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單個文章
舊 2008-07-03, 12:57 AM   #592 (permalink)
runonetime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1章b

  周洛想到這裡,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莫非師傅是被他……”
  他才想到這裡,忽然自責道:
  “周洛啊周洛,你怎可對大師兄懷疑起來,若說他是想爭奪掌門人,昨晚怎會再三求他,他才接受由我傳他護法神拳,就說他嫉妒我和師妹,那是師妹太美,太可愛了,且恩師對我恩如山重,對大師兄又何嘗不慈愛有加,豈會叛逆弒師。”
  但他雖然自責,卻忽地又想起一事,他師傅丁兆雄傳授四個門徒的暗器,個個不同。約在半年以前,一日樊榮突然將他喚出練打暗器。長兄若師,周洛入門較晚,丁兆雄本命樊榮督促他練功,自不以為異。周洛所使的銀梭,威力甚大,他見樊榮流露出羨慕之色,便道:
  “師兄,你要是喜歡,我教你如何?”
  樊榮道:“好啊,師弟,我也將我這銀彈教你,只是我這銀彈還不及你的銀梭威力大。”
  周洛知師傅傳他師兄弟五人個個不同的暗器,不過因材而教,各人的稟賦不同,傳授也各異,但他卻不知丁兆雄還要看各門徒的心性,像樊榮所使的銀彈,傷人也不易致命,那銀稜若傳非其人,若然作起惡來,則造孽無窮。
  周洛心頭又是一震,師傅是死在我銀梭之下,而我曾傳了師兄。
  但他陡又搖頭,心想:“不是不是,這銀梭不同他種暗器,乃由真力發出,那日我雖傳了師兄的手法心法,但他始終不能領悟玄奧,最後還是頹然作罷。”
  “而且,”他又想到:“說甚麼師兄也不會作出這等忤逆主事,我這麼想,大是不該,師兄對我友愛,我作師弟的豈能不恭,”
  崖頂再未聞聲,想著想著,倦意又襲了上來,本來他巳力竭神疲,心神皆緊張悲憤過度,他再迷迷糊糊地睡去。
  這一睡,直到太陽巳落下山了,才醒了轉來,同時體力也復了多半,只是飢渴難當。
  他見天色已晚了,想翻上崖去,又怕師伯師妹還在上面,皆因他師伯白頭翁必巳返回,若與師妹會合了,必然仍會在上面尋找他。再者他雖不相信師兄會是弒師之人,但無論如何,心中,已生了疑惑。
  他強忍飢渴,昨日被擒之後,他本已不存生望,但現下已逃出,那求生的本能,倒反而更強烈了。而且他家仇未報,弒師的仇人未尋獲,他怎能死?死,也要死得清白啊!
  不多一會,天黑了,新月已升,這一日中,他真正在又緊張,又疲倦的狀態中,竟未聽出崖下的水聲,此時才聽出隱隱有水聲傳來。
  他兩日來滴水未曾入口,更加失血過多,口渴可想而知,這水聲入耳,他哪還再忍得住,而且他想到從這懸崖上溜下,較為安全,皆因他們絕不會想到他會藏在崖壁之下,也不知能下得去,但周洛卻知道,心想這崖有藤蘿不少,且都粗大,自忖憑他的輕身功夫,下去必不太難。
  也是那水聲對他誘惑太大了,那管厲害,即刻鑽出崖縫,解下那巨藤,向下溜去。
  那巨藤只得十來丈長短,到了盡頭,幸喜下面藤蘿也不少,這麼溜完一根,又換一根,下面的水聲也更大了,且巳能看出白茫茫的水面。
  周洛估量溜下已有七八十丈了,見下面仍有數十丈高,心中也有些駭然,若是在白天,他決然不敢下來的。
  但他此刻看明暸,心下雖是駭然,便要想再回到上面去,也是不能了。
  他又繼續往下溜,再又下到四五十丈,忽覺腳尖點著實地,低頭一看,原米足踏在崖壁一塊突出的石上,石雖不大,卻可存身,他己感到力竭,正可緩一口氣。
  這夜,天空萬里無垠,月色也更明,探頭一看,才發現相距水面不到三丈,原來水面上有一層茫茫的霧氣,適纔下溜之時,不敢分神,是以到底了也不知道。
  他放眼一望,水面甚寬,原來是個大潭,至少也有數裡方圓,但聽水聲貫耳,可見亦不是個死潭,他凝神有時,才見水面十數丈外,即波平如鏡,近崖處,卻波浪翻湧,水流湍急。忽然發現水流中,有物在蠕動,像一條長長的暗紅色之物,在逆流閃動,像一條巨大的水蛇,在水中游動一般。
  周洛一怔,方想凝眸瞧得清楚些,忽聽嘩啦一聲水響,那水珠陡然問向上噴起數丈,就在這剎那間,脖子上一緊,他一聲哦唷還未喊出口,已一頭向水中栽落。
  周洛脖子被纏,自是氣促,張大了嘴,那水直向他肚裡灌去!
  卻在這瞬間,脖子上陡然更緊了,兩眼一眨,險險地要暈了過去,哪知他身軀卻突然飛出水面,叭噠一聲,他已落在岸上,同時脖子上也松了!
  周洛有一身武功,氣功又已精純,他透出了一口氣,立即躍起身來,恰見一條紅影向前縮去。
  那時快如石火電光,只見那紅影縮處,站定一個女子。
  那女子先開口道:“咦!你是人是鬼?”她說著,怯生生退了一步。
  周洛卻驚得呆了,世間竟有這麼絕色的女子!
  他眼力倍於常人,不然現下他豈能分得出紅黑,是以這姑娘相距有兩三丈遠,他也看得真切。
  只見她綠發覆雲,粉臉似芍藥籠煙,眉黛春山,眼橫秋水,驚得張著嘴兒,不比櫻桃更大,編貝微露,月光下更見晶瑩。
  周洛一面瞧,心下好生難過,他也曾自命英俊倜儻,在師妹丁蕙蘭的眼中,以往被許為濁世佳公子。而今,他卻被人當作鬼物,但他並不怨這姑娘,皆因他知自己滿臉是縱橫的鞭痕,滿面血污,而且破衣如縷,巳不能蔽體!
  想到自己衣不蔽體,忙不迭往下蹲去,在這麼個天仙般的姑娘面前,這般模樣,豈不褻瀆了她。
  他一面向陰暗處縮,一面嘆道;
  “姑娘,我是人,你呢?你是人,還是仙姑?”
  那姑娘喲了一聲,抬起左手 那瑩肌似王的手,在胸脯兒拍了兩拍,說:
  “原來你是人啊,差點兒沒駭了我。”
  她聲音真好聽,玉潤珠圓,像百囀的黃鸝。
  周洛只縮退兩步,巳到了那突出的大石之下,月光照不到他,才心安了些,其實他何嘗心安,心頭沒來由的怦怦在跳。
  那姑娘說著,卻咯咯一聲笑了,說:
  “你不是鬼,我也不是仙姑,別怕啊,我不難為你,誰教你偷瞧我練功夫呢,瞧,剛才把你駭壞啦,你跌得痛不痛啊?”
  剛才不知她怎麼將他拉上岸的,那一跌,早迸裂了幾處傷口,但被她這麼一問,周洛立即不覺痛了,忙道:“不痛,不痛,咦,原來姑娘是在練功夫!”
  他同時已看得明白,先前那縮回的紅影,巳在她手中托著,原來是一疊似紅綢之物,也明白先前水中所見蠕動的紅影正是此物,將自己拉落水中,又提上岸來的,也是此物,便因看得明白,不由大吃一驚!
  皆因那紅綢折疊在她手中,只薄薄地一疊,可見柔軟之極,而水流湍急,若非她的真力能透達尖端,豈能逆水遊展,周洛也自愧不能,而且她飛綢纏頸,周洛連從何而來也未看出,可見她這飛綢招術神化奇絕!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簡直不相信她這麼嬌弱絕色的姑.娘,會有這麼神奇的武功,莫非,莫非她當真是個仙子!
  忽見那姑娘嘴兒一撅,說:
  “你這人原來不老實,你傷口都流出血來啦,還說不痛,剛才我要不是見你傷得這麼重,你偷瞧我練功夫,我才不饒你。”
  周洛忙道:
  “姑娘,我當真沒騙你,先前倒是痛的,適纔被你關心相問,姑娘的話就象仙丹一樣,不知怎的立即就不痛啦。”
  那姑娘忽然又咯咯一笑,道:
  “噯唷,我的聲音原來還能止痛,今兒我倒才聽說。”
  周洛話才出口,他雖說的是真話,但登時覺得會被人認為輕薄,心中正惶恐,不料這姑娘不但不責怪,反而好笑。她這笑聲好甜啊,可見她又純潔,又天真。
  周洛的膽子也大了,站了起來,只是仍不敢走出那陰暗處。
  他淒然長嘆,道:“姑娘,今晚我雖無意中撞見姑娘練功,卻怪不得你誤會,而我不過是舊創迸裂,你巳生出惻隱之心,比起我這些日來所受的冤屈誤會,和那撻楚創傷,實在微乎其微,你適纔關切相問,頓令我知人間尚有溫暖,我哪還會感到痛苦。”
  他生怕這姑娘誤會他出言相薄,是以忙忙解釋,且亦是心中所感。
  那姑娘道:“當真你傷得可憐,是什麼人這麼狠心啊?”
  周洛幽幽輕嘆,道:“姑娘,在下身負奇冤,說來話長,不敢有污尊聽,但求姑娘指明出山之路,我即感激不盡。”
  那姑娘目中流露出仁慈同情的柔波,道:“你能自崖上下來,可見你武功也是不弱的,那傷你之人必也更強了,你是怕他追來是不是……”
  她忽然住口不往下說,周洛忙道:“姑娘猜得不錯,在下實驚擾了姑娘。”
  那姑娘竟也會輕輕一嘆,道:
  “若是往日,我倒也不怕的,必替你醫好傷再走,但我們這裡近日陡然會有事故,若是留你,反而有危險了。好,你去吧,你從這裡去,沿岸往東,就可出山了。”
  周洛心道:
  這姑娘不但美若天仙,武功好,心更仁慈。他忙道了謝,但忽然想起自己衣不蔽體,怎能在她面前走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那姑娘道:“咦,你怎麼又不走了?”
  周洛不好意思說明真相,忙道:
  “我……我想在這裡歇歇再走。”心想他在這裡,那姑娘必不會練功夫了,待她一走,自己再上路也不遲。
  那知這姑娘不但不走,反而走到水邊,凝視著那湍急的流水。
  周洛心中一動,莫非她要練功夫?她不是不願被別人瞧見麼?
  那姑娘直似在一瞬間,巳忘了周洛的存在一般,霍地右臂一揚,只聽潑剌一聲響,紅影閃處,並不見有水花飛起,卻見水中已有暗紅色的影子在天矯盤曲鑽動,宛若水中有條游龍一般!
  周洛倒抽了口涼氣,難怪先前她飛綢纏頸,自己絲毫不能閃躲了,現下他不是眼也不瞬地瞧著她的麼,又是近在面前,竟不知她手中紅綢是如何入水的,心道:
  “難怪她明知自己在此,她也不避諱了,武功顯然深不可測,是以並不將自己放在心上。”
  他又驚又奇,一時呆呆地出起神來,皆因他恬蒼一派,領袖天下武林,這時看來,卻淺薄之極,且不料與括蒼近在數百里之中,有這般奇人竟也不知。
  只見那姑娘右臂在不停抖動,那水中紅影也更見夭矯,周洛估量自己便是以護法神拳的功力,要像她這般透達那軟軟的紅綢尖端,也不能如此逆著急流盤曲伸縮。
  一時間,他心中涼透。原來他自以為武功已不弱了,滿懷自信,只道一朝能訪得仇人,即可報得血海深仇,不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忽然又想到一事,他每次問起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師傅都不告訴他,只命他勤練武功,後來更不惜廢長立幼,傳他護法神拳,可見師傅知他家的仇人武功高絕,不然絕不會那麼慎重。更記得一日他盡傳了護法神拳,他再又叩問仇人是誰,他師傅仍是黯淡搖頭,只說他自有安排,命他不要焦急,顯然是仍無把握。
  周洛以往想不及此,是他以為天下武功,無出括蒼之右,現見到這個女子,才陡然間一一想了起來。
  心道:“我那仇人要是也像她這般武功神化莫測,我的血海深仇不是難報了麼?”
  他忽又在心中長嘆道:“我的仇人唯師傅知道,現今他老人家一死,我是更無從尋訪了。”想到今生也許難望報仇雪恨,他止不住又淚如泉湧。
  就在這瞬間,忽聽水潭那面有人呵呵笑道:
  “丹鳳,一年不見,你這手功夫又精進不少了!”
  這話聲入耳,周洛心頭已是一震!
  周洛忽然想起面前這潭面寬有數裡,早又大驚,皆因相隔這遠,這人話聲入耳,竟能令他心頭一震,可見功夫!
  這姑娘已一聲歡呼,說:“九公,你今兒纔來呀,我等你幾天啦!”
  忽見她身形縱起, 直往那水面落去,水面同時嘩一聲響。水波一分,她投在水中的紅綢,突然湧出,托在她腳下,有似扁舟飛渡一般,向潭中疾射而去,眨眼已消逝於煙波深處。
  周洛見那紅綢湧出水面之時,展開約有五七尺寬, 頭仍握在那少女手中,一頭在前上卷,宛若彩舟一般,知她的真力不但始終透達尖端,而且若非用勁奇巧,怎能如此。他幾乎要喝起彩來,陡聽潭那面又傳來長笑之聲,仍是那姑娘稱他九公之人的聲音,卻沒聽那姑娘言語。
  一會,那長笑之聲也寂然了,周洛發了半天愣。今晚所見的,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人世間真有這樣絕色的女子,這樣神奇的武功?但分明所見又是真實的,不由他不信。
  這姑娘走了,那水聲像突然大了起來,嘩啦啦震耳欲聾,原來他先前驚疑過度,竟連那水聲也有似無聞。
  周洛向水面一看,只見遠處雖是波平如鏡,但近崖處,水流翻翻滾滾,洶湧澎湃,這才知那姑娘為何會來此練功之故。
  他望著那煙波深處,呆呆地望了好久,是希望那姑娘再出現麼?是啊,只要再看她一眼也是好的,但那姑娘像從天上而來,已回升天上去了般,再也不出現了。
  周洛嘆了口氣,見他月下的影子越縮越短,知時已午夜了,再要不走,天明可就不能脫身了。
  當下忙到潭邊喝了水,舒服多了。照姑娘指示的出山之路,沿岸走去,那知轉過前面一個突出的岸角,竟是已無著腳之處,那湍急的水流,衝激在陡峭的崖壁上,飛濺起一兩丈高的浪花,聲勢也更加震耳。
  周洛一怔,那姑娘明明說順流而下,即可出山,怎麼卻無道路?
  他忽然心中一動,心道:“是了,她能在水面上來去自如,是以以為我也和她一般,能踏波而行。現今前無去路,這來怎好?”
  他向崖壁上一看,只見那崖壁不但陡峭,而且生滿了苔蘚,自忖便施展壁虎功,也休想能過得去。
  周洛心中一急,忙退了回去。不料那上流頭卻有路可通,雖有好些處和前頭一般,突出的懸崖也直落水中,但最寬處,也不過數丈,憑他的輕身功夫,過去卻也不難,心想這水流有去處,自也有源流,順流而上,還怕找不到出山之路麼?
  周洛也不多想,即刻向上流頭奔去。他心中著急,也不辨東西南北,哪知走了若有五六裡地,忽見那水流已不湍急,而且突見面前開朗了,現出一個林子,同時陣陣幽香撲鼻!
  就在他微覺有異之頃,忽聽有人朗朗而歌,歌道: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花樹,又折桃花當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
  花前花下日復日,酒醉酒醒年復年。
  不願鞠躬車馬前,但願者死花酒間;
  世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記得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歌聲越來越近,其聲朗朗,調也悠長,聞歌而知雅意。周洛心道:‘原來這裡還有隱逸之士。”同時也才發現面前乃是一個桃林。江南春早,桃花已然盛開,難怪適纔有陣陣幽香撲鼻了。
  那歌聲雖越來越近,但相距仍有十數丈遠。周洛心想:“我何不前去請他指示道路?”
  周洛邁步入得桃林,分明適纔那歌聲不遠,那知走了約有一盞茶的工夫,仍未見人。正微覺詫異間,忽聞身後又有歌聲傳來,歌道:
  “人生天地常如客,何獨關鄉定是家;爭似區區陡所遇,年年月下看桃花。”
  周洛心道:“原來我走過了頭,要不然就是他在林中漫遊,適纔走過了。”
  忙回身一擰,但這桃林甚密,每隔五七尺,就有 株桃花,這次分明聞聲更近,哪知他繞過十餘株桃樹,竟是又不見人。
  他這次步下甚快,已將輕身功夫施展開來,正心生奇詫,忽聽左后又有歌聲傳來,歌道:
  “柴門雖設未嘗關,閒看幽情自往還:
  月鎖桃林夜清心,是非不到煙水間。”
  周洛大吃 驚,皆因這歌聲分明與先前同是一人,但卻是自左後遠處傳來,估量也在半裡之外。
  忽然想起初時所得的歌詞,心想:“莫非他不是人,當真是桃花仙麼?”但他隨即啞然失笑,心說:“神鬼之說,不過在警世勸善,仙道無恁,我非愚夫愚婦,怎麼今晚先以為那姑娘是仙姑,今又當這人是神仙子,想必這人乃俠隱之流倒真。”
  哪知這時周洛卻又發現了奇事,原來他忽然發現面前幾株桃樹之後,閃亮著一片寒光。他定睛一看,竟是身在林邊,那寒光乃是潭水映著月色。
  周洛出林一看,敢情竟是他入林之處,同時一眼巳看出,潭那面,白雲縹緲中,矗立著百仞高崖,亦即是今晚他溜下的懸崖,這才知自己是繞到潭這面來了,登時心中怦怦,先前那位姑娘不是向這面來的麼?
  再看她一眼的念頭,又在心頭升起。周洛絕非是好色之徒,況他劫後餘生,正在逃命之時,別說無邪念,連愛慕也不是,而是今晚他面對那姑娘之時,立覺這些日來的危苦悲傷,減輕了大半,心神立即平靜了下來。他油然而生再見她之念,乃是在她面前,感到了人世的溫暖。
  這念頭一起,即刻又返身入林,心道:“她既是向這裡來,那麼適纔長歌之人,必也是那姑娘的什麼人了。”
  他向桃林中疾走,約莫走了有兩盞茶的功夫,不但沒有半個人影,連歌聲巳不再聞了。
  周洛不禁又生驚奇,心想:“莫非這桃林中有甚蹊蹺麼?”忽見一兩丈外,有白影一閃現出了個白衣女子的背影。
  周洛心頭一怔,以為即是那位姑娘,正要開口,忽然想起她不是穿白衣。
  就在這剎那間,那白衣女子倏地一彈指,手臂還未放下,她身邊巳多了一人,亦是個白衣女子,顯然是被她彈指招來的。
  周洛一見這兩個女子行跡詭譎,就知認錯人了。忽地想起先前那姑娘向他說過,若不是此間近日便有事故,必要為他療傷,心想:
  “她所說的事故,莫非是指有人向她們尋仇,這兩個白衣女子便是她的仇家麼?”
  要知武林中人夜襲,招呼同伴,自是不敢出聲,所以彈指呼應,是以周洛一見便知這兩個白衣女子是那姑娘敵對二人,不由豪氣陡生。那姑娘在他心中無異仙人,心想這兩個白衣女子既是前來尋仇,絕不是好人,我豈能袖手?其實他心中是在想:
  “我要替她擒住這兩個白衣女子,她必定高興。”
  他心中先已喜歡了,能為她赴湯蹈火,怎不高興。
  只有那兩個白衣女子交頭接耳,在說甚麼,周洛悄悄掩了過去,就聽一個說道:
  “妹妹,這林中有些古怪,你覺得了麼?”另一個道:
  “當真怪得很,我們先前從高處看來,這桃林方圓不足一里,怎麼尋了半個多時辰,也未見人,而且清清楚楚見那桃花庵在這桃林掩映之中,不見人也罷了,怎連房屋也尋不到。
  那姊姊冷哼一聲,說道:“陶六如果然有些鬼門道。”
  那妹妹輕輕啊了一聲,道:“姊姊,適纔他在林中長歌,轉來轉去,莫非已發觀了我們,故意誘我們在林中亂轉。”
  周洛聽得明白,心說:“那長歌之人叫陶六如,不知是那姑娘的何人?”
  只聽那姊姊道:“哼,惱得我火起,我們便一把火燒了他這桃林。”
  那妹妹道:“不可,姊姊,聽師傅說,陶六如藉物傷人的功夫已神化不測,他妹妹陶丹鳳,武功也不在我們之下。”
  周洛沒來由的心中大喜,心道:“她與那長歌之人果是兄妹。”現下巳確知這兩人果是為那陶丹鳳兄妹而來,他那還等待,正要撲出,忽聽那姊姊說道:
  “哼,陶丹鳳丫頭的那塊金蠶羅,我還不放在心上,倒是陶六如的藉物打力,卻要小心對付,不過此來未探明那火龍珠的下落,我不願露面罷了,你以為我怕他們麼?”
  周洛正要明白這兩個白衣女子為何而來,忙止住勢子。陡聽那妹妹說道:
  “是啊,就是我們雪山一派的冰魄遁形,陶六如的藉物打力功夫再神奇,也奈何我們不得。我猜測師傅那麼說,不過是怕我們趁他閉關之時,偷偷前來罷了。”
  周洛心道:“想來她們所說的火龍珠,是陶丹鳳兄妹的寶物,這兩人想來偷盜。”
  他已明白了一切,立即沉聲喝道:“好大膽,你們竟敢覬艦他人之物。”
  他身在話先,兩臂向外疾翻,立向兩個白衣女子的背心點去,他還想這偷盜罪不應死,我將兩人擒住,豈不得那姑娘歡心。
  哪知他兩手相距兩個白衣女子的背心,巳不到三寸,陡然眼前閃過冰魄寒光般,砭膚耀眼,他兩指不但點空,而且頓失兩個女子所在!
  周洛暗道不好!衝前一步,趕緊旋轉身軀,變指為掌。兩掌分向左右拍出,變招之快,快如閃電,果然兩個女子是在身後,這兩掌劈個正著。
  周洛心中一緊,他有生以來何嘗傷過人,況且這兩個白衣女子和他無仇。待要收掌,那還來得及,只見兩個白衣女子已被他劈飛出去!
  周洛啊了一聲,還以為她兩人必已傷在他掌下了,好生後悔,哪知他兩掌一撤,陡地又見一片冰魄寒光直逼面前而來,倒像是他撤掌帶回的一般,那光並不強烈,但奇怪兩眼難睜,而且寒氣砭膚。
  早見面前俏生生站著那兩個白衣女子,除了頭上青絲之外,渾身上下皆白森森,連臉上亦無半點血色,兩人的眼珠也更顯得漆一般黑,定定地望著他。
  這兩個白衣少女面目都十分俏麗,尤其較矮的一個,雖在驚懼之下驀可里一見,亦覺她那消逸絕俗之美,得未曾見,簡直與那陶丹鳳難分軒輊,只是那陶丹鳳美如春花,而這女子卻冷得怕人。
  這乃是周洛在剎那間的感覺,他竟不想想,兩人分明被他兩掌劈出,怎生會收掌已在面前,也是他一見這兩個白衣少女都異乎尋常的美,心中敵意消了多半,說:
  “我沒傷著你們麼?”
  那年長的白衣女冷笑一聲,說道:“你也配,你是何人?”
  年輕一個忽然咯咯大笑,說:“姊姊,這人莫不是個傻蛋,憑他這點功夫,也以為傷得了我們。”
  周洛面上一紅,原來他適纔想擒住這兩個女子討好陶丹鳳,是以施展出括蒼絕學,先前他暴身點穴,看似不奇,其實皆藏有兩手後著,點穴是虛,擒拿是實,只要對方閃避,那後著的兩手擒拿,立即如影隨形,若是武功稍差的人,休想能逃出手去。周洛在他兩指點空之時,已覺出人家的武功在他之上了,但他心地善良,在眼看將兩人劈出之時,心生後悔,他話出口之時,實是尚未轉過念來。
  周洛紅著臉退了一步。他自尊心大覺損傷,又羞又惱,卻聽年長一個白衣少女巳又冷笑道:“原來是小要飯的,你也敢來管我姊妹之事。”年幼的一個突然啊了一聲,說:“姊姊,我明白了,他必是那老要飯的徒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全不將他看在眼裡,周洛心中更是火起!
  忽聽那姊姊說:“我猜也是,那就饒他不得!”
  周洛心中怒道:“你們敢小看我。”嘴裡也怒喝道:“呸,我周洛頂天立地,誰是小要飯的?”霍地一挺胸,那知他雙掌才在胸前一錯,陡然間,先前所見的冰魄寒光再現,兩個自衣少女身形再隱!
  周洛這次看得明白,兩個自衣少女四只長袖一拂,眼前頓見冰魄寒光浮動,其實那是兩人身形不見,而是眼前除了白森森寒光閃動之外,任甚麼也看不見了。
  就在這剎那間,忽聽有人大喝道:
  “小娃娃,誰要你多事!”同時白光浮動中,一個說:
  “現在我們不便現身,姊姊快走。”一個說:“但卻燒他不得。”
  周洛就知不好,但連人影也不見,怎能躲避,只本能地旋身暴退,陡然間左臂一麻,頓覺左半邊身子奇寒僵木。那眼前的冰魄寒光,也在這瞬消逝無形,兩個白衣少女巳去得無影無蹤!
  周洛巳知受了暗算。只見那奇寒在迅速蔓延,忽覺背心被人重重擊了一掌,陡覺身子被人夾起,但他眼前一黑,神思漸漸模糊起來,好象騰雲駕霧一般。
  他知覺並未全失,心知是被人夾起飛奔。不 會,被人重重地扔在地上,奇怪竟不覺疼痛。
  而且在這一擲之下,丹田陡地升起一股暖氣,人也更清醒了,只是那暖氣微弱,竟不能衝開巨闕穴,四肢仍然奇寒僵木,動彈不得。
  周洛被人一擲,是面朝下,背朝上,是以他神智雖較清醒了,但卻不知身在何處,早聽一人怒道:
  “那來這臭小子,壞了我老化子的大事!”這人怒罵之聲,有若平地一聲雷。周洛心頭一震,而且知是罵他。
  忽聽一人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九公何必發怒。”
  周洛心中一動,莫非這就是先前呼喚那姑娘的九公。
  他費了老大的勁,才將頭稍稍側了過來,巳看得明白。只見一個身高有七尺的駝背老人,繞頰短鬚根根見肉,白如銀絲,紅噴噴的一張長臉,身軀甚是魁梧,想來這人便是九公。周洛心想:他要不是駝背,只怕身高不止八尺,心知夾他來此的亦是他了。他今晚本是一番好意,倒不知怎會壞了他的事?
  恕聽風聲微動,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九公,當真追不上了。”是她,是陶丹鳳,便是再隔上十年,他也聽得出是天仙化人的丹鳳姑娘的聲音,可惜他聞聲而不見人。
  她一言來落,忽然咦了一聲,說:“這不是他麼?”
  周洛見那九公一瞪眼,說:“你認識這臭小子。”
  那陶丹鳳道:“九公,他怎麼啦?”
  九公更是次鬍子瞪眼,道:
  “怎麼了?要不是那兩個女娃娃硬說這臭小子是我的徒弟,我才不管哩。但仍遲了一步,你沒瞧他中了冰蠶寒毒麼?”
  陶丹鳳忽然笑道:“恭喜九公,原來你也收徒弟啦,讓我瞧瞧他。”
  周洛忽見一雙玉手伸了過來,扳著他的肩頭,將他身子翻過,正是那陶丹鳳。
  他不是盼望能再看她一眼麼,現下不但再看到她了,而且和她相距不到三尺,而且,是她的玉手將他翻轉來的。
  同時他已看得明白,身在一堆亂石之中,那亂石玲瓏嵯蛾,四周拱立,宛若一間石室,頭頂一株巨大的桃樹,枝枒密結,成了天然的華蓋,樹下一個文士倚樹而坐,笑盈盈地望著那九公。
  九公咯了一聲,說:“好哇,你這女娃娃也來氣我,誰說我收徒弟了?”
  忽聽那文士笑道:“九公,我瞧他倒好,你要是真有心收徒,這少年資質卻好,稟賦真是少見。”
  陶丹鳳在周洛臉上望了一陣,說:“當真他中了冰蠶寒毒,噯,好險好險!”
  周洛不知冰蠶寒毒是什麼,兀自在心中難過,今晚陶丹鳳一見便當他是鬼,那兩個白衣少女說他是小要飯的,這九公又是罵他是臭小子,想到往日自己何等英姿颯爽,怎麼不難過?尤其是當著這位天仙化人般的陶丹鳳面前,直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心想:
  “為何我偏在這麼狼狽之時見到她,我寧可不見她。”他閉上了眼睛。
  陡聽那文士笑道:“九公一見丹鳳,多大的氣也消啦。”
  只見那九公一咧嘴道:“著哇,我就喜歡她這份淘氣。”
  陶丹鳳卻 撅嘴,說:“難道我就是淘氣好麼。”
  九公呵呵大笑,道:“我喜歡你多著啦,你釀的桃花春好,替我作的那幾色小菜兒更妙。”
  那文士也哈哈笑道:“九公既這麼喜歡她,何不收她作個徒弟?”
  陶丹鳳嘴兒撅得更高了,說:“哥啊,我這個笨手笨腳的丫頭,那配作多九公的徒弟,別人會說啦!多九公打著燈籠火把找,找來找去,找了這麼個不中用的徒兒,你不怕九公丟臉麼?”
  多九公呵呵大笑,說:“好哇,你這不是打蛇隨棍上麼?鳳丫頭這張嘴更厲害得緊,這些年來,我多九公的兩手功夫,不是早被你這丫頭騙去了麼?哪年不挖空心思,傳你一兩樣絕招兒,我多九公真要收了徒弟,也學不了你這麼多呢,你倒還不滿足,當真要跟我作小要飯的。”
  那文士朗朗大笑,陶丹鳳也噗嗤一聲,說:“作你的徒弟,可不一定要飯啊。”
  多九公忽然面容一肅,道:“其實我知你們的心意,是想我將十二神拳傳你這丫頭。”
  那文士道:“九公既然猜著了,何不成全我這妹子。”
  周洛聞言一愕:“這不是我門中的護法神拳麼,怎麼這位多九公……咦!莫非他與我門中大有淵源?”
  但繼而又想:絕不會是,那文士自是先前兩個白衣少女。口中所說的陶六如,雖知他必有驚人武功,卻未曾見,但這陶丹鳳姑娘的武功,卻是親目所視,僅憑她那塊紅綢上神妙,巳遠在自己之上,自忖我門中的神拳亦非其敵,怎麼她卻看得這麼慎重?
  周洛好生不解,陶丹鳳已搶上前去,向多九公盈盈下拜,道:
  “多謝九公,那麼你答應傳我啦?”
  多九公道:“你這丫頭別高興在頭裡,起來聽我說。”
  陶丹鳳卻賴著不起身,說:
  “你要是不答應,我啊,我是不起起身的。”
  多九公忽然嘆道:“我要不說明,你們也不明白。你這丫頭以為我秘技自珍麼?你真要我傳神拳,不知我會有多高興呢,可惜你是個女孩兒,純陰之體,怎能練純陽之功。不瞞你們說,我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尋我能傳這十二神拳之人,奈何天下之大,億萬中人,竟找不到一個。”
  陶六如道:“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九公閒散、淡泊,不願收徒,是以擔心九公絕世武功失傳,那時豈不可惜,原來是這緣故。”
  多九公道:“我要是如你所說,怎麼每年來此一次,傳這丫頭武功?你錯了,我更不配當這絕世武功四個字,你可知世上還有高出我百十倍的武功麼?”
  陶六如霍地站了起來,陶丹鳳亦驚得不自覺起身,兩人怔怔地望著多九公。周洛更是驚訝之極,皆因這多九公說時甚是嚴肅,顯然所說不假。
  那陶六如已道:“九公,當真世上有這樣人物?”
  多九公道:“猶只是說世上還有高出我百十倍的武功,可沒說人啊。此事說來話長,來來來,你們坐下,聽我從頭到尾說來。”
  他先席地而坐,陶六如兄妹才引挨身坐下,多九公忽道:
  “且慢,我等先搜搜這桃林。”
  兩人即知多九公要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周洛只見三人身形微晃,頓失蹤跡。他眼巴巴望著四外,不到一盞茶工夫,三人已返身回來,周洛忙閉上眼。
  只聽多九公道:“此事我本來早該告訴你們了,只為找不到 個神拳的傳人,故而穩忍至今。今晚我要再不說明,你們還真以為我秘技自珍了。其實我怕此事傳揚開去,立即引起武林中人的爭奪。”
  忽聽陶六如道:“九公,難道你不怕他。”
  周洛微微睜開眼,只見陶六如手中多了一把折扇,正指著他。
  多九公道:“你是說這臭小子麼,若不是我以神拳導引真陽,替他護著丹田,他中了冰蠶寒毒,此時那還有命在,但也不過僅能暫保性命,知覺已無,他豈能聽得到我等談話。”
  陶丹鳳啊呀一聲,說:“九公,難道他不能活了嗎?”
  這一聲啊呀,流露出對他關切之情,周洛心頭頓覺暖洋洋的。同時卻又駭然,他先前一中了白衣少女的冰蠶寒毒,立即僵木,怎不知道厲害,知道這多九公所說不假,但他現現下除了四肢尚奇寒僵木之外,甚是清醒,怎麼說他沒有知覺?而且先前丹田升起的那股暖氣,不知不覺,巳衝開了巨闕穴,任督二脈也如冰河解凍了般,分明體內寒毒即可化解了。
  周洛見陶丹鳳這麼關心他,心感之極,本想出聲教她放心,這一心覺有異,便忙住口,心想:“偷聽他人說話,原是不該,但適纔聽他們所言,不過是武林掌故,本無秘密可言,並非隱私,想來也是無妨。”他好奇心甚熾,心知只一出聲,即不能聽下去了,是以反而大氣也不敢出。
  只聽多九公道:“我若連冰蠶寒毒也不能解,何必苦苦尋找傳人,只要我用神拳之功導引純陽真火,我自身的功力也立生反應,是以不自覺地解化了寒毒。”
  心念一動,他立將體內的純陽真火催動,果然任督二脈中,熱流也加速起來,瞬巳布滿全身,四肢登時無僵木之感了,但他不敢動彈,一面運功,一面凝神而聽。
  只見多九公點了點頭,道:
  “正是另有緣故,也即是為了我適纔所況比我高百十倍的武功,現下確知沒人,讓我從頭說起:
  這已是距今四十多年的事了,想來你們也聽先輩傳說過,有一部武林寶典《上天梯》嗎?”
  陶六如道:“九公可是說修真了道的道家經典麼?”
  多九公道:“你只說對了一半,是,也不是。”
  陶丹鳳道:“九公,你快說啦!這與你苦苦尋找傳人有何關連?又是又不是,真糊塗死人。”
  九公道:“難怪你這丫頭一點不知,這一二十年來,早沒人提起啦,要知這部《上天梯》,用以修真了道,自是道家的經典,但用以修練武功,就是武學寶笈了。”
  陶六如點頭道:“九公此言我倒解得,其實仙道亦武功,武功本仙道。”
  多九公一拍掌,道:“陶老弟見只果然高人一等,足見高明。本來天下哪來神仙,傳說中的羽化登仙,乃是武功的出神入化,武功到了化境,不是能來去無蹤,世人不明,便神乎其說,我們且不談這些。這一部《上天梯》,乃武林寶典,始於吳採鸞仙姑,樊雲翹仙姑續其後,又經崔少玄,唐廣真,益注其精奧,最後到了七真子孫不二的手中,更集其大成,是以又名《女子上天梯》,其實修道不分男女,先天玄微,男女何當有別?”
  陶丹鳳要開口發問,陶六如忙將地止住,多九公巳繼續說道:
  “本來這部《上天梯》流傳已久,只因全當它是一部道書,忽略了過去。要知修道之人,道重秉性,與我武林中人大是不同,這才是真正的武功仙道唯一不同之處。是以先年這幾位奇女子,武功皆到了化境,但也達到了無性無我的境界,是以無人知曉。這便說到四十年前之事了,那時我與括蒼派掌門人谷雲樵相交莫逆,一日間游游于雪,偶得此書於 古洞之中。當時我兩人都以道書視之,全不在意。不料忽然大雪封山,我兩人被困洞中,日日無聊,有一天,谷雲樵在外眺望,是我獨自偶然翻閱,忽然翻到一處,上面寫道:‘斂息凝神處,東方生 來,萬緣都不著,一氣復歸台。’“我當時心中一動,這不是修練內功的絕竅麼?而且從這簡簡單單的四句中,定有無上奧秘。我那時修練內功已有數十年,卻始終不能練到圓渾光灼的境界,莫非……”
  多九公才說到這裡,陶六如忽道:
  “當真這簡單歌訣中,有無窮的玄極?”
  多九公道:
  “正因它甚簡單易懂,也最易被忽略。我當時有所領悟,甚是興奮,即刻奔出洞去,想喚來谷雲樵,才知大雪巳霽,谷雲樵巳攀登峰頂,我大聲叫嚷,將這發現說出。
  哪知道谷雲樵尚未落到洞口,我面前突然出現了個白衣女子,臉上白得無半點血色。”
  陶六如驚道:“想是雪山派的妙化夫人,九公遇見她,大是不妙!”
  多九公道:“我一猜便也知是她,而立知來意,必是她聽到了我適纔的言語,前來爭奪這部《上天梯》,果然她要我立即交出。這雪山一派中,從無一個男子,但掌門人卻偏以夫人自稱,武功更是奇特,若然這妙化夫人好言好語,雖說武功無男女之別,但這寶典既是又名《女子上天梯》,可見由女子修練,更加適宜,我送她何妨。但她當時冷面冷語,出口更是不遜,不由我心中有氣。谷雲樵恰好趕到,他也知我面前這女子是誰,我兩人的話語他也聽得明白。”
  周洛先前聽多九公提起他的祖師,才知道九公果與師門大有關係,現下又聽他提起,他更加注意,同時心想:“這九公與我師祖是同時代的人物,只怕年高巳在百齡以上?”
  多九公巳在繼續道:
  “谷雲樵本是個端正之人,不知怎的會突然出言輕浮,說道:‘紅粉贈佳人,九公何不與這位夫人結個緣!’一言未了,那妙化夫人巳冷冷一哼,徒然間,冰魄寒光閃動,谷雲樵巳一聲驚呼!
  “當眼前寒光閃動剎那,我已見有數十點亮晶晶之物飛出,是以他一驚呼,我即知谷雲樵遭了暗算,當下大喝一聲,連劈兩掌!”
  陶六如道:“別說當今天下,便是四十年前,若論掌上功力之威猛,亦無出九公之右,想來那妙化夫人怎能當得了九公的神威?”
  哪知多九公長嘆一聲,道:
  “你別先替我臉上貼金了,說來慚槐,那妙化夫人身法奇幻之極,我那兩掌竟傷她不得,但因大雪之後,峰上冰雪鬆動,被我掌風震動,立即造成雪崩,大量冰雪衝下,才將妙化夫人迫退,我也趕緊挾起谷雲樵,退入洞內。那時真個險而又鹼,我腳下未停,洞口已被雪封,若然退慢了分毫,只怕我兩入巳被衝下冰谷,被那冰雪埋葬了!
  “我忙查看谷雲樵時,只見他面已青黑,渾身奇寒僵木。還幸他內功深厚,在發覺中了暗算的剎那,立即運功護著丹元,是以心口尚熱,人也未失知覺。我一見甚是駭然,不知他中了妙化夫人什麼暗器,竟是這般厲害,忙也運甩我的功力,助他血脈循行,但他四肢僵木如故,待我查看之下,才發現他四肢之上,都有幾個小黑點。”
  忽聽陶丹鳳道:“九公,你騙人,不是說洞口已封住了麼,你怎麼能瞧得出?”
  多九公道:“你有所不知,那洞甚是古怪,象是百十條密如蛛網的界道,圍繞著當中,寬有二三十丈中空的山腹,就像個大井一般,不但上面可見天光,其下更不知有多深,想來是上古的一個火山口,是以有光射入,而且那些甬道,皆是冰壁造成,透明有若玻璃,那天光斜射而入,不但毫髮可見,而且瑰麗之極。”
  陶丹鳳聽得神往,說:“啊,九公,當真有這樣的地方,你帶我去玩玩好不好?”
  多九公道:“你這丫頭別急,我這些年來傳你武功,正是要你前往,但現下可不行,還得等我替你找到伴兒。欸,你覺得那洞好玩,卻不知有多險呢,那中空的山腹,年深日久,已成了冰壁,懸滑如鏡,便有通天的本領,也不能上下,唯一的進出之口,便是我們進出的那個洞口,那時巳為冰雪所封,別說還有那妙化夫人在外,便無強敵,我們要想出去,豈不比登天還難嗎?”
  陶六如忽然點頭,似有所悟,但沒言語,陶丹鳳啊了一聲,道:“九公傳我武功,原來是有用意呀!”
  多九公道:“你這丫頭別打岔,九公是要以天大的好處給你,你聽我說。我那時一發現谷雲樵四肢上的黑點,即知是中了妙化夫人的冰蠶寒毒,那時心中大吃一驚。
  “我久聞雪山派的冰蠶,極是歹毒,中了人體,絕無藥醫,只要幾個時辰,便僵硬而死。谷雲樵想是那時一見冰魄寒光,即知厲害,護住了頭面胸腹,但也不過能多延一點時刻,待他體內真氣耗盡,也只有僵硬而死了!
  “我正手足無措,忽然想起那部《上天梯》來,那時我不過存著萬一之想,盼望能從這寶典中,尋出治療之法。哪知我才取到手中,忽見光彩一暗,那妙化夫人竟不知從何而至,我趕緊躍開。我自恃掌力渾厚,多厲害的暗器也不能近我之身,但怕她對谷雲樵再下毒手,且恨她無冤無仇,不該對谷雲樵暗施毒器。她見我手握《上天梯》,更是不舍,我三五個轉旋,巳到了山腹邊上,見巳將她誘離了谷雲樵,便止住步,立即對她怒斥,並道:“你不過為了這部上天梯,若你能治癒谷雲樵體內寒毒,我便送你何妨。哪知她道:‘那冰蠶寒毒,並無解救之法,除非純陽真火才能才驅除寒毒’。並喝命我獻出《上天梯》,不然谷雲樵便是我前車之鑑。
  “我當時大怒,且聽說谷雲樵巳無生望,立即想替他報仇,我與妙化夫人馬上展開了一場惡鬥。不料我掌力雖然雄厚,但她身法奇幻之極,唯見繞身冰魄寒光閃動,連她人影也不能摸著,那時心中之驚駭,非同小可。要知她雖也不敢近我之身,但我雙掌也迫得連綿拍出,不敢稍緩。時間一久,我真力耗盡,那時豈不束手就縛,才知她武功奇詭,在我之上,忽然心生一計,心想我若力竭之時,不但這部《上天梯》仍會被她得去,我也難免遭遇她毒手。我與這妙化夫人無冤無仇,她不過為了爭奪這部《上天梯》,何不趁我內力仍雄厚之時,先求眼下脫身,再作計較。
  “當下挪出左手來,將適纔藏入懷中的《上天梯》取出,喝道:“給你。”斜斜擲了出去。果然冰魄寒光一斂,妙化夫人向那《上天梯》抓去。
  “這機會千載難逢,我哪會怠慢,右臂早蓄十二成功勁,猛力裡拍出!
  “妙化夫人果然上了我的當,只聽她一聲悶哼,立即被我掌風掃出,顯然已傷在我的掌下。但那部《上天梯》也被我的掌風掃落山腹之中。我暗叫聲可惜,忙看時,那山腹之下唯見森森藍光浮動,也和上端一般,四壁滑削如鏡,其深何止百十丈!
  “就在這轉眼間,妙化夫人已去無蹤影。我知她雖被我掌風掃中,但她身法奇幻,傷得必不重,那部《上天梯》已是無望取回了,怕她再來,忙奔回原處。
  “那時我也不多想,唯盼即刻將谷雲樵救出,但洞口雪封,哪有出路,繼而又想到便救他出來,亦無生望了,不由頹然坐下這時忽又記《上天梯》中那四句歌訣,同時想到妙化夫人所言,唯純陽真火,才能驅除寒毒,心想我內功已有火候,伺不一試。若能活元凝金,練成純陽真火,不是就有救了麼?
  “當時我不敢怠慢,即刻照那歌訣打坐,斂氣凝神,萬緣不著,果然不大工夫,巳覺東方生 ,氣歸靈台,丹田漸漸生出一股暖氣,活潑流動。”
  周洛心說:“我門中的護法神拳,初練時亦是這般景象,這正是純陽真火啊。”
  多九公繼續說道:“我已知這便是真火初成,不料誤打誤撞,倒得於無意之間。待那流動的暖氣漸漸凝結,卻已是兩個時辰之後了。我怕谷雲樵寒毒攻心,忙收功查看,果然只心口尚有暖氣,便即又行功,將初成的真火引於掌心,為他推拿。谷雲樵心口的熱力,立即漸漸廣大,但他四肢卻仍僵木如故,知覺也未復,我知是真火尚淺,卻知谷雲樵巳可保性命了。自這日起,便一面練真火,一面替他驅除寒毒。到了第三天上午,他知覺才復,我真火卻不過也才練到三四成,忽又記起妙化夫人之言,說唯有自身的純陽真火,才能盡除寒毒,故而在他知覺一復,即傳他歌訣,扶他打坐行功。就這般,合我兩入之力,過了好些天,谷雲樵四肢才能活動了,但也只能勉強行走。我們一商量,怕妙化夫人再來,應趁早離開此地為是。”
  多九公越說越快,陶氏兄妹皆聽得入神,都沒打岔,只聽他又說道:
  “這幾日中,我巳自覺功力大增,也查看了洞口無數次,自忖必能將封洞的冰雪掃除。我兩人商量停當,我立即動手,先挖出一兩丈,然後施展掌力,將封洞的冰雪震松。接連劈了三五十掌,果然聽得地裂山崩般一陣大震,跟著也現出洞口來。我兩人那敢怠慢,立即離了雪山。
  “後來,我們兩人費了半年多時間,才將純陽真火練成,谷雲樵寒毒也才除盡。因禍得福,我們武功皆已大進。因是也念念不忘那部《上天梯》,試想我僅僅記住一首歌訣,已有此成就,若然習了那寶典中武功,那還了得!便想再到那古洞,去想法取回,但想到那妙化夫人的武功實在太以奇幻,我等武功雖巳大增,但仍休想與得了她,想起那日與她惡鬥的情景,餘悸尤存。
  “我忽然想到若能同時施展兩種功夫,以掌力為宗迫她不能近身,防她施放冰蠶,同時以另一種武功作攻,才能操得勝算。但這一種武功,必也要能攻遠才行,當即向谷雲樵說了,他道:‘這還不容易麼,不瞞你說,這半年來,我已運用這純陽真力,配合我門中的神拳施為,竟有意想不到的威力,能發於無形,數丈外碗口大的樹木,即已能當者立斷。我將這神拳傳你,不是就能剋製那妙化夫人,不怕她阻擾了麼?’“我一聽大喜,即刻從他傳了神拳,果然那威力之大,甚是神妙威猛。”
  周洛這時才知道多九公的神拳,乃是由他祖師所授。只是奇怪並不能發於無形,威力也不如多九公所說之大。
  那九公又道:“我傳了神拳,本來我們即要連袂前往的,不料谷雲樵突然身感不適。我那時不知他所中寒毒治療太遲,已深潛陰脈之中,再又發作,當下只好一人前往雪山。我攜備了百丈長繩,以作深入山腹取那《上天梯》之用。哪知到了那古洞,妙化夫人並未遇到,但那山腹之中奇寒難當,下到四五十丈,我便以真火護體,亦不能支持,一連試了好幾次,才絕望而回。待我重返括蒼,方知谷雲樵巳死在那寒毒重發之下。”
  周洛忽然大悟,心道:
  “是了,我祖師必是在寒毒發作之後,自知已無生理,這才匆匆傳下神拳,自要大打折扣。”
  多九公嘆道:“故人巳死,我也心灰意冷,這樣過了有二十多年,忽然我得人指點了禦抗奇寒之法,才知純陽極剛,剛而易折,其理甚是淺明,我竟忽略了,是以入山深腹之中,真火立即被那奇寒抵消,而若陽剛配以陰柔,陰陽相濟,中和融融,那時那奇寒才不能侵體。”
  陶丹鳳喜道:“九公,難怪你武功高不可測了,原來巳得到了那部寶典。”
  不料九公嘆道:“說來容易,你哪知行之維艱,我這點武功,不及《上天梯》寶典的什一,不然也不能稱為寶典了,就我所知,那部《上天梯》不但我未能取得,那妙化夫人亦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亦是望洋興歎。”
  陶丹鳳好生失望,道:“九公,你不是說已有抗禦奇寒之法了麼?”
  九公道:“這抗禦奇寒之法,卻在你身上。”
  陶六如啊了一聲,說:“我明白了,丹鳳妹子純陰極柔,卻欠缺純陽至剛之人,九公迄今尋不到一個合適的,故爾延遲至今。”
  九公道:“陶老弟所說不錯,不料天下億萬人中,竟尋不到一個合用之人。”
  陶丹鳳望瞭望她哥哥,奇道:“九公,眼下便有,你怎麼舍近求遠?”
  陶六如忽然喝道:“妹子知道什麼,不可亂說!”
  陶丹鳳忽有所悟,臉上一紅,卻見多九公陡地躍起身來,喝道:
  “臭小子,敢在我面前搗鬼!”呼地一掌,向周洛劈落。
  周洛身上寒毒巳除,知巳被多九公看出來了,見他突以重手法劈來,忙不迭一個翻滾,躍起身來。九公卻巳掌勢綿綿劈出,而且一掌猛似一掌,饒是周洛躲閃極快,亦連番被他掃中,早巳跌跌撞撞,幾乎骨斷筋折,眼看就要命喪在九公掌下!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