,徑追飛天神龍去了。
其實飛天神龍並非怕了田歸林一邊人多,天山二怪也並非真要找飛天神龍其帳,只因他們皆不知任空行的化骨釘上粹有劇毒,鬼靈子已然昏迷不能出聲,而此時獨孤樵尚在任空行掌握之中,若鬼靈子忽然要他們出手救下獨孤樵,那卻大有性命之厄。三人行事雖邪,腦袋卻是不笨,忙自尋臺階先行下山。
待三邪去遠之後,任空行才又道:“老夫想將獨孤樵暫留此間,胡大俠童少俠若有興趣,十日後不妨咱們再作生死相搏。”
胡醉、童超等人俱是不明其意,相互對視一眼,便聽童超道:“難得天下群豪今日齊聚於此,我等何不就此一決。”
任空行道:“閣下在稱俠義仁懷,此時拼鬥,縱若敝盟一千三百名弟子盡數喪生,丐幫與少林寺弟子敢必將傷亡巨盛。今日若此地血流成河,老夫並不在乎,只怕閣下等人……不知胡大俠怎麽說?”
胡醉道:“好,便依閣下所言,擇日敝等與閣下再作了斷。
今日之事雖愧對天下群豪,但我胡醉……”
童超大奇,失聲道:“大哥!你……?”
胡醉道:“能得任盟主突發善心,竟也會以武林蒼生性命爲念,咱們之間的宿怨,大可另尋時地了結。”
任空行道:“好說,好說!俗言道得好,識時務者爲俊傑,閣下果不愧一代大俠之稱,哈哈!”
稍頓又道:“方才老夫所言十日之約,就此作罷。時日由閣下自定,老夫定當準時赴約也就是了。”
數千群豪皆不知胡醉與任空行心頭所想,連童超和絕因師太等人也是不知。實則胡醉乃日一代“醫聖”酒仙翁之徒,自知方才任空行並未虛言——
鬼靈子喪命之厄便在頃刻,而鬼靈子身負江湖俠道重任,實是拖延不得。
而任空行知鬼靈子所中之毒,雖在三個時辰內可取其性命,但在半個時辰之內他必將清醒一次,讓他說出獨孤樵乃是冷風月假冒,觀今日之陣仗,後果則大是堪虞。
胡醉沖四周抱拳作揖一番,更不多言,待布袋和尚和悟明大師將丐幫及少林弟子安排下山後,與江湖浪子童超、布袋和尚姚鵬、絕因師太、毒手觀音、悟明大師及滅性道長等人抱起鬼靈子和瞿臘娜,也自飄然下山。
複聖盟中衆人,扶起震天宏師徒,也緩緩退入石門之內。
本該是一場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好戲,就此草草收場。衆群豪自是大惑且大爲不滿,罵罵咧咧,爲神農頂留下些黃白之物,各自下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