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為飢竊食 苗女恨泣遇瞎老 神醫再世 絕技憑兇援二小
“小偷!”
“小偷!”
象這樣的高呼小偷,在這偏僻的小鄉鎮上,在這漢苗混雜的山角裡,這真是百年來罕有的事!
但就偏偏在今天這趁墟趕集的日子裡,在這萬頭攢動、人潮擁擠的兩條交叉道上,一大清早前後竟發生了三次之多。
其間,也曾有人於震驚氣憤的呼叫聲中,匆匆地瞥見一個年僅十一二歲的苗族女孩,那骯髒散亂的頭髮,污濁破爛的衣褲,光著兩只污黑的小腳,滿臉驚怕之色,在人堆裡一鑽一鑽的,兩三個轉折就沒了影子。
但是,只一瞬間,這頭髮散亂,衣服污爛,光著小腳的苗族女孩,卻出現在鎮後通往山腳樹林的一條小路上,手裡抱著一包東西,匆促地往樹林裡跑去。
進得樹林,這苗族女孩立刻藏身一株大樹後,探出那顆蓬亂的頭,對來路上注視了好一會,見沒有人追趕前來,才算松了口氣,慢慢地往山腳下走去。
在山邊堆乾枯的荊棘面前,苗族女孩停住了身子,將手裡一包東西,謹慎的擱放草地上,再仔細的用手把那堆荊棘拖開,荊棘的後面,出現了一個小洞,隨著又有一個低弱的聲音喚道:“是金燕嗎?”說的竟是苗語。
那苗族女孩立刻答道:“是我,小龍哥,是我回來了!”
那被稱金燕的邊說邊抱起地上的東西,彎著身子往裡面鑽,也只能彎著身子才能進去。因為這個洞口實在太小了。
這個洞象一個破窯,洞口小,裡面寬,可又不是頂寬,四面山石都是紅紅的。在洞的半中間,有一個與苗族女孩差不多大小的男孩,躺在一堆枯草上,也是一樣的骯髒破爛。
苗族女孩放下手裡的東西,馬上撲到男孩身上,問道:“小龍哥,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好一點,今天可有好東西給你吃!”
這被叫小龍的男孩,一聽說有好東西吃,也是高興,可是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隨即說道:“金燕,現在不能吃了,肚子這東西又在作怪。”剛兌完立時雙手緊按著肚子,就在這乾草堆上一陣翻滾,口中並“哎呀”的呻吟叫喚。
片刻後,小龍終於靜止了,滿頭臉盡是黃豆般大的汗珠,金燕立刻用她污濁的破袖,替小龍一陣擦抹,看著那紅紅的小臉上,雙眼緊閉,小心靈裡一陣酸楚,也掉下了幾滴眼淚。
突然,她的眼前閃過一個念頭,“賣藥郎中”,剛才在墟集上看到好幾個,她立刻站起身子,說道:“小龍哥,你忍著點,我馬上給你請郎中去!”說完就往外鑽。
此刻正當午時,這小墟集上可正趕上熱鬧的時候,茶商布商,採藥的漢客,賣藥的郎中,漢苗混雜交易,人潮擁擠,穿流不息。
金燕找了好幾個郎中,淌著滿臉的淚說盡了好話,但是這些個郎中裡,不是聽不懂她的苗話,就是看到她那破爛不堪的樣子,連理都不理。
金燕真是傷心透了,鑽出人群,一步步的挨著鎮後走,心想:這些個做郎中的,也是一點醫德都沒有,不顧病人的死活痛苦,開口就是銀子,銀子,銀子。
想著想著,恨恨的用那小光腳一踢,一顆鵝卵石,咕嚕嚕的直滾到小溝裡去。
企燕剛走過那通往樹林的小溝 橫在小溝上面的一塊三尺來長的小木板橋,忽然覺得背後仿佛有人跟蹤的聲音,哆,哆哆的。
金燕心中一怔,轉身一看,原來是個五六十歲的瞎老頭子,右手裡拿著根竹拐,左手提了個小箱子,正跟在自己後面走來,看看已經走到那木板橋邊了。
金燕連忙跑上去,並開口叫道:“老伯伯,這裡有道小溝,讓我來扶你過來。”說完立刻用手牽扶著那個睹老頭子慢慢步步渡過小木板橋。
剛過得橋,這瞎老頭子就說道:“小姑娘,你真好心,謝謝你了。”
金燕一聽,瞎老頭說的竟是一口很好的苗語,不由也高興的說道:“老伯伯,你太客氣,這點事還要謝嗎?不過老伯伯,你的苗語可說得太好了,剛才我還耽心你聽不懂我的話呢?”
瞎老頭笑笑說道:“我到苗山已經有三十年了,真連話都不會說,那也大笨。”
金燕見瞎老頭跟她已經快到樹林邊了,趕忙說道:“老伯伯,你現在要到哪裡去呀?”
瞎老頭可又笑了,只是他這笑可比哭還要難看,滿臉縐皮,一頭灰白的頭髮,臉上兩個大窟窿。這是名符其實的瞎子,且連眼珠子都沒有了。
瞎老頭說道:“小姑娘。我什麼地方都不去,你到哪裡,我也就到哪裡!”
金燕心頭一驚,驀的一退步,可已經出去三五尺遠了。
瞎老頭忽的臉色也是一怔,說道:“小姑娘,你不要伯,我絕不是壞人,你家裡不是有人生病,要請人看病嗎?我就會看病,而且再難的病我也能看得好。”
金燕心頭又是一驚,說道:“老伯伯,不是我怕你,我們已成驚弓之鳥啦,有兩三個壞人,整天的追著我們,而且詭計多端的想抓我們,我們已吃夠苦頭,所以我們隨時隨地都防備點,只是老伯伯,你怎麼知道我家有病人呢?”
瞎老頭聽完金燕的話,忽然臉色一正說道:“你不用怕我,小姑娘,因為你在墟集上的哭泣請求,都被我聽見了,而且我真要抓你的話,剛才在木橋上就可以抓住你了。”
這句話,立刻把金燕點醒,隨將瞎老頭引到那破窯沿口,瞎老頭聽金燕說洞口很小,他也不嫌臟,立刻趴在地下,先用手在洞口摸了一遍,才慢慢的往裡爬啊。
小龍此刻已然坐起,盤腿疊坐在練內功,見金燕帶著個瞎老頭子爬進來,不由奇道:“金燕,你這是怎麼啦?”
金燕趕忙說道:“小龍哥,老伯伯是給你來看病的,老伯伯說,任什麼疑難絕症,他一看就好。”隨將瞎老頭子自己跟蹤來的話也說了一遍。
瞎老頭子自進洞後,盤膝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小龍見事已至此,彎了彎腰說道:“小龍謝謝老伯伯。”說完將手伸到瞎老頭手裡。
瞎老頭子那乾枯的手指按在小龍腕脈上,片刻臉色瞬息數變,且一會左手,一會右手,似很難下斷語般。
終於,瞎老頭將小龍的手放下了,開口說道:“小哥兒,你今年多大歲數?”
小龍奇甚,這看病又不是算八字排生辰,怎要問年歲?可是看到瞎老頭那端莊嚴肅的臉色,又不能不答,說道:“小龍今年十二歲零八個月。”
瞎老頭嘴裡念著:“十二歲零八個月再問你,你的師父是什麼人?學了多久的武藝?你師父曾給你吃過什麼東西?”
小龍這會就現奇了,說道:“老伯伯,我現在只請老伯伯替我看病,這似乎都與學武練藝沒有什麼關係嘛?”
瞎老頭一聽即說:“真正是孩子話,你這病,就是從練武上起,怎能毫無關連?我如不追根究底,查明問清,怎好下手診治?當然,我不需問,一樣可以將你治癒,可是無需過多久,只要一個月後,你這個毛病馬上重犯,除非你從今後不再練武。”
小龍一聽急著說道:“老伯伯,你會錯意了,因為我從來沒拜過師,也就沒有師父,沒師父了就從來沒練過什麼武藝,如若我真懂得武藝,我也不會讓這些鷹爪孫,把我追得四處亂竄。吃足了苦,我會跟他們拼了。”
瞎老頭突然一震,暴聲喝道:“鷹爪孫?你是什麼人?”
小龍聽了也是一驚,因為剛才他們對答,都是用的苗語。突然間瞎老頭竟暴出一句道道地地的北京話,小龍遂也用北京話答道:“我也是在半年以前才知道我的身世,只是,在目前我應該怎麼對老伯伯說呢?因為我是不喜歡說謊的人,所以我暫時只能告訴你,我也是北京帝都人氏。”
瞎老頭聽小龍如此說,他也知道小龍或有難言的苦衷,在未得到對自己的信任以前,他或許是不會說的,便說道:“既然如此,我把你的病治好再慢慢的談吧!”
接著又說道:“小哥兒,你是否感覺腹中有一塊硬硬的東西,在每一個時間裡橫衝直闖,使得腹下丹田處,痛苦萬分,膨脹難忍?”
小龍聽瞎老頭說的,真是絲毫不差,自己三個月來,正是患的這種忽得忽失的怪病,而近日愈來愈盛,以至無法忍受,不由點了點頭。
歇會,見瞎老頭依然端坐在等待自己答覆似的,不由恍然大悟,對方是瞎子,自己點頭他怎麼會看見,趕忙說道:“老伯伯說的一點也沒錯,小龍就正犯這怪毛病,今天已經來過一次了,簡直痛得我在地下打滾。”
瞎老頭笑笑又說:“這大概又得等兩天才會再來吧?”
小龍聽瞎老頭真好象親眼看見般,不由得直點頭,邊點頭邊說:“對!對!一點也沒錯。我大概有兩天可以舒服。”說完自己臉上也笑了,因為他想到,瞎老頭既然知道這種病,當然也能治,這怎能不高興呢?
忽的,金燕拖了小龍一把,說道:“小龍哥,你笑什麼?怎麼你們說的話,我一點也聽不懂,你們就不能用苗語說話,讓我也聽了高興高興?”
瞎老頭似乎對金燕特別喜愛投緣,真的立刻改用苗話說道:“現在你就躺下,讓我替你按摩一下,這種就是內功積血,你還說你沒學過武功,且內功積血,非獨特的內功,不會發生這種疾病,這可見你的師父也定是武林前輩或世外高人,這些都瞞不過我的。只是我奇怪何以你師父竟沒好好的教你到家,這只是在開始的一個月裡所引發的事,一個月過後,就不會發生這種病了。”
小龍一聽,非但沒躺下,反而跳了起來,說道:“老伯伯,你真說對了,我無意中就得了這麼一點什麼功的一張紙,我沒事就練這個,最初兩個月挺好,人又精神氣又充足,可是最近三月,這個什麼功愈練愈氣人,我還以為這是必須的困難過程呢?誰想病還出在這上頭,要知道我早該不練了,我有什麼師父,我有屁師父!”
此語一出,瞎老頭與金燕哈哈的笑起來了。
瞎老頭笑過又說:“這還好是遇到我,要遇到另外的郎中,也絕對治不了!”
小龍此刻已臥身瞎老頭面前,感到瞎老頭兩只枯乾的手在胸腹間,一陣撫摩,是如許的溫柔有力,慢慢的,由快而慢,且手掌有一股綿綿熱力,一陣陣的傳入體內,通體立刻舒適無比。
忽的,瞎老頭的手,在腹部一個地方上停止了,這一停止,小龍立感觸電般的,一陣顫抖,一陣麻痺,待麻痺過後,瞎老頭立刻將手移放另一個部位,第一移動都有同樣的感觸。
這樣的停止移動,移動又停止,也不知換了多少地方,小龍突感一陣暈眩,就靜止不動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小龍從朦朧中醒來,見窯洞裡不知什麼地方弄來了一盞油燈,那燈頭微弱的星火,顯得如此慘淡,正欲探頭察看,驀覺耳邊響起金燕微微的呼叫:“小龍哥,你終於醒了,真把我嚇死了。”聲音是如許的淒惋哀冷,感人心肺。
小龍略一轉動,立覺周身骨節都酸脹異常,大驚問道:“金燕,這是怎麼回事,老伯伯不是給我治病嗎?怎的越治越壞了,我現在連動都動不了啦!”
金燕馬上安慰他說道:“小龍哥,只要你醒了,我就放心了,老伯伯他走了,臨走時說你這個時候會醒,你真的醒了,他又說你醒了後,周身骨節都酸痛。這就更對了,因為他說了好些話我都不懂,他說替你打通了什麼奇經八脈,需要睡兩天,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明天就可以好了。”
說完,眸中迸射出憐愛的光芒,注視著小龍那淒苦的臉,頃刻後。忽“啊”的叫了一聲:“我真該死,老伯伯再三交代,叫我別忘了,我偏偏給忘了,老伯伯說,在你醒了之後,給你吃一個果子,老伯伯也給我吃了一個,香噴噴的可真好吃,小龍哥,你瞧!”語畢,從懷中摸出個小拳頭大的果子,皮幹皺得有點像核桃,可又是黑色的。
小龍瞧了一眼說:“金燕,這是什麼果子?”
金燕笑笑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果子,老伯伯告訴我是活血,我又不懂,只曉得挺好吃,又香又甜,等我弄給你吃。”
接著兩手使力一壓,“吧” 的,瞬息芳香撲鼻,幹殼裡現出個龍眼大雪白的果仁,金燕拿著就往小龍嘴里塞去。
果仁入口,小龍生感清涼無比,無需嚼咽,立時隨津化液,順喉而下,霎時周身適意涼爽,舒泰無比。
金燕見小龍吞食果仁後,又復沉沉睡去,也倒身草堆上,緊靠小龍身旁休息。
次日,天色已經大亮了,小龍首先醒來,略一轉側,已然完好如初,忙盤膝坐起,又欲練那不知名的內功心決。突覺肩頭被人一按,壓力甚重,一時大驚,從草上一蹦縱出四五尺遠,回頭一看,見是瞎老頭臉含微笑的坐在地上。心中一寬,爬前兩步,恭恭敬敬的叩了個頭,說道:“黃小龍謝老伯伯治病之德。”
瞎老頭笑笑說道:“小哥兒無需如此多禮,今天我來此,是要知道你那篇什麼功的心訣,因為這種高深的內功秘訣,若沒有加以指點,是很易罹病的,假如你日前沒遇見我,日後你非但毫無成就,且將成終身殘廢,並且可以告訴你,我已有很精深的內功,也無需再學旁的內功,我並可發誓,你告訴我以後,我絕不傳與另外一個人,這樣你總該對我說了吧!”
小龍沉吟思索了好一會工夫,開始說道:“老伯伯如此誠心為我好,小龍再要不說,也實在是太不識好歹了。只是我也不知叫什麼功,是不是內功,我也不知道。”隨將那篇什麼功的心訣,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慢慢背誦出來。
瞎老頭一聽,大喜說道:“小哥兒,這真是篇詭密絕妙,且深奧無比的內功心法呀!小哥兒,你的福緣不淺,你從哪裡得來的?這內功秘芨後面有沒有注什麼人名字?”
小龍見瞎老頭眉展眼笑,心中也跟著高興,說道:“是在廣西邊境一座懸崖壁洞裡得來,後面寫的是白水散人。”
瞎老頭思索了好一會,似乎仍然想不起,遂說道:“白水散人這可奇怪了,近數百年裡,武林中就沒聽說有這麼一號人。”
隨又說道:“不管他是誰,總之這篇內功秘芨,隱含澄心、靜氣,剛柔並濟,真是一種最具有威力的無上內功心法,錯了,該不是內功,應該是神功秘芨才對!”說完叫小龍敘述練習的方法姿式,瞎老頭在一邊隨時加以指正。
此刻金燕早已醒了,只是她聽不懂他們倆的對話,悶坐無聊,獨自一人往窯洞外鑽去,剛探出一個頭去,馬上又退身回來,臉上滿是驚恐之色,拉著小龍叫道:“小龍哥,他們又來了。”
話未說完,驀聽洞外一聲怪叫,說道:“小娃兒,這次看你還跑得了嗎?這幾天真害得我們好找,我還以為你兩個小鬼長了翅膀飛了呢?”
小龍金燕二人,可真是驚懼萬分,但是正當此時,小龍驀覺手臂一緊,瞎老頭已拖著自己站了起來,說道:“不要害怕,需要拿出勇氣來,我先爬出去,你們跟著我後面出來,緊緊牽著我的衣服,靠住我。”
說完當真往外鑽去。
小龍金燕跟著後面也戰戰兢兢的鑽了出來。
小龍順目一看,洞外兩丈余遠分三面,站著三個錦衣衛,也就是半年來,一直追蹤著自己的三人,這真是陰魂不散,死死追纏人。
三名錦衣衛見洞中鑽出除兩小外,另還有一個瞎老頭子,看瞎老頭兩目雖空,但兩太陽穴卻突出甚高,立身洞口,氣定神閒,毫無畏懼之色,心中同時一震,當中一人立時暴聲喝道:“老不死的臭瞎子,你知道這個小孩是什麼人嗎?他是朝廷繪圖通緝的欽犯,憑你這瞎子膽敢護衛他嗎?趁早把他送過來,歇會賞你杯酒喝喝,如若不識抬舉,可有你的樂子啊!”
瞎老頭端立洞口,一動不動說道:“我老頭眼瞎心不瞎,這小孩是什麼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他非常可愛,我需要盡我之能力保護他,你們要想從我手中將他奪去,那是做夢。欸!歲月如流水,瞬息成煙,老頭三十年沒和人較量過了,這雙手也怪癢的,今天就嘗嘗鮮,拿你們三人來練練這久疏的拳腳。”
當中之人立刻偏頭對左方一人說道:“三弟,你上去試試,這臭瞎子到底有多少份量,敢護衛欽犯,我與二弟給你照顧著。”
話說這來的三人,外號“金門三煞”,用魯南金門山金門寺昔空方丈的高足,份屬同門師弟,三人一身內外輕功,均已有相當火候,投身朝廷當得一名三等侍衛。
此次追蹤這黃家遺孽黃小龍,並非為朝遷的十萬兩紋銀賞金,而是經黃小龍身上可追出他父母逃出京時,所攜出價值連城的珠寶,這一消息也不知道誰透露出來的,逼使三人瘋了心,死追不舍。
此刻這被叫老三的,名叫年成吾,從懷中抽出了條七尺餘長釣緬鐵軟鞭,說道:“臭瞎子,你看不見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條七尺來長的緬鐵軟鞭,你接招!”
語音未落,瞎老頭即聽“嗖”的一聲,且呼呼風響,知道這軟鞭上的功力具十成火候,立刻運掌照准軟鞭來勢推出,說也不信,那緬軟鞭,尚差數尺遠,即被瞎老頭掌風震起老高,斜飛到一邊去。年成吾一鞭下去,本以為臭瞎子必往左右閃避,自己再加上一式“攔江截水”,臭瞎子和兩個小孩,就鞭風罩住,不死即傷,絕難倖免。沒想被瞎子推出一掌,非但鞭被震斜,且一條右臂,就被震得酸麻不已。
年成吾心中一驚,看不出這臭瞎子的掌力竟有如此雄厚,如若雙眼明亮的話,三人聯手恐怕也非其敵。
隨想隨又倒提緬鐵軟鞭,反手攔腰一揮,說道:“再接年子爺一鞭試試。”說完,潛運真氣貫決右臂,功力已自加到十成。
瞎老頭,眼是瞎了,卻是比那些看得見的明眼人似乎更為明亮,一處風聲,趕忙縱起丈來高,避過鞭風,忽的“咦”叫一聲,雙手立時往後探,兩小孩緊緊牽著衣襟,依偎身後,一點也沒錯,瞎老頭似乎高興萬分,“哇哇”怪叫一聲,縱起身形就往那使鞭漢子撲去。
年成吾一鞭落空,正欲改招進襲,突覺瞎老頭“哇哇”怪叫,往自己撲來,好快的身法,沒容得有所思慮,掌風已逼近晌前,趕忙撤身暴退。
瞎老頭真象看眼睛似的,你退到哪,追到哪,如影附形,一時逼得年成吾連連閃躲,倒縱出三四丈遠。
瞎老頭是越追越緊,越追越高興,且“哈哈”的大笑不停,原因是他方才的“咦”,因為避鞭時縱起身形,突感身後輕飄無物,不由大驚,待證實二小仍然依附身後,只是身子特輕而已,這不禁使瞎老頭轉驚為喜,遂揮掌搶攻,待幾個縱躍過後,證實二小的確是身輕如燕,更加歡喜得“哈哈”的合不攏嘴。
因為瞎老頭心有二用,故才被年成吾逃出手去。
年成吾這一緩過手來,立刻吹須瞪眼氣憤填胸,將緬鐵軟鞭舞起陣陣煞風,猛向瞎老頭攻去,正在此時,金門三煞老大歐陽其,老二方武雄,也因老三年成吾被逼危險,雙雙搶前欲功援救,也就在同時,老大手握雙環,老二 對判官筆,齊往瞎老頭身上招呼。
瞎老頭仿佛胸有成竹,絲毫不亂的閃過雙環,左手一掌將老二逼退,右手一兜一轉,接住老三的軟鞭,一抖手,將老三年成吾摔出兩三丈遠,“叭”的一聲,昏死過去。
這其間,也只是 眨眼的工夫,瞎老頭回手倒掄著七尺緬鐵軟鞭,反朝老大老二攻去。
瞎老頭,身附小龍金燕二小,盲目空手,三人在一招之內,即被逼退受傷,如今一鞭在手,如虎增翼,金門三煞老大老二天大的膽,也不敢再接招,雙雙暴退,閃身老三年成吾倒身處,架起年成吾,即欲退去。
瞎老頭此刻卻“哈哈”大笑道:“沒長眼睛的鷹爪孫,連我瞎子都不如,怎麼回事?這就走了麼?連吃飯傢伙也不要了嗎?我瞎子成全了你們吧拿去!”語畢振手將軟鞭拋出,這軟鞭出手竟象筆也似直,且快如閃電,疾如飛弩,金門三煞老大老二,架著年成吾,剛聽完說話,即見鞭影一閃,“哎呀”一聲,已從老三年成吾後背貫胸而過。
老大歐陽其及老二方武雄,嚇得膽魂皆顫,且恨得鋼牙直咬,雙雙架著已經斷氣的三弟,縱出兩三丈遠,方敢回頭說道:“臭瞎子,有種報上名來,金門三煞此仇,三年內必找際本利追還。”
可是當他倆回頭看時,林內哪裡還有人影,二人同時暗驚,這瞎子武功真是不可思議,還好雙眼已瞎,如若不然,二人絕難逃出手去。
瞎子是否真的已然去遠,非也,只是聳身藏在一棵大樹上,因為其武功雖好,但因眼內無珠,連方向均難以辨認,行路非得有人牽帶,或用枴杖試探不可,但和人過招比武,全憑精細入微的耳力,你不動不響,他就聽你的呼吸,只要發現你的方位,即可搶攻,或是以靜製動,你不動他也不動,你一動,他出手比你更快。
瞎老頭藏身樹上,待金門三煞去遠後,方飄身下樹,牽著小龍與金燕說道:“現在此地已不能留,在這鎮的東南,有一座蠢立的山峰,在亂山之中,你二人看見嗎?”
二小觀測方位,朝著鎮的東南望去,確有一座山峰,獨秀群巒,高刺雲霄,雙雙齊叫:“看見了!看見了!”
瞎老頭就說:“你兩人就照准那個方向,指明路途,我背著你們走。”
誰料二小卻不大願意,說道:“老伯伯,我倆跑起來也挺快,倒不如我兩人牽住你的手走。”
瞎老頭曉得二小不知得了什麼奇遇,身輕力大,雖說沒學輕功,但一縱丈來遠,實不成問題,隨即笑著點了點頭。
二小見瞎老頭應允,這份高興實難形容,兩人分左右各牽一手,朝鎮東南山裡聳去,剛縱得一步,二小也同時“咦”了一聲,因為二人手中牽著,也是輕飄飄的,毫不拖累,因為瞎老頭已然提氣輕身,這還不跟片樹葉般輕,二小見瞎老臉含笑意,也笑笑同往亂山裡縱去。
天色剛剛入夜,二小領著老頭穿越了十數座山峰,方來到這高不見頂的山峰腳下。瞎老頭至此似乎已無需引領,叫二小停下,一聲清嘯,立刻從半山腰裡,聳下來一個黑影,好快的身法,只一眨眼,已停落瞎老頭面前。
二小一見,立刻驚得直往瞎老頭背後躲去。
瞎老頭說道:“你們不要伯,這是金毛狒狒,名叫晶晶,它樣子雖兇,可是有我在它絕不傷人。”
二小聽瞎老頭這麼一說,方敢從後面慢慢探出頭來。見這金毛狒狒,滿身金毛都有六七寸長,身子跟瞎老頭差不多高大,兩手拖地,一張三角臉,上小下寬,眼睛圓滾滾的閃著碧藍的顏色,鼻子看不見,只有兩個圓圓的洞,一張血盆似的大嘴,鑲著兩排尖尖的白牙,裂嘴一笑,真能使你毫毛根根倒立。
金燕可沒敢仔細看,小龍膽子似乎較大,不但看了個分明,且躍躍欲動,想摸摸那金光燦爛的長毛。
此刻瞎老頭已開口說道:“晶晶,把我背回朝陽谷去。”
金毛狒狒似乎完全懂話似的,轉過來一伏身,即把瞎老背起,瞎老又左右手把二小牽住。
只覺一陣風般,金毛狒狒已竄起十餘丈高,幾個縱躍,即已到得山腰,但金毛狒狒並未停步,仍然斜刺往上聳去,片刻,已轉到山後。小龍放眼一看,連綿不斷的崇山峻嶺,危岩峭壁,不由開口問道:“老伯伯,你是住這山上嗎?”
瞎老笑笑道:“還差得遠呢!我每次出山,金毛狒狒就背我出來,在那山腳下,將我放下,直等我回來,又背我回去,這一趟路,以金毛狒狒的腳力,總得走五六個時辰之久,以你兩人的腳程。怕不要走上五六天。”
果然不錯。在月亮爬上了半天時,金毛狒狒才在一懸崖邊上停得一停,就直往崖下墜去,二小心中同時一驚,因為他們看得太清楚了,這深不見底的懸崖。
驀的感到下墜的身子,似乎被什麼托了一下,緩了一緩,又復下墜,下去二三十丈又被托了托,這次小龍看清了只一條手臂粗大的葛藤,在那懸崖邊吊著,給金毛狒狒緩身之用。
終於落到一個山谷裡了,谷底氣候和暖如春,兩間茅屋,一個清池,四面遍地奇花野草,顯得如此清靜幽雅。
小龍和金燕,一見這美景,立時狂呼雀躍,四處蹦跳。瞎老頭又一怔,瞎老頭雖說眼瞎了看不見天光,可是每日的時辰。他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這會該是子時初吧,這夜半三更天氣,據說(據誰說,作者先賣個關子,請讀者諸君原諒)谷底暗黑如墨,伸手難見五指,怎得這兩位看的如此明顯,我且試他一試。
隨叫道:“小哥兒”
小龍馬上搶著插嘴道:“老伯伯,不要再叫小哥了,從現在開始,叫我小龍,叫她金燕,我們還是叫你老伯伯。”
瞎老笑笑說道:“好小龍。金燕,你二人到我屋里來,”說完領先進屋,他知道他倆跑著追著也進來了,就說:“我是用不著燈的,所以也沒有準備燈具,你二人要燈,明天我再想辦法。”
金燕馬上搶著說:“老伯伯,我倆人也不要燈。”
瞎老故作驚奇的問道:“為什麼?”
金燕道:“我們倆沒燈一樣看得見,因為我們兩人半年前已變成夜明眼了,所以也用不著燈。”
瞎老深深嘆了口氣,說道:“你兩人福緣也實在太好了,這武林中,人人想得到的,似乎都被你兩個小鬼佔去了,我真想看看你倆,只可惜這一輩子是無望了。”
金燕聽了,心中深受感動,慢慢偎進瞎老懷裡說道:“老伯伯,你想看我們看不見,你就摸摸我們!
只是我身上太髒了,一件衣服穿了半年,已經破爛不堪了,且最近兩月,連澡都沒洗一個。”
瞎老摸著金燕的頭臉,心中似乎寬慰多了,說道:“金燕,衣服我這太多了,只是你們穿嫌大,你要能改,你就改著換。”
隨後瞎老指定個房間,叫二人去休息。
次日,日上三竿,小龍金燕才慢慢醒來,見太陽從窗外照進,正射在一堆衣服上,二小各自看看身上破亂的衣服,不由好笑。
忽聽瞎老外面叫道:“醒了嗎?也該起來了,到池裡去洗個澡,衣服將就著穿上,再來用膳。”
二小一翻身跳起,抱著衣服就往外跑,見了瞎老叫聲:“老伯伯,你早!”就往屋外跑去。
小龍一到池邊,衣服一脫就往水池跳,小龍會游水,八歲就會游水,三四年來,已學會一身好水性,一跳到水裡,就做著各種美妙的姿式,翻來覆去好不神氣。金燕可不會水,且有點怕水,衣服也不好意思脫光,就在小池邊用水慢慢擦著洗。
待二小洗罷,穿起那長長拖地的衣服,相視著都大笑不已。
回進屋裡,見瞎老已準備了兩只烤山雞,和一些不知名的水果,也就不客氣地飽餐一頓。
瞎老待二人吃畢,始將二小叫過,說道:“小龍,今天我已急不可待的要知道你的家世,希望你坦誠的告訴我,因為我明暸你的身世之後,是會有助於你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也是一個反清復明的志士,我這一雙眼睛就是被鷹爪孫給挖去的。”
小龍半年來,可說整日東逃西躲,沒有一天的安定日子,終日裡在驚險中打滾,好不容易,昨餐睡了一夜安穩的覺,今天開心的洗了個痛快的澡,剛將那緊張心情放下,沒想瞎老的幾句問話,又使小龍悲憤滿腹,涔涔淚下,淒切萬分的說出下面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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