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b
周洛聞言,心頭一震,馬上記起了今日在酒樓所聽得的 女之言,說二無常的玄冥掌練成,一著人體,那人的武功立被破去,又說:且那時較之常人,更要脆弱,現今我一觸她軀體,她痛如利箭穿心,這不是脆弱怎的,那麼說:辛梅的武功豈不是巳被白無常廢子!
他見辛梅尚還不知,怕她傷心難過,故爾忍住不說,但仍手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皆因辛梅動彈不得,怎能將她救出山去,若不快走,此間距離陰風谷又太近,早晚必被二無常發現,那來怎好,而且就算二元常皆巳敗在 女金燕和那書生手中, 女金燕今日已然發現了自己,必要尋找,被這女魔撞到,同樣不得了!
周洛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在辛梅旁亂轉,他歷練不夠,雖是幼遭慘變,魔難重重,到底年輕,而且他對辛梅相交甚厚,方寸一亂,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那辛梅反而過意不去,說道:“周大哥,你別著急,我渾身雖是痛得奇怪,但只要不動彈,不是就沒事麼,我們慢慢打主意就是。”
周洛心下一聲長嘆,他是萬不能告知那玄冥掌的厲害,說道:“小梅,你說得不錯,想來一會便好,你且靜靜修養。”
此間雖然隱密,但這幾個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皆能聽出老遠,生怕被發覺,當下要辛梅別出聲,拔劍在手,不停地在前後探查眺望。
他忽然想到那書生,心中一動,那書生實是個非常之人, 女和他比拼內力,竟也敗在他手中,若然找到他,只怕辛梅有救,但他怎能離開辛梅!
他憂心如焚,看看天色巳明,黑白二無常與 女金燕倒沒尋來,稍覺放心,但也因天色巳明,可也不敢大意了,他奔至高處眺望,身形更要隱密。
他這時也巳看得明白,存身之處,是在一個崖下,亂草叢生,不遠處有一條小小溪流,婉蜒向西面流去,溪流寬不過兩丈,甚是澄澈,溪對岸山嶺綿延,極是高峻。
周洛覺得從未到過,顯然這不是往去潼關的方向,想來也不是陰風谷的西方,卻是在南面。
他看了一會兒,這一帶實是隱密得很,草深林密,絕無道路,而且是在低窪之處,便有人打從這方向經過,也絕不留意此間。
周洛看得明白,放心了不少,即返回辛梅身邊,只見辛梅雙眸緊閉竟巳沉沉睡去了,昨日她還是臉泛桃花,極其妍麗,今日卻巳慘白如紙,想是痛苦太以傷神,身上痛苦一減,即倦極睡去了。
他試了試辛梅的呼吸,倒也勻和,不由一聲浩歎。
他守候在她身邊,一會兒,旭日已升,心想太陽一升高,必然會照射到她面上,可憐她好不容易睡去,豈不將她驚醒,便提劍砍下幾根短樹,搭了個棚架,再割草搭了上蓋,忙了好半天才搭成了,剛好能遮住陽光,忽然想到辛梅不能移動,眼看出山是不能了,在此不知要住到幾時,何不索性建成一間茅屋,在此暫且棲身。
他見辛梅未醒,即刻動手,在四周密密樹起樹枝,編上藤蘿,好在這些東西多得很,他手中又有利劍,是以不到一個時辰,即已建成了一間茅屋。
正當他在編造屋門之頃,辛梅醒了,見到這茅屋,好不高興,她童心本重,一時忘了不能動彈,翻身就要坐起,哪知她用力太猛,早噯唷一聲,幾乎又痛暈過去。
周洛忙奔過來,扶她躺下,急得連叫小梅,辛梅喘了半晌,痛得好些了,也喘過一口氣來,她目中分明掠過一抹怨毒的閃光,但嘴邊卻突然浮現出微笑,說:
“多謝周大哥,這茅屋當真好玩得很。”
周洛明白她心中恨極了白無常,但見他惶急關切之態,立即變了語調,心下好生感動,心道:“你身受這般痛苦,卻還怕我著急,小梅啊,小梅,現在我才知道你的心啦。”
他又是感動,又是憐愛,恨不得即刻抱著她撫慰,但他卻連碰也不敢碰她一下,心想小梅身受這大痛苦,尚且怕我擔心,強忍住了,我若現露出了憂急,豈不辜負了她。
當下也對她一笑,道:“小梅,你再靜靜躺個一兩日,想來就會好了,我們再想想醫治的法兒,只是你別心急。”
辛梅綻顏一笑,道:“周大哥,只要你陪著我,哪怕在這裡躺一年兩年,我也不急。”
她話中充滿了深情,周洛更是心惑,忙道:“小梅,我自是不離開你,而且永遠永遠伴著你。”
辛梅眼角陡然滾下了兩顆淚珠,她是歡喜得流下淚來了。
周洛輕輕地替她拭去,心想她巳受傷,激動不得,忙轉變話題,說:“小悔,你瞧我搭的這茅屋好不好。”
辛梅轉著眼珠兒,望了一眼,說:“真好,可惜我不能動彈,不能起來同你玩。”
周洛忙道:“我不是教你別急麼,一兩日你好了,再陪我玩就是。”
他嘴裡雖如此說,但知這樣的日子,今生不知有還是沒有,他急忙將臉掉過一邊,皆因他已噙了滿眶眼淚,生怕辛梅看見,即刻站起身來,一面向外走,一面說道:
“小梅,我去替你取點泉水來。”
他走到屋外,用利劍挖成一支才碗,到溪中取了水,想到辛梅動彈不得,當下摘了一支蘆葦,做了個吸管,回到茅屋,先擦乾了眼角的淚痕,這才入內。
辛梅口渴得很,把木碗中的水喝得乾乾淨淨,周洛道:“小梅,你餓麼?”
辛梅道:“只是哪來東西吃。”
周洛亦是餓得心中發慌,想了想,道:“有了,這深山之中,豈無糜鹿獐兔,我去捉一只來。”
當下起身尋去,沿著崖下走不多遠,即巳驚起兩只野兔,他急忙施展輕身功夫,兩個起落,即被他捉到一只,再找時,那一只卻不知鑽入何處去了。
那野兔好生肥大,竟有四五斤重,即下到溪邊,將野兔剝皮洗淨,回到屋子,卻又作起難來,兩人身邊都無火折子,難不成生吃麼?
辛梅道:“我想到個法兒,何不學古人鑽木取火。”
一言將周洛提醒,便去找了根枯木,拾了些枯枝幹葉,果然鑽木得火,將兔兒燒熟了,兩人吃了個飽,雖是無鹽無作料,兩人卻吃得津津有味,正是飢不擇食。
現下有個茅屋可遮風雨太陽,山中野物多的是,也不愁餓渴,但這怎是長久之計,更怕黑白二無常和那 女金燕發現,周洛好不焦急,他自是想到天帝辛璜,乃是當今武林第一人,武學淵博,無出其右,只怕有解救的法兒,而且辛梅是他的愛女,便是他無法解救,必會盡心設法,只是現下一觸到辛梅的身體,即有如利箭刺心,他又怎能將她送去天山?
左思右想,實無善策,而且他又不能丟下她工人在此前,往報信。
他心中又難過,又焦急,太陽當頂,又落下西山,跟著玉兔又從東邊山頭升起,一直坐立不安,憂心如焚。
那辛梅何等聰明,知他是為了她的緣故,心中大是安慰,其實她經過了一天一夜,兀自不能動,又見周洛焦急之態,豈有不明白,知自己所受之傷,必然嚴重得很,但她卻一點不怕,心道:“若然因此之故,周大哥再不離開我,與我常相廝守,我倒寧願永遠永遠躺著不動彈。”
原來辛梅對周洛一見鍾情,而且她性情偏激之極,古怪透頂,女人家通常毛病兒,自也是少不了的,那就是嫉妒,她最是瞧不得周洛對別個姑娘有一點關心。
是以,她見周洛坐立不安,一下午,並曾見他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她反而高興得很,便安慰周洛道:“周大哥,這裡多好,我們又不愁吃喝,只有我們兩個,更無人打擾,這不是有趣得很麼?”
她轉身不得,眼角瞧了瞧那簡陋的茅屋,瞧了瞧放在旁邊的那只木碗。
周洛心下一聲長嘆,心道:“她不知武功巳廢,倒好玩得很。”當下掉過臉去,苦笑了一聲,說道:“小梅,你說的是。”
忽聽辛梅啊呀一聲,周洛駭了一跳,趨前問道:“小梅,怎麼啦?”
辛梅卻不出聲,滿臉脹紅,也不言語,像是又羞又急,她人本美極,周洛首次見拋露出羞態,在他看來,自是更美了。
但這美感只是在腦中一掠而過,原因是他心急得很。
他連問了兩聲,辛梅仍不言語,臉蛋兒脹得更紅了。
周洛想了又想忽地恍然大悟,道:“小梅,你可是要……要方便麼?”
辛梅羞得連看也不敢看他,當真這是個難題,她是個女兒家,卻又動彈不得!
周洛忽然面露肅容,道:“小梅,你我相處雖是不多時日,但已如兄妹,愚兄也不能避嫌了。”
當下輕輕地托著她,到了茅屋之外,饒是辛梅蠻橫刁鑽,也羞得來雙目緊閉,事畢又輕輕托她回屋,他雖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但辛梅仍是痛苦不堪。
這一晚,兩人在茅屋中過了一夜,那辛梅雖是不拘形跡,以往和周洛相處,都灑脫得很,但卻從來同床而眠,今晚可不同了,一者別無宿處,二來他非在她旁邊戒備不可。
第二天,亦無事故發生,周洛想盡了法兒,卻無法減除她的痛苦,只要她能移動,那可就好辦了,但她身體挨也不能挨一下,想試以他本身功夫為她療治,亦是無從下手。
幸喜過了三天,華由二無常都沒現身,但他心下盼望那書生前來,也失了望,此間本是極其荒僻之地,怎會有人尋來,那書生、絕不會想到他們留在山中,除非是華山二無常,他們知辛梅著了玄冥掌,定也知他們不會遠走。
周洛一想到這裡,更是憂心,心想華山二無常只怕現下正在山中搜尋,若然果真如此,早晚必會被他們發覺,那時兩人豈不是難逃毒手!
他越想越急,這第三日晚上,簡直就沒閉下眼,那辛梅卻睡得挺熟,這姑娘當真不知天高地厚,她身受重傷,又在險地,但睡著了,嘴角仍帶著甜甜的微笑,她嘴兒微張,吐氣如蘭,露出了兩行編貝。
周洛望著她微張的嘴兒出神,陡然心中 動,他所練的內家真氣乃是上天梯中的絕學,乃是上乘內功,呼吸之間亦可發出,她渾身肌膚不能著掌,難道不能從她口中導入麼?
想到這裡,心中立即湧現了希望,一躍而起,心想我這幾日怎未想及此法。
那辛梅被他驚醒,睜開眼來,說:“周大哥,你為甚還不睡啊?”
周洛道:“小梅,我想到了一個法兒,只怕能醫得好你。”
辛梅喜道:“當真麼?”周洛忙將適纔想起的方法說出。
將真氣從她口中導入,周洛自是要和她嘴對嘴,但辛梅現下卻不羞赧了,皆因這幾日,比這更令她羞赧之事,不知每日有多少遍,何況聽說她有醫好之望。
辛梅忙道:“周大哥,那你就快點啊!”周洛立即伏下身去。
周洛命她將全身放鬆,張開嘴兒,辛梅這時也難免羞紅了臉,卻喜上眉梢,忙閉了眼兒,跟著覺得周洛唇如火熱。
辛梅芳心怦怦,但知這是緊要關頭,忙不迭清心寡欲,將呼吸調勻,早覺一股圓團團的灼熱之氣,直透她丹田,隨即緩緩在體內運行,只覺那真氣流行過處,那裡即舒暢無比,不到半個時辰,即巳透達到了華蓋穴上,從此地降到尾尻,通達湧泉,再回覆到丹田,即可大功告成.哪知就在瞬間,忽聽茅屋外風聲颯颯,那山野之風,雖是無時無之,但或徐或疾,卻是自自然然,這風聲則奇異得很,人身巳倏熱而逝。
辛梅心知有異,一者她被周洛的嘴封住了,不能開口說話,二來顯然周洛這以真氣為她療治,分明已然奏效,而且在緊要關頭,若然終止,豈不前功盡棄。
她雖聽出了風聲有異,但周洛卻毫無所覺,那吐納導氣之頃,已是物我兩忘,有耳亦是無聞。
忽聽數丈外有人說道:“當真怪得很,白老大,她確是著了你的玄冥掌麼?”
一聽便知說話的人是黑無常,辛梅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明知二無常若然發現他們所在,發起難來,兩人必無倖免,但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只聽白無常說道:“此事實在奇怪,我們找了三天,竟找兩個娃娃不到。”
聽聲音,這白無常站得更遠,像在七八丈外,隨聽那黑無常道:“你瞧,面前這小溪,和那上下流,一望皆在眼底,若然有人,嘿嘿,憑你我兩人的目力,必然能發現,這裡已是華山最後一個所在,我們可是找遍了。”
兩個無常顯然是從崖上飛落,背向著他們,只留心前面開闊之處,是以沒發現這間茅屋。
其實辛梅不知,這茅屋所在四周,亂草比人還高,將茅屋遮去了大半,而且茅屋是周洛用新砍下來的樹枝搭成,那樹葉尚未枯萎,且崖下陰暗,是以二無常並未發覺。
兩個無常一時都沒言語,半晌,那黑無常又道:“別的不怕,只怕她逃回天山,辛璜那老兒可惹不起,我說,白老大,你究竟擊中她沒有?”
白無常道:“你這黑鬼好囉嗦,我巳說了好幾遍,在她背中拍了個正著。”
黑無常道:“我是說,要是沒以玄冥掌傷她,那倒好,也不用耽心和那老兒結仇,嘿,白老大,我不是說你,要是巳然拍中了她,就該將她立斃掌下,不該留下活口。”
白無常道:“黑鬼,難為你想得到,我倒想不及此,只因那時我要留下那個姓陶的女娃娃,她卻再三阻擾,多老化子又眼看要將那女娃救走,我迫不得已,方下殺手,只道將那女娃奪回,若能解救她,自是好,不然再殺她不遲,哪知偏巧遇到你被困,我那裡解了你的困,不料她卻被人暗中救走啦!”
黑無常道:“此事大是不妙,那晚來的書生,不知是什麼人,幸好他袖手旁觀,不然我們哪能將 女逐走,但那書生顯然和那姓周的娃娃大有關連,白老大,你說,她是不是姓周那娃娃救走的。”
白無常道:“黑鬼你說得不錯,除了他再無第二人。”
黑無常道:“那可不妙得很,不是說一句洩氣的話,那書生年紀不大,武功實是深不可測。”
說著,忽地猛拍了一下掌,道:“我猜,八九不離十,兩個娃娃必是得到那書生之助,將她救出山去啦。”
周洛導氣巳到尾尻,越是往下,那真氣運行也快得多了,辛梅聽兩個說話,暗罵道:“饒你兩個無常姦似鬼,也猜不到我們偏是在你身後。”
忽聽白無常嘿嘿一聲冷笑,道:
“那書生便有通天的能耐,又豈能治得好她,便是辛璜那老兒也沒這本領,不然,你我還能持這玄冥掌稱雄武林麼?”
黑無常道:
“不錯,除非是修練那上天梯中的武功,斬龍養丹,煉骨洗髓。不然,嘿嘿,別說回覆武功,便那渾身有若萬劍刺體之芒,也休想消除。”
一般灼熱的真氣,直透辛梅的湧泉穴,無巧不巧,周洛所練的氣功,恰是上天梯中的心法,眼看再有一盞茶功夫,那真氣即可歸元丹田,辛梅明知身上的痛苦即可解除,但她卻悚然而驚,心道:“果真我的武功廢了麼?”想起這幾日來周洛都在暗中流淚,這時方才明白,原來他早巳知道!
周洛有如無聞,像是仍在物我兩忘的境界,只聽那白無常道:
“是了,若說將她救出山去,怎能令人相信。”
黑無常道:
“不錯,我們再搜她一搜,眼前雖是開闊,但草深林密,掩藏容易得很。”
白無常道:
“黑鬼,你瞧,這崖下的草最深,說不定就在左近,若然那一對娃娃仍在山中,必是藏在這 帶。”
二無常說著,即刻分向左右,那辛梅得知自己武功已廢,即使這萬箭穿心之苦能消除,又有何用,想到她今後成了個廢人,再不能跟周洛在一起了,登時心如刀割,哪知她心頭一緊,那周洛催動的真氣,眼看即要到歸元丹田的,陡然立即緩滯下來。
辛梅卻無所查覺,她又怒又傷心,竟忘了二無常巳在近處搜尋。
忽聽黑無常道:“白老大,你瞧,那裡有些蹊蹺。”
辛梅此時看不到兩人,但聞聲一驚:“莫非此處巳被發現!”
要知二無常別說搜尋,只要稍微留心,也會被發現的,同時已覺出周洛導入的真氣被阻,先前還是緩滯,此刻竟似在往回退縮,立即明白是對自己悲憤交加,渾身血脈賁張,阻礙了真氣運行,心知現下危機如發,若然黑無常發現了此處,她自是動彈不得,周洛有如入定,二無常只要有一個猝然發難,他兩人準無活命了,皆因她己聽得二無常之言,正在後悔沒殺她滅口!
她明白這是緊要關頭,忙不迭按捺下怒火,將渾身再度放鬆。
說時遲,只聽風聲颯颯,顯然二人分左右撲到!
她將渾身放鬆,周洛導行的真氣頃又加速,眼看就可歸元丹田,但二無常已然到了跟前,哪還來得及,辛梅心道:“我巳無抵抗能力,與其武功盡失,形同廢人,死了倒好,但怎能讓周大哥也喪命在二無常手中。”心想反正我身上的痛苦消除了,也是無用,倒不如讓他趕緊逃走。
心念及此,哪知她想推開周洛,她兩臂之上的痛苦雖失,卻仍舉不起來,不料她心裡一著急,周洛那眼看巳然要導入她丹田的真氣,即刻被阻。
卻聽那黑無常巳然發話道:
“白老大,且慢動手,那兩個娃娃若然真在裡面,可要小心那個小子!”
原來他幾番吃過周洛的苦頭,心中仍有顧忌。
只聽白無常陰惻惻冷笑,道:
“黑鬼忒沒用,皎皎皓月,豈懼螢火之光。”一言未落,寒飆暴卷,辛梅頓覺眼前一亮,那茅屋頓被自無常掌風掀起,飛出丈餘!
辛梅大急,周洛卻仍導氣如故,伏在辛梅身上,竟似毫無所覺!
黑無常嘿嘿大笑,道:“白老大,果然你料得不錯。”
白無常一見兩人,卻陡然一怔,道:
“黑鬼,我仍有未曾料及的,分明那姓陶的女娃告訴我,說這小子巳得上天梯中的武學心法,怎麼忘啦,這可更饒不得!”
只聽刷地一聲,他腳下斷草剛才飛起,白無常已飄前兩步,一掌從周洛背心拍下!
辛梅先前不敢出聲,此時一見他揚掌下落,忙叫道:“周大哥,快!快!”哪知周洛左手閃電般伸入她背下,往上一托,倏地往旁飄移數尺,竟堪堪躲過白無常這一掌,才知他左手托她那一剎那,他右手已然撐地,往橫裡飄移開去!
要知白無常一見兩人之狀,即已明白周洛是在為她療傷,嘿嘿,這一掌下去,那會不立斃兩人性命,是以他這一掌只用上三四成力,拍落之勢自也不疾。
辛梅透過一口氣來,也才明白周洛實是仍有感應,他之所以不能起身應敵,乃是為了她的緣故,不願前功盡棄,心下好生後悔,想到若不是她兩番阻擾,周洛巳早將真氣導入她的丹田了,他冒此奇險,可完全為了她,若然有個不測,豈不是她害了周洛。
心下感激萬分,這時哪敢再誤,忙不迭眼觀鼻,鼻觀心,頓覺那在丹田周圍,圓團光灼的真氣,流轉瞬已加速。
周洛和辛梅倏然滑開,白無常不由一怔,實不料這娃娃恁地了得。
黑無常身形飄動,悶聲不響,呼地一掌拍落,他身形晃動起來,有如幽靈,這一掌才落,右掌巳蓄勢而待,暗罵道:“好小子,今番你還逃得出手去麼?”專待周洛滑動,右掌即刻劈落!
哪知周洛面雖朝下,卻似長了後眼一般,實是他此刻定明之極,以耳代目,倒勝似有眼,辨出黑無常發掌方位,右手向地上一撐,反向黑無常這面滑出。
這一著大出黑無常意料之外,周洛若向任何一面滑移,也難逃毒手,惟有這一面,在他一虛一實兩掌所罩之下,堪堪又巳躲過!
白無常怒得哇哇怪叫,嘿!他兩個自命稱雄武林,倒掇拾不下這麼個心在二用的小子,早忽忽拍出兩掌!
黑無常亦是惱得性起,他見的無常掌封東南,即守著西南,四掌齊發,但覺陰風四起,地暗天愁。
哪知兩人四掌巳然出手,陡見 條人影疾射而出!竟會不懼掌風!
二無常何等了得,掌能發能收,齊 聲怒吼,四掌齊翻,向那人影劈去,哪知那人影分明巳然著掌,卻因被兩人自不同方向的掌力一激,倒把那人影飄出老遠,且疾如星丸飛馳。
二無常身形飄動,雙雙趕了過去,那白無常掌早到半步,猛一跺腳,說:“黑鬼,我們又上當啦!”
黑無常亦已有得明白,那躺在地上的,哪裡是個人,竟是半幅衣衫!
原來周洛雖是導氣施救,心裡卻明白得很,一聽二無常四掌齊發,臨危計出,他左手本巳托在辛梅背下,立即抓住她的衣衫,用力一撕,她身後的大半幅衣衫登時飛出!二無常驀地裡一見,恰似 條人影!
本來二無聲掌風何等了得,那幅衣衫擲出,卻怎會未被擊落,反而飛出老遠呢?
原來恰在那時,周洛恰好將真氣導入辛梅的丹田,巳然行功完畢,便就將真力透達左臂,抖手擲出,又因二無常掌力相衝擊,相互抵消了不少,是以才能射出數丈!
卻說二無常發覺上了當,立即翻身回撲,哪知回到當地,那周洛與辛梅卻巳蹤跡不見。
當真是三十老娘倒崩了孩兒,嘿嘿,兩個一等一的魔頭,倒折在兩個乳臭未幹的娃娃手中。
二無常更不發一言,只見兩人身形飄動,眨眨眼巳將方圓十丈之內搜了一遍,那周洛和辛梅卻仍是蹤跡全無。
忽聽黑無常怒叫道:“好小子,你往哪裡逃?”早撲到崖下,騰身而上,快得像一朵黑色的雲,貼壁飛昇。
白無常抬頭一看,那不是辛梅伏在周洛背上,巳快翻上山頂怎的?
白無常陰惻惻一聲長笑,入耳令人心悸,周洛回頭見二無常追來,咳了咬牙,若在崖上被兩人追及,那是萬難逃脫毒手,辛梅在他背上說道:“周大哥,放我下來。”
那黑無常相距已只七八丈遠,眼看就快追到了,辛梅話聲中卻無半點恐懼,溫柔裡充滿了情意。
周洛腳下加緊,一聲不響。
辛梅道:“周大哥,你自個兒逃罷,別管我。”
周洛仍下出聲,腳下猛可裡一點崖壁,堪堪躍上崖頭,身形往橫裡一倒,滾出數尺,一股勁風已擦身掃過!原來黑無常巳追到了!周洛險險沒傷在他掌下!
他一路逃上山來,巳然打好了應敵主意,是以毫不慌亂,身才滾出,巳在辛梅身邊說道:“小梅,快向左面山下逃,由我退敵!”左手放下辛梅,右手巳將寶劍撤出!黑無常早巳欺近,周洛四劍刺出,劍尖一顫,便是五朵寒星。
黑無常知他劍法神妙,身形才微挫斜閃,周洛巳然全身躍起,腳踏五行方位,劍勢如潮,眨眨眼巳運轉了三個方位,宛若閃電般,連攻一十五劍。
這是他和辛梅生死存亡關頭,若然不即刻將黑無常逼下崖去,待白無常一到,兩人休想逃得活命,是以形同拼命,只攻不守,簡直不理黑無常是否發招。
黑無常身如幽靈,飄飄晃晃,立被他迫到崖邊,周洛長劍指東刺西,左臂倏地從劍影中穿出,臂彎迴旋,只聽拍拍兩聲響,早打中了黑無常兩肩!
這一招若非他存著拼命之心,是萬難發出的,卻因有長劍掩護,那劍光倏分,左掌招早發生,黑無常竟是大出意外,心中一驚,未退出半步,腳巳踏空,直向崖下落去。
說時遲,那時實是只得一瞬之間,黑無常竟連還手也來不及,即巳被他迫下崖去,當真是一夫拼命,百夫莫敵!
只聽辛梅歡呼道:“周大哥,今日我才知你神勇無敵。”
周洛才發觀她並未遵他吩咐,眼見白無常相距崖頭巳近,急道:“小梅,你怎不聽話?”
辛梅笑得溫婉,說:“我逃怎的,你要是打不過無常鬼,逃也逃不了,要是你打贏啦,還逃怎的?”
她眼中流露出深情,顯然心中是在說:“要死,我們也死在一起啊!”
周洛橫了心,她說得卻也不錯,忙不迭斜掠出一丈五尺,搶到白無常頭頂,這白無常的武功比黑無常要高一籌,若容他上了崖,那時絕不能像對付黑無常般容易!
哪知白無常相距尚有三丈多遠,陡地見他右袖往上一揚,左掌向,下一翻,一股勁風巳由下襲到!周洛上身往後微揚,避過勁風,卻不料他左掌下翻,力生反挫,驀見眼前白影晃動,就在周洛上身微揚的剎那,巳躍登崖頭,竟是身隨掌到!
周洛巳然失去居高臨下截擊的機會,迫地疾退一步,圈劍疾刺,劍尖顫動,一劍化五,搶入洪門,攻如狂濤,仍是拼命!
哪知白無常可不比黑無常,只聽陰惻惻冷笑聲中,白影才晃,身形巳杳,當真像幽靈一般,隨風飄散!
周洛忙不迭回劍倒趕千層浪,身隨劍轉,劍尖顫動,待敵而發,但見白影飄動,那身形快速得無法捉摸!
周洛登時心頭一涼,白無常身法太快,又被他一來即搶了機先,饒是離門劍神妙莫測,眼看只能阻他近身,卻是傷他不得!
他走劍如嬌龍,眨眨眼巳三五個盤旋,兀自看不清白無常真身所在,忽聽辛梅說:
“守一抱元,是日太極,兩儀四象,八變六四,有若芥子,能納須彌。”
周洛手中劍不敢稍緩,一劍緊似一劍,聞言心中一動,心道:
“我雖然始終看不清這白無常的身形,但他也始終不敢近身發招,可見他也懼這離門劍幾分,只是我身法遠不及他,是以離門劍一時無功,莫非辛梅是在傳我須彌遁形,當真若與神劍配合,那還怕白無常!”
當下將離門劍無窮變化施展開來,只守不攻,這一來更是風雨不透,但見白無常進退盤旋,雖是只見白影飄浮,但顯然更不敢欺近身來。
巳聽辛梅又在念道:
“乾盡午中,坤盡子中,離盡卯中,坎盡西中,陽生子中,極於午中,陰生午中,極極于子,其陽在南,丙丁屬火,其陰在北,壬癸為水。”
周洛秘辛梅相處這些日,數次見她施展須彌遁形,知她亦是按五行方位變化,與離門劍走位相同,只是卻遠不及她那須彌遁形的神奇,心中曾暗暗納罕,要知武林中門派之分極嚴,覬覦別派武學乃是武林大忌,是以他心中雖納罕,卻從沒詢問,現下聽她一說,即知是須彌遁形的心法,也恍然大悟,原來那須彌遁形雖是位走五行,但卻暗含八卦變化,只聽辛梅繼續念道:
“乾始於西北,坤盡盡于東,其陽在北,其陰在南!”
周洛聽得一怔,怎麼又互相顛倒了?哪知不知不覺間,手中劍略慢,白影陡地由散而聚,陰風陡卷,一支雪白有如骷髏的手掌,巳拍到胸前,相距巳不足五寸!
周洛大吃一驚,要回劍撩封,那萬萬來不及了,忙不迭身形往右一閃,左臂柔若無骨,拍地一聲響,反打在他手腕之上,他倉促發招,兩成勁道亦未使上,卻把白無常嚇了一跳,白影陡地由聚而分,退了開去!
周洛忙將手中長劍再緊,嚴嚴封閉著門戶!
只聽辛梅又在念道:“此二者,陰陽對待之數,圓於外者為陽。。方于者為陰,圓者動,而為天,方者靜,而為地。”
周洛自練了離門劍,那五行方位變化,已極熟練,又早明八卦變化之理,是以舉一而可反三,聞一而知十,登時澈然貫通,朗朗一聲長笑。
那辛梅念得更快:“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
周洛道:“多謝了,小梅,看我神劍斬無常!”身隨劍轉,步道身移,順反逆,五行八卦相互為用,倏忽間巳脫出身來,將白無常裹得風雨不透,但見劍影如山,劍林如牆!真個是風雷迸發,彌空劍氣騰騰!白無常的身法立即受製,再也不能飄灑自如,但這魔頭確也了得,只聽噹噹兩聲,周洛兩番堪堪刺中,盡被他彈指盪開!
要知周格雖是傳了須彌遁形,但臨敵初傳,那能盡展妙用,旋轉挪移之頃,心中同時要默記那正反變化,手中劍自難免滯緩,是以被他兩番彈中!
白無常功力何等深厚,周洛初會白無常那晚,長劍就幾乎被他彈出手去,幸好今晚身法太快,長劍雖被彈中,但巳早在變化,無形中卸了勁道,是以右臂未被震得酸麻!
辛梅瞧出周洛步法不夠熟練,雖已勝得白無常,叫道:“乾南坤北,離東坎西。”
周洛知她是在指點,是說其陽在南,忙轉丙丁,踏壬癸,出甲乙轉庚辛,眨眼間已圍繞白無常轉了匝,因是不用默計那八卦變化,手中劍威力登時大增,白無常兩指連番彈出,皆告落空!
辛梅早又叫道:“乾始西北,坤盡東南,”周洛忙圈劍逆行,頓成北陽南陰,待得辛梅叫出:“圓於外,,方于,天澤通氣,風雷相薄。”周洛身形已似有形而無實,離門劍恰似從四方八面向白無常壓到!
那晚辛梅夜入陰風谷,雖是施展項彌遁形,但不過才兩個照面,即已被獲遭擒,周洛初學乍練,怎會竟有這般威力呢?原來這是他以三種當今絕世武功,配合施為之故,那晚辛梅只是躲逃,今日周洛卻是用以助長功勢,他離門劍施展開來,白無常已是不能近身,但因他身法太快,確也奈何他不得,現下如虎添翼,自然大是不同!
只聽白無常厲嘯聲起,一條白影已沖天而起,辛梅叫道:“周大哥,別放過他。”
周洛知白無常雖被困住,但並未落敗,害怕他有什鬼計,尤其是辛梅現下無半點抵抗能力,若他要向辛梅下毒手,大是可慮,忙不迭撤劍後退,一掠到了白無常身邊!
果然他被料個正著,白無常脫出身來,本是向崖那邊飛縱出去,哪知他是聲東擊西,那白影莊空中倏地劃了個弧形,閃電般巳到了辛梅身前,身未到,掌巳劈落,說:“女娃娃,你還敢鬧鬼!”
原來白無常見周洛在辛梅指點之下,輕身功夫登時奇詭起來,白無常又驚又怒,若不趕緊掇拾了她,只怕真要敗在小子手裡,是以扣指連彈,趁周洛閃避之頃,脫出身來!卻哪料周洛對辛梅關心之極,無時無刻不在耽心,白無常身形雖是快極,周洛警覺亦快,他也堪堪遷到,同樣身來到,劍巳遞出,劍尖顫動,截擊白無常手腕,同時攻挑刺擊,將白無常上半身罩住!
白無常撲擊而來,周洛亦是飛騰進擊,一個是全然大出意外,一個卻是料敵機先,兩下里這麼一湊,都快逾電光石火,而周洛腳下著地,勁透劍尖,迎擊凌厲,白無常身在虛空,發覺偷襲辛梅不成,反而成了送上來挨打,待要閃避撤招,如何能夠!好個白無常,身形陡地往下一沉,左掌倏地往斜裡拍出,藉掌上反挫之力,硬往右面飄出!這一來右臂得以保全,上身要害巳躲過,但聽撲哧一聲,右腿上仍被周洛的長劍劃了一條五六寸長的口子,登時血染白裳!
若然是以武功見高低,周洛早遲必要落敗,想他怎能及得白無常功力之厚,卻不料白無常弄巧反拙,劍傷白無常,反而是周洛大出意料之外!倒不由一怔,像是還有些不信。
適纔辛梅實是危機一發,但她卻無半點害怕之色,說:
“周大哥,你還不快追!”
只見白無常落地一個踉蹌,眨眼間,褲腳巳然紅透!周洛簡直不信會這麼輕易傷得了他,還怕白無常又有狡計,哪敢離開辛梅半步!
那白無常雖然受傷不輕,但身才站定,巳一聲厲笑,恰 似一縷白煙般,向崖下投去!
辛梅叫道:“可惜!可惜!”
周洛趕到崖邊一看,不由暗叫了聲僥倖,原來恰見黑無常自崖壁飛落,顯然是他眼看再又翻上崖頭的瞬間,見白無常受傷逃走,趕緊折回。
只見黑無常追上了白無常,他將扶住,兩人身法好快,瞬巳消失失于林。
周洛力退二無常,並將白無常傷在劍下,實是僥倖,若然不是白無常生心暗算辛梅,若然黑無常早翻上崖頭一步,那時形勢將會立變。
周洛怕黑無常會再折返,忙不迭扶起辛梅,道:“小梅,快走!”
辛梅渾身已不再覺得疼痛,但她武功已失,又且才好,竟連普通人也不如,只覺兩腿軟弱無力。
周洛心中大急,走了兩三丈遠,道:“小梅,我還是背你走吧!”
辛梅臉上一紅,心裡又感激,又害臊,這幾日來雖是便溺也是周洛侍候她,但那時她動彈不得,那是無可如何,現下可又不同了。
周洛不待她答言,即已將她背起,飛奔出山,幸好一路無阻,到了有人煙之處,向人一打聽,果然這已是華山南面,在路上不敢停留,趕到黃昏時候,巳到了藍田,這才放下辛梅,扶她入城。
辛梅眼中充滿了情意,道:
“周大哥,這裡已近終南山,聽二無常說, 女金燕雖所謀不逞,但也未敗在二無常手中,只怕巳回到終南山來啦。”
辛梅可是從不把別人瞧在眼裡,在華山中幾番遇險,真個是死生一發之頃,也談笑自若,是以她此言一出,便知並非是她害怕,而是關心,他忙道:
“小梅,那二無常何等了得,尚且傷在我手中,何懼那 女金燕,你別擔心。”
辛梅一笑,說:“那我們落店啦!”
其實周洛實是心驚,那 女金燕雖然千方百計想得到他,卻不一定會傷他,辛梅卻三番五次戲弄她, 女恨之入骨,若被她撞見,那時必不放過。
他嘴裡雖然說得硬,但心中甚是擔心,要知他劍傷白無常,那只是僥倖,當下找了間小客棧住下。
辛梅身上的女衫巳被周洛撕去一半,只勝下內衣,周洛早將外衣脫下,給她穿在身上,是以辛梅此時又復了男裝。他要了一間房,以往他不知辛梅是女兒身時,尚且分房而居,現今反而共居一室。
辛梅明白他的用意,是在保護她,輕輕一嘆,周洛忙笑道:
“小梅,總算我們化險為夷,現下巳逃出華山,還嘆氣怎的?”
辛梅心道:“原來周大哥還不知我武功巳失。”
當下淒然道:“周大哥,今後我是再不能陪你在江湖上行走了,我……我武功現今一點也沒有啦!”
周洛強顏談笑,便是想不讓她知武功巳失,怕她傷心,不料她巳然曉得,一怔之後,戚然道:“小梅,原來你巳知道啦,別難過,我這就送你回天山,你爹爹武學淵深,還怕不能回覆你的武功麼。”
辛梅嘆道:“我爹爹武功雖好,只怕也是無能為力的,而且,以往他尚不願傳我武功,現下豈不正合他心意。”
周洛一想,果然不錯,一時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心裡難過之極。
辛梅忽地握住他的手,說道:“周大哥,你要是真同我好,我的武功不但可以回覆,而且還能無敵天下。”
周洛反手將她抓住,道:“小梅,你說,只要能回覆你的武功,哪怕是赴湯蹈火,我也不辭。”
辛梅脈脈含情地望著他,只看這麼一句,即令他恁地興奮,她還有甚不相信的,忽地綻顏一笑,道:“當然啦,我說無敵天下,自是不能把你算在裡頭,那時,你才真正是無敵天下,我啊,只能算是天下第二。”
她說話時,目光深邃而且有愉快的閃光,顯然她巳極是嚮往。
周洛道:“小梅,那你快說。”辛梅這才將今日聽得二無常之言說出。
原來他今日在為辛梅以真火驅除她體內寒毒之時,二無常之言,他並未聽得。
周洛道:“當真麼,那我們即刻動身。”
辛梅忽然投到他懷裡,說:“周大哥,你真好,可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啊!”
周洛伸手摟著她,心下大是安慰,這幾日來不知暗裡流了多少眼淚,現下得知能助她回覆武功,如何不喜,他喜極忘了形,頓忘了辛梅是個姑娘。
那辛梅被他摟著,柔順得像只小綿羊兒,正不知是羞也?是喜?
忽聽錚琮一聲響,隔壁有人調弦,陡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唱道:
“隔花陰,遠遠望見個人兒到,穿的衣行的步,委實苗條,與冤家模樣兒生得一般俏。巴不得到跟前,忙把衫袖兒抬,粉臉兒通紅,羞也,姐姐,你把人兒認錯了。”
那弦子琮地一聲停了,陡聽一人朗朗大笑,道:
“姐兒,你還未送抱投懷,倒先羞啦。”
周洛一聽,心頭忽地一怔:這聲音可熟得緊,像是哪兒聽到過?
那女郎她“嗯”了一聲,說:“你壞,我不來啦。”
這裡,辛梅啐了一口,一把將周洛推開,周洛這才發覺在聽那曲完之時,兀自將辛梅抱在懷裡,一時也大是尷尬。
徒聽一個蒼老的口音,說道:“姐兒,難得這位爺歡喜,還不再孝敬一只?”跟著弦子錚錚琮琮彈了起來,那嬌滴滴的聲音又唱道:
“慣了你,慣了你,偏生淘氣。慣了你,慣了你,倒把奴欺,慣了你,慣了你,反到別人家睡,幾番要打你,怎禁你笑臉兒陪,笑臉兒相迎也,乖!莫說打你,就罵也罵不起。”
那朗笑之聲又起,說:“心肝寶貝兒,有你相陪,誰還要到別人家睡,當真該打。”
忽聽當的一響,那蒼老的聲音說:“姐兒,還不快謝過大爺。”
便聽那姐兒道:“多謝大爺……噯唷,你擰痛人家啦。”
那人又朗朗大笑,顯然他在那賣唱的姐兒臉上擰了一把。
周洛兀自猜不出,這人到底是誰,那笑聲,話聲,都像在哪兒聽到過。辛梅早又啐了一口,說:“你想什麼,原來你也不正經。”
周洛知她錯會意了,以為他是聽曲兒聽得出神。忙一擺手,低聲說道:
“小梅,隔壁這人的聲音熟得緊,我像在哪兒聽到過。”
辛梅說:“當真!”
周洛點點頭,再要聽時,那錚錚琮琮的弦子音響,巳自門外傳來,顯然是那賣唱的姐兒已走了。
弦子聲音去遠了!隔壁也再不聞聲,又想了半晌,仍然未曾想起,也就罷了。因知 女金燕的巢穴便在近處,怕露了形跡,是以連房門也不出,只喚來小二哥,將飲食送進房來,飯罷,要辛梅先睡,辛梅見房內只得一張床,知他是必不肯與自己同睡 床的,當下嘆了口氣說:“周大哥,我這條命都是你揀回來的了,而且這幾日來,你也不曾避嫌,現下何必又顧忌了,既是我們身在險地,你又不放心我獨宿一房,何不再縱權一些,我輩武林中人,原不應太拘泥世俗。”
她知周洛這些日來,可說沒一天好好睡過覺,感激得無以復加。
她似欲有言,而又復止,臉蛋兒跟著紅了,紅得嬌豔欲滴。
周洛道:“小梅,你別管我。”
他對辛梅連便溺也曾侍候過,原已脫略形跡,卻是隔壁孤熟悉的聲音令他不能釋然,而且想到 女金燕便在近處,要他安心睡覺,豈能得夠。
辛梅瞟了他一眼,道:“周大哥,若然你是為了防那 女金燕,更該睡一會兒,強敵近在咫尺,豈可不養精蓄銳。”
周洛心道:“這話說得不錯,好在時間還早,這陣店中人來人往,便是 女金燕發現了我兩人,亦不會在這時前來。”便道:“小梅,你說的是,我們都歇一會兒。”
那辛梅聽他這麼一說,高興得什麼似的,忙不迭鋪床展被。
平日她是個潑辣辣,刁鑽古怪的丫頭,今晚卻變得溫柔體貼異常,看著她嬌柔無比,周洛心中微微一盪,這可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感覺,但他馬上心存警惕,暗道:
“周洛啊,周洛,你一身血海冤仇未報,這小梅現下武功又巳盡失,你要稍存不潔之想,豈能立身於天地之間。”
忙鎮定心神,肅容道:“小梅,你睡你的,我只要運氣調元一會,疲勞即可恢復。”
辛梅聞言,像是大失所望,目中流露出幽怨之色,默默無言倒頭睡了。
周洛在她腳頭炕上,盤膝而坐,那知竟是不能入定,心頭翻翻騰騰,想到此番西來,原是為了遵從傳他離門劍的老人吩咐,尋訪黃粱道人,不料變生意外,辛梅著了白無常的玄冥掌,現下陰寒之毒雖除,但武功巳失,若不趕緊替她回覆武功,她與當今各派的高手都結了怨,現下這般人都在西北這一帶,隨時都會撞見,也可說隨時有險,自己的武功絕無法保護她,而且可說自身尚且難保。
想到這裡,不由為難起來,他不能不忠人之事,又非趕快回覆辛梅的武功不可。
其實那上天梯又豈是輕易取得到手的,試看這麼多武林高手,尚且無法取得,雖說他練了上天梯的武功,能運用本身的純陽真火,抵抗那冷窟的奇寒,但那多九公不是說過,僅憑真火亦是不能下去麼,要再以純陰相濟,才能全功,雖說他為了辛梅,赴湯蹈火,亦不敢辭,但若心有餘而力不足,卻又如何?
他想來想去,思潮翻騰不巳,不覺間,已是二更天后。
忽聽辛梅說道:“周大哥,你想什麼,不如睡吧?”
原來她並未睡著,兀自偷眼瞧他,周洛未曾運氣調元,她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周洛道:“小梅,原來你還未睡。”兩人一問一答,此時店中已靜,人客皆巳就寢,是以話聲雖低,卻可聽老遠。就在他話聲未落的剎那,忽聽院中有彈指的聲音。
周洛心中一驚,一躍下床,伸手已抓住劍柄,卻聽隔壁忽然響起 聲朗笑,說:
“好個女魔,我算計你該來啦!”這次他聽得明白,原來是那日在潼關所遇到的書生,難怪聲音好熟!但心頭早又一震,他說的女魔,自是 女金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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