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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3, 01:07 AM   #597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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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a

  卻說周洛正準備跳樓逃走,梅辛倏地一伸臂,扣著他左手脈門說:現今兩個高手在近處,數丈之內,只要風聲有異,絕瞞不過兩人。周洛武學亦有相當造詣,被梅辛一言提醒,知所說不假,回頭見梅辛的面色,已不似先前那般嘻笑,而且話聲如蠅,可見此時心中已釋然,心想,原來我錯怪他了,他何嘗有半點緣與三起人勾結。
  梅辛巳向他輕盈地一笑,指了指他身後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周洛這裡落了坐,只聽桑青的聲音,才吩咐了小二哥取飯茶,忽聽桑虹道:
  “姊姊,快噤聲,那女魔上樓來了。”
  果然聽得樓梯響亮,前面一個腳步之聲較重,後面的卻細細碎碎,周洛心想:前面的一個必是小二哥,後面自然是金燕母女了,這兩人巳上了樓,多九公與陶氏兄妹也該進店了,但他卻不敢伸頭向下望。
  忽聽桑虹又在說道:
  “怎麼老花子也來了,還有陶氏兄妹,咦!怎麼這樣巧,他們也進店來了。”
  她聲音輕得僅能聽聞,陡聽有腳步之聲移動,桑青急道:
  “別出聲,她們上了樓了。”
  周洛知桑青說的是金燕母女,果聽步聲已近,他心中也一陣緊,連大氣也不敢出,瞧瞧梅辛,見他雖然收起了嘻笑之容,卻沒緊張之態,而且舉杯向他一照,輕輕抿了一口,還微微一笑。
  周洛橫了心,想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擔心害怕也沒用,小梅這般鎮靜,我不能被他輕視了。”隨即也舉杯一次而盡。
  右邊雅座中,小二哥已在大聲說道:“大宴小酌,兩位女客只管吩咐。”
   女金燕道:“不要酒,拿幾樣精緻的小菜來。”
  忽聽外間樓面一人大聲嚷到:“呸!不要酒?我老人家來做甚麼!”
  聞聲便知是多九公。原來周洛對這三起人來說,現下巳不懼桑氏姊妹,多九公和陶氏兄妹正派得很,若不是他疑心生暗鬼,以為三人聽信師伯白頭翁之言,他不但不會躲避這三人,而且恨不得與三人結識,唯一擔心害怕,只有隔壁的 女金燕。是以這兩母女進了雅座,周洛即全神貫注,多九公與陶氏兄妹何時上來,竟沒注意。
  只聽小二哥低聲下氣說道:“老爺子,我可沒出聲,要甚酒,老爺子只管吩咐。”
  多九公說:“鳳兒,他沒出聲?”
  陶丹鳳撲嗤一聲笑,說:“九公,你錯怪他啦,當真他沒出聲。”
  多九公呵呵大笑,說:“好小子,原來我錯怪你啦!好!替我快報上酒名兒來。”
  小二哥說:“江南名酒,小店都有:女真,女兒紅……”
  多九公說:“呸!呸!呸!我老人家沒兒沒女,這半個徒弟要嫁還早得很。”
  陶丹鳳跺得樓板一聲響,說:“九公,你……”
  多九公呵呵大笑,小二哥已搶著說:“老人家要不喜歡女真、女兒紅,小店還有茵陳綠,狀元紅。”
  多九公說:“怎麼不是紅就是綠,我老人家也不趕科場,不要,不要。”
  陶六如笑著說:“九公,別難為他了,伙計,拿一缸上等白乾來,再配幾樣下酒菜。”
  想是那小二哥經梅辛吩咐,說明有個老花子來,要他好生侍候,而且多九公與陶氏兄妹前來,更顯然不會真是個老花子,有道是一朝經蛇咬,十載怕井繩,是以那敢有半點違拗,連忙稱是,去了。
  那桑氏姊妹想是自己瞧見了後來的這兩起人,自是大氣也不敢出,周洛瞧了梅辛一眼,梅辛卻毫不在意,對他微微一笑,向右邊雅座指了指。
  只聽有輕微腳步自右面雅座門口走回桌邊,是黃衣少女,有似耳語的聲音說道:“師傅,這老花子是誰啊?”
   女金燕說道:“多九公這老花子也妄想插上一腳,他是活得不耐煩啦。”
  雖說她不將多九公看在眼裡,但話聲卻低得很。
  周洛心下自是偏向多九公,暗裡哼了一聲,心想:多九公不見得比你差多少。再說有陶氏兄妹在,你不一定能勝得過二人。
  他心下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忖道:“若然多九公與 女金燕惡鬥,而在陶氏兄妹相助之下,仍不是這女魔的敵手,我是幫他們三人不幫?”
  但他想到多九公武功實又高絕之圾,他那掌力之了得,巳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威猛更無與倫比,尤其他那一手分光捉影 多九公那晚在桃花塢桃林之中,周洛被桑氏姊妹歹毒的雪山冰蠶襲擊之下,周洛雖然乃然受了傷,但多九公之能搶入將他救出,後來才知是用的分光捉影。這分光捉影乃是一種出神入化的武功,對敵之時,搶奪對方兵刃,有如探囊取物。
  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分光捉影,其實是他不覺在替陶丹鳳擔心,暗裡將這兩起人的武功,作一個比較,忽覺一陣淡淡的幽香拂面,那梅辛又已湊近他身邊,說道:
  “這三起人都到齊,我們也該走啦。”
  按說周洛只怕不能脫身,哪知此刻聞言反而一怔,梅辛道:
  “待會我打前面出去,你趁機從窗上落街,即奔西北,我自會前去尋你。”
  周洛道:“你不怕?”
  梅辛笑得嫣然,說:“別擔心,你怕他們不打得熱鬧,我脫身容易得很。”
  周洛心下懷疑:這梅辛行事太以怪異,他約這三起人前來,端的為何?
  這一陣工夫,桑氏姊妹始終不敢出聲,那 女金燕母女也一聲不響,只多九公在酒到杯幹,不停地打哈哈,和陶六如談古說今,但卻沒提及今日被約之事。
  梅辛巳在繼續耳語道:“周大哥,你瞧我像不像你啊?”
  現今可說是強敵環伺之中,他突然這麼發問,周洛更是奇詫,但不由望了他一眼,當真他衣衫破爛污穢,又撕去了兩支袖管,確有幾分相像,心想:
  “我倒要瞧他出甚花樣。”說:
  “像我有些像,只是……”他指了指頭髮,又指了指兩臂上的鞭痕。
  梅辛抿著嘴笑,眼珠子轉了兩轉,把頭髮抓得蓬鬆了,再拿筷子在菜碗搗了搗,然後向兩臂上一陣亂摸,臂上登時出現了一條紅紅黑黑的痕跡,真像是他臂上的鞭痕一般。
  周洛忽然心中一動,原來他先前在城外撕破衣衫,是有用意的,但他扮得象我一樣,卻是為何?
  他好奇心一起,更不想走了。目光一掃之下,見那雅座門上有一塊匾,心下立即有了主意。
  梅辛瞧了瞧周洛,又瞧了瞧自己,笑道:“現下再無破綻啦。你說:我要是突然奔出,他們驀地一見,不是更分不出真假了麼?”
  周洛才一點頭,梅辛在他耳畔說了聲:“回頭見。”
  向窗外一指,示意他快走,全沒見他作勢,身形霍地騰起,向左面雅座隔扳上翻去。
  周洛早作準備,梅辛這裡身形才騰起,他也不怠慢,先騰身翻入門頭匾之上。
  只聽桑氏姊妹同時一聲驚呼,梅辛啊呀一聲大叫,隨見左面雅座門簾一掀,梅辛已奔出樓面。
  冰魄寒光閃動,桑氏姊妹跟蹤追出,多九公早瞧得明白,大喝一聲:“好小子,原來你在這裡!”一按桌子,飄身截出。
  陶丹鳳咦了一聲,幾乎已和多九公同時離桌,陶六如朗朗笑道: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折扇拍地一聲,斜刺裡搶出,折扇扇起一股勁風,向梅辛身後追出的桑氏姊妹拂去。
  這不過是梅辛現身的剎那,他裝得真像,像是被桑氏姊妹擄獲之下,得機脫身,不料陡又遇到多九公與陶氏兄妹,早又驚惶之極地叫了聲:“啊呀!”呆得一呆,多九公巳似從天而降,向他抓來!
  只見冰魄寒光閃動,桑虹首當陶六如那一扇勁風,旋身滑步,堪堪躲過。桑青身形一閃,陡見點點銀星自她手中飛出,向多九公打去,她豈能容他擒住梅辛?
  果然這五人全都將梅辛認作是周洛了。多九公武功雖遠在桑氏姊妹之上,但他身在虛空,雪山冰蠶太以歹毒,卻也不敢輕視,左掌一翻,霍地向桑青打來的冰蠶劈去,右手仍然向悔辛抓去。
  陶丹鳳一見桑青打出冰蠶,恰也同時出手,撲嗤一聲響,紅綢如匹練,巳向桑青攔腰卷去!
  一亂之下,梅辛眼看多九公抓到,距離他肩頭不到五寸,這才腳踏五行。他那須彌遁形當真神奇至極,身形一晃,多九公抓了個空,他卻已轉到了桑虹身後。
  陶六如身形飄風,扇如雨落,一招點她胸前三大穴,叫道:“周老弟,我們是為你好,怎麼你倒老躲著我們?”迫退了桑虹,陡地張扇一扇,身形已到梅辛面前。
  多九公在抓空之下,不由一怔,心念一動:“這小子身法怎會突然這麼神妙?”
  那一面,桑青已冷哼一聲,但見冰蠶寒光閃動,退身一個盤旋,向陶丹鳳打出一把冰蠶。陶丹鳳 挫腕,紅綢倒卷,那數十點銀星登時有如石沉入海。但桑青卻早搶身梅辛身側,纖掌一翻,人未到,掌先到,直劈梅辛,這著顯然大出當場各人意料之外!陶六如本巳伸手想擒住梅辛,迫得變招,橫裡拍出一掌,硬接桑青一招!
  多九公怒道:“好!你這個狡狐狸,六如,你上當啦。”
  要知多九公是何等身份,他一見陶六如與陶丹鳳出了手,自然只能站在一邊,何況他知陶氏兄妹武功皆不在桑氏姊妹之下。
  果然桑青這一掌,並非真要傷梅辛,而是看準陶六如也不容她傷他,勢必相救,他自己不能再擒梅辛。她心思狡獪之極,當真陶六如舍了梅辛,變招迎敵!
  桑青早哼了一聲,右掌倏撤,陶六如不防她這是虛招,幾乎收勢不住。桑青身法卻快如電閃,反而欺近梅辛身側,已探臂扣腕。
  她與陶六如錯身之間,兩人巳互相掉了個位,說時遲,那時卻不過是多九公出聲的同時一剎那,陶六如發覺上了當,要想阻她得手,已是來不及。饒他平素有如野鶴閒雲,此刻也不由他不又急又怒,折扇雷地張開,猛可裡扇出!
  陶丹鳳那面飛綢才將桑虹逼退,一見大急,叫道:“哥啊!別傷了他!”陶六如扇巳出手,也自驚覺,這一扇若能傷得桑青,梅辛必也難倖免,霍地挫腕收扇!
  這一下形勢突變,多九公要救也來不及了,要知桑氏姊妹要想勝得陶氏兄妹亦難,何況今朝還有多九公在,但梅辛若被桑氏姊妹擒住了,情勢便立即變易,那時投鼠忌器,有如適纔陶六如一般,怕傷了梅辛,那時怕不更被桑氏姊妹得了手去,多九公此時更是不敢發掌,眼看梅辛即要被桑青擒住!
  周洛在匾後看得明白,知道三人的心意,恨不得說破他們看錯人了,但知梅辛須彌遁形神奇之極,桑青絕擒他不住,便又忍住。
  果見梅辛裝得手忙腳亂,又是一聲啊呀,不知怎地一斜身,早轉到右面雅座門口。
  多九公哈哈一笑,右掌一翻,向桑青拍去,左手一探,向梅辛抓去,原來梅辛這一轉,相距多九公倒更近了。
  周洛暗裡瞧得明白,心中一急,他並非擔心梅辛會被多九公抓住,而是他對多九公最是敬重,生怕梅辛沒老沒少,會戲弄多九公。
  梅辛見多九公向他抓來,裝出驚駭之狀,叫道:“哪個救我?”他縮身一閃,陡見門簾飄動,梅辛適纔站處,出現 女金燕,簡直快得有如她原來就站在那裡一般,幾乎瞧不出兩人巳掉了個位。
  但多九公是何等人物,陡見人影一閃,巳急忙縮手,微微一怔,說:“是你!”
  金燕嬌笑道:“不錯,是我,難為你這老花子竟還認得我。”論年記,她不在多九公之下,但她的嬌媚美色,卻還在桑氏姊妹之上,與陶丹鳳簡直分不出軒輕。
  她嘴裡在說,目光卻凌歷地向桑氏姊妹掃去。
  桑氏姊妹倏見 女金燕現身,呆得 呆,顯然她兩人已知今天是絕望了,桑青低低地說丁聲:“走!”冰魄寒光一閃,周洛身下門簾飄起,頓失蹤跡, 女金燕分明見兩人走去,卻只哼了一聲,目光只注定多九公,卻聽窗門邊黃衣少女的聲音說道:“今天可不讓你們逃走啦!”話聲入耳尚在窗口,但話聲落時,已自遠處傳來,就知是黃衣少女追趕桑氏姊妹去了!
  周洛心想:“難怪她沒現身,原來竟是守在窗口,算準兩人要追去。”突然想起那怪老人所托三事,要他照顧黃衣少女,現今她孤單單一人追去,這桑氏姊妹武功可不等閒,她要是有個好歹……
  他心念未動,多九公已哈哈笑道:“我老花子不但認得你,且知你在天目山中享福。哈哈,不料你有福不享,卻也要來插上一腳。”
  這正是適纔 女金燕說多九公的話,分明多九公早巳聽到了,只是那時假裝不知。
  陶氏兄妹想是已從多九公的話,猜出她是誰來,兩人不約而同向多九公身側後移去。
   女金燕本來面若嬌花,多九公話聲未落,面上寒霜陡降。
  她這些年來躲在天目山中苦練黃粱功,只道沒一人知曉,尤其她將黃粱道人的單傳弟子誘困於山腹,更怕人知,最怕傳入黃梁道人耳中,她現下尚未將黃粱功練到火候,不敢惹他,是以聽多九公一說出天目山三字,她面色陡變!
  但她卻仍面露微笑,點了點頭,道:“你耳目倒聰靈得很。告訴我,你是聽誰說的?”
  多九公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再說,你要是怕,就該別作。”
  這幾句話工夫,梅辛本是站在一旁動也沒動,象 女金燕一現身,他即駭呆了一般,這時忽然移近她身邊,說道:“這老花子不但知道,而且告訴黃梁道人啦!”
  他說得語聲甚輕,象是耳語一般,但樓中各人聽得清清楚楚,周洛聞言一怔,心道:
  “他這不是在挑撥麼?”
   女金燕目中有冷光一閃,多九公怔道:“好小子!”陶氏兄妹也目瞪口呆,尤其陶丹鳳面容慘淡,那梅辛卻面現得意之色,嘻嘻一笑。
  這瞬間,各各面色不同,周洛急得想跳下去,說明那是梅辛,不是他,他怎能眼看他所敬重的多九公,敬愛的陶丹鳳對他誤會。
  哪知他心念才動的這一剎那, 女金燕忽然掉頭向梅辛說道:
  “好!你跟著我,準有你的好處。”
  說著,伸手將他握住,梅辛更聽話之極,不但讓她握著手,而且挨近身子。
  多九公單怒吼一聲,顯然他怒不可遏。他將梅辛認作周洛,本有意成全他,而今見他不但挑撥不說,而且還投到這女魔一邊,如何不怒,再見 女金燕巳將梅辛的手握著,他知道這女魔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要想奪回他來,那是難了。
  他怒氣上衝,吼道:“你這小子當真不知好歹,可見你殺師之事,那更千真萬確了!”
  多九公這老花子性烈如火,罵聲出口,右臂已掄,呼地拍出一掌。
  哪知梅辛象早知多九公有這一著,早閃身到了 女金燕身後!
   女金燕冷笑一聲。身形微移,巳擋在梅辛身前,兩人又在剎那間移形換位。說時遲,多九公掌風早到,不料金燕並不出手,竟以身當。但見掌風過處,她屹立如故,身後雅座卻震得連聲響亮。顯然多九公這一掌只用上了三威力,不然那雅座怕不早被他掌風掃塌了!
  周洛卻心裡明白,知 女金燕這是以黃粱功擋他這一掌,不由心下駭然。要知多九公這一掌威力雖然不大,但血肉之軀當之,亦非受內傷不可,她卻於無形中將掌風化去。
   女金燕冷笑道:“就憑你這手功夫,也敢與我動手?”回頭向梅辛笑道:“我們走啦,這老花子自不量力,我可沒工夫跟他糾纏。”她笑容變得好快,剎那間又矯笑如花。
   女金燕簡直不把多九公看在眼裡。饒是他武功高絕,又見多識廣,竟也不知她這是黃梁功,心下有些駭然;但此刻哪還忍耐得住?他性烈如火,這時哪管這是酒樓之中,當下一聲狂笑,道:“我老花子尚未領教,何必便走?”
  走字才出口,霍地兩臂一圈,連環拍出兩掌,但覺暗勁激盪,陶氏兄妹早飄身後退。表面上這兩掌尚不及先前那一掌來得威猛,不料勁道大得出奇,而且巧妙之極,只見 女金燕身後那雅座門簾,呼地一聲反卷出來,顯然是他兩掌勁道激盪,生出奇妙的暗勁,自她身後襲來,迫她不敢走去。
  哪知蛇女金燕身後是梅辛,卻首當其衝,他分明巳知不妙,未待那暗勁上身,一聲啊呀!滴溜溜一旋身,轉到了 女金燕身前,象驚駭之極,閃電般向 女金燕抱去,但兩手十指如蘭,當場都是武林高手,這分明是拂點她氣海俞穴!
  說時遲, 女金燕驚得咦了一聲,隨見人影亂晃之下, 女金燕沖前了兩步,身形似微微搖晃,顯已傷在多九公那衝撞激盪的暗勁之下。那梅辛卻已蹤跡不見,便是周洛身在高處,亦不知他去了何處。
  忽見左邊雅座門簾一掀,伸出一個蓬頭來,竟是梅辛,嘻嘻一笑,說:
  “你上當啦,你這黃梁功還差得遠,再回去練練啦。”
  原來那黃粱功端的了得,梅辛若不拂她氣海命穴,饒是多九公掌勁厲害,也休想能傷得了 女金燕。他卻在破了她功夫的剎那,施展須彌遁形,快如閃電般溜入雅座,這也是那門簾被多九公掌風倒捲起來,恰好下落的瞬間。而當時大家都全神貫注在 女金燕身上,是以都沒發覺。
  要知 女金燕亦非等閒,她雖因梅辛拂她氣海俞穴,散了真氣,破了她的黃粱功,但她本身功力仍在,多九公那掌勁襲上來,仍未傷得她,只將她衝前了兩步,一聽梅辛身後嘻笑,自是怒不可遏,只見她也不旋身,兩眼仍注定多九公,陡地平平倒撞回去!
  梅辛說:“我不是你敵手,有本事你敢追我。”右手抓住的門簾 抖,向她腦戶穴打去,他身形已平平地穿窗而逃!
  金燕哪會容他逃走,回手抓住門簾 抖,立即成束,喝道:“老花子,錯過今天再找你算帳。”那門簾在她手中,竟有如鐵戟 般,直點多九公前心!
  卻見紅影閃動,陶丹鳳飛綢嘩啦一聲響,自左面向她攻來,夭驕似游龍,她錯將梅辛當作周洛,現已明白他是暗算 女金燕,不由芳心一喜,生怕她追去,是以忙不迭搶出,紅綢飛攻,她想阻擋金燕一陣,好容周洛逃走!
  多九公那面巳虎吼一聲,身軀微斜,伸手抓住門簾,老花子已動了真火,一股暗勁早自那門簾上透達彼端,反震回去!
   女金燕冷笑一聲,道:“好!你替我教訓這丫頭!”挫腕吐勁,五指一張,那門簾呼地一聲,已向陶丹鳳紅綢卷去,這一來成了多九公反震的力道,攻向陶丹鳳。
  多九公喝道:“快撒手!”陶六如 見不妙,斜飄搶出,摺扇閃電般向他妹子的飛綢上塔去,想以他全身功勁,助陶丹鳳抵抗九公的無比真力,饒是這般,陶丹風仍被震出,只聽嘩啦一聲暴響,她身後一張桌子已被撞成粉碎,陶六如亦踉蹌連退了三五步,才拿樁站穩!
  一亂之下,金燕卻早追海辛去了,遠遠傳來她泛泛的聲音,說道:
  “老花子,你要不服氣,只管跟來。”
  多九公雖是怒火三千丈,但這時也顧不得追去,搶上扶起陶丹鳳,急問:
  “丹鳳,你沒傷著麼?”
  陶丹鳳跺腳道:“九公,你還不快追,他……”
  多九公見她說話如常,知無大礙,心裡一寬,不由一聲浩歎,道:
  “罷了!不料這 女金燕武功到了這般境界。”
  陶六如近前來,雙眉一皺,說:
  “九公,她這藉力打力雖已到了化境,卻也不懼,怕的是她那甚麼黃梁功。這女魔也出頭參與,只怕……”
  多九公大怒道:“我老化子從來沒認過輸,你認為我怕她啦?走!”
  陶丹鳳眉兒一揚,說:“是啊,剛才九公哪算是同她過招?要不諸多顧忌,豈容她逃走。”
  陶丹鳳的武功大半是多九公所授,她自是知道得更清楚,再說她巴不得一聲走,她人未走,心可早隨著梅辛飛去了,陶六如卻心中明白,他年齡大些,歷練多,心知多九公要勝 女金燕,實是太難,當下也不再說。三人立即打窗戶上飛身而去,只留下了一個在匾後發呆的周洛,適纔一幕,看待他驚心動魄,尤其陶丹鳳遇險的剎那,他一顆心幾乎提到口腔,但他卻辜負人家的心了,陶丹鳳為他心焦關懷,他半點不知。
  三人一走,他才後悔不迭,心想這 女金燕武功雖入了化境,但不信離門劍就接不下她三五招,怎麼我眼看她涉險,竟不相助?
  他心下在後悔,可不敢怠慢,心知他們這一追去,必然又有一場惡鬥,而且梅辛原約他在前途相會。
  他立即躍落樓面,忽覺樓梯口露出半個頭來,跟著一愣,啊呀,陡聽咚咚咚連聲響亮。原來樓上這一亂,那樓下的店家和酒客,卻連大氣也不敢出,好容易聽得樓上沒有聲音了,一個小二哥才輕手輕腳上來看,恰好周洛發了一陣楞,正往下跳,駭得那小二哥腳下一軟,滾下樓梯。
  周洛看得明白,可沒工夫管他,飛身而出,只見街兩頭萬頭鑽動,對面簷下亦黑壓壓站滿了人,周洛腳在窗台上一點,便聽下面發起喊來。
  好在他也不向街上落去,那街道亦不過三數丈寬,當下一躍到了對房,即刻奔西北追去,一口氣追出城,饒是他現下輕功已非先前可此,但仍見不到前面幾起人的蹤影,心想梅辛無論如何要去茅山,桑氏姊妹不用說了,是打前頭走的,那 女金燕絕不會放過梅辛,多九公等三人又躡蹤其後,是以認定西北追去,絕錯不了。
  他現下巳無何顧忌,奔如風飄,哪知道追了一個多時辰,前面去的三起人,就沒見一個,就不由心下疑惑起來,桑氏姊妹身有特異的輕功,若說追不上她們,還有可說,梅辛和 女金燕亦非他能及,但現下不信追不上陶氏兄妹!
  原來周洛已發觀他自服了桑虹所贈的雪蓮之實,輕功巳一日千里,待近日來再練離門劍,更是對輕功大有助益,若比起他數日之前,竟是增長了一倍也不止。
  他忽然一抬頭,只見前面路邊,有一個矗立的小山,心想我何不登高一望。
  身隨念動,接連幾個騰躍,巳到了山頂,哪知向西北一望,但見平疇百里,一望無際,竟也不見一人。
  這一來他可不只是懷疑了,知道這些人全沒向這裡來,不由大是躊躇,而且焦急,一來他擔心梅辛,知他武功絕非 女金燕敵手,二來那黃衣少女單身一人追趕柔氏姊妹,若有差池,豈不負了老人之托!心想:我現下已蒙不白之冤,難於立腳中原武林,若負了老人之托,豈不負了老人傳劍之恩。
  要知桑氏姊妹武功了得,尤其桑青詭詐百出,只看今日她倆在多九公與 女金燕之前,竟能從容脫身,可見一般了。那黃衣少女武功雖也不弱,但歷練卻不夠,怎不教周洛擔心?
  他越想越急,就在這瞬間,急然瞥見右面山下林中,有白影閃動,只是一閃而逝,周洛心中一動,這白影極似桑氏姊妹身形飄動時,發出的冰魄寒光!
  他正在焦急之頃,一見有蹤跡可尋,哪還怠慢,即刻隱身而下,今日這三起人,任誰一起都比他武功要高,哪敢有絲毫大意,哪知他一路隱密著身形,下到了半山,卻再沒有發現些跡象。
  周洛才怔得一怔,忽覺後肩被人拍了一下,周洛駭得往斜裡躍退,同時旋身一看,竟是梅辛望著他嘻嘻在笑。
  周洛大喜,說:“原來是你……”梅辛一搖手,才見他腳重一旋,巳到了周洛肩後,低聲道:“快隱身,就有好戲看啦!”
  周洛先前料定是桑氏姊妹在山下,現下一見梅辛現身,更知是這兩姊妹了,這山坡上亂石甚多,而且草深齊腰,樹木又甚密茂,周洛只一閃身,巳隱在一枝樹後草叢之中,沒料梅辛在身側,向他露齒微笑,齒如編貝,唇似涂丹,正想:“這個小梅辛堪稱美男子。”而一陣陣淡淡幽香巳撲入鼻。
  要知周洛認定是山下所見的桑氏姊妹,現今他傳了離門劍,巳不懼這兩人了,何況還有梅辛在身側,是以毫不在意。
  他遊目望瞭望,說:“好香,咦!這是什麼香?”原來他目光一掃之下,並未見左近有甚香花。
  梅辛撲嗤 笑,說:“你喜歡這香麼?”一言未了,只見數丈外林中,有冰魄寒光流轉,才見一閃而沒,左面一大堆石上,巳現出兩個白衣女子,正是桑氏妹姊,與兩人隱身之處,相距不到一丈五尺!
  周洛忙不迭屏著呼吸,一時將梅辛的話忽略了過去。
  只見桑青面似寒霜,說道:“怪事,怪事,怎麼不見人了?”
  桑虹卻不似她姊姊面色之冷峻,且有焦急之色,她目光一掃,說道:“姊姊,要是尋他不著,被 女金燕擒去了,那便怎的?”
  桑青陡地翻手一掌,脆生生打了桑虹一個耳光,罵道:“都是你這丫頭,連一個武功平常的人也看不好,前些頭要不被他走脫,哪有今日?”說著,哼了一聲!
  桑虹嘴角流出血來,血流到她銀白色的披肩上,更見鮮紅,但顯然她對桑青畏懼十分,不敢出擊。
  桑青又在罵道:“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看上了那小子,是不是?你別作夢啦,別說我們雪山一派的人從來不准婚嫁,便足沒這戒條,你也別作夢!”
  桑虹淚光瑩瑩:“姊姊,我……”桑青目中冷焰一掃,又哼了一聲,道:“我現在沒工夫管你,回山後,師傅自會同你算帳,要是尋到了那小子,你再放他脫逃,你可要小心!”
  周洛聽得明明白白,心裡氣憤不過,想道:
  “這桑青怎麼這般惡毒,對妹子也下毒手,更不該血口噴人。”
  回想那日他雖生心脫逃,但何曾逃出桑虹手去?若不被陶六如截住,現下只怕仍是兩人俘虜。顯然那桑虹心性仁厚有之,對我也好,但怎能說她對我有情?那晚她們不是叫他小要飯的麼?他武功又平常,他說桑虹會對他有情,怎能令人相信。
  他現今已不懼這桑氏姊妹了,幾乎忍不住,要出去教訓教訓桑青,他心念一動,才要起身,梅辛伸手搭在他肩頭,耳語說:“當真她有情,你有意,別忙啊,自有人去教訓她,就有好戲看了!”
  這梅辛的確奇怪得很,從昨晚到現在,無論周洛心中想甚麼,他都知道,周洛這時不能出聲分辯,聽他如此說,就知尚有強敵在,只得忍住這口怒氣。
  果然,只一句話工夫,霍地冰魄寒光一閃,桑青巳斜刺裡飛掠而出,更是數十點寒星,自耀眼的白光疾射而出,是她身才撲出,巳打出冰蠶。
  哪知數十點寒星打入一叢草中,卻沒見人現身,桑青身法當真快得無與倫比,但見白森寒光繞著草叢流轉了一匝,隨著寒光一斂,現出身形,只聽她咦了一聲。
  桑虹巳隨後跟到,張大了嘴,像是自言自語說:“原來不是他?”
  桑青冷哼,怒道:“你擔心是他,哼,反正 女金燕巳出手,我們要想將他擒回雪山,那是無望了,與其讓他落在那女魔手中,不如殺了他!也免那部《上天梯》被她得去。”
  她說得冷厲之極,周洛聽得心頭一寒,心忖:“她既如此想法,那 女金燕若是遇到了爭奪的敵手,只怕也會對我下毒手的。多九公雖然正派,但他若從大處著眼,怕別人得到這部《上天梯》去為惡,恐也寧為玉碎!”
  周洛越想越怕,越是寒心,心想:“周洛啊,周洛!你身負血海之仇,仇人不知,蒙不白奇冤,不但冤無可訴,且天下雖大,巳無存身之地,現今又有這麼多武林高手要將我置諸死地,我……我……我為何命乖至此?”
  要知這桑青因得不到他,便想殺他,即使他心甘情願跟她們同去雪山,那 女金燕與多九公也絕不願放過他的!他越思越想越寒心,忽然記起桑虹那晚之言,說現今想得到那《上天梯》的,尚有天帝辛璜。
  他一念之此,心頭陡地一震,這這……這梅辛是自天帝辛璜處來,他又無緣無故與我結交,咦!莫非是有為而來!
  哪知他驚疑地回頭一看,那梅辛竟巳不知去向。
  他雖一時間想了許多,那時只不過一瞬,只見桑青面現疑惑之色,桑虹怔怔地站在當地,動也不動,連嘴角的血也不拭去。顯然桑青絕不相信是她看錯了,就在這一剎那,忽見一人輕移蓮步,自坡上一株樹後轉出,黃衣飄動,映著山坡上的綠色,晃眼間,有似一片嫩黃翠綠飄浮。
  周洛早認出是那黃衣少女,她轉出看來似慢,其實快得很,說:“我在這裡啦!”
  她未出聲之頃,桑氏姊妹都已發覺,只見寒光流轉,兩人同時向她撲去,桑青說:“你還逃得了麼?”
  那黃衣女分明早作戒備,說:“呸!你們奈何得了我。”她身形也快極,只見黃影沖天而起,眨眼已登上樹梢。
  桑氏姊妹點地騰身,分向左右一裁,桑青更又是 把冰蠶打出!
  周洛心下大急,聽三人之言,顯然黃衣少女已在桑氏姊妹手下敗逃,她要是有個不好,我豈不負了老人之托!
  他正要搶出,同時伸手已折了根樹枝在手。哪料黃衣少女身形已往下疾落,分明她知桑氏姊妹有這一著,登時成了兩上一下。只聽簌簌連聲響,桑青的冰蠶全然打空。
  黃衣少女腳一著地,巳似一縷黃煙,躍出三丈。周洛駭了一跳,原來她這一躍,恰到了周洛隱身的樹前。還道她巳發現了自己,不料她落地一旋身,巳望著桑氏姊妹存身的樹梢,說:“呸!不要臉,兩打一,算不得本事,有膽一個對一個。”邊說,她眼波流轉不巳。
  當真若是一個對一個,確不會輸於任何一人,周洛見她眼神有異,心想:莫非她等誰?還能有誰,自是 女金燕!
  他適纔暗作準備,若然桑氏姊妹再追迫前來,說不得,只好現身相助,這一猜想她是在等 女金燕,登時,大費躊躇,他可惹不起這個女魔,躲她尚恐來不及,現身豈不自投羅網?但若黃衣女遇險,他又豈能不救?
  那黃衣少女一言不落,只見白影閃動,桑青已飛身而下,冷笑道:
  “我要不教訓你這個丫頭,也不知雪山派的厲害。”
  黃衣少女說:
  “好啊,你倒膽大,這麼說,是一個對一個了。”
  桑青冷厲喝道:
  “對付你這丫頭,還用兩個!”她話出口,人巳陡地欺身逼進,哪知未待她出手,黃衣少女身形一晃,巳斜掠一丈,道:
  “好是好,只是這裡地方小得很,你要真有膽,敢跟我到山下去麼?”
  顯然她是在激怒桑青,周洛心中一松,忖道:“果然她是在等待後援,若只桑青一人,我巳用不著替她擔心了,想來 女金燕必會隨後即到。”
  她巴不得桑青跟她下山,哪知這瞬間,忽聽桑虹在樹梢叫道:“姊姊,他在這裡了。”只見她有如一條白煉般,向右面山坡下投去!
  周洛才想:“這必是梅辛。”桑青霍地一掌推出,厲聲道:“今天饒過你,讓開!”她出手狠辣之極,話未出,掌先拍出!
  黃衣少女卻早有提防,倏地退縱兩丈,說:“你要走?可沒這麼容易!”她並不還手,但仍擋住桑青的去路。
  只聽右面林中,傳來梅辛的聲音,那聲音像耳語一般,但卻聽得清清楚楚,說:“姑娘的情意,我不敢忘記,那我走啦!”桑虹急叫道:“你你,你說甚麼?”只聽風聲颯颯中,梅辛說:“我說今晚在茅山相見,月上柳悄頭,人在東山後。”
  兩人這幾句話說得又輕又快,周洛和那黃衣少女都是一怔,桑青竟不動彈,只是連聲冷笑。忽聽桑虹聲音顫抖,但是從遠處傳來,而且越去越遠,是以聽不清,不知在說甚麼?
  只見黃衣女喃喃地說:“今晚茅山,月上東山。”
  桑青對她竟不理睬,像沒地在眼前似的,目中冷焰一閃,陡見白虹輕天,她已如閃電般,從林空飛掠而去,正是桑虹和梅辛的去處。
  黃衣少女一撇嘴,望著桑青追去之處,自言自語道:“好啊,這倒免我費手腳啦,讓你們先窩裡反,今晚東山後,我再教訓你們。”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面巳邁步下山。
  周洛目送她下山去了,也被她言語提醒,這才知適纔梅辛那幾句言語,原來是故意挑撥桑氏姊妹反目,心下好生不快。想到:“那桑青之惡毒,剛才已是眼見,他這麼故意挑技,豈不是火上加油?”
  要知周洛對桑虹心存感激,想到那桑青先前還只是懷疑,現下她這一追去,她豈會輕易將那桑虹放過?回想到她適纔目中的冷焰,登時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工夫,忽覺左肩被人拍了 下,周洛正望著幾人的去處發愣,替那桑虹擔心,驚得一躍跳開,哪知待他看清又是梅辛,竟又躍退了兩丈!
  梅辛嘻嘻笑道:“瞧你這份膽量。”他竟未看出周洛對他巳起疑心,邁步走近,說:“你瞧這戲好不好看啊?”
  周洛別說巳對他起疑,便單是他挑撥桑氏姊妹,心中也有些不快,當下臉色不由一沉,道:“你究竟是誰?”
  梅辛一怔,想是因為氣憤不過之故,雖是周洛對他有些懷疑,對他竟也不懼,道:“桑虹姑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她?”心中卻想,你一個男子漢,憑武功又在兩人之上,怎可出此下策。
  梅辛咯咯笑道:“原來你為她生我的氣呀!這麼說,那個大丫頭說的話是真的了?當真她有情,你有意!”
  那梅辛雖是咯咯在笑,但臉色卻微微一變。周洛面上一紅,他對桑虹只是心存感激。但這一來卻倒像他與桑虹當真有情一般,他心裡一急,臉就紅了。
  梅辛只是剎那間臉色微變,現又復了常態,說:
  “你既真對她有情,那我以後不捉弄她就是。你放心,其實啊,我只道這兩個丫頭要將你擒回雪山,我這般用盡心機,不過是要為你退敵罷了。”
  周洛心想辯也無用,且這梅辛是友是敵現尚不知,我又何必多費脣舌,聞言卻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今日你約這三起人在溧陽相會,也是這個緣故了!”
  梅辛點了點頭,道:“你知道就好,這些人千方百計想擒住你,我可是白費心機啦。”言下大有委屈之態。
  周洛察言觀色,心道:“不論如何,這梅辛仍是一片純真,也許他對我真是一番好意。”忽又想起他曾說過,他雖自幼生長天山,但天帝辛璜並未傳他對敵的武功,只是些武學的基本功夫,還是傳他須彌遁形的老人看不過,才教了他這神奇步法,且這兩日來,確未見他施展過其他甚麼武功,可見所說不假,我怎可對他懷疑,若然是真,我豈不辜負了他一番好意。
  他疑心一去,面色頓然和緩下來,道:“小梅,你有所不知,這些人雖然都想利用我,也許因得我不到,還想置我於死地,但我和這三人卻並無深仇大怨,而且三起人中,莫不對我都有好處和恩德,或是自己有承諾。”說著,不由深長地一聲浩歎,繼道:
  “小梅,你哪裡知曉,說來也話長,現今我只求能躲開這些人,待他日我之事完了,那時也就不用擔心了,死又何懼?”
  他本想說出的血海深仇和師傅的奇冤,但想對他說也無益,而且他與這梅辛相識不過一日,說這些也嫌交淺言深。
  他一口吐出了心中的悒郁危苦,覺得暢快了些,卻沒留意梅辛在這一陣功夫,面色巳然數變,雙眸中流露一道寒光。但周洛說罷,他眼中寒光便也消逝,說道:
  “周大哥,你要不說明,我也不知,今後我不難為他們就是了,只是……”
  周洛不待說明,便道:
  “小梅,我確有不得巳的苦衷,現今她們巳發現我們在此,還以快走為是。”
  梅辛接口道:
  “我知道你是怕那黃衣丫頭,擔心她會去將 女金燕引來,是不是?”說著,神秘地 笑,道:“你別擔心啦,她們這陣只怕早巳在趕路了。”
  周洛心中一動,道:“你是說她們往茅山去了?”
  梅辛忽地笑得嫣然,道:
  “不錯,我為甚麼費這大的勁,你以為我當真是在作弄她們麼,不瞞你說,我就是要誘她們前往茅山。”
  周洛一怔,他本是同梅辛前往茅山,會晤那位傳他須彌遁形的奇人,現今躲避這些人尚來不及,怎倒要將他們引去?
  梅辛已道:“你不用懷疑了,你想想,這般人可說沒 個好意的,你與其這麼躲躲藏藏,倒不如教他們死了這條心,豈不是好?”
  周洛詫異道:“教他們死了這條心?”心想談何容易。多九公性烈如火,他豈肯罷休? 女金燕目中無人,想她竟然在黃梁功眼看即將完成的時候,竟不顧追來,又豈肯罷手,這梅辛端的有何方法?
  只見梅辛笑嘻嘻,挨近身來,說:“你別猜啦!到時自知,那多九公等三天,早被我引上路,打前頭去了,桑家那兩個丫頭是第二起。來啊,你來瞧。”
  他輕輕一點地,巳飛登樹梢,周洛不知他搗甚鬼,也跟著飛身而上,隨梅辛手指處一看,只見右手間,西北方,現出兩條人彭,兩人因是身在高處,看得明白,正是 女金燕母女。
  梅辛巳道:“你瞧,他們都打前頭走啦!我們慢慢隨後去,再不怕在路上撞著他們了,你說多好。”
  周洛在剎那間,巳忖道:“這小梅鬼計多端,若真教這些人死了這條心,當真是好。”他橫了心,想到:“好,反正我要躲逃他們,實是太難,早晚必要落在其中一起人手中,倒不如聽天由命,也許他真有何好法子。”
  當下一嘆,道:“好,我由你啦。”
  梅辛喜孜孜,說:“你放心,準有你的好處,跟我走啦。”
  兩人跳落樹來,即刻上路,果然一路之上,並未撞著任何一起人。只是到傍晚時辰,兩人巳近茅山,梅辛卻領著他舍了大道,向正北行去,遠遠繞過山麓,登上茅山。
  那茅山並不十分高竣,但也山嶺綿延,而且時屆春末夏初,樹木甚蔥翠,未曾上山,巳見黛綠一片。
  梅辛遙向一個山頭,用手一指,說:“周大哥,那就是東山啦。”說著,忽然抿嘴一笑。
  周洛心想:“這梅辛當真膽大之極,他將這麼多高手誘來此地,現下可說強敵環伺之中,他卻這般毫不在意。”但見也笑得蹊蹺,問道:“你笑甚麼?”
  梅辛說:“那東山之後,月上柳梢頭時啊。”他把語音拖得很長很長。周洛大是不快,心知也是說將與桑虹相會,但想到今日並未向梅辛解釋,也就不願責他。更因他心中不快,是以仍不願解說。卻不料這一來,以後竟又誤會重重,那梅辛剎那間,笑得甚是怪異,周洛竟然不覺,反而說道:“是啊,他不是約她們在月上之時在東山之後相會麼?現下已是日落時辰,我們正該快些上路,在她們之前趕到。”
  他在一路之上,想來想去,大略巳猜中梅辛所說令這三起人知難而退之法,必是在那傳須彌遁形的老人身上。適纔兩人急忙忙趕路,要知施展輕功之肘,開口說話不得,是以未曾問得,現今巳到了茅山,只要見到了那位老人即知,也不用問了,故爾更想早早見到。
  梅辛說:“你心急得很,好,隨我來。”說著掉頭便走,周洛暗裡戒備,跟踵上山,那東山看來只一望之地.哪知峰回路轉,曲折盤旋,約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方才到達。只見山勢陡峭,藤蘿有如垂絲,在晚風裡飄拂,林木森森,明月未上東山,甚是晦暗。
  周洛低聲道:“小梅,你說的那位老前輩呢,怎麼不見?”
  此刻雖不致對面不見人,但相躍三四尺,即不能看清表情,只聽梅辛說道:“只怕你心裡問別個是真。”
  周洛皺眉想道:“他怎麼老是提那桑虹?”便不言語,仰頭一望,只見山頂已有清輝露出,分明巳到時候了,想到桑氏姊妹等即快尋來,不由著急,這才問道:“小梅你說有令他們知難而退之法,可否說給我聽。”
  好一陣不聞他的笑聲了,此刻突然笑道:“我啊,偏不說,先讓你悶一會兒,到時你自然知曉。”
  一言未了,梅辛忽地低聲說道:“來啦,快跟我來。”
  這一句說得甚急,輕得僅能聽聞,而且話才出口,巳將他的手握著。
  周洛心頭一震,同時一句話衝到口邊,但見梅辛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尚且如此小心,便沒說出,隨他到一堆石後,兩人並肩隱住身形。
  梅辛在他身邊說道:“你聽出些端倪來了麼?你聽,多半來的是 女金燕,她打左邊上來啦。”
  周洛側身一聽,果然聽出左面山腳處,風聲微微有異,若不是梅辛說出,他無論如何也發覺不到,心下好生佩服,心道:“他不但能聽出有人來了,而且還辨出是 女僉燕,當真了不起,多早晚我能練到他這地步。”
  只聽左面山腳下,那比山風微覺勁疾的風聲,略一停留後,卻沒向這裡來,而是向左面去了。
  周洛心中微微一松,忙抓住這機會,說道:“小梅。”
  梅辛咯地一聲笑,但急忙忍住了。原來周洛在他耳邊說話,因是心急,話聲雖低,吐氣卻重,灌得他耳朵痒痒地。
  周洛急道:“你聽我說,小梅,我求你一事。”
  梅辛道:“你說啊!”同樣陡然掉頭,一口氣噴入他耳內。周洛卻冷笑,是他心急得很,現下可沒工夫跟他淘氣,忙道:“你聽我,我想求你一事。”
  梅辛見他說得鄭重,便也忍住笑,道:“好,你說。”
  周洛嘆了口氣,說道:“不是別的,就是今晚求你對三個人手下留情。”
  黑暗中,梅辛雙眸閃閃發光,卻沒言語。
  周洛接著說:“一是那桑虹,二是金燕的……的徒弟,第三個是陶丹鳳。欸!說來話長得很,若是你真心交我這個朋友……”
  他幾乎要說出那黃衣少女是金燕之女,但忽地記起傳他離門劍的老人家,那老人自知罪孽深重,怕貽師門之羞,故爾忍辱至今,不敢道出名姓,便連親生女兒也不相認,我怎能說出他與這黃衣少女的關係來?要知若然被人知曉黃衣少女是他之女,必會追查他的出身,那時豈不違背了老人之意。
  梅辛說:“好啊!你既然如此說,我不難為她們就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貌,但似乎他乾笑了一聲,周洛也未注意,皆因就這瞬間,左前面風聲颯然,知有人來,他哪敢分神,忙看時,只覺兩個黑影巳從林中轉出,兩人身形都小巧,一個較矮。
  周洛一見兩人現身,早抽了口涼氣,他一看便知是 女金燕母女。
  梅辛在他耳邊說道:“別怕,你聽,又有人來啦?”
  強敵當前,周洛哪敢分神,先前以為最先到達的必是桑氏姊妹,是以未作戒備,手邊並未折枝代劍,此刻不敢分神,是以未聽出甚麼來,又不敢開口說話。
  好在梅辛說話聲音甚低,那 女金燕未曾發覺,漸漸走近了來,相距兩人身前不到兩丈,只見她聽了聽,說道:“莫非我們來得太早啦,怎麼一個人也沒發覺?”她話聲也低得很,但周洛兩人卻聽得明明白白。
  黃衣少女走到她身側,低聲說:“師傅,這雖是東山之後,但我們才搜了一半,何不到那邊去搜搜?”
   女金燕道:“好,你從崖上向那邊搜過去,這山腳一帶樹木太密,若然有人,多半會在山下面,但你在高處,卻可看得遠,一見有甚蹤跡,即刻告知我。”
  黃衣少女說:“是,師傅,我這就去了。”她腳一點地,已投入黑暗中不見了。那金燕卻又聽了聽,方才走去。這時周洛連大氣也不敢出,否則怕被發現了。
  待她一走,周洛才急問道:“小梅,你說你來此相會的老人呢?”他此刻心下大急,那位老人未曾拜見,這個女魔卻先來了,再要見不到他,說甚麼令她們知難而止,是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真的。
  哪知梅辛低聲疾道:“快噤聲!”只聽前面山腳下,有腳步聲傳來,踏著亂草簌簌作聲,越來越近,一會現出多九公高大的身影,隨後是陶丹鳳。
  陶丹鳳說:“九公,好象這裡有人說話,怎麼卻不見人?”
  周洛心中直打鼓,暗道:“他們別搜尋才好,要不然我兩人決躲不過。”
  只見黑暗中,多九公兩眼精光暴射,哼了一聲,說:“六如,瞧你的。”
  周洛凝神而視也只見到兩個人影,只能認身形和聲音上,分辨出多九公和陶丹鳳,卻沒見陶六如。
  正奇怪間,只聽兩人頭頂樹上,傳來陶六如的聲音,說道:“好!”話音末落,陡見四外樹木無風自搖,樹葉有如箭雨一般,向方圓六七丈內打到,這纔明白多九公是命他施展藉力打力。
  周洛暗叫了聲慚愧,若然不是沉住了氣,若不是面前有石堆擋住,自己便不傷在這樹葉之下,也掩不住形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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