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善門無量也度魔
緣百花所來方向,百千道目光望去,尋找落花源頭。
天罡劍袁星慧目開闔,看得分明,距離山頂百丈高空,百餘名海外七十二島與中原十七幫弟子,乘坐巨大風箏,手提花籃,灑下花來。
弗陀丹微微搖頭,望向大弟子彼霍道:“以後不許再譁眾取寵.”
彼霍口上應道:“是,弟子謹遵法旨。”心中卻道:“師父妙法通玄,口綻蓮花.若不配上這天花亂墜,豈不大煞風景!”
弗陀丹並不理會上面落下的耀眼花絮,目似垂簾,繼續講法。
聞者泰半是有道高僧,聽到酣飴處,前仰後合,頭頻頷之。
可惜好景不長,驀地山巔四周沖天火起。乘坐風箏在天上灑花的百餘名高手,雖個個輕功不弱,但風箏線被大火燒斷,齊向下墜落.下面有人大呼小叫:“快快尋來張大網,接住我家少幫主。”“大家手臂相握,尋到哪個是本島焦副島主,接他下來.”
人自百丈高空摔下,其速之快,其力之巨,不啻是人肉砲彈。閃電般落下來的人群中,哪裡能分辨出誰是誰,只是剎那間,百餘人距地面不足十丈。準備結成人臂網的那一島弟子,尋不到副島主,只得舉臂迎接頭頂落下的兩人,期望其中能有他們的副島主。
天罡劍袁星不再坐視,斷喝一聲:“克耳罕,好歹毒的魔頭!摔死幾人,某家在你身上戳幾個窟窿!”舌綻春雷,震得風雲變色,扶搖而起,凌虛幻化出三十六道影子,接住三十六人向斜側裡擲出。
得救的三十六高手一旦可以藉力變勢,或展“細腰巧翻雲”倒縱出去;或用“紫燕繞金梁”旋身而落。
餘人落速雖快,但在袁星神目之中,卻似壁虎在透明的水晶牆上緩緩向下爬行。倏然沉身,左掌虛劈,橫空再度幻化出三十六道幻影,又救下三十六條人命。
活佛弗陀丹陡改平素從容不迫,無人看清他去勢,橫空飛出,將已墜入西側懸崖下的十一人悉數反擲上來。他自己卻直墜峽底,定然要摔得粉身碎骨.張發再也不能無動於衷,平掠而起,救下十三人性命。晶芸、倩文與陸雲服食過地精元氣,整個山頂中,除袁星、張發及活佛弗陀丹外,便是他們三個功力最高。三人不約而同出手,各自救下一人,俱被所救之人下衝力道震得趔趄倒退數步,再想去救別的,已是心有餘而力不逮。
慘叫聲乍起便止,三位輕功頗是不俗的高手,變成三堆肉醬,五官軀體難分,便連骨骼也難尋到完整無損的.
袁星距離三人較遠,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心如刀絞,縱聲長嘯,喊道:“克耳罕,你哥哥因你作孽,摔下懸崖,崖上摔死三人,共是四條命債,我要你立即償還!”
餘音繚繞不絕,四周大火已經蔓延上來.轟轟隆隆聲波震得濃煙晃盪,火苗搖曳。
火光中,天空劃過串怪笑聲。跟著啪啪啪啪聲響,摔落地上四人,居然是躲在六橫島秘洞中的楊玉及判官無常。
怪笑自這邊火頭上響起,至那邊火頭後止落,僅是交睫間的事。只有袁星看得清楚,那是克耳罕飛射過上空,擲下四人後,又飛出火圈。
張發道:“袁兄,你為何不攔住老魔頭?”
活佛大弟子彼霍亦道:“袁施主同家師一般,煉就開天目神功,所以這裡只有你能攔住那魔頭。為何不截下他來?小僧非與之拼個死活不可!”
袁星道:“不是我不攔截老魔,而是攔不得。一旦與老魔頭在這裡大打出手,不知有多少人死于池魚之殃。”眾人默然不語,果真袁星與克耳罕在山頭大戰起來,周圍千餘人中,有能力自保不致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僅是幾十人而已。
地上的楊玉掙扎坐起,望著晶芸道:“是我對你不起,只有以後默默為你祈福。不過我也幫了你丈夫不少忙,那克耳罕的罩門所在,便是我告訴他的。另外,此刻老魔頭身中奇毒,也是我與判官無常老兄一起出的力。”
晶芸本來不想理會楊玉,但聽他說自己是袁星的妻子,甚覺受用,又聽八荒死活鬼教主克耳罕受到他們算計,寒面稍霽,問道:“憑你們如何會毒到那老魔頭,不是信口開河吧?”
楊玉道:“袁星離開六橫島不久,老魔頭便找上我們。當時凶險至極,若不是假借逍遙浪子名義,倒還嚇不退他。令老魔頭中毒,多虧陸雲陸大俠。”
千手閻王愕然道:“與我何干?”
曹判官驚魂驚魂稍定道:“陸大俠,那日小的三兄弟得罪於你,萬望莫怪,也多虧白無常老弟當時珍藏了你的一枚指捻蚊須針……”
黑無常道:“大火壓境,長話短說。楊兄弟知道克耳罕最討厭的是蚊子,捉來只蚊子,釘在指捻蚊須針上,放到洞口最顯眼所在,以防老魔頭再回來。”
袁星問道:“你們在針上下的是甚麼毒?尋常毒素絕對奈何不得老魔頭.”
白無常道:“是‘千日癢’.果不出我們所料,老鬼嚇得出洞後,立即知道中計,重返回來。正在尋我們不到時,見到只蚊子,信手拍出,結果便被陸大俠的指捻蚊須針刺中勞宮穴,癢麻難當.”
袁星微笑道:“而後你們被捉,便在給他的解藥中不斷放入新的毒藥,使得老魔頭不能殺你們,才活到今日.”
楊玉等四人齊聲問道:“你怎曉得?”
曹判官接著問道:“袁大俠是 直在暗中跟隨那八荒死活鬼教教主的麼?”
天罡劍袁星搖頭道:“非也,這等簡淺道理,一想便知。其實克耳罕不必服用你們的任何解藥,他早已功參造化,萬毒不侵.所以,不是你們自己憑智慧保住性命,而是被克耳罕利用.不然,他怎會無端地將你們投到人群中,難道非得用火燒死,其它千百種死法就不足以出其惡氣?”
聞言之下,大家離四人遠遠的,似乎他們個個是魑魅魍魎。
袁星當機立斷道:“大家明知這四人是潛在的致命危機,也不能棄之不顧。女人立即轉臉向後,不要看他們。衣服穿得多的,脫下四件,扔給他們。楊玉,若是你們的衣服上沒有古怪,那可不要怪我們狠毒,致大家死命的所在必是你們身體,只好將你們投到懸崖下面燒上來的熊熊烈火中。”不顧危險,走到四人身前,助四人脫得一絲不掛,而後捧著四身衣服查看。
陸雲與袁星情同手足,趕到近前,盯著一件衣服道:“好狠毒的八荒死活鬼教,在楊玉四人衣服上用的是無嗅毒氣,只要這四身衣服被火燒到,所釋放出的毒氣,足夠毀滅普陀山上的所有生命,包括花草樹木。”
倩文隨後跟來問道:“那可怎麼辦?八荒死活鬼教的人,就不怕這毒氣麼?”
晶芸與之並肩趕到,側耳傾聽稍頃,說道:“八荒死活鬼教的人,早都退到普陀山下的大海上,等著趕盡殺絕我們中毒不死的。”
袁星呼地 掌,擊向張發腳下.張發出於絕頂高手本能反應,右掌按出,掌罡雷動,地面出現丈五深的大坑,人則輕飄飄飛起,冉冉凌空虛踏至袁星頭頂,居高臨下問道:“袁兄,這是為何?不致是那四件毒衣使你失去神智吧?”袁墾揚手擲出那四件衣服,道:“既然克耳罕萬毒不侵,我也不能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種毒不侵,其毒雖劇,豈奈我何!”
張發見毒衣落入深坑中,己解其意,落地時雙掌平平推出,力足移山倒海,深坑又被埋成平地。
袁星道:“若不是借助兄弟雄渾掌力,我豈不是要兩掌才能擊出這個坑來。再埋得如此妥當,還得多花力氣。”
姬碧瑕護著張發道:“袁大哥,你若再因張郎獃頭獃腦而戲弄他,我便不叫你姊夫。這個時候,不想衝出火圈計策,還有閒情逸致同我的呆郎戲耍!”
天罡劍袁星從容不迫道:“哪裡敢同你的張郎戲耍,我之所以保持力量,就是準備在帶領大家衝出險境後,好與可惡的八荒死活鬼教教主一戰。”
姬碧瑕早將袁星看成是自己的姊夫,撤起嬌來,不依不饒道:“既是這樣,你想出脫困的辦法是甚麼?還不快快說出!”
袁星噙住鬢角飄下來的縷頭髮道:“說出不如做出.”氣沉丹田,朗聲道:“大家不要慌,這裡有兩個山洞,僧人由彼霍、傑延兩大護法帶領,俗家的跟著我,各退入 洞。然後在洞底向下挖掘,越深越好,挖到八荒死活鬼教縱起的大火週邊,群起攻之。”
姬碧瑕拊掌笑道:“好主意,不愧是我姊夫想出的.不過,學老鼠打洞,未免忒也灰頭土臉。”
張發搖頭道:“瑕兒,你說錯了,袁兄讓大家學的是穿山甲。”
姬碧瑕嗔道:“呆頭傻樣,人家誰不幫老婆,只有你才幫著別人欺負自己老婆。”說著鼓起香腮,舉粉拳佯怒欲擊。
晶芸肅聲道:“小妹,不許胡鬧.待得將波斯八荒死活鬼教趕出中土,替你義父及其教中殉難弟子報了大仇,你們整日整年嬉戲,做姐姐的看著才高興。”
彼霍與傑延心傷師父生死不明,若非俱是得道之士,早已嚎啕大哭.袁星正因他們曉得那發出潮音的古洞所在,才要其帶領佛家弟子由此脫險。當下二人自眾僧中選出使連環鏟的,率先入洞挖掘地道。
袁星亦自群雄中選拔出兵器是斧鉞的,作為打洞先鋒,同時佈置好接替者。
那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在波斯行不義時被曠代奇俠江柳楊驅逐逃亡出來,本已滿腔忿怨,所以“閻王帖”到處,殺死百餘名中土武林高手。這不僅僅是因為被殺的人接到活死人教請帖,更主要的是以洩受製于製于江之怒。
探知活佛弗陀丹與少林高僧在普陀山斗法,八荒死活鬼教教主便安排下七條絕戶計,擬將中土武林一舉消滅。縱火燒山,以引發楊玉等人身上的劇毒,乃是七條連環絕戶計之一。
八荒死活鬼教水鬼分舵正副舵主雖亡,卻未煙消雲散,驅使水中魚蝦之技的舵中弟子仍在.克耳罕自寺廟中將之招回,指揮他們降伏海中一群鯊魚,又在太湖中捕捉來乾餘條鱷魚,組成第二記殺手 。
望著山上濃煙滾滾,克耳罕老臉露出獰笑.來自波斯的四大護法立在其後,接替首席護法司馬頭位置的碧眼人道:“教主,咱們上前看看那些烤人肉乾如何?”
克耳罕森然道:“不許。若是你敢擅自行動,壞了我的大事,便將你投到火中燒死。”
第二護法是個鷹鼻頭陀,道:“教主英明,那毒火正自熊熊燃燒,裡面人定然無頭蒼蠅般亂竄,只要有缺口,必然狗急跳牆,跑出來些.雖然他們絕對過不得鯊魚與鱷魚組成的這一關,那也顯得不夠威風。”這人早在覬覦首席護法寶座,以前同碧眼人沆瀣一氣,與首席護法司馬頭作對。沒能取代司馬頭,此公積怨頗深.第三護法道:“鷹王說得對,只有一舉殲滅中原武林,方顯出咱教主英雄本色!”已與第二護法達成默契,非將首席護法排擠下來不可,故有如是說。
克耳罕明察秋毫,洞曉其中訣竅,怪目開闔,放出森森綠光道:“不許鉤心鬥角!中土有句俗話,叫做‘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你們若不和和氣氣,非但誅滅不了大唐群豪,反而要被驅逐回去。哪個壞了本教主的大計,殺無赦!”
頭上忽然傳來嘿嘿冷笑道:“我袁星便是壞你大計的人。不過,是我對你們這些惡魔殺無赦!”
八荒死活鬼教上至教主,下至走卒,駭然抬頭,見到陡峭的石壁上貼掛著位神威凜凜的劍客,正是天罡劍袁星,無不愕住。
克耳罕問道:“袁小子,你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從跑出來的地方跑出來的!”聲音落處,原本貼掛著袁星的地方,已然換了張發。這位神功初成的大俠,對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恨之入骨,口中“的”字未落,雙掌已然排空擊出.克耳罕輕蔑笑道:“無名小鬼,也敢輕犯閻王鼻子?哈哈……”桀桀怪笑,只是笑到一半,感覺張發掌力之強,實乃平生勁敵,梟鳴似的笑聲戛然而止,面色凝重至極,右掌挾十成內力迎出.
緊跟張發出洞的姬碧瑕,見到下面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鯊魚鱷魚,個個張著血盆大口,唬得花容失色,驚呼道:“姊夫,快陝救我!”向下跌落。
袁星自“壁上掛畫”姿態飛出,凌空拉起姬碧瑕,擲向洞中探出頭的晶芸.橫空一扭,幻化出淡淡的三十六道人影,已在剎那間向八荒死活鬼教四大護法各擊出九招之多!
這四人所懷武學俱是得自克耳罕親傳,無不在那首席護法司馬頭之上。司馬頭之所以能排名在他們前面,乃是因克耳罕以虛名收買異己歸心緣故.饒是八荒死活鬼教四大護法功力通玄,但在已與逍遙浪子不相上下的袁星掌下,豈堪一擊!只聽得嗤、嗤、嗤、嗤四聲響動,四大高手被袁星指頭中凌虛射出的劍氣洞穿胸口,死屍直落海中,成為鱉魚巨鱷腹中美餐.
克耳罕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竟與名不見經傳的張發鬥成平手,毫無餘力照顧四大弟子.更是不敢置信四大得意門生居然在一照面內齊被袁星毀掉,自忖便是親自出手,雖對他們武功知之甚稔,亦得於三招外方可擊斃四人.
張發始時心下毫無把握,待得三招過後,信心大增,覷準克耳罕驚見弟子斃命時分神良機,挾著十成功力的一掌擊下,罡氣如潮,釋放出淡淡光芒,聲勢頗是駭人.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功力雖高,但張發功力已然與之難分伯仲,先機失去,頓時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克耳罕橫移出去,避開銳勢,凌虛繞到張發身後,十指中暴射出十道指罡,襲擊對手督脈十道大穴.
張發並不回頭,雙掌交替擊下,霎時飄出百丈開外,所經之處,鱷魚鯊魚血肉橫飛,死傷不計其數。
袁星凌空虛踏,繞到克耳罕面前,冷笑道:“司馬頭有沒有將我的話一字不遺傳達於你?
哼哼,射出的指罡尚且不及張發的身法之快,還如何能夠再在中土為非作歹。識時務者,速速束手待處,免遭滅頂之災。”
張發又快速橫空飛回,一路雙掌下揮,擊斃鯊鱷無數。將至克耳罕頭頂,凌虛踏步,竟然踱到其頭上,笑道:“莫用袁兄出手,你這老魔頭已經是黔驢技窮,有多少鬼蜮伎倆,盡請使出。”
克耳罕氣得桀桀怪嘯,扶搖而起,雙臂風車似地,剎那變化出萬千幻影來。
袁星提氣後移,懸空貼在峭壁上道:“張賢弟勿要與之硬拼,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洞口中姬碧瑕探出頭來,伸著手指刮臉道:“袁大哥,你羞也不羞?在山上時口口聲聲要保留實力對付克耳罕,賣力氣事都要我的張郎去做。現下見到克耳罕,又讓他替你打前陣。
大丈夫說了不算,還不如我們小女子。既傻又呆的張郎與你成了聯襟,豈不要受盡你的氣!”
晶芸生怕袁星心中不悅,握住妹妹手掌笑道:“小妹,你只顧護著郎君,怎麼不想想剛才袁大哥對你的救命之恩,還是嘴下留情吧!”
姬碧瑕嬌嗔道:“姐姐,你才護著袁大哥呢!自古姊夫小姨子說笑話是天經地義的,我欺負他幾句,你就心痛了?方才他不將我救起,張郎也不能眼看著我落入海中去餵鯊魚。”
袁星笑道:“你們姊妹莫要爭執,張兄弟已經躋身絕頂高手行列,武功半點也不比克耳罕老鬼低,這是任誰也想不到的天大喜事。兩大絕世高手相爭,錯過觀摩機會,豈不可惜至極!”
晶芸武學修養遠比妹妹高深,若非怕妹妹多嘴得罪情郎,早已被兩大高手絕妙神功所陶醉,聞言附在妹妹耳畔道:“你的張郎武功之強,已經與我的袁郎相去不遠。還不快快學他一招半式,不然,以後受其欺負,可沒有還手餘地。”
她們後面的陸雲早急得按捺不住,只是苦於洞口狹小,又不能與晶芸、姬碧瑕硬擠著探頭外看,聞言忙道:“碧瑕妹子,你不用去看,天下哪個老公會去欺負老婆?真正的男人,是不會在自己女人面前發威風的。你把地方讓給我,待陸大哥觀摩了張發武功後,他倘若欺負你,還怕沒人給你作主麼!”
姬碧瑕道:“你想看出我郎君武功的破綻,才不許你看呢!”反將洞口堵得更緊,盯住空中飛騰翻卷酣鬥不休的兩大高手,再不作聲,看得聚精會神,目不轉睛。
克耳罕功力雖然精純,足有數百年修為,但張發並不比其稍遜。兩位絕頂高手鬥的是內力與技巧,竟是棋逢對手,一時難分高下。
晶芸修為要比妹妹高出許多,所觀摩到的自然也透徹些。附在姬碧瑕耳畔輕聲道:“你大可放心,張發這小子才幾天沒見,就達到這般境界,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據你袁大哥講,武林中也有過這樣的先例,那便是天下第一大俠逍遙浪子曾經走過的路.”
姬碧瑕面綻微笑,晃頭道:“他哪裡能與譽滿宇內的逍遙浪子相提並論,這話只能你我姊妹說說,千萬不能在他面前提起,免得其以後眼高於頂、目中無人。更萬萬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到,不然人家定以為我們是在自吹自擂。”
千手閻王陸雲笑道:“不幸在下耳朵靈聰,已然聽到.若是姬大小姐肯讓出塊地方,大飽我眼福,我的耳朵剛才便失靈了。”
姬碧瑕嗔聲道:“偏偏不向你妥協,你現在就可以到處向別人宣傳,說我們姊妹在這裡吹捧張郎。”
陸雲無可奈何道:“大家都知曉又怎樣,張發功力精進,是人所共知。現在只差還沒有人所共見,你便讓出個地方,大家輪流見識見識,還怕哪個不宣揚你的張郎厲害。”
姬碧瑕探頭向天空望去,見兩團人影盤旋飛舞,再難分辨出哪個是張發,哪個是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但見二人越飛越高,空中幻化出萬千只手掌,每只手掌中皆射出道耀眼的掌罡,或紅或綠,顏色各異,端的繽紛耀眼。
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與張發俱是凌空虛踏,每上升一丈,便已交換過數十招,如斯兩大高手相鬥,確是百年難遇。
水面上數百名波斯八荒死活鬼教的高手,與晶芸、碧瑕一樣,所見到的只是兩團人影生著無數手臂,每只手掌上釋放出凌厲無匹的罡氣,也不知究竟是誰發出的,更不知盼哪一團人影擊落另一團人影好,看得眼花繚亂,一塌糊塗。
仰望的幾百人中,只有貼在峭壁上的袁星看得清清楚楚,但見二人似是巧匠扎起的人樣風箏,在其眼中,如箭上射變做徐徐上升.便是那萬千幻化出的手臂,亦是緩慢得不值一哂。
張發與克耳罕越飛越高,霎時接近那冒煙突火的石壁.克耳罕心忖:“這毛頭小子忒是厲害,不知得到何等物華天寶,竟然能與老夫分庭抗禮,若不乘其羽翼未豐,立即剪除,必留後患。”轉念又想:“有天罡劍袁星虎視眈眈在側,萬難傷到張發半根汗毛,只有引得他遠離天罡劍這小煞星,才好下手。”
張發機靈無比,早看出老魔頭的鬼蜮伎倆,暗暗冷笑:“你留有厲害殺手,難道小爺就不會藏奸?嘿嘿,老魔頭,你萬萬難想到,小爺所用只是八成功力。待到咱們都竭餘而發的時候,看誰厲害。”
瞬息兩大高手衝入毒火中,外溢出的凌厲無匹罡氣卷著毒火金蛇亂竄。張發惟恐煙火中含有劇毒,屏住呼吸,剎那間將功力提到極限,雙掌由虛而實,挾著十二成內力轟轟隆隆擊向克耳罕。
無獨有偶,克耳罕亦是此時發難。新秀老魔互使出畢生功力,竟又是半斤八兩局面。
“砰”然震天巨響聲中,毒火四溢,下面的人只見到火勢翻卷,不見了二人影子。
姬碧瑕急道:“袁大哥,快快去看看,若是張郎有個好歹,拿你問罪!”
袁星笑道,“以張兄弟目下武功造詣而論,無論遇到甚麼情況,那克耳罕是萬萬莫能奈其何的。”嘴上雖是這樣說著,心中也著實不安,展開壁虎遊牆功,“嗤”的聲沿著峭壁射去.
將至毒火邊緣,左手漫不經心揮出,一股浩浩蕩蕩莫可抗禦的罡氣襲出,毒火立時熄滅好大一片。
濃煙中落下兩人,四只手掌互相膠住,正是在凌空拼比內力的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與張發。
姬碧瑕好不容易才看清上面情況,喊道:“袁大哥,快快出手.這時你只要在老魔頭身上隨便戳出一指,便可取了他狗命。”
袁星凌虛倒立著飛下,好整以暇回答道:“隨便在甚麼時候,大哥要取老魔頭性命,皆是易如反掌。”說話之際,意念到處,力隨心生,一股淡紅色掌罡襲出,經過空中直墜下去的兩大高手中間.竟然電光閃爍.發出沉悶至極的雷聲。
以八荒死活鬼教教主與張發的功力而論,其二人在拼比內力時,世上要想找出能將之分開的,少之又少。
袁星看似從容,實則使出畢生功力,深諳欲要分解開的二人份量有多重。
張發與克耳罕同時感到大氣凝滯,呼吸不暢,不約而同催加內力。可怕的是,兩大高手所發功力竟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但覺空空蕩蕩,不得不分開手掌,齊墜落向大海。
海面上浮著的巨鱷引項張口,有的深深吸氣,便是飛鳥經過,只要距離這些鱷魚不到一丈,亦得被其吸攫到腹中。
眼看張發與克耳罕齊落下來,姬碧瑕緊張得伸出柔荑,想去拉住張發,哪裡能夠抓到。
晶芸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袁郎,快快救咱們的妹夫!”
天罡劍袁星聞言心中震蕩,忖道:“晶芸平素何等的矜持,這時卻如此叫我,倘若聽在嫣然及鹿雲娘耳中,又得醋海興波。”喜不自勝,卻不敢分神,雙手凌虛抓出,將欲落到鱷魚口中的張發攫起。
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空有身驚世駭俗神功,但在袁星神奇無比凌虛力道控制下,竟是眼睜睜無可奈何落向鱷魚口中。
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教眾驚呼起來。克耳罕急中生智,不再運功反抗袁星發出的內力,而是將護體玄功運到極限。奇腥無匹氣味兒中人欲嘔,飢餓至極的鱷魚只顧吞食.哪能分辨敵友。
“鏗鏘”聲中,克耳罕復又沖天飛起,激射向袁星。漫空飛射著被其崩落的鱷魚利齒。
那兇惡的鱷魚嘴巴被震得再也合不攏,斷齒鮮血長流,潛入水中,海面浮起縷縷紅線。
水族中以鯊鱷最為兇惡,況且是飢餓已久的。附近幾百條鯊魚與鱷魚齊沉入海底,片刻間將那受傷的鱷魚爭食得只剩具骨架。
袁星身在半空,眼看激射來的克耳罕便似海面上冒起的水汽樣緩慢,兀自有餘暇思考:
“這開天目神功果然厲害,如果我凌虛這麼點出一指,老魔頭必得向那邊躲閃。再反手之際,豈不就取了他性命!倘若不這樣出擊,還有三種法子可以格斃老魔,究竟用哪一種好呢?”
遲疑不決之際,波斯八荒死活教教主已然靠近,十道有形有質指力距袁星不及盈寸,端的凶險至極。袁星仍然在考慮:“我若是一擊斃了這老魔頭,豈非便宜了他!不,好不容易遇到這等高手,一定要只拿出三成力量,同他戲耍盡興後,再將之生擒活捉,交給姬碧瑕處置。”
但覺已然及身的十道罡氣不及蚯蚓爬行之快,漫不經心揚起十指,射出十道罡氣,將之盪開.繼續頭下腳上飛撲如故,居然一不出掌,二不髮指,以頭對頭撞向克耳罕頂門。
晶芸唬得閉上眼睛,芳心幾欲跳出腔子,心忖:“袁郎抵來,忖道:“看來這是鱷魚的首領,要是將其擊斃,對山腹中諸人脫困大有裨益。”
想到這裡,抖手擲出支長矛,正中那巨鱷口中,直沒入柄。叵耐那鱷魚忒過巨大,長槍雖長,也只是釘在其身的根小刺一樣。晶芸大驚,忖道:“若是這條巨鱷早些到來,我的海怪怕是這時已做了它的口中食。”
運足內力,晶芸以連珠箭手法擲出諸般兵器,雖然那鱷魚身有堅甲護體,卻難擋住。霎忽間巨鱷成了刺蝟,卻仍然不死,發了狂一般,騰到浪頭上,撲向晶芸。
海怪護主心切,不知那鱷魚身上已滿是槍戟,咬它不得,張開巨口,迎了上去。
晶芸牽住海怪鼻子上的白綾,使之扭頭避開。反手一計開山掌力,結結實實擊在巨鱷肚皮上。饒是那鱷魚體巨無朋,甲堅無匹,身中晶芸掌力,亦被震得飛出水面,落到五丈外,濺起滔天巨浪。
那鱷魚兇性發作,翻翻滾滾,身上外露出的槍戟斬殺了不少靠近它的小鱷小鯊。驀地,張開大門似的巨口,銜住晶芸坐下海怪尾巴。
痛得海怪上下劇烈地翻騰,苦苦掙扎,卻萬難擺脫。晶芸若非身懷絕世武學,早被顛簸下去。銀牙輕咬,素手生輝,已然將玄功運到極限,伸指遙遙向鱷魚雙睛點出。水光映射中,兩縷指罡熠熠閃光,呼嘯而出,接著血光迸現,那鱷魚被無堅不摧的指力洞穿腦袋,死後仍緊咬著海怪尾巴不放。
海怪尾巴得保,卻難甩脫鱷魚死屍,掄圓尾巴,將巨鱷屍體當做兵器,擊打得十丈內鯊魚巨鱷難近。
且說那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入水後暗暗叫苦不迭,雙掌不斷揮舞,才可將四面襲來的鯊魚震退。心忖:“鯊魚、鱷魚是我教下弟子馴服的,怎麼我身上灑下的氣味它們識別不得呢?方才就是站在鱷魚頭上,也不會受到它們攻擊。一入水中,非但鯊魚襲擊我,便是上面的鱷魚,也遊下來爭食,究竟是甚麼道理?”
施展千斤墜身法,沉入海底。鯊魚成群跟來,只得不停舞動手臂,抵擋著惡鯊森森利齒。
克耳罕恍然大悟:“嗯,原來是這樣的,怪不得要受到這些水獸的攻擊。在水面身上的氣味兒不失,一入大海,那發散氣味兒的藥物,早被海水洗滌乾淨.”想通此節,更不敢大意,使出渾身解數。
袁星在上面等待良久,不見克耳罕出來,向上面叫道:“張發、陸雲,你們負責挑選勇士下水誅殺鯊鱷,涉水到舟山島上的普陀鎮,再組織大船來接應其他人脫險。”
姬碧瑕問道:“那麼你自己做甚麼?”
袁星道:“追殺克耳罕,直至將之驅逐出中原。同時在海底尋找活佛弗陀丹,生要見他人,死要覓到其屍。”
洞中傳來聖火教護法傑延聲音:“有勞袁大俠,家師捨己救人,必是善果善報,萬萬不會死的!”
袁星不再多說,吸足空氣,鑽入水中。自修煉成開天目神功,這時首次入水,想到聽自逍遙浪子口中對開天目以後,在水中種種神奇的描述,迫不及待睜開眼 ,果然呈現在眼前的是片澄澈透明世界,心中暗暗喝彩:“好美的海底,可惜滿是鯊魚兇鱷,不然倒可盡興戲耍。”
鯊魚遊動雖快,但在已經修煉成開天目神功的袁星眼中,不比水蛭快多少.鯊鱷向他襲擊,莫不被其輕輕出指,凌厲之極指罡隔水射出,洞體破腦而斃.“呀!開天目神功這麼神奇,若非自己煉成,無論逍遙兄怎樣描述,也難想像得到。早知開天目神功這般玄妙,不成天纏著逍遙兄,非要他傳授不可才怪!”
袁星正自出神,遠遠見到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正在高低不平的海底躑躅前行,暗自盤算:“尋找活佛弗陀丹之事可緩,追擊克耳罕不可稍有松怠,除惡不盡,遺患無窮!”
“嗤、嗤、嗤”三聲,自其微挑的左手拇指少商穴中射出三道劍氣,曳出長長水線,洞穿三條鯊魚白白的肚皮。袁星一路劍氣縱橫,誅殺鯊魚逾百,已經追到老魔頭身後。
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抵擋著鯊魚的進攻,歷盡艱險,來到處珊瑚礁後,竟然提起兩只銅環,向下拉動.
天罡劍袁星看得明白,那銅環上連接的是與海底同樣顏色的網綱,只要這網綱聚在一起,巨網會將普陀山下海中所有鯊魚、鱷魚,連同水中人一齊網入其中,那時莫管是中原群雄也好,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教眾也罷,便是有天大本事,也無施展之地,人人難逃做魚腹中食料的厄運。
看明究竟,袁星心中大罵克耳罕不止:“好歹毒的老魔頭,使出這等絕戶計,光用來對付中原英雄倒也罷了。毒計一經發動,玉石俱焚,那些追隨他萬里迢迢,來到大唐的波斯人亦無一倖免,豈不是滅絕人性麼!”
克耳罕雖動作快,但在袁星眼中,不啻是緩慢的烏龜在爬行。當機立斷,雙臂揚起,十指暴射出七色劍氣,擊中那兩枚銅環。水中傳音沉悶,卻也“鏗鏘”作響.克耳罕捏拿不住,手中飛出銅環時,抬頭去看來人面目,卻覺肘彎癢麻,已然被封住穴道。由於距離于距離遠,在水中看不清楚究竟是誰,但他已自對手絕頂身手中猜出,遙遙射中自己穴位的,必是逍遙浪子與袁星二人中之一。
袁星來到克耳罕身前丈內,再度舉起雙臂,便要發出劍氣,擊斃已是惡貫滿盈的異域魔頭。
“嗤”然聲中,十道劍氣宛若十條水蛇,噬向波斯八荒死活鬼教教主克耳罕。以袁星此刻功力之高,出手之快,況且還在水中,應是無人可救老魔性命。世事往往絕對不得,就在他凌厲之極劍氣將及克耳罕死穴,珊瑚礁後驀地伸出兩只手掌,掌心釋放出湛諶金光,托住那十道凌厲劍氣。
天罡劍袁星大愕,整個宇內,能阻住他指上激射出劍氣的,不超過三人。腦中靈光電閃,心道:“活佛弗陀丹果然沒死!這老和尚迂腐至極,為何要救老魔頭性命?恩!畢竟是兄弟,雖有佛魔之分,卻也難斷骨肉深情.”
快過任何魚類,游過珊瑚礁,晃身來到那人身後,伸手去拍那人肩頭。袁星並不期望拍中,曉得自己絕對近身不得活佛弗陀丹,孰知應手拍中水中和尚。
大租尚緩緩轉過身來,正是活佛弗陀丹.他為了救人,在關鍵時刻,施展出驚世駭俗武學,雖將別人救上來,自己卻墜入大海中.甫入海底,便遭到鯊魚圍攻,若在陸地上,大和尚只需高聲誦經,再兇猛的野獸也不會傷害他。水中無法張口,只得雙手捏著佛印,向外推出,將來犯鯊鱷拒之丈外。
也是克耳罕陽壽未盡,生死攸關之際遇到活佛。弗陀丹面向袁星,伸指在水中劃出字跡來:“將這孽障交給老衲,由貧僧用佛法消除他的惡業。不然,便是此時誅殺了他,業力不散,終究他還是要輪迴成魔王煞星的。”
袁星搖頭,與此同時,十指激射出道道劍氣.將游來攻擊三人的鯊魚射死。始終難以騰出時間與活佛劃字跡對答,心忖:“老和尚一副菩薩心腸,倘若依他,留下惡魔克耳罕,必是遺禍無窮。倘若不依,卻難駁回大和尚面子。”
雖在水中,活佛弗陀丹所修的佛家玄功,依然能讀懂別人心中所想,指力劃處,寫道:
“袁施主顧忌老衲面子,倒是大可不必。老衲想的是替大俠減少殺孽,以求早證正果。倘若克耳罕再造殺孽,老衲願向天下生靈謝罪。”右手寫著,左手發動佛門玄功,水中電光閃爍,圍繞惡魔克耳罕亂竄,痛得這魔頭翻翻滾滾,口中灌進不少海水,昏死過去。
袁星看得明白,心道:“你廢除他的武功,就以為可以了麼?似這等不世大魔頭,只要有半口氣在,也必然為禍人間.若是老魔使出個障眼術,表面武功全失,待得機會成熟,再興風作浪,殘害生靈,大和尚你可造孽非淺!”
弗陀丹在水中劃字道:“便連你心中所想,都瞞不過老衲的眼睛,何況是他武功真假被廢!”
又有十多條鯊魚游來,袁星出指射斃,同時忖道:“這大和尚還是沒有成佛,放不下手足情,才對十惡不赦老魔這般優待。甚麼惡業不消,還得帶著業力輪迴,都是騙人的鬼話。”
活佛感知到袁星心中所想,寫道:“並不是惡人被殺死後形神俱滅,要徹底澄清這世界,使之變成佛土淨地,光靠打殺是不行的,非得教化眾生,要他們本身大覺大悟。”
袁星心道:“大和尚,算你嘴巴厲害,這裡不是大談佛理的地方,快快跟我出去。”曉得和尚可以感知自己所想,踏水而起,指劍到處,兇鯊巨鱷擋者披靡。
活佛提著已然功力全失的弟弟,劃水跟上。升出海面。不見任何人影,袁星唬得倒吸口冷氣,心說:“難道所有人俱被鯊鱷吞噬了不成!?”
弗陀丹抱著克耳罕爬上岸道:“袁大俠,不必有如是想法。莫說別人,便是你的紅顏知己公孫姑娘,再多的鯊鱷也是已然莫奈其何,更何況尚有張發之助,他們定然已率人殺出重圍。”
百年巨魔克耳罕垂頭喪氣,吐出許多海水,忽然變得慈祥至極,跪在活佛弗陀丹面前道:
“哥哥,您大人大量,又一次放過小弟。經過百年夢幻,弟已悟道,求哥哥收錄門下。”
袁星聞聽,不敢置信,凶神惡煞模樣的一代魔君,怎會突然心向善業,竟欲皈依佛門,豈非怪事咄咄。
弗陀丹看出袁星疑惑,暗暗施展功力,繼續控制克耳罕心智,同時說道:“無量大光明佛祖。我佛慈悲,度化無邊眾生。克耳罕,汝名克耳罕,實非克耳罕,是名克耳罕。既然汝心有所悟,誠心向佛,已然立地成佛。佛家弟子眼中,世俱是空,吾非汝兄,汝非吾弟,你應稱我甚麼?”
克耳罕如受當頭棒喝,怔了 怔,頂禮膜拜道:“師父,弟子祈求剃度受戒。”
活佛伸掌抹去克耳罕滿頭白髮道:“無量大光明佛祖。以後你我師徒便在這普陀山上結廬而居,永不下山半步,你可願意?”試著收回功力,要他自己做出答覆,看其到底有沒有改邪歸正。
克耳罕捫著光禿禿頭頂,心中茫然,思如奔馬:“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玄鶴千齡,蜉蝣一旦。思念起來,無不是戲!既然在幻境中,便要尋到人生真諦,幻耶夢耶?何可醒耶……”原地轉了十餘圈,進入虛幻境界,但見被其殺死過的所有人魂魄飄來,齊聲吶喊: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抱頭滿地打滾兒,克耳罕身心倍受煎熬,痛苦不堪。忽地爬起,重又跪在活佛面前,高呼:“師父,快快救我!”
活佛等的就是這句,微微頷首,在克耳罕頭上連擊三下,道:“毋須驚慌,只要我們有生之年,俱不下這普陀山,你便可斷除煩惱,永離惡孽。”
克耳罕跪著道:“師父,弟子前愆難贖,煩惱是永遠也難斷除。”耳中聞聽海潮澎湃,竟似被自己荼毒的冤魂,在發出復仇的怒吼。
弗陀丹又在克耳罕頭上輕擊三下,見他終於鎮靜下來,才走到袁星面前,脫下袈裟,取出金缽,稽首道:“袁施主,請將貧僧衣缽傳於彼霍。兩個小徒若要問起,便說貧僧已然圓寂.無量大光明佛祖!”轉身攜著克耳罕,向山上爬去。
自此,世間少了傳說得玄乎其技的活佛,普陀山上多出兩個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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