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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3, 01:09 AM   #59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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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a

  忽聽耳邊那聲音呵呵笑道:“你這娃娃可高興啦,老的趕走了,小的也打啦!”便聽梅辛撒矯的聲音,說道:“這裡還有三個呢?你要都收拾了,我才依你,咦!你說那老的趕跑了,只怕未必。”
  便聽又呵呵一聲笑,說:“容易得很,你娃娃在此等等,我去去就來。”
  忽聽沙沙一陣響,像有人從泥土裡爬出來一般,跟著風聲颯颯,周洛就知道那老人走了。
  同時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桑氏姊妹和 女金燕都未發現他,原來他是藏在土里。
  他略一思忖,立即明白,以這老人氣功之精純,他躺在地上,要沉埋于土中,當真是輕易之事。
  周洛知老人和梅辛所說的“老的”,必是指 女金燕,有他這一去,要趕走姥女金燕,實是經而易舉,大是放心。現下他已知梅辛先前所令三起人知難而退,原來竟是如此,心想若老人出面來趕走她們,她們也必不甘休,定會始終糾纏不已,這一來,便是自己單身一人,她們亦會有所顧忌了,只怕還會遠遠避開,這法兒真是妙得緊。
  “咦!”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和陶氏兄妹,他怎能也這般對待三人?
  心裡發起急來,卻見多九公已與陶氏兄妹向樹這面搜尋過來。
  那多九公一眼瞧見了周洛,立即收住腳步,只聽陶丹鳳,喜呼一聲,說:
  “原來好端端在這裡啊!怎麼也這時行起功來?”
  原來周洛是在暗處坐地,三人初上來之時,心存戒備,只怕 女金燕在此,是以慢慢搜尋前來,這時才發現周洛,見他不言不動,跌坐在地,當真像是行功,那多九公兩眼如炬,卻看得明白,喝道:“且慢走近!”
  要知多九公今晚雖曾得周洛相助,但他對周洛巳然起疑, 者他是見多識廣,不信他短短數日之中,武功會陡增數倍,且今晚雖是得他相助,他日間卻曾兩番被他戲弄,他不知那是梅辛搗鬼,可把這筆帳一古腦兒算在周洛的頭上了。只怕他再鬧甚麼玄虛,是以忙出聲阻止。
  陶丹鳳一見周洛,本是情不自禁向他走去,見他好端端坐在當地,未被 女金燕所傷,那一聲呼喊,巳透露了內心的歡愉,待多九公喝止,就不由臉上一紅,楞楞地停步。
  其實她並非是被多九公喝止方才停步,而是因見周洛仍端坐如故,身子連動也不動 下,對她不瞅不睬,不禁芳心一酸,才停下步來,心道:“他便看不見我,也該聽到我的聲音啊,他……他怎麼不理我?”
  只聽多九公喝道:“小娃娃,滾起來!”
  陶六如也巳走近,朗朗笑道:“周老弟當真是靜如山岳,功力巳達這般境界,可喜可賀。”他折扇輕搖,眼珠一轉,巳將周洛前後左右看清,心下詫異之極。
  原來適纔三人在山下之時,分明聽得 女金燕的聲音,不過眨眨眼功夫,三人已翻上崖來,他豈會在強敵當前之時打坐行功?
  陶丹鳳早叫道:“九公,別兇霸霸啊!”她想:“你要不兇霸霸,他哪會一再逃走,便有委屈,也是可說明的。”
  周洛眼看三人走近,他雖不能動彈言語,卻心下稍安,心道:
  “幸喜身後這位老前輩追逐 女金燕去了,不然他要是不知這三個全是好人,也像先前一般打他們,將來叫我怎麼解說?”
  哪知他心裡方這麼想,忽聽梅辛的聲音有如蠅鳴,說:
  “老花子狡獪得很,先打小的。”
  周洛心頭一冷,這位老前輩巳回來了!偏是陶丹鳳已走近前來,他急得眼中金星亂冒,若是真打了她!他怎能打她?
  陶丹鳳在他心目中不單是天仙化人,柔情似水,而且她……她對他救傷護衛,恩重情更深。
  當真他非三歲孩兒,陶丹鳳對他的情意,哪是一點也不明白,以往他在陶丹鳳面前,心存自卑,只道她心性仁慈,現今他武功大增,自卑之心巳去,巳敢對她注視,自會發覺,只看這一日中,她每看自己時那歡欣之色,還有何不明白的。
  他在逃亡顛沛,形同乞兒之時,唯有她獨具慧眼,那恩情也更加可感,當真是最難辜負美人恩。而現今若是打了她,像打那桑青、桑虹,像打黃衣少女一般,他將比陶丹鳳還要痛苦。
  他心中又急又恨,他不是一再求過梅辛,要他對這三位姑娘手下留情的麼,他怎倒說先打小的,面前這三人中,陶丹鳳年紀最小,不是她是誰?
  他正惴惴不安, 陶丹鳳偏在一停之後,走了過來,忽地聲音悽婉,說道:“我們都對你好,你為何一再要跑啊!”
  多九公兩眼如炬,斜斜踏了一大步,他沒阻止陶丹鳳,但顯然是在戒備。
  周洛著急得很,心想:
  “別走近來啊,不然我要終身遺恨,我……知道你們,尤其是你對我好,咦!我能聽得到他們說話,怎麼你們會聽不到?”
  是他身後那老人家的聲音,又在說了,說:
  “這小妞兒我見尤憐,娃娃,不打她也罷!”
  周洛在心中喝道:“多謝老前輩,當真她善良得很。”他心下一喜,哪知陶丹鳳聽不出他的心聲,那還罷了,怎麼真會聽不到身後的言語,她不是又走近了些麼?和他相隔不到兩三尺,她聽得出的。
  但陶丹鳳顯然並未聽到,說:“咦!你怎麼不說話?”
  說話的卻是梅辛,其聲仍然有如蠅鳴,只聽他唔了一聲,像又在撒嬌兒,說:
  “你要不打她,我可不依你,而且要重重地打!你忘啦!我們是為了要他們知難而退啊!”
  周洛,恨得眼中要噴出火啦,早聽那老人的聲音道:
  “這娃娃淘氣,好啦,我依你就是。”
  那知耳邊才聽得一聲:“打!”陶丹鳳卻急地退了一步!
  說時遲,周洛身不由己,左臂倏地拍出一掌,軟軟地,胳膊像是柔若無骨,因是陶丹鳳搶先退了一步,他這一掌竟打空了,但也因如此,周洛卻瞧出這一掌的巧妙來,難怪先前數掌劈出,連 女金燕也躲不過了,原來他這胳膊竟是將近身數尺,都巳罩住,掛劈反打,莫不從心所欲,雖然他現下像個木偶一般,不能作主,但他肐臂若當真似此柔若無骨,還怕不從心所欲,尤其妙的是他不用翻腕轉臂即能反打,自比任何人都快了一倍。
  他這 發現,自是又驚又奇,但現下他卻往深處探究,見未打中陶丹鳳,心中一塊石頭落下,心說:“陶姑娘,你該瞧出我是身不由己,你們快走啊!”
  只聽身後梅辛的聲音說:“咦,老爺子,她狡猾得很。”
  陶丹鳳適纔能躲過周洛這一掌,其實巧而又巧,原來周洛聽得梅辛之言,要那老人重重地打她,心中徒然升起怒火,因是眼神也有異,陶丹鳳和他相距那麼近,哪還會發覺不出?她恁地哀怨悽婉,話說得又這般婉轉,不明白他為何暴怒,怎不傷心驚駭?是以不自覺退了一步,這一步卻退得恰到好處,堪堪躲過。
  那老人的聲音巳在說道:“小娃娃,你別急,這是巧了,你瞧她不是又上來啦?”
  只見陶丹鳳淚光瑩瑩,果然上前了一步!卻聽多九公大喝一聲,道:
  “你這小子端的可惡,真個無信無義!”陡然斜斜撲到,左手推開陶丹鳳,右手一掌閃電般劈出,他怒急發掌,威猛無儔!
  原來多九公知陶丹鳳對周洛有好處,想來他不會對她出手的,待見陶丹鳳險險被他一掌劈著,如何不怒!
  周洛心道:“我寧可傷在九公掌下,也不願對陶姑娘不起。”見他怒極發掌,便將雙目一閉!
  哪知多九公掌力巳然沾身,卻巳被化於無形,而且並無反震回去的現象。
  說時遲,周洛只覺右臂巳然揮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多九公別說與他師祖論交,乃是尊長,且他義薄雲天,俠貫日月,他豈能打他?
  周洛心中一急,閃電般想及他師門的十二神拳,乃是上乘氣功的顛峰妙用,他心念才動,早將真氣運轉,霍地沉臂挫腕!
  要知他雖然不能動彈,卻不礙他行功運氣,他本是僥倖之想,不料手臂竟然挫了回來,不由心中一喜。
  卻聽身後那老人的聲音喝道:“你想找死!”梅辛也同時一聲驚呼!
  同一剎那,多九公巳震裂心神地一聲大喝:“小子,瞧你還敢作怪!”
  陡覺一陣窒息,周洛胸前像被千斤重物猛撞,跟著喉頭一甜,他剛剛明白為了不願對多九公無禮,撤掌的剎那,他巳傷在多九公的連環第三掌下,隨已失去了知覺。
  像在大海之上隨波沉浮,又像飛翔在九霄雲外,其實甚麼也不是,只是一片黑,他早巳失去知覺,哪還能有感覺。
  好久好久,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身也有人說道:“還好,還好,好險,好險!”接著另一人說道:“他有救了麼?”
  這人聲音透著焦急,而且微微發顫。
  是梅辛的聲音,周洛雖是知覺才復,也聽得出來,登時怒火上撞,心道:
  “你不用假惺惺,幾乎叫我不能做人,我今後是再也不理你了。”
  因是氣那梅辛不過,他雖甦醒,仍假裝不動。
  只聽先前說話那人忽然呵呵笑道:“妙得很啊,你這娃娃也會關心人啦。”
  不錯,是那老人的聲音,咦,他宄竟是怎樣個人物?當今天下的武林奇人,屈指可數,他自然不是天帝辛璜,那麼,甚麼人能有這大的本領?
  他想睜眼看看,眼皮子才動了動,卻昕梅辛說;“你別高興,他要有個好歹,瞧我依不依你。”
  他話語中仍透著焦急,全不是平日他那嘻笑的聲調,周洛心想:
  “難道說他真個關心我?”但他隨在心裡哼了一聲,想道:
  “他要是關心我,怎麼我一再求他之事,他倒不理睬,而且還故意和我為難?”
  只聽老人又大笑呵呵,說:“好哇,娃娃,你威嚇我,是不是?”
  周洛再也忍耐不住了。這老人究竟是甚麼人?
  他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但甚麼也看不清,面前白晃晃,飄呀飄的,隨記起在茅山東山之後,初見老人躺在地上肘,他滿頭白髮將他的臉全遮住了,也未看出老人的面貌,就知這晃晃飄飄的,必是老人的皓發銀髯,被風飄拂。忽然心中一動,想到先前懷疑梅辛顯然有意同他結識,是有目的的,心想我何不聽下去,當即將眼又慢慢閉上。
  那梅辛想是從老人的言態中,知周洛無礙了,忽然轉變了話題,說道:
  “今日我才明白,原來你不是老花子敵手,不然他怎會傷在老花子掌下。”
  周洛正不明白,這老人武功實是高不可測,連 女金燕尚且非其敵,怎麼我會受傷?
  只聽老人道:
  “娃娃,你知道甚麼?這老花子要是同那女魔一般可惡,我早重重教訓他啦,本來只想令他知難而退也就算了,偏是這小子真力竟然了得,一下子卸了我傳於身上的力道,令我大出意外,雖然他傷在老花子手中,但一來他自身真力正運轉全身,無意間巳護住了內臟,我救得更快,便看他吐了口鮮血,娃娃,你放心,準保沒事!”
  周洛記起他失去知覺之時,當真曾覺喉頭一甜,原來是吐了口血。
  梅辛在他頭邊說道:“這也罷了,但老花子傷他,還不可惡麼,你怎麼倒輕輕放過他,你不是怕他怎的?”
  老人又呵呵大笑,道:“原來你這娃娃怪我沒給你出氣,是不是?哈哈,你這娃娃忒也不知輕重,我要是那時打了老花子,這小子怕不早巳重傷啦。”
  梅辛說:“現下還設醒過來,還說他沒重傷。”
  陡聽老人一聲大笑,道:“好娃娃,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裝神弄鬼,還不給我滾起來!”
  周洛一怔,才想他這是同誰說話,忽的腰上一麻,他巳不由自主一蹦躍起。
  梅辛歡呼一聲,說:“周大哥,原來你沒事啊!”
  周洛尷尬已極,他躍起剎那,正見老人將腳收回。才知他向自己麻穴上踢了一腳。
  他面上一紅,不理梅辛,恭恭敬敬向老人一揖,道:
  “多謝老前輩相救,前輩說話之際,小子不敢打擾。”
  老人呵呵笑道:
  “這麼說,我錯怪你啦,娃娃,你來瞧瞧,這小子傷了一根毫毛沒有。”
  梅辛嘻嘻笑道:
  “他要傷了一根毫毛,瞧我不拔下你十根白鬍子,周大哥,你當真沒傷著麼?”說著,巳挨近前來,先前他那焦急,與現下的歡欣,成了鮮明的對照,周洛心有所感,但想到他惡作劇,打了桑虹和黃衣少女,若非巧合,陶丹鳳怕不也挨了耳括子,心中仍然有氣,不由退了一步,故意瞧也不瞧他一眼,且他急於想瞧出這老人是怎麼樣人,但他仍看不清他的面貌,只在在那晚風吹拂他皓發白髯之頃,面部有兩道精光閃動。
  老人不但須發皆如白雪,身上亦是白衣,而且寬大得很,被風吹得飄飄蕩蕩,若是乍然一見,絕不相信他是個人,倒像貼地飄浮的雲絮一般,尤其在月下,就如現刻,他若不早知他是位武林老前輩,只怕對面也難相信他是一個人。
  那梅辛見周洛對他不理睬,瞬眼間自己淚光瑩瑩。
  那老人向兩人瞧了瞧,忽然大笑呵呵,說:
  “妙妙妙,這就叫一物製一物,妙啊,妙得很。”
  只見那梅辛忽地一低頭,向旁邊走去。
  周洛自是仍不理他,那梅辛一言不發,漸行漸遠,老人忽地低聲說道:
  “小娃娃,算你運氣。”
  周洛不知他此言何指,忙向老人拜見,請示名號,他知老人以小娃娃稱呼他,是他喜歡自己,哪知老人陡然大怒,罵道:
  “你這娃娃乳臭未幹,也敢問我名字。”
  忽地右臂一緊,剎時間像被鐵箍箍住一般,右臂疼痛若折,休道他要想運氣抵抗,也來不及了,而且他不敢反抗。
  老人大怒,陡地須發怒張,面孔也現了出來,那知周洛右臂已是疼痛若折,這一看清他的面孔,更是魄散魂飛!
  原來老人那一張臉,有若爛柿一般,鼻子只剩了兩個窟窿,偏是他兩眼精光四射,更覺怕人!
  但他雖是駭極,卻也只是一瞬間,馬上想到這老人是人,又非鬼怪,有何可怕的,忙道:“老前輩息怒,小子今晚蒙老前輩解脫厄難,恩如山重,若連前輩名號也不知曉,小子何以作人?”
  想是老人見他惶恐之色,所說不假,怒火漸消,那飛舞的白髮也垂了下來,說:
  “這也罷了,娃娃,今後你可要小心,我老人家之事,你要想探問,小心你的小命。”
  周洛忙道:“是,謹遵前輩吩咐。”
  那老人家隨也放開了手,但周洛巳痛得滿頭大汗了,卻怕再惹他惱怒,摸也不敢摸一下,他忽然記起梅辛之言,想到梅辛尚且不知老人名號,可見他若不是有難言之隱,躲避什麼仇家,就是他有慘痛的經歷,故而隱姓埋名。
  隨又想到老人 張臉這麼怕人,必是早年受人暗算所致,是以越想越覺不差,也明白了他白髮覆臉之故。
  那知老人怒火雖息,卻仍厲聲道:“娃娃,我老人家從不以面目示人,你可要記住了,若是你向人道出半句,我馬上宰了你!”
  周洛打了個冷顫,忙連聲應是,心下卻想:
  “以這老人武功之高,難道還有強過他的敵人?”
  老人怒火平息得也快,聲調陡地和柔起來,說道:
  “好,只要你聽我的話,準有你的好處。”
  他側頭崖邊望瞭望,周洛知他是望梅辛,也掉頭看時,那梅辛巳不知去了何處。
  老人巳迴轉頭來,說道:
  “他和你投緣得很,再妙不過,娃娃,你知我來中原做什麼?當真沒事幹麼?”
  周洛心道:
  “你自是從天山而來,若無事故,自不用萬里跋涉,但我怎知你為了何事而來?”
  那老人忽地嘆道:“還不是為了他,欸!只怪我多事。”
  周洛知他說的是梅辛,可不敢打岔。老人巳繼續說道:
  “你別瞧他天真得很,這大啦,還要撒嬌,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知子莫若父,他爹爹就不傳他一招半式,我一時不明,看不過,又喜他靈慧,偷偷傳了他武功,哪料卻惹來麻煩啦,他煞氣之重真個是古今罕有,等我一發覺他偷下天山,可就急啦,那辛璜不住地埋怨我,他又有事不能離開,我只得隨後追了來。”
  周洛聽老人所說的,倒有一半聽梅辛說過,心道:“果然我猜得不錯,他當真為天帝辛璜之子。”隨恍然大悟,他不姓梅,卻將姓作了名。
  只聽老人道:“我老人家未履中土,巳二十多年了,老大不願走一遭,難得他和你投緣,晤,只看適纔你對他不理睬,哈哈,那娃娃玩皮透頂,從來就不知難過的,你瞧他這陣有多傷心。”
  “當真他是為了我不理他,傷心地走開去了麼?”周洛本是惱恨他到極點,心中感動,怒氣也就消了不少,心道:“他調皮刁鑽,連他爹爹和這老人拿他也沒法兒,今晚他雖惡作劇過份了些,但天性使然,其實他並無惡意。”他這麼一想,那心中怒火又消了一半,同時想道:“這位老前輩連聲說妙,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忽聽老人說道:“妙得很,我可找列替身啦!娃娃,今後我將他交給了你,你可要好好管住他,不准他作惡,不然我老人家可不饒你。”
  周洛心想:“怎麼這般巧,傳我離門神劍的老人也是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就將黃衣少女交付與我,這位老前輩亦是如此,想他這般刁鑽調皮,他爹爹對他尚且無法,我如何能夠管束得了他?”
  忙道:“小子平庸,只怕有負前輩重托。且他調皮是真,若說為惡,想來未必。”
  哪知他 言未了,老人忽地喝道:“娃娃,你不願意是不是?”
  周洛怕他又怒,又要吃苦頭,忙道:“老前輩請別誤會,我是說小子武功低能,只怕他不聽話時,不能阻止,那時豈不負了前輩重托。”
  只見老人點了點頭道:“若是為了這緣故,那好辦得很,娃娃,你記得先前使的那幾招麼?”
  周洛陡地眼睛一亮,心裡撲通撲通直跳,這老人自是指適纔連 女金燕也打了的神奇招式,心想:“這老前輩當真會傳我這套武功?”
  他喜得說不出話來,只聽老人繼道:“你不必耽心,我老人家親察你好幾日啦。”
  周洛心道:“原來跟在我後面的,並不只那梅辛一人。”
  老人繼道:“你心性確好,很是仁厚,至於武功一層,那好辯得很,我將那套克須彌遁形的武功傳給你,那不就行了。”
  果然不出周洛所料,忙不迭拜謝,想到那招術奇巧絕,倫,用以克制梅辛,當真不差。那老人披面的白髮陡然飄動,透出目光一掃,道:
  “我們可要小心些,那娃娃鬼精靈,任何武功一見就會,別給他瞧見了。”
  說著,忽地抓住他的手,低聲道:“隨我來!”
  這老人武功端的不可思議,就在他手觸周洛的剎那,一股強勁的力道巳自腳下上湧,將他托了起來,隨同老人筆直飛上山頂。
  老人瞬息間繞峰一匝,像一朵白雲繞峰飄浮,只見快如飄風,周洛知他查看梅辛是否藏在峰頭,也不由探頭一望,但下面薄霧冉飛,任什麼也看不清。
  老人回到他身旁,周洛忙側身恭立,老人道:“你試想想,那幾招你記得幾成?”
  周洛忙道:“動若靈蛇,柔若無骨,伸縮反側,瞬息百變。” 老人喜道:“你比那娃娃也不差,你兩個當真是一對,我倒可省事了,但你知為何手臂揮出,會柔若無骨?”
  周洛對那幾招的奇妙,自是早知,唯有為何手臂會柔若無骨,則不知道,當下說了。老人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但你可知道,適纔雖是我馭氣指揮,但換了旁人,也是辦不到麼?”
  周洛聞言大惑不解,老人道:“這是因為你練了那上天梯中武功之故,你現下雖然火候還差,但那上乘氣功非同等閒,要知氣之為物,剛則無堅不摧,柔則有若無物,你體內真氣被我推動,才能柔如無骨。
  周洛聞言又驚又喜,不料自己所練的真氣竟有如此妙用。
  老人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的武功,當真伸手就能打得著 女金燕那魔頭麼?我雖不怕她,但若是當真面對面對敵,一時三刻卻也勝她不得,何況我藉你打她。”
  周洛聽他這麼一說,卻又大出意外,老人問道:“你知道這是為甚麼?”
  周洛道:“小子愚笨,請前輩指教。”
  老人說:“這就是藉那上乘氣功之助,那一部《上天梯》不愧是武林寶典,你僅所得不過其中百 ,已有如此妙用,這就難怪有這麼多人爭奪了。”
  這老人說時,似有無限感嘆,繼道:“我還告訴你,我適纔藉你打人的那套功夫,若是由我施為起來,也不及你運用得這麼神妙,原因就是你上乘氣功神妙無窮之故。”
  周洛自是知老人所說不假,他在周洛面前決無謙遜之理,心中忽然一動,那晚聽多九公說這《上天梯》本名《女子上天梯》是則最合女子練武功,自是柔又勝剛,奇怪我師祖怎麼不明,卻用來練成了神拳?”
  只聽老人巳又說道:“你明白啦,現在我就傳你這一套武功,今生你受用不盡,也就能管得住那娃娃了。”
  周洛再拜之後,老人即為他講解,奇怪也只得十二招,和他師門中的護法神拳一般,招式雖少,一樣神奇,只是一者剛而拙,一者柔而巧,每一招皆有變化。
  老人喜道:“你當真聰明得很,難怪各派的人都想得到你了,你得了我這套功夫之後,雖然你仍非那 女金燕和多九公的敵手,但你已不用怕他們了,若然將我這套功夫,和你師門那神拳相互為用,脫身更是輕而易舉。”
  周洛忙向老人拜謝,並請教這套武功的名字。
  哪知老人呵呵一笑,說:“我老人家無名這一套武功自是無名。”
  周洛卻以為這套武功名叫“無名”,心道:
  “一般武功,或拳或掌,或腿或指,哪象這套武功,每一招中皆包括齊全,能在剎那間依情勢變易,拍打之頃,同時又能拳打指點。”
  周洛默記在心,老人巳向山下一指,道:
  “我老人家要走了,你也該去啦,你瞧那娃娃仍傷心得很。”
  周洛隨他手指處一看,卻唯見白雲縹緲,甚麼也看不見。
  他知老人功力高不可測,自能透視雲霧,正看間,忽聽身畔風聲微動,待他回頭看時,老人巳去無蹤影。
  武林奇能異士,行事多怪特,知他已前往天山去了。當下將老人所傳的這套武功,又練了一遍,自信再不會忘了,這才忙下山尋去,心想我且不用出聲,且瞧瞧他是不是真正難過傷心。
  他向先前老人手指之處尋去,果見梅辛獨自在岸邊,相隔尚遠,似巳聽到他在自言自語。
  周洛放輕腳步,心想且聽他說甚麼?
  只聽那梅辛說道:
  “他真不理我了麼?我本來是不想打她們的,可是我一見到她們,卻又不由自主啊?”
  周洛聞言一怔:怎麼叫不由自主?但見他傷心倒是真的。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擦眼淚,周洛心裡暗嘆了口氣,想他不打也打了,再怨他又有何用?當下走近他身後,說道:“小梅,你別難過,我不怪你就是了。”
  忽然記起他不姓梅,才要改口,那梅辛卻早撲了過來,說:“周大哥,當真你不生氣啦!”他欣喜之態,令周洛大受感動。
  他兩手緊緊把周洛抱住,臉也緊緊貼在周洛胸上,卻仰面看著他,眼角之上仍見淚光瑩瑩,這哪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日前周洛初見他時的豪狂少年,簡直是個撒嬌兒的嬌女一般。
  周洛想到這裡,不由噗地一聲笑了,伸手要替他擦乾淚珠,才發現他巳沒了兩袖。
  那梅辛嫣然一笑,將臉一埋,就在周洛胸前擦了兩擦。
  周洛說說:“使不得,你不嫌臟啊。”要知他一身破衣,滿是血污塵垢,簡直連個乞兒也不如,實是臟得很。
  梅辛卻反而使勁擦了兩擦,周洛說:“淘氣。”將他推開,道:“骯髒的東西擦入眼裡,可不得了。”
  他右手推肩,左手巳滑到他胸前,但覺軟綿綿地。
  梅辛面上陡地飛霞,身形一閃,巳然側轉過去。
  周洛也不在意,說道:“小梅,啊,現在我不該再叫你小梅啦,原來你不姓梅,你騙我。”
  只見他轉過身來,臉上仍紅紅的,說:“原來老爺子告訴你啦。”他這時才發覺老人不見了,問道:“當真那老爺子呢?”
  周洛得意地說道:“那位老前輩麼?他早返天山去啦!”
  周洛雖是幼遇慘變,可說自幼孤苦,又身負奇冤,是以平日不苟言笑。但面對著一片純真的梅辛,也不由活潑起來。
  梅辛高興得拍手大叫,說:“那可好啦,今兒後再沒人管我了。”
  周洛知有這 句,笑道:“你別高興,還有我呢?好救你得知,他還怕我管不住你,特地傳了我一套武功,不然他怎會放心走啦。今後你要是聽話則罷,不然!我可要打你了。小梅,今後你要聽話啊!”
  他嘻嘻笑道:“當真麼?我不信。”他話才出口,陡地人影一晃,已欺近周洛身側,只見三面不下數十個人影。
  周洛暗道:“你淘氣,好,我正可一試無名神功。”
  右臂霍地 圈,反打出去,剎時間像化成了十數手臂,只聽拍拍連聲響,梅辛早哇呀怪叫,飛縱後退,站在數尺外怔怔地望著他。
  周洛一者要試試這套功夫,二來也想給他個厲害瞧瞧,哪會真個打他。是以梅辛連著了幾掌,並未像打桑青、桑虹和那黃衣少女一般,嘴角淌出血來,雖說如此,但也甚是疼痛。
  周洛也萬想不到這無名神功會有這般神妙,他初學乍練,馬上施為,竟有這麼大威力,忙道:“小梅,打痛你了麼?”
  梅辛眼圈一紅,將嘴兒撅得好高,周洛好生不忍,忙上前摟著他肩頭,輕輕撫摸他面頰,沒想到他面頰滑嫩之極,其細有若凝脂。
  周洛道:“小梅,誰教你調皮呢,只要你今後聽話,我絕不打你了。”
  梅辛竟然依依於懷,半點也不掙扎,周洛見他半晌不言,忙道:
  “小梅,你生我的氣了麼?”
  忽聽梅辛噗嗤一聲,笑道:
  “那麼你今後要永遠跟我作伴兒,再不離開我了,是不是?”
  周洛心道:
  “我一生孤苦,難得他對我這樣好,有他這麼個兄弟,我還捨不得離開呢,何況有老人的重托。”
  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要像兄弟一樣,永遠永遠在 起。”
  梅辛高興了,道:“那你打得我更重些,我也不會生氣啦。”
  周洛聞言不由一怔,心想:“不好,這 來,他仍然不怕我,想那天帝辛璜和老人家對他看得這麼嚴重,豈是無因,他要不怕我,以後我管不了他,豈不負了老人之托?”
  但他不過心念微微一動,見梅辛真不生氣了,便攜著他的手,說道:
  “我們忙了一天,來啊,我們坐下歇歇。”
  兩人挨肩坐下,周洛才又問起他的名字,說:
  “小梅,你還沒告訴我,你叫甚麼名字啊?”卻聽他噗嗤一笑,道:
  “這不奇了,你叫我小梅,怎麼說還不知我名字?”
  周洛笑道:“你真淘氣,原來把姓名顛倒了,你叫辛梅,是不是?啊……”
  這一聲啊,周洛是衝口而出,皆因他陡然想起他這名字,可不象個男兒。
  那辛梅似有所覺,忽地轉過臉去,說道:
  “我聽爹爹說,當年我媽生我之時,恰值天山頂上寒梅怒放,我爹爹便指梅為名。”
  周洛心下也釋然了,便又問起他失去知覺時之事,辛梅說:
  “你是擔心那位陶姑娘,是不是啊?”
  周洛嘆道,
  “小梅,說起那位陶姑娘,實是個難得的好人,她那仁心慈愛,當真是天下少有。”
  他想到那晚在桃花塢,形同乞兒一般,她竟不避他滿身血污,為他療傷,若是一般女子,絕作不到。
  他望著腳底飄浮的薄雲,一時想得出神,不知那辛梅又己臉色微變,說道:
  “你不用擔心啦,沒人傷她一根毫毛。就在你被多九公那老花子掌傷的剎那,老爺子救已無及,迫得一掌將他震退,抓起你就走了。”
  周洛道:“他們為何不追來啊?”辛梅撇撇嘴,說:“老爺子一現身,那老花子有多大膽子?”周洛記起這位老前輩曾說多九公曾與他有一面之緣,多九公自知厲害,一見他現身,必然知難而退。
  他得知多九公與陶氏兄妹皆未受傷,心下甚喜,尤其想到桑氏姊妹和 女金燕,短時期內皆不會再與他為難,心裡也松了一口氣,只是他打了桑虹和黃衣少女,心下仍然不安。
  忽然想到傳他離門劍的老人,現下正眼巴巴等著他去尋黃梁道人,心想只要將他尋著,一者不負老人之托,二來那時他父女即可相認,也可減少我內心不安。
  想到這裡,便站了起來,說道:“小梅,我們也該走啦。”
  辛梅說:“我知你想去尋那黃粱道人,是不是?”
  周洛無論心中想甚麼,他都能猜中大半,對他這份靈慧,實是喜愛,便點頭道:
  “是啊!我們也不能在這裡餐風飲露。”
  梅辛道:“好,我們走,當真我也餓啦。”他拉著周洛的手,飛奔下山。
  兩人在天明時,巳到了金陵,辛梅拿出銀子來,買了兩身華美的衣衫,投到店房換過。那辛梅自然是立復了翩翩風采。周洛換衣後,辛梅更是直了眼。
  原來周洛從師山居,日常不過粗衣素服,這一換上華美的衣衫,那還不有如玉樹臨風?
  周洛說:“小梅,你瞧我作甚?”
  辛梅臉上一紅,說:“你好看,還怕人看麼?”隨轉身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拿著把梳子,說:“周大哥,我給你梳頭。”
  那年頭不論男女,都是長髮,男人家會梳頭,自不奇怪,但周洛覺得辛梅手法更是美妙。他坐在辛梅面前,只覺他身上散發出陣陣幽香,當真象是寒梅吐出的幽香。
  他一時不由自主又想道:“這辛梅實是奇怪,他爹爹和哪無名老人這麼防範他,他行事又刁鑽潑辣,怎麼會與我投緣,在我面前卻溫婉得象個姑娘?”
  他心下奇怪,不由懷疑老人之言。一會辛梅替他梳好了頭,更見容光煥發,英姿颯爽。辛梅忽地望著他出神,兩眸中陡然閃動著異樣的閃光,周洛和他目光一接觸,竟會打了個寒顫,只覺他目中射出的寒焰,較之玄冰尤冷。
  周洛一時呆住了,不知他目光怎會陡然如此?
  卻見辛梅一笑,他兩眸中冷焰已收斂,說道:
  “你真英俊,要是她們看見你,不知有多喜歡。”
  周洛說:“你說誰?”
  辛梅撇撇嘴,道:“還有誰,自是你那位仁心慈愛的陶姑娘。”
  周洛皺了皺眉,道:“小梅,你怎麼老要提她。”
  辛梅說:“還有哩,還有桑家那個姑娘,再就是你受人之託,照顧她的那個 女金燕之女。”
  言下大有醋意,周洛心想,你是個男子漢,怎麼又象個娘兒們?當下說道:“小梅,別取笑了,我們是飯後即走,還是歇一天?”
  辛梅道:“難道你不倦麼?這金陵龍蟠虎踞,六市三街,你要找黃梁道人,也不爭這半日,我們若不一遊,豈不可惜?”
  周洛是無可無不可,但卻沒一游之意,為的是怕舊地重遊,勾起傷心。想當年,他家在金陵何等顯赫,而今落得孑然一身,甚至連仇人是誰尚且不知,但見辛梅恁地高興,卻不忍拂他之意,只得陪他遊了半日。
  周洛被他師傅救離金陵,已有三四年了,這時天下太平,由亂而治,這金陵自是大興土木,較之他當年在金陵之時,繁華何止數倍,但人事全非,怎不令他感嘆!
  兩人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九門提督府,周洛臉上陡變。
  他本想遠遠避開這傷心之地,但這數年中,街道巳改變得令他不認識了,陡然一見,怎不令他傷心。
  辛梅陡見周洛呆呆地望著那高大的門牆,兩眼噙著眼淚,心下也是後悔,心想:“我知他有這段傷心之事,怎麼忘了。”
  忙道:“周大哥,你別難過,我一定幫你報仇。”
  周洛拭去眼淚,嘆道:“我連仇人是誰,尚且不知,雖說現下我自信武功已非等閒,但又有何用?”但想到這辛梅聰明絕頂,若得他之助,只怕尋訪仇人,也較容易了。當下說道:“小梅,多謝你,只待尋到了黃梁道人,那時必要求你相助。”
  他說著,一邊握著辛梅的手。辛梅道:“好,那我們即刻就上路。”
  周洛自幼即飽經憂患,他不過一時感觸,想這辛梅也是一日夜未曾睡眠,怎可為了我之故,不讓他小息。便道:
  “小梅,那又何必忙在這 時,我們說好在金陵歇一晚的。”
  辛梅見他十分難過了,眼珠一轉,道:“好,那我們到別處去遊玩。”
  兩人攜手從朱雀橋,轉出秦淮河,遊了一會,辛梅即拉著他回到旅店,又忙忙地弄來精緻的菜餚,陪他飲酒。
  周洛不過是強忍心中悲憤,他雖不善飲酒,卻酒到杯幹,尚未終席,早巳醉倒了。
  辛梅其實滴酒未嘗,原來他有意叫他醉倒,當下扶他睡了,反扣了房門,獨自出店而去。
  原來辛梅在昨日已聽周洛說出了一生不幸的遭遇,今日在提督府門前,心中忽然一動,心想:“我何不暗裡 探?若能尋訪出周大哥的仇人來,他必須喜歡。”是以回店後即將他灌醉,獨自出外。
  他想周洛的爹爹當年遇害之時,是在提督任內,而且那時明朝天下初定,當時各路英雄尚各有不少勢力,說是外賊所殺,大有可能,但誰又能說不會是朝中人爭權奪利所致,現下我們既巳到了金陵,何不一探。
  他這一去,要到深夜始返,那周洛兀自醉酒未醒。
  辛梅在他床前立了好一會,不由深深嘆了口氣,才去睡了。
  一夜無話,兩人第二天一早上路,辛梅也未說出替他尋訪仇家的經過。
  一路之上,周洛每晚皆趁辛梅睡熟之後,半夜起來練劍,和練那無名老人所傳的無名功夫。當真老人那套武功也無以名之,皆因它包羅萬有,可以集拳腳指掌之長。他按老人傳授的運氣口決,將這套功夫施展開來,頓覺兩臂成了繞指柔,但發出之後,卻又威不可當。
  兩人奔河套,何止萬里,行個多月,才到達潼關。他每晚苦練,這時巳武功大進,離門劍亦巳練到了五七分火候那五行方位,也巳走得純熟,真個是變化萬千。
  周洛先前尚未留意,每當他半夜起來練武功之時,辛梅自是睡熟了,但這麼久的時間,奇怪他似都沒發覺,周洛這時可有些懷疑了。但時時留意,亦來發覺辛梅起身來偷看他練武功。
  這晚兩人到了潼關,周洛忽然記起此間距終南山巳近,那終南山可是 女金燕的老巢,當日黃衣少女曾說要去終南,他現下武功雖然大進,但不論武功和功力,都相差很遠。這一個月來,雖然一路平靜無事,毫無阻礙,但知任何 起人也不甘休,那 女金燕是隨時會追來,桑氏姊妹雖然知難而退,但她們迴轉雪山之後,那妙化夫人定也會尋來。他武功雖已大進,無如對手太強,若是那妙化夫人果然尋來,只怕比以往還要討厭。
  他耽上心事,辛梅如何看不出,笑道:
  “我知你為何神不守舍,怕那個女魔追來,是不是?”
  周洛道:“你猜得對,再從此往西,日近終南一日, 女金燕不是說半月之後,即能將黃梁功練成麼,只怕早追來了。”
  辛梅忽地噗嗤一笑,說:“瞧你,以前都不怕,現在你劍術巳成,老爺子教你的功夫也大有進境,怎麼還怕她?”
  周洛聞言 怔,說:“你怎麼知道!”他 想到若是辛梅偷瞧他練了功夫,以他的聰明,這多時間,只怕會了。
  辛梅卻淡淡一笑,道:“你別怕,我沒偷學你的功夫,你忘啦,我沒你有上天梯的氣功根基,便想偷也沒用。”
  周洛心道:“果然他說過,而且那無名老人也說因我練了上乘氣功,學來最易,想來不假。”但他仍問道:“小梅,這麼說,你偷瞧我練功夫,那是不假的了。”
  辛梅笑著一撅嘴,道:“瞧瞧有何緊要,我不學你的就是。”
  說著,忽地腳步一停,輕輕咦了一聲,說:“你瞧,那是誰來了?”
  一言未了,拉著周洛往回就跑。
  這時兩人正行走在潼關街上,傍晚時刻,街上行人正多。周洛忙看時,卻並未見有甚可疑之人,而且只一瞥之下,即被辛梅拉走了。便有甚可疑之人,他也無法瞧見,心想辛梅天不怕,地不怕,突然這般慌張,必有原故。也就不問。
  但往回走不多遠,辛梅巳一閃身,到了街簷之下。
  周洛隨後,只見街上人來人往,都是些生意買賣人,並無一個惹眼的,這才問道:
  “小梅,到底你瞧見誰了?”
  那知辛梅突然一笑,道:“也許是我看錯啦,沒事。”
  當下兩人投入店中,那辛悔竟然 反常態,溫柔得很,比時巳是五月初頭,潼關在北地,早夜仍有寒意,忙忙地替他加衣,又弄不少精緻的菜餚。
  周洛好生過意不去,心想我比他年長,倒要他來照顧我的起居飲食,大是不該。忽然想到今晚住在鬧市之中,武功不練也罷,此時兩人幾杯酒下肚,那辛梅臉兒紅紅地,真比姑娘家的臉兒還要嬌嫩。
  周洛心想:“我和他巳情如手足,這些日來,我們卻都分房而居,以往我是為了練武功方便,想想冷落他好久了。”
  便道:“小梅,北地夜寒,今晚我們何不同房,抵足而眠。”
  那知辛梅面上的嬌紅,陡又增了幾分,說:
  “我自小兒獨眠獨宿慣啦,還是獨個兒睡罷。”
  周洛分明瞧出他羞赦之態,心中奇道:
  “便是他獨居巳慣,也用不著害羞啊?”不由盯瞧他。
  辛梅被瞧得臉上更紅,忽地推座而起,道:
  “我飽啦,今晚我要早些歇歇。周大哥,你也要練功夫,也早些睡罷。”
  周洛才要說今晚不練了,那辛梅竟已出房去了。
  周洛楞了好久,他一月前心下的疑惑,又升起心頭,想道:
  “小梅好些地方,實是太像個姑娘,莫非……”
  他心念才一動,卻馬上自責道:
  “小梅這般對我,情如手足,我怎可想到這上頭?想他自幼小長天山,少與生人接近,那羞赦自是難免的。”
  他一面自斟自飲,忽然想到辛梅今日在潼關之時,以他目光之銳利,若說看錯了人,定然未必,他必有所見,而以他的性情,似對那人有畏懼之態,若他真有所見,那必是個甚麼厲害的人物,莫非他今晚早早去唾,是有原故?是為了傍晚時所見之人麼?
  他越想越覺不差,猜想辛梅今晚必有所衍動,是以拒絕與他抵足而眠,心想:
  “我何不也假裝睡覺,暗中隨他一探。”
  想著,即喚來伙計收拾了碗盞,吹滅了燈。他想今日那辛梅既有畏懼之色,那麼所見之人來頭必大,便將月前買來作練劍之用的一把青鋼寶劍,背在背上。結束停當,然後盤膝坐在床上,運行內功。
  要知凡是練上乘內功之人,行功打坐,亦同休息一般。約莫到了三更時候,店中已靜,此時便是數丈處有飛花落葉,他也能聽得真切。
  果然不出所料,忽聽隔房辛梅一聲響,似是木床響動的聲音。
  周洛就知他要動身了,他事前已有準備,早將後窗打開,忙從後窗溜出,翻上房去,在房頂角上穩住身形。
  先前周洛服了桑虹所贈的雪蓮,武功巳然大進,這一月多來內功更見精進,那上天梯中的氣功修練之法,當真神妙之極,這月多來少說也增了一分火候,此刻他只要 提丹田氣,即能騰身三丈多高,真個是身輕似燕。是以,沒被辛梅所覺。
  他這裡才隱好身形,早見辛梅,似 縷輕煙般,也翻上房來,移步到了周洛窗口簷上,靜聽了一會,又輕輕叫了兩聲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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