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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3, 01:01 AM   #594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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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b

  他此時正越過道高嶺,忽然發現遠山如黛,一線橫天。心下喜得直跳,那不是他昨夜逃離桃花塢時,曾流連的山嶺麼,嶺下也即是桃花塢了。陶六如昨曉的歌聲,突地記上心頭:“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塢中有庵,庵裡有仙,那陶丹鳳不就是桃花仙麼?
  陡然間,他像脅生雙翼,如飛下嶺。那知還未落到一半,忽見冰魄寒光一閃。
  周洛大驚,即忙收勢止步,後退!寒光一斂,面前巳站定一個白衣女郎,竟是那桑青突然阻在身前。
  他已見過桑虹的武功,連陶六如尚且一時勝她不得,這桑青是她師姊,必然更是了得。他大驚疾退。哪知桑青身軀似未動彈,不知怎地,他已退了有十來步。桑肯卻仍然和他相距只有四五尺。
  周洛心知從她面前逃走,那是休想,索性止步。
  桑青巳冷聲說道:
  “瞧不出,你倒能從她手裡逃走,那丫頭呢?”
  周洛知她是指桑虹,他橫了心,當下朗聲說道:
  “願不願意在我,你們豈能強迫我?”
  桑青面色本是白中透青,忽地臉一沉,更有似寒冰一般,冷哼一聲,說:
  “你敢不聽話!”
  周洛道:“憑什麼我要聽你的話?”
  陡見銀虹耀眼,幾乎難睜雙目,周洛跺腳疾退,就在寒氣已然砭膚,眩目的白光巳逼近身來的剎那,忽見頭頂飛落 片紅霞,腰上一緊,他竟巳飛上半空。
  同時,桑青冷語厲聲說道:“原來是你!”一個銀鈴般聲音說:“不錯,是我。”
  不錯,是她。是陶丹鳳!她音色真美,多好聽啊!他再也忘不了的。
  他已知是被陶丹鳳的飛綢將他救出。他被拋上半空,腰上不松了,忙提氣卷腿,落在一根樹枝之上。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一望,只見桑青身前,站著娉婷的陶丹鳳。豔陽高照之下,一個白衣賽雪,一個紅裳似火,一個冷若寒冰,一個艷若嬌花,兩個姑娘成了鮮明的對比。
  面對著敵人,陶丹鳳卻仍嘴角噙笑,說:
  “這位姊姊想是雪山桑姑娘,小妹陶丹鳳失散了。”說著一禮,她右手托著的那疊紅綢,山風拂動之下,更有如閃爍的火焰一般。
  那桑青眼看將周洛手到擒來,突被陶丹鳳救走,如何不怒?但她顯然亦是心驚,只見她本已是白中透青的面上,更是青得發黑。
  周洛卻喜得大叫道:“陶姑娘,請恕在下昨晚不辭而別,現在已知誤會了。”
  陶丹鳳眼睛一亮,說:“是麼?那太好啦!”
  周洛說:“我已見過六如先生,現下便是回來向姑娘致歉,咦!小心!”
  原來那桑青不言不動,仍是在聽兩人說話。她聽已聽得明白,陡然冰魄寒光一閃,數十點亮晶晶的寒星已直取陶丹鳳!
  周洛一聲驚呼,哪知陶丹鳳並不在意,而且喜形於色,說:
  “九公不知會多高興,那太好啦。”她右手也微微一揚,只見紅霞閃處,那數十點寒星近身便已無蹤,而且眨眼間,那紅綢又已整整齊齊疊在她掌中。
  周洛喝了聲彩,不料她這紅綢恁神妙。卻見她左手一伸,掌中瑩光流動,說:
  “桑姊姊,久仰雪山冰蠶為天下暗器之首,今日才得一見。咦,當真精巧之極,失落了豈不可惜,桑姊姊,你快收好啦。”
  原來她掌中流轉的瑩光,竟是她飛羅所收下的冰蠶。
  她說得極是誠懇,但桑青聽來,卻大不是滋味。只聽她冷笑一聲,陡見冰魄耀眼,寒光似幕,桑青在繞身銀虹飛繞之中,厲聲道:“我也久仰你飛羅了得,倒要請教!”
  她適纔無聲無警,便發冰蠶傷人,出手已太歹毒,陶姑娘始終未存敵意不說,且好心送還冰蠶,她卻羞惱成怒。眼前這兩個姑娘一善一惡,更是天淵之別,周洛對這丹鳳姑娘更是敬若天人。
  說時遲,那陶丹鳳顯然也不相信自己一片好意,倒將她激怒了,一怔之下,桑青身法快如電閃,早巳欺近,驀聽噗刺一聲響,紅紅一閃,裹著一條人影飛退!
  兩人身法都快得不可思議,看來像是此進彼退一般。其實桑青已在剎那間攻了三招,那陶丹鳳在驟然不防之下,幾乎不能招架!
  要知雪山武學,無一不神奇至極,因長於陰柔,更令人防不勝防。
  陶丹鳳退身雖快,但桑青已如影隨形。周洛已看出兩人身法並不分高下,只是桑青藉那渾身奇異的寶石所發出的冰魄寒光,能借光遁形,不但能令對方眩目難睜,對方也不易摸著她身形所在,是以對方武功便不在她之下,亦難勝她。
  周洛對陶丹鳳敬佩感激到了極點。他也是武林名門,如何看不出,又因想到這桑青武功在桑虹之上,而那陶六如一時尚且勝她不得,想這陶丹鳳的武功必在她兄長之下,怎能是這桑青的敵手?
  常言道關心則亂,他忘了這陶丹鳳已得多九公傳授武功,怎會必在她兄長之下。周洛心裡一急,眨眼間,只見一紅 白的兩團光影流動,陶丹鳳像是被桑青迫得閃躲避逃,那桑青這雖然只見冰魄寒光,不見身形,但紅霞繞身的陶丹鳳,身形卻看得真切。
  他不知陶丹鳳因在陡然間不防之下,被桑青搶了先機,再者她良善仁和,不願傷她,故爾一時只招架,而未還手。是以周洛看來,倒像是陶丹鳳不敵了。
  他心裡一急,想道:“我武功還不是這桑青的敵手,不能相助,現下相距桃花塢巳近,我何不趕去知會多九公?”
  他心念 動,見陶丹鳳雖被桑青追得不住繞林飛退,但無險象,略略放心,忙高聲說道:“陶姑娘,我這就去找九公前來。”
  他想陶丹鳳得知大援可至,必可沉住氣對敵,也定能支持到九公來援。哪知他這 出聲,桑青哪會讓他脫身?陡見冰魄閃動,一片光波已然飛到!
  周洛霍地 打千斤墜, 嚓 聲暴響,橫枝立斷,他身形也往下疾落,驀見一片紅霞橫空飛來,恰好迎著從上向下罩來的一片冰魄寒光。周洛暗叱了聲好險,頭也不回,即向桃花塢飛奔而去。心知適纔陶丹鳳若來援稍慢,早被獲遭擒了。
  他心中又急,又慚愧。他枉是名門弟子,哪知連這桑氏姊妹出手也看不見,更遑論與人家對敵。
  他一口氣奔上瞭高嶺,只見豔陽之下,桃林在山腳有似一片紅霞,桃花塢已在眼前。
  周洛飛身而下,仍由昨晚的出林之路而入,幸是一路無阻。他到了那犬齒交錯的石山之前,迫不及待,正要呼喚,忽聽多九公長長一嘆,道:
  “我知那臭小子是你門中之人,但你晚來一步啦。”
  一人說:“他當真來過此地?”聲帶驚訝!
  周洛大吃一驚,原來他已聽出是師伯白頭翁的聲音,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哪還敢再出聲。
  只聽白頭翁急道:“九公,這小子去了何處?”
  多九公嘆道:“你聽我說,先前我本不知,後來我發覺他身中冰蠶寒毒,竟能自解,想當今天下,除了純陽真火,別種內家功夫,豈能解得?而除了我多九公和你們括蒼派,想來也無人能將此純陽真火練成。”
  白頭翁道:“敝派也只掌門人,才能傳此十二神拳。”
  多九公似乎愕然,道:“這小子年紀青青,竟是你括蒼派掌門?”
  白頭翁忽然一聲浩歎,道:
  “我那師弟愛徒情深,想勸他報仇,竟不惜提前傳他神功,傳掌門之位給他,哪知正當要傳位之頃,卻變生不測!”
  多九公驀地一拍掌,道:
  “我說這臭小子不敢承認是括蒼派之人,定有難言之隱,果不出所料,卻不知是如何不測?”
  周洛剎時間,有如落到了冰窟一般,本來昨晚還是自己疑心生鬼,誤卻曠世奇緣,現在可不是誤會了,這九公從師伯得知我逃走後,昨晚已見他性烈如火,他哪會饒我?而且師伯也尋了來,若再不趕緊逃走,眼前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駭得幾乎雙腿也發軟了,但忽然想起陶丹鳳現下在和桑青苦撐惡門,急待援手,心想就此逃走,陶丹鳳有個好歹,他心何安?見腳下有碗大一塊石片,急忙運指寫上:
  “即援陶姑娘,在正西。”
  他內功已有造詣,石上劃字,竟也有一分深淺,書好,立即抖手擲出,直拋出七八丈遠,拋過屋子那邊,不待那石片落地,立即拼命奔逃。
  他知桃林中除屋後外,都有古怪,是以仍從來路奔到嶺下,折而向北奔馳,幸是嶺下草深林密,極易隱密身形,而且山風也大,樹草婆娑搖曳,更不易被發覺。果然他翻過正北面的山嶺,奔了兩個多時辰,也未見有人追來。
  這時早過了午刻,巳到了人煙稠密之處,周洛一打聽,竟是巳近杭州了,不料兩個時辰,竟奔了兩百多里。他不但衣衫襤褸,而且渾身血污,簡直連個乞兒也不如。適纔問路,便連問了姦幾個行人,人家都不理睬,而且遠遠避開,象怕被沾污了一般,後來碰到個好心的老人,慈祥地回答了他。
  他這時真個是欲哭無淚,想到他幼年家門的顯赫,想到在恩師的教養下,漸漸長成了個英挺的少年,不料才短矩數日,見到他的人,莫不遠遠避開。這也罷了,現下他更是無處容身,天下雖大,竟無立身之地。他躲入路傍,不由抱頭痛哭一場。
  其實今天若他在桃花塢時,不急急逃走,再聽白頭翁說下去,他郡會再飄泊流離,四處違命了。
  原來白頭翁對他師弟丁兆雄之死,亦是心下懷疑,他遲到了一步,未曾親見當時的情景,但他素知周洛心性稟賦無一不佳,丁兆雄要傳位與周洛,事前曾同他商量過,是以絕不相信,且周洛的出身來歷,他所深知,他師弟對周洛有救命之恩,且知巳默認他為愛婿,而傳神功,廢長立幼,在武林來說,算是天大的恩典,周洛絕無弒師之理。
  若然白頭翁不是不相信,那日在括蒼山中,豈會容他逃走,乃是想打聽清楚再說。後來他與丁蕙蘭將他追上擒住,亦命丁蕙蘭不准傷害他,將他押回山去聽他發落。其實白頭翁北上,並非是追趕他,而是要往會稽去訪甘棠老英雄。他知甘棠與丁兆雄是莫逆之交,當時又在場,得他一言,必可釋疑,故爾一人北上,前往會稽。
  果然那甘棠亦是心中大疑,白頭翁同他見面一談,更知必是有人嫁禍,可能是仇人所殺,不過諸般巧合罷了。
  白頭翁立談了一陣,即刻迴轉,昨日早到了若耶溪,與丁蕙蘭相談,不料周洛竟逃走去了。丁蕙蘭那時面孔紅紅,更有些慌張,白頭翁竟沒覺察。
  原來白頭翁返來之頃,丁蕙蘭的大師兄早已發覺,剛剛將身形隱去。她被大師兄輕薄了一陣,正羞嗔不已,自不好意思說出與師兄同來。但告訴師伯,周洛乃是自懸崖頂上失蹤的,即引白頭翁到了那崖上。
  白頭翁一看,崖下潭那一邊,乃是一片桃林,他認得是陶氏兄妹隱居之處,不由心中一動,心想莫非周洛逃入桃花塢去了,要知白頭翁亦是江湖俠隱之流,與陶氏兄妹也有往還,故爾 見認出是桃花塢,當下即命丁蕙蘭回山,他也退下崖去,從谷口尋來。
  哪知他到了桃花塢,競闃無人跡,他不知多九公也來此,且同陶氏兄妹也在追尋周洛,只得在塢中等侯。周洛返回桃花塢時,那多九公也不過剛剛返來,兩人才談得兩句,白頭翁以對長輩之禮見過多九公,多九公巳嚷道:“你來得正好,你門中可有個如此這般的臭小子?”
  多九公性烈如火,一想到他好心要收周洛為徒,傳他一身所學,不料他倒不知好歹,又因追了半天也未尋著,是以正一肚子氣。
  他兩人以後的談話,周洛巳聽到了,不料他走快了一步,若然得知他師伯絕不相信他殺師,他將少受好些磨折危苦,不但能傳多九公一身武學,他與陶丹鳳必也會成了一雙神仙眷屬。
  正是無巧不成書,世事莫非前定,他這一逃,竟又得了無窮奇遇,此是後話。
  且說周洛在路邊大哭一場,心說:“我周洛怎麼這般時乖運蹇啊!”
  他哭得正傷心,忽聽馬蹄聲響,得得之聲,來得甚急,他用手掌抹去眼淚,只見兩騎馬打南而來,馬上是兩個粗獷的漢子,濃眉大眼,都帶有兵刃。
  兩匹馬來得切近,前面一個說:“二哥,這裡就好,這林子密,正好下手。”
  後面那馬上人說:“好,就是這裡罷,那肥羊不過是個雛兒,還伯不手到擒來。”
  周洛聽得明白,立知這兩個是翦徑的賊子,忙一縮身,躲到一株樹後。
  不大功夫,已聽蹄聲入耳。南連林子口上來了一匹驢兒,周洛遠遠就瞧見驢背上是個黃衫女郎。
  那驢兒矯健之極,跑得甚快,但那女郎在驢背上卻又不見幌動。只見黃衫飄飄,眨眨眼,巳到跟前。
  他看清了驢背的女郎,不由一怔,心說怎麼這樣巧,昨晚今朝一日夜間,所見的四個女子,都是國色天香!
  原來這女郎不過十六七歲,在這一日夜間所遇到的四個奇女子中,乃是年齡最小的。但雖不及陶丹鳳容光照人,不及桑氏姊妹玉潔冰清,卻另有一種天真的美,正是意態幽花雖未艷,肌膚嫩玉巳生香。
  這女子來到前面,周洛才一怔的剎那,那兩個漢子突然拉刀躍出,喝道:
  “小妞兒,站住!” 周洛怕兩人傷了她,點地斜掠,他後發卻是先至,兩個漢子喝聲不過才出口,巳搶到了驢兒面前。
  那驢兒竟沒半點驚慌,周洛雖未回望,卻聽蹄聲戛然而止,驢背上的黃衣女郎亦未開聲,倒把那兩個漢子駭了一跳,同是一縮步。
  但兩人一見周洛是個年青青的後生,衣衫襤褸,哪把他瞧在眼裡,一個喝道:
  “小要飯的滾開,你想找死!”
  他左掌一翻,上步橫推,周洛早知道這兩人武功平常,暗中運勁,兀立不言。那漢子手掌才挨著他的肩頭,陡然間一股暗勁撞出,他魁梧的身軀登時飛起,真跌出七八尺去,才聽他一聲悶哼。
  一旁那漢子一怔之後,叫道:“呸,連這麼個小子也收拾不了。”掄刀就剁。
  身後的那女郎突然啊呀一聲,周洛巳鳳點頭,斜肩讓過,腳下一絆,只聽一聲叭達,一聲噯唷,這漢子跌得更重,額頭被碰破了,血流滿面。
  總算兩人皮粗肉厚,馬上爬了起來,周洛用手中刀一指,喝道:“憑你們這點能耐,也敢作惡!”原來他在斜肩讓過的剎那,巳將那漢子的刀奪來手中。
  兩個漢子打了個哆嗦,才知道面前這個少年別看他年青,竟是個高人,膝蓋一軟,登吐跪倒。
  忽聽驢背上那黃衫女郎咯咯一笑,說:“瞧你們還敢不敢兇啊?”
  周洛心說:“這姑娘當真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要不遇到我,你這條小命怕不就完啦,總是年幼天真。”
  當下喝道:“今天我饒了你們,從今後洗面革心,若再撞到我手裡,哼!”他左手兩指夾著刀尖,暗運真力, 嚓一聲響,手中鋼刀登時斷為兩截,同時兩手微向外揚,兩道白光閃處,兩個漢子已覺左耳一涼,同被他拋出半截鋼刀削落!
  要知括蒼暗器獨步武林,周洛所傳的銀梭,更是一絕,他這拋刀削耳,怎不如探囊取物,而且快如電光石火,不過是他話聲才落的瞬間,跟著喝道:
  “那時取你們首級,有如此耳,還不快滾!”
  兩個漢子如遇皇恩大赦,向林中抱頭鼠竄而去,狼狽之極。
  那黃衫女郎又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周洛轉過身來,說:“你,不怕啊?”
  女郎止住笑,說:“你把賊子打跑了,我還怕甚?”
  周洛和她面對面,更覺這女郎美極,說:“姑娘,你去哪啊?”
  她道:“我啊,遠得很,終南山,你曉不曉得?”
  周洛一怔,從浙江去終南山,隔著好幾千里,而她是這麼個年幼的姑娘?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卻瞧不出她有甚異處,衣著也普普通通,道:“你 個人?”
  那姑娘一撇嘴,道:“難道我一個人走不得?”
  周洛心道:“剛才要不是遇到我,你不是走不得了嗎?想來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值得她走這麼遠,我現下反正沒去處,何不送她一程。”
  心念一動,便道:“姑娘,我送你前往好不好?我也正要西去。”
  那姑娘想是明白他的心意,忽然嘻嘻一笑,說:“好啊,只怕你跟不上我這驢兒。”
  周洛瞧了她那驢兒一眼,只見那驢兒油光發亮,確是一匹健驢,但心想:我輕身功夫施展開來,能快逾飛鳥,還怕追不上你的驢兒麼。當下微微一笑,道:
  “姑娘放心,你只管在前走,我必定趕得上你。”
  他巴不得快走,想此間乃是往杭州的大路,來往的武林中人必多,若被撞上,那可是麻煩。想著,不由又一聲長嘆,他現今不但無投奔之地,而且還得躲躲藏藏,不敢見人。
  哪知那姑娘已一抖韁,說:“好,來啊!”
  那驢兒四蹄邁開,快得似一溜黑煙,周洛不過嘆口氣的瞬間,竄出林去了,不由心下一驚,只因那驢兒竄得雖快,但平穩之極,黃衫女郎端坐如故,連上身也未見晃動,竟是得未曾見的神駿。
  他不敢怠慢,飛步疾追,初上來時,還只保持十來丈的距離,不料追出了三兩裡地,他不但未能追上,反而落了後。
  他簡直不相信自己,憑他的輕身功夫,竟連個驢兒也追不上,當下吸了一口氣,更將輕身功夫施展到了毫巔,但卻卻始終追趕不上。驀聽水聲入耳,抬頭一看,前面已是大江阻路,正喜那驢兒不能渡河,必要停下來,先前因起步較遲,待會可就不會輸給它了。
  哪知他這一錯眼間,驢兒和那黃衫女郎,竟已蹤跡不見!
  這時他已趕到江邊,只見岸邊正有一支渡船離岸,船上也不見一人一驢。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登時怔住了,而左右江岸,又可望出老遠,都不見人!
  他正驚奇之頃,忽聽蹄聲得得,自身後傳來,周洛回頭一看,竟是那黃衫女郎,不知怎地會自身後而來?
  周洛尚未明白過來,那女郎見他回頭,早又嘻嘻一笑,只見她手中韁繩一帶,驢兒忽地四蹄離空,有似天馬行空一般,一竄幾有十丈,她在驢背上回頭叫道:“來追啊!”
  他這纔明白過來,不料這驢兒竟是這麼神駿,從這驢兒,也想像到驢背上的黃衫女郎必是非常人。
  他好奇心起,跺腳疾追,但他又晚了一步,一人一驢巳出去何止十丈,現下他又生了好奇之心,更非要追上它不可。
  黃衫女郎催驢沿江疾馳,周洛緊追不舍。奔了約有 個時辰,漸漸已是山嶺綿延,而且已是黃昏時候了,江面已越來越狹,黃衫女郎突然一勒韁繩,驢兒登時紋絲不動。
  周洛這時奔得滿頭大汗,已是力竭,若非那黃衫女郎沿途早將驢兒放緩腳步,只怕早巳跟不上了,一見她停下驢,忙不迭縱身兩個起落,眼看再一縱身,即可到地面前,那知這女郎忽又咯咯一笑,驢兒又象似天馬行空,直向江心落去。
  周洛啊呀一聲,他閃電般想:“這驢兒再神駿,豈能飛躍過數十丈寬的江面!”果見那驢兒,躍出不過十丈,已向江中落去,是以一聲啊呀!
  不料就在這剎那間,忽見那女郎身軀似微微向上一拔,韁繩一帶,驢兒便立時又騰縱出去了八九尺,待它往下落時,那女郎又拔身提韁,這樣五七次,一人一驢早巳到了對岸。
  周洛看得目瞪口呆,果如他所料,這女郎實有驚人的功力,適纔她躍驢渡河,在驢兒下落之頃,分明是她將驢兒提起,一人一驢交互藉力,才能飛躍過數十丈寬的江面,試想她要有多大的功力才行,心道:
  “怎生我在近日中,竟遇到這麼多奇女子,不但都這麼美,武功更高不可測。”
  那女郎已在江那邊叫道:“怎不追過來啊?”跟著響起銀鈴般笑聲。
  周洛的豪氣頓被激發,心道:“我雖不及你這般功力,但要渡過這數十丈寬的江面,卻也難我不倒。”
  當下折了手臂粗細的一根樹枝,去了枝葉,抖手拋入江中,人也跟著提氣縱落,那樹枝浮出。江面,腳尖也恰好點到,全憑丹田一口氣,施展登萍渡水功夫,樹枝有如箭矢,眨眨眼已到了對岸。
  雖說他這手功夫還不及真正的登萍渡水,但要知江面有數十丈寬,這般已是難得的了。周洛躍登岸上,那女郎喊道:“好!果然神拳功力,不同凡響。”
  周洛驚道:“你……你……”
  女郎咯咯一聲嬌笑,催驢又跑了,近處便是高山茂林,驢兒太快,眨眨眼的工夫,巳竄入林中去了。
  周洛卻楞在當地動彈不得,這女郎便是大有來歷,也不能從他適纔提氣渡江上,瞧出身懷神拳功夫,顯然他是早知道他的來歷。
  這一來,周洛更要探出這女郎的來歷不可,皆因她極是天真純潔,對周洛並末露出絲毫惡意,他也無恐懼之心,尤其是她這麼年青,似比桑虹還要小兩歲,功力卻不在他們之下,有時他便有恐懼之心,也會為好奇心掩蓋了。
  他一面想,一面腳下不停,哪知樹林太密了,早巳不見了人。初時他還循蹄聲追蹤,但趕了五七裡,蹄聲也聽不到了。
  周洛本來精疲力盡,適纔渡江,最耗真力,這時他腳也拖不動了,更不要說追趕這一人一驢。
  他此刻當然好奇心大熾,但已力不從心,而且冷汗直流,驀地醒悟這是飢餓之故,原來他幾乎又有兩日夜未曾吃過一點食物了。
  這一明白過來,更覺餓火如焚,忽然記起昨夜桑虹曾贈他雪蓮之實,說食後可以數日不餓,心道:“我怎麼忘了?”
  周洛忙從懷中取出,那是一塊小小的紗絹,包成一個小卷,輕如無物,但一取出,登時清香撲鼻。昨晚他是在驚疑惶急之下,是以桑虹贈他之時,竟忽略過去。
  他打開一看,哪知竟是個小小的藥丸,只有指頭大小,但更覺陣陣清香,急忙吞下,忒是作怪,這藥適纔下喉,即將飢火壓下,不但不感到飢餓了,而且登時覺出內力充沛之極。
  周洛尚未發覺這雪蓮之實的益處來,此刻他更覺那騎驢的女郎越來越奇,現下內力已充沛,他哪會怠慢,即刻躍起。
  這一耽延,一人一驢早巳去得無蹤無影了,心知再要追尋,更是不易,當下振臂一拔,他本想躍登樹梢,本來前面一株樹高有三丈,以他的輕身功夫,平日非全力一躍不可,是以他提氣振臂,跺腳上拔,哪知他這一躍競有四丈多高,登時腳下踏空。
  若是平時,他只要卷腿飄掠,即可平平穩穩的落下,但這番大出意外,腳下一踏空,竟是手忙腳亂,直往下落去。幸是樹林甚茂,快要落地之時,抓住了一根橫枝,這才沒有跌傷。
  一時間,周洛驚得呆了,不知他的輕身功夫怎會陡然大增?但他馬上悟出上適纔吃了那雪蓮之實的緣故,忙再縱拔騰躍試試,果然都在四丈以上,他這 喜,非同小可,不但飢餓巳解,輕功竟在無意中增加了這多,想到這雪蓮之實竟有這般神妙,珍貴可知,而桑虹卻以此相贈,心下好生感激,同時心道:“難怪桑氏姊妹輕身功夫那麼神幻了,原來是這緣故。”
  需知武功一道,到了相當境界,增一分也是不易,周洛若然要循正途練這輕身功夫,只怕再苦練二三十年,也不能達到這般境界,不料卻在瞬息之間,增了這許多,心想再要遇到那黃衫女郎,可就不怕追不上她了。
  他精神大振,想是他兩日來得見了四個奇女子,現今遇到這黃衫姑娘,年紀最小,而適纔渡江時,顯示的功力,卻是極大,是以也更加好奇,定要探出她的來歷不可。
  原來昨日夜裡,多九公在說到那部武林寶典《上天梯》之時,曾說當今尚有兩人,亦想取得,其一便是天帝辛璜,一是 女金燕,他那時已緊記心中。他一見這黃衫女子知是非常人物,不由自主的已想起了這兩人來,心想黃衫姑娘必是這兩位門下無疑,不然當今天下,豈有這麼了得的武功?
  他即刻深入山中尋找,哪知但見一山比一山更高,放眼全是綿延不絕的山嶺,黃衫女郎若不現身,何處尋去?
  就在這瞬間,忽聽西山有虎嘯之聲傳來,那虎嘯聲一聲緊接一聲,不由心中一動。皆因此時已是月上西山,那虎夜嘯,莫非是那黃衫女郎所在。
  他自不懼虎,更不會替那黃衫女郎擔心,即刻向那虎嘯之處奔去。
  虎嘯之聲不絕,但卻甚是低沉,似不是被激怒時的嘯聲。他這時輕功大增,不到一盞茶時間,已登上西山之巔,只聽那虎嘯聲便在下面,側耳細聽,仍聽不出那虎是被激怒,但低嘯之聲不絕於耳。
  他從樹梢輕登巧縱,早見半山有個草亭,一支斑斕猛虎蹲地,望著亭中,作勢欲撲,不斷發出低嘯之聲!
  周洛心知亭中必有人物,果然他繞到亭後,見竟是個女子臥在亭中,像沉沉睡去一般,不由倒抽了口冷氣。心想這女子怎生這般好睡,虎嘯於側,她卻酣然不覺,但奇怪那虎顯然作勢已久,卻始終未撲進亭去。
  他輕輕落在草亭之上,翻入亭中,用身子繃在簷下,快得像一溜煙,因是那睡臥的女子便在身下,相距不過七八尺,故而看得明白,也看得驚人。原來又是個絕色的美人,年紀卻在二十以上,只聽氣息輕勻,果是香夢正甜。
  亭外那虎蹲伏在二丈之外,只要一撲,這女子必然沒命了,心想若不即時將虎擊斃,要是它突然發威,就算有我在,豈不駭壞了她。
  他心念一動,即刻將真氣運行,貫於右臂之上,他想要不駭壞了這女子,那就只有施展師門護法神拳,將它遙遙一擊而死。
  原來周洛的神拳已練到五七成火候,相隔兩丈,真力亦能透達,但他忽然想起日前在師兄面前曾立下重誓,他將護法神拳傳師兄之後,今後絕不再用。
  當下忙將真氣卸了,心想現在要想不驚駭了這個女子,唯有設法將虎引開,引得遠遠的,然後將它擊斃。
  這一會工夫,那虎低嘯之聲,一聲比一聲更短,而且尾巴尾剪更得緊了,周洛不敢怠慢,即刻翻出草亭,往旁縱出,拾起一塊拳大的石頭,正當他扭身要向那虎抖手打出,哪知在這瞬間,出現了奇事。只見那虎正淨扎著向後退,渾身顫抖,嘯聲也變作了哀鳴,但它像被什麼無形奇大的力道困住一般,但見四爪亂蹬,沙石紛飛激射,竟退不得半步。周洛一回頭,登對又被亭中的景象驚呆了!只見亭中睡臥的那女郎,正緩緩的站起身來,但兩眼未睜,好像在熟睡一般,只是兩手懷抱胸前,掌中外吐作懷中抱月之狀。
  他一見此狀,立即恍然而悟,知道這女郎在練什麼武功,那虎必是被她無形功勁困住。
  早聽那虎已不再是沉嘯,而作困獸之吼,山坡上的沙石,被它四蹄蹬得四射,塵土彌空。
  他雖悟出這女郎是在練一種奇絕吸大威力的武功,但心裡還有些不相信,不相信世間有這樣奇異,而威力大得能遙遙困住猛虎的武功?
  忽見那女郎兩眼慢慢睜開來,輕輕柔柔地說道:“去吧。”兩手微揚,那虎正當掙扎之際,像突然放開了韁鎖,又像被奇大的功力將它拋出一般,直投到山下去了,隨著轟隆之聲,斷樹折枝之聲,那虎慘叫之聲,相繼傳來,顯然已是受傷了。
  周洛被這景象驚得呆了。哪知更有令他驚奇的事,他雖然兩眼瞬也不一瞬,不知怎地,那女子像是倦極了伸了個懶腰,竟在這眨眼間,失了蹤跡。
  他絕不相信這是幻覺,就算這女郎是幻,適纔那虎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靜靜地看了半晌,末見那女郎再現身,便想向亭中走去。就在他才移步的剎那,忽覺身後吹來一陣幽香,周洛一回頭,竟是亭中的女郎。
  他駭然一退步,那女郎卻對他微微一笑,輕輕柔柔地說道:
  “你就是括蒼派的傳人了,姓周是不是?”
  她微微笑,上上下下打量他。
  周洛更是心頭一震,難道她也知我蒙冤之事,不由自主連退幾步,說:
  “我……我……”
  那女郎笑道:“原來你是個怯小子啊!”
  周洛正想:這女子武功之神奇,真是不可思議,她要是也誤信傳言,以為我是弒師的武林叛徒,要對我下手……
  他心中實是已然生怯,但被這女子一言道破,卻不由橫了心,暗忖:
  “現今天下雖大,我已無存身之地,反正不容於武林中人,難逃一死,我剛不可墜了師門名望。”
  當下一挺胸,朗聲言道:“不錯,在下正是括蒼末學,周洛便是。”
  那女郎又微微一笑,道:“這才像話,隨我來啦。”
  說著已移步向亭中走去。周洛一橫了心,倒冷靜下來,也能冷靜地觀察這個女子,卻絕未發覺她有何惡意,只是她那微笑,笑得甚是怪異。他知自己的武功,還不及這個女子,若然反抗,不過自取其辱,便隨她身後向亭中走去,心想倒要瞧她將我怎的。
  那女子這次移步甚緩,尚未走到亭邊,忽聽 個細細地的聲音說道:
  “小娃娃,別怕她,只管大膽跟她來。”
  周洛聞聲回頭,身側身後,何曾有人,驀地想起這聲音其細如蠅,已明白這是傳聞中武功上乘境界的千里傳音,心下大是驚疑,不知這人是誰?自何處傳音?偷眼看前面的女子已邁步入亨,竟似毫無所覺,忙鎮懾心神,收斂起驚疑之態,陡地步入草亭。
  就在這移步的瞬間,那細細的聲音又在身邊說道:
  “她雖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女魔,但暫時她不會害你,只要你不違抗她,準保沒事,記住啦,越是柔順越好。”
  周洛一面聽,一面注意面前這女子,兩人雖然相距不到五尺,但她仍無所覺。他曾聽師傅說過,這千里傳音的功夫,非氣功登峰造極,不能施為,而要像這般兩人相距這近,而面前的人毫無所覺,卻又是氣功的至高境界。心忖:“暗中這人是什麼人,現在何處?”他不敢向左右前後探望,怕被面前這女子發覺。
  那女子進入亭中,只見她伸掌平胸,往上一揚,陡然亭心的一塊大石板巳應掌而起,現出個地洞。
  周洛發現這地洞不覺奇,駭然地卻是那石板有三四尺見方,五七寸厚,怕不有數百斤重,而她揚掌便掀了起來,更未見她運氣貫勁,可見這女子的武功簡直高不可測,駭然呆立在當地,一時不知所措。
  那女子又微微一笑,仍是笑得那麼怪異,又陰柔,又是橫生媚態。說著:
  “你來,這是你曠世機緣,只要你聽話,我今後將一生功夫都傳給你。”
  說著,向他一招手,周洛立覺一股無形力道,自後衝來,身不由己,一頭向那地道中撞去,那無形的力道雖然不大,但他絕不提防會自後撞來,是以立腳不穩,頭下腳上,直往下落去。
  幸是他自服了雪蓮之實後,倍覺身輕,落下有十來丈,巳能提氣踡腿,卻在這剎那間,身子也同時被人托住了,趕緊單腳點地。
  地道中甚是黑暗,不知這托他的是甚麼人,但已覺出陣陣幽香,輕拂面上,心知這必是個女子,忙往後退,哪知地道甚狹,身後已是石壁。
  陡聽耳畔輕輕柔柔地說道:“瞧不出你輕身功夫這樣好,我倒白擔心了。”
  周洛聽得出是那女子的聲音,又不由駭然,適纔分明是他先撞下地道,那 剎間,這女子還站在亭中,不料她卻是到了底!
  他記起那傳音之言,忙恭順地說道:
  “晚輩末學後進,輕功才識皮毛,前輩你過獎了。”
  一言未了,忽見燈光一閃,數丈外,現出一個老人,若非他鬚眉白,直象個孩童般,身高還不滿四尺。
  老人掌著燈蹣跚行來,到了近前,才看出他不是矮小,而是傴僂著背,但他兩腿兩臂,細得卻似皮包骨頭。
  那女子不待他走近,已吩咐道:“還不帶路。”她話聲陡然變得十分冷酷。老人呆滯的目光向周洛一掃,一言不發,慢慢轉過身去,顯然他步履甚是艱難。
  周洛一面隨後跟進,心下卻在忖思那傳音之言,心道:
  “先前我以為這女子是武林俠隱之流,聽信傳言,現下才知不是。即使她得到傳聞,這暗中傳音之人既說她是“女魔”,那她絕不會以為我弒師,要對我不利,她引我來此,必有緣故。”
  他心中雖恁在想,卻又有些難信,皆因這女子秀美絕倫,話說得又是輕柔,實難相信她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女魔”。
  正想間,已到了一間石室,周洛眼前陡地一亮,這石室雖在地底,但四壁錦幔低垂,陳設極盡華奢。老人到了門口,即側身而立,周洛知是這女子的居室,不由躊躇,也站定了腳步。
  那女子在他身後笑道:“進去啦,這地方可還好麼?我每年難得到此一次,只好因陋就簡。”
  周洛眼中看,這室已是窮奢極華,她倒說是簡陋,心想這女子長年所居之地,不知還要何等豪華?
  這女子不但對他並無絲毫惡意,而且看來還象以禮相待,周洛大惑不解,忖道:
  “我倒要瞧你將我怎地?”
  當即邁步入內,那女子坐在錦床之上,命他在一個錦凳落坐,室中燈火輝煌。燈光之下,那女子更加明艷,好半晌,她卻不言不語,盯著眼在瞧他,看得周洛臉上緋紅。
  那女子隨抿嘴一笑,道:“我已知你的來歷,你可知我是誰麼?”
  周洛道:“正要請教,在下年輕識淺,不識前輩高人。”那女子點了點頭,道:“你雖不認識我,但你眼光卻不錯,其實別說是你,連你師祖谷雲樵,也無緣能見我 面。”
  周洛心下大驚,這麼說,這女子是師祖一輩的人了,但她看來卻纔像二十許人!
  陡然間,他記起前晚桑虹的話來,說當今武林之中,想取得那部“上天梯”的,除了多九公,雪山妙化夫人,和他師伯白頭翁外,尚有天帝辛璜,和 女金燕,莫非這女子便是金燕?
  心念一動,忙不迭站了起來,躬身道:“前輩莫非是人稱 女的金老前輩?”
  她還未答言,周洛已然肯定是她,桑虹說她駐顏有術,而 女即是少女,她武功又這麼高,不是她是誰?
  果然那女子微微一愕,顯然料不到周洛會認出她來。但她隨即一笑,笑得好生明媚,道:“難為你認出我,你既知我是誰,也可知你福緣不淺了。這多年來,武林中人想見我一面也是不易。”
  周洛躬身道:“晚輩拜見老前輩。”霎時間,他已忘了今晚傳聲之言,心想這 女金燕乃是師祖一輩人物,武功又高不可測,那桑虹說到她時,亦無半句壞話,周洛是以這時只有恭敬之心。
   女金燕道:“你知道就好。”她一言未落,忽見黃影一閃,未見人,先聽到嘻嘻的笑聲,說:“師傅,他來啦!”
  來的正是那騎驢的黃衫女郎,一派天真爛漫。周洛這才知這少女是有意引他來此,難怪她武功也高得出奇。
  他怔怔地望著她,心想全燕沒有百歲,至少也有八十,但看來仍只不過二十許人,只怕這黃衫女郎年紀也不小。
  只聽金燕說道:“你回來得正好,天明你即帶他上路,我還有事要小留三數日。”
  那黃衫女郎嘻嘻笑道:“師傅,不用我帶他,本來他要送我去終南山的啊,不然老遠的路,不怕翦徑的賊麼?”
  說著,眼望周洛,更是笑得渾身亂顫。
  周洛臉上一紅, 女金燕巳道:
  “你別打趣他了,其實他也是 番好心。”她在笑,笑得又溫柔,又怪異,只聽她繼續說道:“你先帶他去歇歇吧,明日好早早上路。”
  黃衫女郎道:“是。”當下帶著周洛,出了石室,那矮小乾癟的老蒼頭,仍掌著燈,遠遠站在甬道上,像是他一直守侯在此,見兩人出室,立即迎了上來。
  先前這怪老人目光呆滯,不料一見黃衣少女,頓時流露出柔和的閃光。
  黃衣少女也笑得嫣然,說:“老伯伯,又要勞駕你啦!”
  怪老人不言不語,嘴邊流露出一絲笑意,但象哭一樣,輕輕點了點頭,便轉身帶路。
  周洛一路留神,只見所經之處,甬道甚寬,但地上全是亂石,而且極其陰森,若非怪老人有燈照,甚難舉步,而且曲曲折折,巖洞甚多,這外間和金燕那石室相比,真是天淵之別。
  他一面留神,心中卻在苦思,這 女金燕的言行笑貌,莫不怪異之極,尤其是猜不透她命黃衣少女引他來此為何,去終高山作甚?
  左繞右彎,約莫走了兩盞茶的功夫,忽覺有風拂面,像是快到出口了。但這迎面吹來的風,腥氣撲鼻,黃衣少女已掩著鼻子,說:
  “好臭好臭,師傅的功夫不知幾時才能練成。”
  那怪老人無聲地搖了搖頭,黃衣少女又說:
  “師傅這黃梁功練成,那時立於不敗之地了,當今天下任何厲害的武功,也傷她不得,老伯伯,你說多好,那時只有師傅傷人的份兒。”
  周洛心說:
  “原來那 女金燕練的是黃梁功,顧名思義,這種武功必是睡著練的,只看先前見她躺在亭中,象個睡美人般,卻能控制住一只猛虎,可知厲害。聽這黃衣少女說,她師傅這黃梁功尚未練成,但已有如此厲害,若是練成了,那還了得。她能在無識無覺中,無相無動拒抗別人的攻擊,豈不是和地對敵的人,只有挨打的份兒。”
  他越想越覺這黃梁功不但從未聽說過,而且簡直神奇得不可思議。
  周洛自是不可問得,這時早到出口,只見那怪老人拂開出口處密垂的藤蔓,立即見到了月光,原來這時明月已升得很高了,怪老人巳吹滅了燈,更見月明如水。
  黃衣少女道:“老伯伯,你帶他去歇息,我去瞧瞧桑氏姊妹。”
  說道,陡地雙臂微振,風聲颯然中,黃衣少女巳如飛鳥般騰身而上,身法快得出奇。
  周洛大吃一驚,桑氏姊妹自是指桑虹和桑青姐妹,怎也來此了?
  但他馬上便明白過來,必定桑氏姊妹在寧蒙山中脫身跟蹤追來,故爾也到了此間。
  他望見一條黑影投向西北崖腳,瞬巳消失於亂石堆中,不由怔怔出神,心想聽桑虹那晚提起 女金燕的口氣,兩家雖然並無過節,但也無好感,象是從無交往,莫非這桑氏姊妹巳被困住或被獲遭擒了麼?
  忽覺他的衣襟被拉了一下,回頭看時,原來是那怪老人,對他點頭示意。
  周洛道:“老伯伯,你是要我走麼?”
  怪老人目光柔和,對他點了頭,他是聽黃衣少女這麼稱呼他,是以也如此叫。迄今他尚不知道怪老人的身份,更未聽他開口說話。
  忽地,先前崖上亭中,耳邊響起的那傳音,又在他耳邊如蠅聲細語:
  “快隨我來,我有話說。”
  周洛大驚,說:“你……”
  怪老人點了點頭,細語之聲又在耳邊響起:
  “別出聲,他們都以為我是啞巴,趁她不在,我有話說。”
  周洛忙應了聲:“是!”
  其實他此刻極是驚奇詫異,雖說黃衣少女稱他老伯伯,但 女金燕對他卻言態冷酷,勝於僕傭,身份也不會高,更怪的是他瘦癟幹小,兩腿兩臂其細有如小兒臂腿,簡直令人難以相信他氣功精湛到了傳音入密的境界。
  更令他驚疑的是,若然這怪老人的氣功恁地精湛, 女金燕怎會對他那種態度?
  哪知就在這剎那間,忽聽虎嘯之聲傳來,而且不只一只,似有數十只猛虎的咆哮一般,傳來之處,正是那黃衣少女所去之地。
  忽聽怪老人急以傳音說道:“快隨我來!”那細如蠅語之聲,透露出焦急之情。他傳音未落,眨眼怪老人巳成了一條黑線,向虎嘯之處奔去。
  周洛心下大奇,忖道:
  “憑那黃衣少女與怪老人的功夫,何懼猛虎,他這般焦急,甚是難解。”
  心中在想,巳隨後追去,饒是他現下輕功已大增,但起步之頃,怪老人已失蹤跡,幸好那猛虎之聲不停,不怕找不到他。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巳到了個狹狹的崖縫,此時虎嘯之聲已有似驚天動地,顯然不下百十雙猛虎在咆哮,而且那咆哮聲中,不時聽到有慘厲之聲。
  周洛聽得有些毛骨悚然,要知若一兩只猛虎,他倒也不不放在心上,但這麼多虎,確實駭人。
  但他此刻奇心大熾,又明知那怪老人是奔向此處來了,便大著膽,穿過那崖縫。
  崖縫不過數丈,但狹處只能容一人通過,周洛到了盡頭,早見前面是個死谷,約有一里方圓,谷中果有百十只猛虎,在翻翻滾滾,咆哮撲襲,只見塵沙漫天中,閃動著冰魄寒光。
  周洛登時明白,這百十只猛虎是在向桑氏姊妹撲襲,這桑氏姊妹來此,他已從黃衣少女得知,只奇怪哪來這多猛虎?
  就在他看清面前景況的剎那間,早又聽得兩聲慘號,知是桑氏姊妹又殺了兩虎,但那猛虎太多了。自四方八面不停地撲襲。他凝神仔細一看,雖是塵沙彌空,但虎是龐大物,是以看得明白,那撲近冰魄寒光的猛虎,莫不是未近寒光,巳被震退,但就地 個翻滾,立即又已撲出。
  那冰魄寒光不停流轉,只是僅能在三數丈內盤旋,顯然桑氏姐妹巳被虎群困住了。
  他心中立即起了個念頭:“趕快設法救她兩人。”
  要知桑氏姊妹雖是為了追蹤他而來,必要得而甘心,但兩人對他並無惡意,不過為了一部武林寶典《上天梯》,且桑虹贈他雪蓮之實,令他甚是感激,再說他怎能見危不救。
  這不過是剎那間心中升起的念頭,但馬上就知那是夢想了,試想桑氏姊妹何等武功,尚且脫不出虎困,而且還有黃衫少女和那怪老人在此,自己豈能救得了人。
  想到黃衫少女和怪老人,才想起這兩人怎麼不見?
  他凝神向四外搜索,忽聽虎群中響起尖銳的嘯聲,聲音不大,但入耳甚是真切。
  跟著虎群如翻江倒海一般,向東面擁去,也才發覺這眨眼間,那兩團乍合倏分的冰魄寒光,已掠向東面,適纔那尖嘯之聲,象是指揮虎群似的。
  果然,那虎群滾向東面,周洛面前也更開闊了,發現那虎群空出之地,現出一個石堡,頂上站著一人,衣袂飄飄,正是那黃衫少女。
  周洛心中一動,莫非這虎群是 女金燕所養,虎群圍困桑氏姊妹,是這黃衫少女指揮的?那尖嘯之聲便是她所發。
  忽見一條黑影飛落黃衫少女身邊,正是那個怪老人,似在拉她衣衫,阻止她指揮虎群圍攻桑氏姊妹。
  周洛相距太遠,那黃衣少女說什麼,聽不到,虎群巳擁向東面崖下,這面空蕩蕩,石堡上的兩人皆全神貫注在虎群中流轉的那團冰魄寒光。當下不敢怠慢,即刻奔到石堡之下。
  只聽黃衫女郎道:“她們這不是作夢麼,人巳到了我們手中,憑她們這點能耐,也敢來此劫人?”那怪老人搖了搖頭,周洛知他是裝啞巴,不會說話的,卻不知他為何要阻止這黃衫女郎。
  那黃衫女郎早又引吭尖嘯,剎時間,群虎盡皆怒嘯,跟著又是三五聲慘號,顯然又有三五只虎被桑氏姊妹打死了。可惜周洛現在石堡之下,那面的情形看不清楚。
  隨聽那黃衫少女咯咯笑道:
  “我們的虎兒便是傷她兩人不得,累也累死她們啦,倒要瞧她們能支持多久。咦!老伯伯,那周洛呢?”
  周洛趕緊一縮身,將背脊貼在石堡壁上。上面的兩人看不見他了,但他也看不見上面兩人。
  便聽黃衣少女急道:
  “老伯伯,你怎麼丟下他來此,他要是走脫了,師傅豈不怪罪?再說,師傅為了那部《上天梯》,多年來都未如願取到手中,現在好不容易打聽得取那寶典之法,將這周洛接來此處。你想,現今多少人在想得到這個少年,他即使不逃走,也要防人將他劫去,老伯伯,你怎麼如此大意?”
  黃衣少女顯然心急之極,越說越快。
  周洛恍然大悟,才知 女金燕命黃衣少女接引自己來此,並要他前往終南山,原來也是為了這一部《上天梯》。
  他心中登時無限反感,心道:
  “歷代女傑以畢生修為,留下來的這一部《上天梯》,原意本是修真練氣,與事無爭,現下群雄爭奪,卻皆為了那寶典中的武功,不過為逞豪強,豈不大失歷代女傑的本意!”
  更令周洛難過的是,目前群雄為了這部上天梯,巳展開爭奪,而那晚多九公的話他巳聽得明白,要取得這一部《上天梯》,非他不可,是以他現下巳成了這般人爭奪的對象。
  剎那間,他現今巳知的這些人,都湧上心頭:他師伯白頭翁放棄掌門人,亦是為了這部《上天梯》,可見他也不是為了光大本門,多九公倒是未存私心,但既知那部《上天梯》無法取得,妙化夫人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能到手,他又何必定要為這寶典奔走數十年?至於那雪山妙化夫人與這 女金燕雖說都是世外之人,未曾與武林中人有何爭端,但那晚聽桑虹的口氣,顯然當今的這般世外奇人,都在互相顧忌牽制,皆因大家武功互有短長,誰也不敢為非作歹,若然其中任何一人得到了這部《上天梯》,就算他本人不會為惡,若一旦所傳非人,那時武功巳無人能敵,天下豈不遭逢大劫?
  要知周洛自家遭慘變之後,自己雖然投身武林名門,但心下時時慨歎,時時自問:練武功究竟應不應該?天下若無武術,他一家怎會遭到慘變?不論他師傅被誰殺死,種因亦是由武功而起,自無疑問,而他若不是投身括蒼派練武功,又怎能蒙上不白之冤,害得他至今不敢見人,天下雖大,無立錐之地。
  這不過是剎那間他心中的感嘆,早聽黃衣少女又在說道:“你還不快去找他,要是他不見了,小心師傅不饒你,這桑氏姐妹尚未擒住,我不能離開此地。”
  隨又聽她一聲細細地尖嘯,跟著群虎怒嘯之聲又起。
  周洛忽然心中一動:這乘氏姊妹時間一久,必無幸理。她們兩人身法雖快,但猛虎太多了,只要落身又在虎群之中,稍一阻延,他處的猛虎必又圍撲上去,何況還有這黃衣少女指揮。這桑氏姊妹也是要掠他之人,尤其桑青更是冷酷威逼,但那桑虹卻好,贈他雪蓮之實,更令人心感,我不救她,於心何忍?
  他既巳明白了 女金燕誘他來此之故,心知黃衣少女必不會讓他涉險,唯今之計只有自己竄入虎群之中,黃衫女郎要救自己,必然將虎群撤離,桑氏姊妹也自然脫險了。
  他打定主意才要繞過石堡,忽覺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周洛大吃一驚,回頭一看,竟是那怪老人站在身後,不由心頭一涼。原來這老人是知他在堡下,有他在身側,他要救桑氏姊妹的計謀,豈不成了泡影麼。
  哪知怪老人在他肩頭一拍之下,巳向虎群中的桑氏姊妹一指,同時耳邊響起傳音,說:“唯你能救這兩人,快去!”
  周洛不由一怔。這怪老人倒和他不謀而合,心下雖然奇怪他怎會幫起桑氏姊妹來,但也無暇多想,窺定桑氏姊妹被虎群圍困之處,陡地一聲長嘯,振臂急拔,一躍四丈有餘。
  身後堡頂那黃衣少女驚呼聲中,周洛已是第二個起落。那外圈的虎群已在腳下,周洛就落勢,向身下竄過的一頭猛虎背上一點,便又縱起,直往那兩團冰魄寒光撲去。
  此刻他輕身功夫大增,那虎群顯然被桑氏姊妹傷了不少,只這兩三個起落間,巳見到了十數只虎屍。是以認定桑氏姊妹,並未發覺周洛竄入。
  眼看再有兩個起落,即可趕到桑氏姊妹之處,哪知周洛認定腳下一虎,才向它背脊點去,忽然那虎群如翻江倒海一般,向後倒竄湧去,周洛登時腳尖點空,落在地上,立即有五只猛虎向他撲來,這一驚,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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