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似真似假a
丁淑芳一見裸體相呈,怎不驚得心膽俱裂,魂魄皆飛,但卻也氣惱得眥目皆裂,憤不欲生,不禁破口大罵!
悲天羅漢淫聲怪笑道:“小娘子不必氣惱,佛爺這就與你共參歡喜禪,讓你領悟什麼才是人生真諦,當你進入妙境時,桀桀!屆時恐怕………。”
他這一語未畢,倏聽一聲厲叱!
“無恥禿驢,看杖!”
“呼呼”杖風之聲,隨見凌空一道黃影,直劈而落!
悲天羅漢似沒料到果真有人,敢現相救般,怒目突睜,眉籠殺機,微一晃肩,已平飄丈餘!
回首看時,這來的竟是傴僂老婦魏大娘!
悲天羅漢虎目中兇光如電,怒聲一哼,道:“適纔佛爺,也曾送你仙丹一顆,救你一命,居然不念救命之恩………”
魏大娘似知對方武功了得,未待其說畢,也不答話,運杖加風,一杖杖勢若排山倒海般,攻了上去!
悲天羅漢一見,心火頓發,不躲不閃,反迎著來勢,一掌劈了出去。
只是,他這掌勢方出,勁道尚未用足之際,驀聽左側又響起一聲嬌喝,“打!”接著“嗖嗖”破空之聲,迎頭蓋臉而來!
悲天羅漢何等人物,聞聲即知是屬於銀針一類極小極細的暗器,這種暗器,說它厲害,談不上,但卻十分討厭,因為這銀針一發就是一蓬,一蓬就是十數根,若是有毒,就更可怕!
悲天羅漢武功雖高,聞聲卻不禁渾身一顫,似遇蛇蠍般,趕忙撤掌旋身,橫裡一閃,斜退八尺!
穩身回首一瞥,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環。
這丫環非別人,正是小鶯,隨見她織掌雙揚,連聲暍“打!”,又是兩蓬銀針,漫天疾灑至!
小鶯隨手而發,施展的竟是“滿天花兩”暗器絕技!
悲天羅漢本沒料到來人年紀還輕,隨後一見,氣可大了,稱雄一世,想不到竟讓這麼個稚毛未退的小丫頭將他逼退!
當下怒吼一聲,地動竹搖,風雲變色,隨見他揚袖往空一揮,漫天銀針,頓時飄飛無影!
可是,一旁的魏大娘,卻又趁機揮杖致至!
老少二人,一個以杖,一個以暗器,左右牽制,兩面夾攻,且不與他正面為敵,忽東忽西,陰前倏後!
悲天羅漢一手托塔,一手應敵,雖不致為老少二人所趁,急切裡卻也難奈二人何?只氣得他火焚心胸,咆哮加雷!
終於,悲天羅漢已衡量到魏大娘龍頭枴杖上的壓力大,小丫環的銀針暗器究竟不足慮!
於是,再也不顧小鶯的連聲大暍,飛身反朝魏大娘撲去!
這麼一來,情勢頓變,魏大娘那是敵手,三招未畢,已然手足無措,忽覺虎口一陣劇痛,龍頭枴杖已脫手飛去。
緊接著,厲風罩頭而下,眼看魏大娘就要濺血當場!
陡聽小鶯驚聲叫道:“哎呀!我家小姐那裡去了?”
小鶯前來,為的就是營救小姐,小姐不見了,豈不正好,那裡還有嚷之理?這當然是她急中生智,為救魏大娘一命!
因為,她也是魏大娘門人之一,是以冒險一呼!
沒想,悲天羅漢果然中計,其武功雖高不可仰,其智力,究竟不如中土人士來得聰明,要不,憑他一身能耐,怎會被這一老一少所困?
悲天羅漢回首一瞥,丁淑芳適纔躺處,果然不見人影,待他再回身看時,魏大娘亦已拾起龍頭枴杖,與小鶯二人逃出七八丈外去了!
悲天羅漢至此,當真怒不可遏,立將手托小塔,往空一拋,小塔直升三丈,悲天羅漢舉掌隔空托著,居然穩立不墜。
眨眼間,塔中光芒暴漲,其色仍為五彩,耀眼生花,亮如白晝,十數丈內毫髮畢露,無所隱其形!
他是想藉這光芒,尋找丁淑芳的下落!
忽聽無影叟遠遠叫道:“佛爺!佛爺!何事如此氣惱?”隨著叫聲,無影叟與鄱陽君主丁 天,領著三數從人,奔進林來!
悲天羅漢一見鄱陽君主到來,究竟感到有些內疚,當下一招手,小塔仍落掌中,塔中光芒亦斂!
只聽他道:“適纔君主千金,不肯賞臉,有心強之迴轉,又有些不便………”
遠遠傳來魏大娘一聲冷哼!
“哈哈哈哈”,鄱陽君主丁 天笑道:“羅漢爺為此事,大可不必氣惱,老朽著小女向羅漢爺陪禮就是,由此出來不遠,即是小女閨房,來來!老朽領路!”
一行眾人,緩步出來,來至房中一看,房中空空如也,那有丁淑芳的影子?
在這同時,房子左側半裡地的湖邊,卻有一條烏蓬小船,剛剛離岸,隨即快逾奔馬的朝湖心劃去!
船上載有一男二女三人,男的背艙而坐,仰首望天,船艙中則有一位雙十年華的少女,正在更衣!
這少女非別,正是適纔驚駭失魂,痛不欲生的丁淑芳,而另一位少女,則是正在船後搖櫓的小鶯!
丁淑芳何以忽然到得船上,原來當她眼看恩師魏大娘與小鶯來救時,心中又歡喜,又害怕!
歡喜的是自身暫時不至受辱,而害怕的是二人決非悲天羅漢的對手,只盼爹爹早早到來!
芳心中正惶惶不安之際!
忽覺眼前一暗,身子已被人抱了起來,繼而耳邊風聲呼呼,轉眼已奔出十七八丈,出了竹林。
丁淑芳抬眼一臀,救她的竟是個三旬上下的漢子,臉色蒼白,身著青衣,與魏大娘形容的人一模一樣!
丁淑芳芳心一動,再次凝目端詳,見漢子眼中精光如電,顯示出其內功修為,定然非凡。
只是一張,白滲滲的,太過嚇人,嘴上更不該蓄著幾根老鼠鬍子,迎風一動動的,看著極不順眼!
丁淑芳既知對方武功不弱,且有相救之恩,何況又裸身被對方抱著走,縱然其貌不揚,丁淑芳也準備委身相待,只不知對方是否已有家室!
瞬息後,已抵丁淑芳的香閨外,陡聽一陣哈哈大笑,起自竹林中,竟是鄱陽君主的笑聲!
丁淑芳聞聲大喜,忙叫道:“家父已然到來,壯士請………”
她這一語未已,竹林邊傳來小鶯的輕聲驚呼………
於是乎!三人疾朝湖邊奔去!
船上,丁淑芳在那漢子一陣推揉活血下,恢復如常,更衣畢出得艙來,卻見那漢子面向船外而坐,仰首望天!
丁淑芳遂福了福,輕啟櫻唇,道:“承蒙壯士義伸援手,小女子深銘肺腑,大恩不敢言謝,尚祈賜示尊姓大名?”
那漢子頭也不回的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何必通名報姓!”漢子嗓音粗啞,仿佛有意壓著嗓子般!
丁淑芳道:“壯士何以如此吝惜,總不至令小女子連恩人的姓氏也不知?”
漢子一嘆,道:“相逢何必又相識,相識則難免知底蘊,勢必索然無味,一旦若是敵對之人,又當如何?倒不如不知的好!”
丁淑芳早已料到對方必是屋頂投石,掌擊恩師魏大娘之人,然而,對方投石,其目的仍然為了替地解圍,說起來還是對她有恩!
遂道:“壯士乃正義之俠士,既蒙一再援手,小女子豈能毫無情義,以怨報德,縱合真是敵對之人!小女子亦可與家父面前說項,雙方化千戈為玉帛,豈不是好,不知壯士心意如何?”
那漢子聽後,似微有所動,但仍堅持的道:“不必了,還是請送我登岸吧!”
丁淑芳聽對方出言如此絕決,心中不禁一酸,忽而熱淚盈眶嚶嚶啜泣起來,久久方道:“壯士莫非視小女子為賤女人乎?”
“哦!姑娘會錯意了!”那漢子立加解釋道,道:“在下以為,縱然令尊首肯,令師怕也不肯放過在下呢?”
“壯士怎知那一位是小女子的恩師?”丁淑芳驚奇泣訊!
“不是那位傴僂老婆婆魏大娘嗎?”
驀地,丁淑芳伸手一扳漢子肩頭,彷彿是要將對方身子,扳轉過來般,可是這一扳,竟扳得漢子“哎喲 ”一聲痛叫,急縮肩頭!
丁淑芳一聲驚叫!
“原來是你!”
那漢子似已知被識破,無法再瞞,遂轉過身來,伸手臉上一抹,露出本來面目,乾脆直言道:“不錯是我,我不叫祝欺仁,我就是竺瑞青!”
“竺 瑞 青?哦………”丁淑芳一驚,花容失色!
“啊!老天,竟是你這採花………”船後搖櫓的小鶯,也驚駭得叫了起來,險險罵出採花淫賊四字!
這人是竺瑞青嗎?一點不錯!
他受傷敷藥後,躺睡床上,聽說鄱陽君主夤夜駕臨桃源,豈肯錯過這大好機會,一探原委。
待丁淑芳一走,竺瑞青立即起身,換上原來的青衣!
當日於雁盪山中,萍兒以人皮面具罩臉,嘻笑怒罵了他一頓後,竺瑞青就將人皮面具取了回來!
此刻,恰好派上用場,遂戴上人皮面具!從後窗鑽出,尾隨而去,丁淑芳空場上看到的人影就是他。
當他發現廳中人有無影叟在座,心中已知大概,顯然這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了。
同時,他也慶幸此次收穫不少,竟讓他發現了個手托小塔的番邦野僧,隨見番僧對丁淑芳恣意戲辱,他本欲不管,卻因丁淑芳待他不薄,為聊報知遇之恩,遂投石以驚番僧。
誰想,卻因此將傴僂老婦魏大娘給招上屋頂來了,竺瑞青一見是她,立即聯想到肩頭上的傷痛,不由不怒火高燒,遂也趁其不備,突施猛襲,欲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
魏大娘縱上房來,先不見人,猝然遇襲,忙揮杖相抗,然而,錯眼不見,暗襲人影,倏然無蹤!
魏大娘極端自負,那曾見過這等快捷無倫的身法,心中一驚末已,後心上突覺厲風疾襲,欲避已然不及!
“蓬!”的一聲,只打得她心血狂湧,眼冒金星,一時那裡還穩得住勢子,立隨破瓦落了下來!
竺瑞青心知廳中人俱都十分了得,自己人單勢孤,且不是該現身的時候,遂不再耽擱,急急抽身而退。
隨後,又怕人疑心到他,遂縱至湖畔,投石水中,偽裝藉水而遁,使人不知其仍在島上。
當他越過小山,掩回至丁淑芳香閨時,忽聽丁淑芳在竹林中呼救之聲,遂又掩身進入竹林,趁彼等不注意時,悄沒聲的將丁淑芳救出。
此刻,處身湖上,他表明身份的目的,是要丁淑芳對他斷絕一切旖念,因為他有恩於丁淑芳,相信丁淑芳不至害他!
不想,恰在此時,湖面上忽然飄過來一縷歌聲!
“高山常青,湖水常藍………”
船後小鶯立即接口唱道:“芳香滿桃源………是那一位寨主當值?”
“嘩啦!”一聲水響,一艘快艇,斜裡破浪衝至,船首站著一位五旬老者,手執一面黃色小德。
只見他小搖一揮,快艇戛然而止,老者畢恭畢敬的朝丁淑芳抱拳一禮,道:“原來是二公主,蒼龍寨寨主黃賓這廂有禮!”
丁淑芳道:“黃寨主似非當值,此來何事?”
那自稱黃賓的老者道:“頃得君主令諭,有刺客夜入桃源,且被其潛水而逃,諭命四寨人馬,全部出動捕賊,惟恐驚了公主,尚祈速速回船!”老者口中說著話,雙眼卻精光灼灼的,不時瞟向竺瑞青,暗地打量。
竺瑞青一見老者目光灼灼似知底蘊,深恐適纔報名時,已被老者聽去,心中咚的一跳,深悔不該向丁淑芳透露真實姓名,此刻若然動起手來!他卻不定穩操勝負,因為這是湖中,四面水天相連,不比在陸地上,他雖說也略諳水性,卻怎比得上,終年在水上稱 的人?
竺瑞青心中方在暗打主意,卻聽丁淑芳道:“我也是出來追賊的,有什麼消息,遂報我知,去吧!”
老者一聽,忙行了個禮,小搖一指,快艇立即掉頭如飛而去。
丁淑芳眼送快艇走得沒了影子,方回首竺瑞青盈盈一笑,道:“祝公子所為,似與傳說不符,其中或有出入,既然如此,小妹送公子登岸就是!”
竺瑞青心中大喜,忙連聲道謝,隨道:“小弟初至貴地,不知與令尊有何過節,姐姐若肯見宥,尚祈一併賜告!”
竺瑞青這一聲姐姐,叫得十分親熱,丁淑芳聽得甜蜜蜜的,渾身自有一股說不出的舒爽!
只是,竺瑞青所問的,卻使地難以回答,不禁柳眉一蹙,幽幽嘆道:“這其中因果,小妹確也不知,待小妹返島,向家父探訊明白後,再設法通知公子就是!”
竺瑞青明知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麾下,這一問,不過是試探丁淑芳的為人,如今一聽,也著實感動,遂道:“姐姐如此對待小弟,實使小弟感激不盡!”
丁淑芳微微一笑道:“公子若如此說,小妹也不知該如何謝公子了,這些虛偽的客套,還是免了吧!”
隨見她回身艙中取出兩只玉杯,各斟了小半杯酒,遞一杯給竺瑞青道:“這裡去岸已然不遠………“相見時難別亦難………”小妹藉此一杯水酒,預為公子祈福,但願公子賞臉!”
丁淑芳說畢,微一仰首,將酒飲盡!
竺瑞青看那杯中酒,雖然仍是那極烈的“千日醉”,但卻只有淺淺的小半杯,遂沒放在心上,仰首一飲而盡,道:“謝謝姐姐………”
一語未已,驀覺頭暈目眩,渾身發軟,心中一驚方起,眼前已覺一暗,頓時倒了下去。
三魂渺渺!七魄悠悠!
也不知過了多久,竺瑞青二次甦醒過來時,只覺喉乾舌燥,頭痛欲裂,極端痛苦中睜開眼來。
只見四面一片漆黑,猝然間伸手難見五指,而身子下面,卻又冰冷堅硬,如同睡在一塊鐵板上。
竺瑞青只道已進入酆都城,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慌忙坐起揉揉雙眼,慢慢的習慣於周遭的黑暗後,方始看出,原來處身一間陰冷潮濕,無門無窗,不見一絲天光的石室中。
這一驚更非小可,他仿佛在做夢,卻又似夢非夢,但卻不知何以突然被囚這麼間石室中!
雙手揉著左右太陽穴,以止欲裂的頭痛,靜靜的追思昏前一切,一點一滴的從頭想想………
終於,他想到了丁淑芳給他的那小半杯“千日醉!”
第一次,他也曾一口喝下一滿杯,當時雖醉了,醒後卻絲毫不覺痛苦,這一次他只喝了小半杯,卻如此難以忍受,顯然酒中有鬼!
可是,自己曾對丁淑芳一再義伸援手,她何以還要陷害,難道這其中還有更大的原因,逼使她不顧一切的以怨報德嗎?
至此,竺瑞青不得不對丁淑芳括目相看了,其一舉一動,看似豪爽,無不有巾幗之風!……
誰知,她竟是個工於心計的蛇蠍美人!
自從來到鄱陽湖,老化子萬鐵皮沒見著,卻因為臭嘴化子的出現,使他遭遇到一連串的不幸。
這真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思來想去,竺瑞青越想越惱火,越想越悔恨,歸根結底,他不該不聽臭嘴化子的忠告,自洩身份。
咎由自取,怨得了誰?其原因還是太過相信丁淑芳的原故,不禁對丁淑芳深深的恨上了!
正當其時,忽聽頭頂上傳來極輕微的爭執聲,因爭執的漸趨激烈,聲音也隨之越來越大!
竺瑞青凝神一聽,隱隱約約可聽到一些斷句!
“………不准你再說!………”赫然是傴僂老婦魏大娘的聲音!
“師傅!你………不能放………”
竺瑞青心中一怔,因為他聽出,這聲昔正是丁淑芳的!
“哼!若是……為師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師傅!只求你一次,以後………”
“不行!為師決不………”
“師傅不該從我手裡………”
“霹拍!”兩聲脆響,想必是丁淑芳捱了魏大娘兩記耳光,但卻沒聽丁淑芳呼痛,不知是不敢,還是不屑。
又聽魏大娘的聲音厲叱道:“孽畜!你眼睛裡還有師父嗎?”
“師傅!你老人家假如真的不肯答應放手,徒兒也沒臉再活在世上,只有一死以謝恩師!”
“噗通!”似有人摔跌的聲音。
隨聽魏大娘尖聲怪叫道:“賤婢,你竟敢以死作要脅,為師這就與你見君主,有種你………”聲音隨即越來輕輕,轉眼寂然!
從她師徒二人的對話中,竺瑞青聽比丁淑芳似在向魏大娘求情,饒恕一個人,只不知是個什麼人?
若然是為他求情,這其中顯然又有問題了:丁淑芳即使計將他迷倒,事後又為他求情,前後豈不矛盾?
定然不會是他!不是他!
可是,不是他又是誰呢?丁淑芳居然不惜一死!
霎時間,竺瑞青心中千頭萬緒,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且越想越亂,乾脆不去想她,自行盤坐,運功調息!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鐵練聲響起自頭頂,隨著“格格!”之聲,射進來一縷光亮。
竺瑞青仰首一瞥,頭頂上現出個四尺來寬的方洞,洞口火光下,出現丫環小鶯那小瞼蛋!
小鶯目光灼灼,一見竺瑞青已然甦醒過來,立郎輕聲叫道:“公子快上來………公子快上來………”
竺瑞青一聽,又驚又喜,小鶯叫第一句時,他還真有點不敢相信,接連兩句,已再無可疑!
經過了這一陣調息,竺瑞青頭痛全消,功力盡復,於是,就坐姿腰腿鑽勁,猛然一挺,穿洞而出。
小鶯一見他縱上,慌忙將火把熄滅,道:“公子請隨小鶯來!”
竺瑞青隨著小鶯身後,走進一條甬道中,行行重行行,約莫頓飯工夫,方才離了甬道。
竺瑞青奔出一看,天空中明月皓潔如銀,正是子夜時分!放眼四下一掠,眼前一片竹林!
敢情又回到了桃源島!
即聽小鶯急急叫道:“公子快快!小鶯已為公子備下了小船一只,這就送公子離島,遲則恐不及也!”
竺瑞青默然不語,緊隨小鶯來至一處,岸邊早已系著一只小舴艋,小鶯解纜一躍而上,竺瑞青也隨即躍登!
小鶯更不怠慢,揮漿如飛,小船疾若奔馬,不大工夫,已將桃源島遠遠拋在船後逐漸模糊不見。
至此,竺瑞青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鶯!你為什麼要救我!”
小鶯聞問,眼中立時淚光映動,盈盈欲滴,可是雙手運槳,絲毫不緩,隨聽她幽幽說道:“小姐待小鶯,親如手足,小鶯不忍見小姐被人誤會,以怨報德,何況,這事錯在小鶯!”
竺瑞青不解的道:“誤會!”
小鶯道:“一點不錯,正是誤會,昨夜那酒,是小鶯一時驚慌,錯取浸有烈性蒙汗藥之酒,小姐事先亦不知,與公子飲後,雙雙迷倒………”
“居然有這種事?”竺瑞青微有不信!
小鶯也沒加反駁,繼續道:“小鶯正感驚駭莫名,不知所措之際,恩師魏大娘恰好趕到,她似乎已認出公子就是擊傷她的人,怨憤萬分之下,當場就欲將公子踢落湖中………”
竺瑞青一聽,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正當她抬腳欲踢時,忽然改了主意,自言自語的道:“他使老娘丟人,老娘如今將他擒回,豈不挽回了自己的面子!”所以,就將你載回,囚於死牢中!”
竺瑞青心中暗叫僥倖不已,昏後一旦真被拋落湖中,那得還有命在,這臭皮囊怕不早就餵了王八啦!
隨又聽小鶯道:“小姐醒來得知此事,驚駭欲絕,痛不欲生,立即往求恩師,請師父將公子放走,師父堅持不允,且大發雷霆,將小姐抓往鄱陽山,面見君主,君主一旦得知公子就是竺瑞青,事情將更不可收拾,小姐縱死,亦難瞑目………
“是以,小鶯趁夜將公子救出,目的是要澄清小姐的清白,莫使公子因誤會而懷恨我家小姐!”
竺瑞青至此,恍然大悟,原來這其中還有這多曲折,小鶯若不將情由說出,他真以為了淑芳是個專工心計,無情無義的蛇蠍美人呢!
面對這十四五歲大的丫環小鶯,竺瑞青心中也不由至為欽佩,深明大義,用心良苦,誠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天色微明時,小鶯已將竺瑞青送至原來落船處,竺瑞青一再深致謝意,方始躍上岸來。
就在他與小鶯揮手而別時,忽然想到小鶯返回桃源後,若被魏大娘獲悉,是她將自己救走,豈肯饒恕她,可能因此送掉小命!
竺瑞青心忖及此,忙叫道:“小鶯!小鶯!你回去如何交待?”
小舟已離岸十來丈遠,卻見小鶯頭也不回的道:“只要公子對我家小姐獲得諒解,小鶯縱死何恨?別矣!”
竺瑞青猛吃一驚,若然真如小鶯所說,小鶯之死,豈非是他所累,而且是這麼個可敬可佩的小姑娘!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於心何忍,太自私了吧!……
竺瑞青心念及此,立即揚聲叫道:“小鶯!小鶯!你回來,我們慢慢商量!”
竺瑞青呼聲雖高,小鶯卻似充耳不聞般,少時,已逐漸的消失於白霧迷漫的湖面上。
竺瑞青痴立岸畔,遙望逐漸消失的舟影,心頭湧起萬千感慨,且有說不出的悲傷與痛苦!
他彷彿已看到小鶯在咬牙忍受著一切酷刑,又彷彿已看到她毅然引頸受誅,劍光一閃,身首異處!
那血淋淋的人頭,隨波而來,直滾到眼前,且朝他叫道:“都是為了你呀!都是為了你呀!”………
一切!是那麼逼真,使池心痛加絞,熱淚泉湧!
X X X
“你怎麼啦!看了迷嘛!”
竺瑞青癡想失魂中,突聞語聲發至耳旁,心中猛吃一驚,橫裡一邁,跨出八尺,急急回首一瞥!
原來竟是臭嘴化子,不知何時已來至身後,他居然絲毫不覺,遂忙掉頭,用袖抹去臉上淚痕。
“臭嘴化子早就看到了,何必如此掩掩藏藏,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不像娘兒們,動不動哭哭啼啼………”
竺瑞青猛然一喝,道:“都是你,現在又來尋人開心!”
他這一喝,十分突然,竟把臭嘴化子嚇了一跳,那裡還敢羅嗉,忙道:“小俠也別埋怨了,臭嘴化子在這兩天兩夜,專候大駕,一步也不敢稍離,兩晝夜未眠未食,又飢又困,來來,我們先找個地方談正事!”
竺瑞青看他那神情,果然十分狼狽,所言似非危言聳聽,顯然事非尋常,遂問道:“令師現在何處?”
臭嘴化子探首四下一瞥,道:“此非談話之所,請隨我來!”
“咯咯咯!”一聲鳥叫,綠鸚鵡,問道:“笑鸚!大黑馬呢?”
“在那邊!在那邊!”
竺瑞青也不急需坐騎,只要有著落就好!
可是,臭嘴化子一見綠鸚鵡,就不由眉頭一鎖,道:“眼看天色馬上就大亮了,小俠帶著這只鳥兒,豈不招人注目,還是放它在天空中跟隨的好!”
這話不無道理,竺瑞青遂關照綠鸚鵡,在天空中跟隨,未經招喚,千萬不要下來。
臭嘴化子領著竺瑞青,又回至饒州城,繞城外來至南門,沿官道走出半裡地,來至一座牆高尋丈的圍牆外!
臭嘴化子眼看四下無人,方縱身越牆而入!
竺瑞青緊隨縱入,見園中蒿艾齊腰,竟是一座荒蕪已久的廢園,只是,在園的北角上,卻有茅屋一間,似搭蓋不久!
竺瑞青隨著臭嘴化子進入茅屋,見屋中尚稱整潔,只無家私,但卻有水缸,儲有清水,並有臥具!
鼻嘴化子取過清水,又在破臥具中翻出一包乾糧,在地上一坐,道:“小俠也請先用些吧!臭嘴化子若不先吃點,連說話也沒力氣了!”
竺瑞青有心挖苦,遂道:“開玩笑倒有精神!”
臭嘴化子暍著涼水,狼吞虎嚥的吃了一些,道:“說實話,我是害怕一旁有人埋伏,那裡是存心開玩笑,臭嘴化子這些日來,真是有苦無處訴,打落門牙往肚裡吞!”
竺瑞青微微一凜,道:“什麼事這般嚴重,令師呢?”
“可不就為了家師,他老人家千不該萬不該,跑到鄱陽湖來!”
“為什麼?”竺瑞青的語氣也有點緊張了!
臭嘴化子淒然一嘆,道:“為什麼?問得好!這也是臭嘴化子多日懸疑,剛剛獲知不數日的消息!”
竺瑞青見他始終沒扯正題,微慍道:“你倒是趕快說呀!”
臭嘴化子道:“半月前,家師與我臭嘴化子,路經萬洋山中,偶遇一位白髮黃衫老者,行動鬼祟,看不見他的面貌……”
竺瑞青心中一怔,腦海中立即映現人妖黃衫艷那白髮蓋臉的黃衫人影,臭嘴化子說的,可能是她!
臭叫化子又道:“家師似知此老非正派中人物,遂命臭嘴化子暗地跟蹤,一探究竟,家師則先行到鄱陽湖來………”
“說也慚愧,臭嘴化子非但沒能探出那黃衫老者一點兒蛛絲馬跡,且被老者戲耍得不亦樂乎。
“最後,乾脆連人也追丟了,臭嘴化子汗顏無地,慚愧欲死,只得打道鄱陽湖,尋找恩師………”
竺瑞青曾見過臭嘴化子的一身武功,十分了得,亦非等閒之輩可比,黃衫老者竟能將他戲耍得不亦樂乎,定是人妖黃衫艷無疑!
心中暗道:“你臭嘴化子長得不夠俊俏,要不你恐怕已做了人妖黃衫艷胯下之俘,如今連老命都沒了!”
臭嘴化子繼續道:“可是,臭嘴化子到得鄱陽湖,四處一打聽,那裡有恩師的下落?鄱陽君主丁 天之交,一劍震江湖丁士遂,與恩師曾有八拜之交,乃義結金蘭的異姓兄弟,只是臭嘴化子緣慳一面,始終未得拜識,總以為恩師定在鄱陽山上。……”
“那知,臭嘴化子打聽之下,方知一劍震江湖,早在三年前,已然仙逝,駕鶴西遊,至此,恩師音訊渺然,竟爾失蹤了!”
“失蹤了!”竺瑞青脫口驚呼,老化子萬鐵皮一身武功,非同凡響,闖盪江湖數十年,居然失蹤了,誰敢相信?
臭嘴化子立現一臉沮喪之色的道:“臭嘴化子也不信家師會得失蹤,遂喬裝改扮,混入鄱陽君主所轄匹水寨的蒼龍寨中,化了整整四天的工夫,終於得到了恩師的消息………”
原來,一劍震江湖丁士遂,與老化子萬鐵皮,雖是異姓兄弟,卻親同手足,較之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尤過之無不及!
老化子萬鐵皮一別中原十易寒暑,再來時,已是人鬼殊途,他相約竺瑞青到此相會的目的,是欲以拜兄在江湖上的威名盛譽,以助竺瑞青一臂之力。
並以鄱陽為根據地,齊集武林中正派中人物,群起與黑道魔頭無門島主龍升天決一死戰!
如今,一旦得知老哥哥棄他而去,頓時悲憤欲絕,痛不欲生,終日藉酒澆愁,手不離杯。
鄱陽湖之“千日醉”,乃湖中特產,酒性之烈,遐邇知名,老化子藉酒澆愁,卻變成了愁上澆愁。
於是乎沮喪,頹廢,日以繼夜的沉弱與醉鄉中,已不復記憶身處何地,以及此來的目的!
臭嘴化子一日獲悉恩師在湖中鄱陽山上,心中更為驚訝!何以他們要隱瞞恩師的消息,不讓人知,其中有何原因?
又過了兩天的工夫,方讓他偵知,敢情鄱陽君主丁 天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了!
他名為招待老化子萬鐵皮,其實是將他軟禁在鄱陽山中,其目的是等候竺瑞青到來,一併擒住,獻之無門島島主以邀功!
臭嘴化子將各節說畢,最後沮喪萬分的道:“臭嘴化子得悉一切,不禁驚魂離舍,噤不能言,有心想冒險偷入鄱陽山,私晤恩師,以便告之原委,卻恨生來不識水性,湖中又戒備森嚴,要想以船偷渡,根本不可能,萬般無奈,只得偽裝瞎子,於要道上專候小俠大駕,再為籌思對策!”
竺瑞青聽畢,方知老化子萬鐵皮現在湖中鄱陽山上,被鄱陽君山主丁 天軟禁而不自知,心中可也吃驚不已!
但他卻也奇怪,目前臭嘴化子何以要他偽裝不識武功,捱打受氣?
竺瑞青眉頭方蹙,臭嘴化子已洞燭機先,未待相訊,即道:“小俠有所不知,據說鄱陽君主丁 天盡得其父所傳,掌中一柄劍,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概,且麾下高手加雲,其中不乏獨腳大盜,黑道魔星。
小俠之名,已然驚震寰宇,無人不知,一旦得悉小俠到來,勢必千方百計勸誘小俠上鄱陽山。
臭嘴化子既已得知前情,定然不容彼等稱心如願,申此麻煩也接踵而至,山上戒備自也加嚴,很可能將恩師移置暗室,隱藏起來,營救豈不更增困難,一旦弄巧成拙,臭嘴化子還怕恩師一命難保!”
竺端青不以為然的道:“那你可就錯了!前日那少年不是丁 天的三公子嗎,我們趁機將他擒住,以換取萬前輩,豈不大妙,他能不顧他兒子的生命?”
臭嘴化子搖頭嘆道:“小俠說得雖有理,卻有所不知,丁 天老賊利慾薰心,早巳失去人性,豈會顧念他兒子,要不臭嘴化子也不會擔心恩師的安危,因為恩師是他義叔呀,常言道得好,虎毒不食子,他就是禽獸都不如。
據說不久前,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派人來與他連絡,許以數省地盤,他一口就答應了,他的長子丁烈文得悉堅決反對,不與龍賊為伍,應秉承租業,以武林為重,丁 天一氣,毫不顧惜的就將丁烈文殺了,你想想,他還是人嗎?”
竺瑞青想起丁 天欲以丁淑芳獻媚番僧悲天羅漢的事,顯然與臭嘴化子所說相符,心中不禁對丁 天恨之入骨。
遂咬牙道:“似這種沒有人性的人,我們何不直闖鄱陽山,將他搏殺,救萬前輩出山!”
臭嘴化子似覺竺瑞青說得天真,反倒楞了一楞,久久方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小俠武功雖高,究竟眾寡懸殊,相差太遠,尤其鄱陽山位於湖心,四面環水,離岸甚遙,若不識水性,困難更多!”
人多!竺瑞青可沒放在心上,除了一個番僧悲天羅漢!
可是在水裡,他可不敢誇口,他雖略諳水性,卻不精,無意中忽然想到萍兒,一身水裡功夫,著實玄妙驚人,有她在該多好?
想到萍兒,又不禁聯想到採虹姑娘!
對啦!有採虹姑娘的靈禽大白鶴在豈不更妙,有採虹姑娘相助,悲天羅漢又有什麼了不起!
偏偏大白鶴載著三人,一去無昔信,遂道:“依你的意思,應該怎麼辦?”
臭嘴化子道:“臭嘴化子認為,只能智取,不可………”
一語未畢,忽見竺瑞青一搖手,止住他繼續說下去,飛快的騰身而起,快得像卷地涼 ,悄然蹤跡不見!
臭嘴化子跟蹤縱出茅屋,見竺瑞青可不就站在茅屋邊,只是雙眼發直,眉頭深鎖,似也十分吃驚般!
再看園中靜蕩蕩的,似無異狀,但他心知竺瑞青內功精湛,定然有所發現,忙追問道:“是什麼人?”
竺瑞青眉目一舒,轉身進屋,道:“一個人!已走遠了!”
“一個人?廢話,誰說兩個人啦?”
臭嘴化子心中暗地滴咕,可沒敢說出口,他以為竺瑞青不肯告訴他是什麼人?
其實,竺瑞青自己也沒看清,他身法雖快,卻只看到人影一閃,已然越牆而去,男女老少他沒分清,大白天裡又不便追蹤!
臭嘴化子回進屋後,見他默然不語,隨又繼續道:“我們只能與他鬥智,決不能鬥力,一切待將恩師救出再作道理,小俠認為如何呢?”
竺瑞青似不十分贊同的道:“我認為,不如正大光明的約他們拚門,屆時曉以正義,告之厲害,若然彼等仍然不知悔悟就殺他個人仰馬翻,豈不痛快!”
臭嘴化子一聽,竺瑞青今天怎麼變了,他平時絕頂聰明的人,竟說出這種幼稚不堪的話來,能不使人驚訝莫名!
其實他那知,竺瑞青為了小鶯之故,滿懷不快,心中又氣又惱,恨不得立即找上鄱陽山,殺他個落花流水,方能一洩胸中怨憤!
臭嘴化子雖不知他胸中的怨憤,憑他的經驗,已測知了竺瑞青定然是遭遇到什麼煩惱之事。
因天時街早,要有什麼行動也不是時候,於是錯開話題,道:“竺小俠,你這三月來,可曾找到了馬家姑娘!”
竺瑞青此刻正想著小鶯,多麼可敬可佩的一個小姑娘!
忽聽臭嘴化子提到馬萍兒,心中猛然一凜,耳中立即響起萍兒在雁盪山中,臉上蒙著人皮面具時罵的一句話:“無恥淫徒!”
他真是個見不得女人的好色之徒嗎?何以一到鄱陽湖,就惹上這些事,而且非要與女子有連帶關係不可呢?
這事若然被萍兒獲悉,又該如何?難免醋海興波了!
然而,像小鶯這麼個姑娘,能使人不為她耽心嗎?何況其目的光明正大毫無私情可言。
此事縱會讓萍兒獲悉,他也不懼,他不能讓人指摘,落人話柄,罵他是個無情無意之人,他情願接受萍兒一頓奚落與怒罵!
但是他也了解當前情勢,自己人單勢孤,決不能憑一時的氣憤與愚勇,可以解決得了的事。
而且對方現在還有番僧悲天羅漢在,他還不定是否那番僧的對手,除了憑智力決勝以外,別無他途。
通常他自己一人,極有主張,而且事事想得極為透澈!
只是,今天他腦中卻昏亂一片,千頭萬緒,不理還亂,只得請教臭嘴化子,於是忙答道:“馬家姑娘已然尋找到,沒事了,化子老哥,我們談談眼前的,你有什麼好計可以救人!”
“救誰?”
臭嘴化子聽他忽然提起救人,似乎十分嚴重,然其意之所指,似非為了他的恩師,是以有此一問!
救誰?
這可問到骨節眼上了!
竺瑞青聞問一怔,他能說拋開老化子萬鐵皮不顧,先行援救小鶯嗎?
當然不能,遂道:“當然是救令師呀!”
臭嘴化子心知他言不由衷,也沒拆穿,隨道:“竺小俠,要說先行營救恩師出險,這乃是上上之策,不過,臭嘴化子必須先行明暸,你去了這兩天兩夜,究竟怎麼回事,也好仔細斟酌斟酌 ?”
竺瑞青這兩天兩夜,一會兒在天堂上,一會兒在地獄裡,就像做了場惡夢,然而,臭嘴化子說得十分有理,遂毫不隱瞞的,將兩日來的情形,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全都說了出來。
臭嘴化子一聽說到魏大娘,臉上立即泛起一絲異笑!
隨聽說,無影叟請來了一個手托小塔的番邦野僧悲天羅漢,臉上異笑頓斂,神色立變。
最後聽到竺瑞青自洩身份被囚地牢,更為驚駭莫名。
但,他始終沒插咀打岔,直待到竺瑞青將全部的經過說罷,方才長長的籲了口氣,道:“竺小俠,虧得臭嘴化子事先問你一聲,要不這事準糟,你知道那魏大娘是什麼人?………”
她就是黃蜂甘欺天那老賊的親妹子,也是甘茂亭的姑婆,怪道丁 天會得投靠那龍老賊,這其中難免與她有關………
至於那番僧悲天羅漢,臭嘴化子雖不知其武功如何,可是西域番僧多數會使妖法,口吐烈火,手放飛刀,百丈內取人首級採囊取物………”
竺瑞青輕輕一笑,插言道:“你別把他說那麼了不起,這只是唬人的玩意,或有也不會盡人皆能!”
臭嘴化子神色十分沉重的道:“只能信有,不可信其無,臭嘴化子說出來的意思,是要一旦遇到他,小心為上……”
再說你向那位丁姑娘,自洩身份,這一點大錯特錯,若讓魏大娘獲悉,鄱陽君主定也得知,這事就難辦了,臭嘴化子前日捱打受氣一番苦心,全部白費!”
竺瑞青非常有把握的道:“不可能知道,因為我曾救助過她,相信她決不會相害,我不時將小鶯的話也告訴你了嗎?”
臭嘴化子搖搖頭道:“女人的話,臭嘴化子有生以來,從不相信,這其中或另有好謀………”
竺瑞青一聽臭嘴化子竟說小鶯的話不足信,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心中老大不悅,道:“化子老哥!你放心,小鶯的話絕對可信,我現在還在擔心她回去怎麼交待!”
臭嘴化子仍然搖頭道:“要是相信的話,就要冒極大的危險,若然不信,再忍耐兩天,看看動靜就可以知道了!”
竺瑞青心急如熱鍋螞蟻,一聽再等兩天,那裡能夠,忙道:“不行,一天也不能等!”
臭嘴化子皺眉道:“你真要冒險!”
竺瑞青立即點點頭,臭嘴化子無可奈何的道:“好!我們今日夜裡就開始行動,現在………”
一語未畢,忽聽“哆咯!”一聲,一顆石子落在園子裡,這是夜行人以石探路的玩意,大白天何需如此!
竺瑞青方自一怔,臭嘴化子已搖手道:“小俠別動,是臭嘴化子所收的一個弟子名叫小鴨子,這園子他進不來,有事就投石找我,你稍坐,我看看去!”
竺瑞青剛暍了兩口水,臭嘴化子去而復返,快得似一陣風般闖進屋來,叫道:“小俠!小俠 !小鴨子說適纔看到一個老化子,瘋瘋癲癲的在街上走,據小鴨子形容的相貌,很像是恩師!”
竺瑞青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叫道:“在那裡?我們看看去!”
臭嘴化子道:“小鴨子說已然出城走向這邊來了,我們只要伏在牆內就可看到,來人若非恩師,自不去管他,如若真是恩師,小俠千萬不可鹵莽,因為臭嘴化子打聽得千真萬確,恩師被軟禁在鄱陽山上,如今一旦放他出來,其中能不有詐,很可能他身後就有人跟蹤,或許有大批人馬亦難預料,一定要小心從事,以免上當!”
竺瑞青點頭應好,二人立即走出茅屋,來到圍牆下,輕輕一縱,已扳住牆頭,緩緩的抬頭向外偷窺!
圍牆外七八丈遠處,正好是一官道,此刻約莫是已末午初,秋陽加火,燠熱不堪,官道上行人絕跡。
可是,卻有一個十二一歲大的小化子,穿著一身破災,蓬頭赤足,在官道旁草叢捉蟲自樂,竺瑞青心知那就是臭嘴化子新收的弟子。
只見他縱撲跳躍間,雙腳似乎十分不便,竺瑞青細一看,原來此子天生一雙羅旋腿,走路一蹩一捉,怪道人家叫他小鴨子!
約莫一盞熱茶工夫,果見一個蓬頭暴齒,鼻塌嘴歪,鳩形鵠面,鶉衣百結的老化子,手執竹杖,一步步的沿官道走來!
這等醜陋的形態,要偽裝也裝不出來,那不是老化子萬鐵皮還有誰?
只是,他卻像失魂落魄般,雙目呆視,往前直走,腳步沉重,老態龍鍾,數日前英風豁氣全失,與常人一般無二,那像個身懷絕世武功的江湖俠丐!
竺瑞青以為他已失去一切武功,心中一陣慘痛,隨見老化子萬鐵皮身後不遠,果然有兩名青衣漢子,鬼鬼祟祟隱隱藏藏的隨後跟蹤!
臭嘴化子一見恩師這般光景,早巳心如刀絞,痛淚盈眶,一旦發現了那隨後跟蹤的二人,再也忍不住,悲憤填膺,怒氣勃發,頓時欲拔身而起!
話!什麼人也會說,可是,事到臨頭,可就走了樣啦!
臭嘴化子曾經一再的關照竺瑞青千萬不可齒莽,事到如今,他反倒自己先沉不住氣啦!
竺瑞青伸手一按,恰好及時將臭嘴化子的身子按住,輕聲道:“這兩個小嘍囉,諒他也跑不了,不過,我相信後面一定還有人,還是再忍耐一下子吧!”
竺瑞青及時的一按,頓使臭嘴化子從悲痛中驚覺過來,心在暗叫慚愧不已。
少頃,老化子萬鐵皮已然走近,那小鴨子似乎突然看到了親人般,橫衝出去,跪在官道上,叫道:“化子公公!化子公公!你到那裡去?小鴨子沒爹沒娘,孤苦零丁,小鴨子跟化子公公一道去好嗎?”
小鴨子走路一搖一幌,似不倒翁,人倒乖巧伶俐,突然來這麼一手,真使人想像不到。
老化子萬鐵皮似被小鴨子突如其來的一攔,吃了一驚般,停步瞪眼,朝小鴨子細細的打量了好半晌。
驀地哈哈一聲長笑,笑著哭著,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又嗚嗚的放聲大哭,笑聲豪邁,哭聲淒涼,一笑一哭,使人莫知所以!
小鴨子似乎早知他會如此,一點也不為怪,竟拉著他的竹杖道:“化子公公!化子公公!你哭什麼?”
老化子萬鐵皮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小鴨子這一叫,哭聲又止,雙眼瞪住小鴨子又端詳了好一陣,歪嘴暴齒磨了磨,終於吐出一句,道:“你是老哥哥嗎?哎呀!你怎麼越老越小啦?老小老小!不錯!是該小啦!………”
小鴨子道:“化子公公!你說什麼?小鴨子聽不懂!”
老化子萬鐵皮突地怪眼一翻,道:“什麼公公婆婆,老鴨小鴨,去你的吧!我要找老哥哥去!餵!老哥哥!你慢慢走,等等我,等等我呀!”
說到“去你的吧!老化子萬鐵皮竹杖一挑,小鴨子立即連翻七八個眼鬥,跌出四五丈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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