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野店遇險a
八百里洞庭煙波浩淼,諸青沙白,湖周港漢縱橫,葦蘆叢生,青荷浮動,野鴨成群。真是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際涯,朝輝夕陽,氣象萬千。在那萬傾碧波,天水一色的東首,覆立著金碧輝煌、宏偉壯屈的岳陽樓。姿容秀美的君山,在夕陽殘照中,更顯得虛幻述離如蓬萊仙山。
一條快船箭似地劃破千層碧波,自君山向南駛來,船頭上立著一身淡黃儒服的端木翔龍與他的紅馬。他在君山轉了三天三夜,始終一無所得。他原不相信日月教只留下周昆一夥守株待兔,總以為這君山之中定然還藏有其他暗樁伏哨,無論功力和地位都要遠遠超過周昆。
堂堂的日月教怎會只留下周昆這群人來對付天山掌門和洞庭莊主。再傻的人也知道只留下周昆這夥人,不啻給老虎口中送食。然而三天三夜下來,他連個鬼影子也沒見到。
好不容易在君山南端的港汊裡,找到了一個打魚的老漢,請他用船將他送過洞庭湖。端木翔龍取出十兩紋銀相送,老漢執意不收,兩人推辭了許久,最後老漢謽他不過,勉強收下了銀子,嘴裡千恩萬謝,仿佛是他有求於人,而不是別人有求於他。快船乘風破浪,半個多時辰便到達了洞庭湖的南岸。端木翔龍下了船,向老漢問明道路再次道謝後,飛身上馬。紅馬仰天一聲嘶鳴,蹬開四蹄,疾風般順著一條鄉間小道向東飛馳而去。
洞庭君山集賢莊慘案,猶如朔風般吹遍大江南北的每一個角落,一時間成了荼坊酒肆議論的話題。人們談起這件事時莫不黯然失色,涕然淚下。江湖上更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九大門派與那些有名的武林世家更是元氣大傷,痛徹肺腑,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他們說什麼也不相信自己的掌門人或門中優秀的弟子會慘遭橫禍,不明不白地葬身異地。悲痛之中,他們發誓要找到兇手,報這深仇大恨。各門派除了派人到君山尋回自己人的屍首外,幾乎傾巢出動,投身江湖,查找這萬惡不赦的仇家。一時間江湖中表面上看去異賞平靜,暗地裡卻十分緊張,大有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之勢。
十多天來,端木翔龍所到之處,都看到三山五嶽之人在四處活動。酒樓客棧住滿了南來北往的武林中人,街頭鬧市掛刀佩劍之人比平日多出好幾倍。一個個面色沉重,眉宇間隱含殺氣。端木翔龍深知他們這是大海撈針,勞而無功,可也被他們這種精神所感動,為了骨肉之情,同門之誼,竟不惜一切代價尋找仇人。
這日他正策馬向前起路,忽聽左邊山梁上傳來一聲虎嘯,洪亮震耳。胯下紅馬聞得虎嘯,一聲長嘶,人立停步,險些將他從馬背上摔下來。
端木翔龍揮鞭輕抽了幾下,紅馬依然不肯邁步,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一個勁地直打響鼻。端木翔龍只好跳下馬來,牽馬而行。走出十多丈後,又有一聲虎嘯傳來,紅馬說什麼也不肯再向前邁步,端木翔龍心道:“青天白日,何來大蟲咆哮?待我前去看個究竟。”主意一定,他將韁繩往馬脖子一搭,弓腰塌背,嗖嗖嗖一邊星擲丸跳,向左面山梁撲了過去,眨眼間便到了粱上,他放目四顧,四周一片寂靜,光禿禿的草木不生、亂石滿崗,哪來的老虎。
他搖頭笑笑道:“大白天撞到鬼了?”
“哪裡有鬼?”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側面兩丈外的一塊巨石後響起,冷不丁嚇了他一跳。他急忙轉身側目,見那巨石後跳出一人,原來是一個頭挽雙髻身穿紅衣的小童,年約十三四歲。面如美玉,齒白唇紅,俊目神秀,頰生酒窩,一笑一步顰十分動人。
只見他一蹦三跳到了端木翔龍跟前,歪著頭道:“你說哪裡有鬼?”
端木翔龍見這荒山野嶺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小孩,十分奇怪。但見他模樣可愛,心中是越看越歡喜他,便笑著道:“你不是一個小鬼麼?”
那小孩一聽端木翔龍拿他開玩笑,不氣不惱道:“你到這裡幹什麼來了?”
端木翔龍反問道:“你到這幹什麼來了?”
小孩道:“你管不著。”
端木翔龍道:“那你也管不著,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剛才我路過山腰聽到這山梁上有虎嘯,因而起來觀看,想將此大蟲除去,以免為害百姓。”
小孩不相信地笑道:“你能打得過老虎?”
端木翔龍道:“試試看吧。”
小孩道:“老虎會把你吃了的。”
端木翔龍道:“老虎既不食你,為何食我?”
小孩道:“你是說這山上沒有老虎?”
端木翔龍笑道:“不知道。”
小孩道:“你這人好生奇怪。”
端木翔龍道:“你是何家孩子,為何孤身一人在此荒山野嶺玩耍?”
小孩道:“我沒有家。”
端木翔龍更覺奇怪,道:“那你跟誰一起生活?”
小孩道:“老爺爺。”
端木翔龍道:“誰是老爺爺?能帶我去見見麼?”
小孩道:“老爺爺不喜歡見生人。”
端木翔龍道:“我不是生人.你爺爺一見我保准高興。”
小孩道:“真的?你認識我爺爺?”
端木翔龍不置可否地答道:“你帶我去見他便知道了。”
小孩道:“好吧,我帶你去見爺爺。”
端木翔龍發出一聲長嘯,不一會紅馬便飛快地奔上山梁。
小孩一見紅馬,十分高興,問道:“這是你的馬?”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想騎麼?”
小孩道:“想騎,可我和老爺爺住的地方馬上不去。不過沒有關係,等我長大後,再騎好了。”
端木翔龍哈哈大笑,一拍紅馬道:“你就留在此地,待我去去便來。”轉身便去牽小孩的手,小孩閃身躲過,
步伐靈巧無比,端木翔龍暗驚:“好快的身手。”
小孩見端木翔龍看著自己面露驚色,便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牽著手走路成何體統?”
端木翔龍忍悛不禁放聲大笑,小孩見他大笑不止,嗔道:“有什麼好笑的,少見多怪。”
端木翔龍拍著他的肩道:“好一付老氣橫秋的小大人。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道:“我叫霜雪寒。”
端木翔龍道:“好奇怪的名字,誰取的?”
小孩道:“老爺爺說,我是十三年前他在路邊撿到的。那天正趕上霜降,天又下著大雪,所以便給我取了這樣一個古里古怪的名字。”
端木翔聽罷,心中一陣慘然,覺得眼前這孩子和自己多麼相似,自己雖然不是被人撿去,但自幼全家遭劫,被南官平叔叔帶進深山撫養,與世隔絕二十年,過著非人非獸生活。
回想自己的所見所聞,甚覺這世間不平之事實在是太多,江湖中你爭我奪,冤怨相報,無休無止,仿佛這世人除了爾虞我詐,刀光劍影,吃喝嫖賭,搶劫偷盜便無事可做。
端木翔龍一聲長嘆,道:“你一直住在這山中?”
霜雪寒道:“我爺爺說世上壞人太多,不讓我下山一步。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端木翔龍道:“我叫端木翔龍。”
霜雪寒道:“那我就叫你翔龍哥可好?”
端木翔龍笑道:“我就叫你小兄弟。”
霜雪寒道:“翔龍哥。”
端木翔龍應道:“小兄弟。”
兩人相視大笑。邊說邊行,不知不覺順著山道走出數裡之地。端木翔龍突然發現自己無意中正施展輕功疾行,而身旁的霜雪寒好象根本沒當回事,一直不離左右地相依在身旁,一步不拉。有時還手舞足蹈,跳上竄下,嬉戲玩耍,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心中不覺駭然,暗忖道:“小小年紀,輕功竟如故了得,內力也精湛綿長,想那老爺爺肯定是個世外高人。”
兩人翻上一座山頂,霜雪寒笑道:“翔龍哥,你會學鳥叫麼?”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我象你一樣,從小生長在深山老林,那地方有各種各樣美麗漂亮的小鳥,所以我也會好多種鳥的叫聲。”
霜雪寒道:“那麼大老虎叫呢?你會麼?”
端木翔龍道:“什麼動物的叫聲我都會。”
霜雪寒道:“你聽得懂它們說話麼?”
端木翔龍道:“聽不懂,但我知道它們叫聲中的好多意思。”
霜雪寒道:“我聽得懂,你信不信?”
端木翔龍道:“我信。”
霜雪寒道:“先前我學老虎叫象不象?”
端木翔龍道:“象,象極了,連我都聽不出那是假的,嚇得我的紅馬直哆嗦,不敢前進。”
霜雪寒聽端木翔龍稱讚,好生高興,道:“翔龍哥,那紅馬不會丟吧?”
“不會。”
“你叫它什麼名字?”
“我沒給它取名。。
“多可惜,為什麼不給它取名?爺爺給我抓了許多鳥養著玩,我都給它們取了名字的。”
“我不知道給它取個什麼名字好。”
“我在山上見你騎著它跑得好快,象一條紅線,翔龍哥,我看你就叫它一線紅吧。”
端木翔龍笑道:“好,就叫它一線紅。”
霜雪寒搖搖頭道:“不對,好象還缺點什麼,嗯,讓我想想。”他歪著頭想了片刻又道:“翔龍哥,給它加上一招武功的名字,‘浮光掠影’可好。”
端木翔龍道:“‘浮光掠影一線紅’,好!好!好名字,什麼赤兔胭脂呵,玉麒麟呀等,簡直太俗了。就叫它浮光掠影一線紅。”
兩人往前又走了一二裡路,轉過一個山環,端木翔龍突然失聲叫好:“天啊!好一個神仙府第!”
但見那奇峰秀谷,俏麗多姿,累累怪石,千奇百怪。有的如裊娜少女,亭亭玉立,靦腆羞澀;有的似千年古松,虯枝勁幹,傲骨嶙峋;有的象龍鍾老人,弓腰駝背,長須飄飄。危岩突起,遮崖蔽日,更是光怪陸離,不可名狀。參天古樹凌空突刺,漫山青藤如編似織,幽幽小徑迴旋在山梁上,被齊膝深的青草掩蓋,若不仔細根本找不到路。滿山遍野霞花似錦,彩蝶翩翩飛舞,山溪淙淙,鳥鳴啾啾,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深遠、險峻、奧秘、神奇的世界。
好半天,端木翔龍才從驚喜興奮中平靜下來,扭頭對霜雪寒道:“小兄弟,你們就住在這山谷裡?”
霜雪寒道:“漂亮吧?”
端木翔龍道:“漂亮極了,可以說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個地方。老爺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沒問過?”
“問了,他說他忘了。”
“他脾氣古怪嗎?”
“不!他對我好極了。”
“要到了嗎?”
“快了,前邊那個水簾後面便是。”
“你們是住在山洞裡?”
“是,那山洞里可舒服極了。”
一道瀑布從百丈高的峭壁頂部飛瀉而下,宛若一道銀色幌帷。霜雪寒帶著端木翔龍穿過水簾,伸手在一塊紋路猶如花崗岩的石塊上按了一下,然後左旋三下,右旋二下,一道石門無聲無息地洞開,一個幽秘深逐的山洞出現在端木翔龍跟前。霜雪寒便先進洞,端木翔龍緊跟其後。
二人剛進洞口,石門又無聲無息地關閉了。剎時洞內一片漆黑,這難不倒端木翔龍。只聽霜雪寒說道:“翔龍哥,這洞裡很平坦,你只管放心向前走就是了。”
端木翔龍早已看清洞內形勢,四壁光滑如五,腳底確實很平坦,便說道:“小兄弟,放心吧,你前頭帶路就是。”
霜雪寒道:“翔龍哥,你說你從小也住石洞,可也是這樣的?“端木翔龍道:“我住的山洞不似這般黑,而且洞裡有溫泉,不似這般冰冷。”
霜雪寒笑道:“翔龍哥,馬上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時曲時直,時左時右行了百十丈。
霜雪寒突然停住腳步道:“到了,翔龍哥,我得問問老爺爺,看他許不許你進去。”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傳來一聲慈祥的問話:“寒兒,你在和誰說話?”
霜雪寒道:“爺爺,是一個大哥哥,他走迷了路,我便帶他到家裡來了。”
“好機靈的小鬼頭!”端木翔龍在心底贊嘆道,他已仔細觀察了周圍.根本看不見問話的老人,仿佛他的聲音來自山腹之中的另一個世界。
他正在琢磨老人的所在,老人的聲音又在前方響起:“寒兒,你問過他叫什麼名字嗎?”
霜雪寒答道:“問過的,爺爺,他叫端木翔龍,能讓他進來嗎?”
“端木翔龍,端木翔龍!”老人反覆念叨著,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進來吧。”
霜雪寒好高興,端木翔龍見他在左邊右壁上摸索了幾下,驀地,一道耀眼的光亮照了黑洞洞的山洞。原來正前方又出現了一道石門,門內雪亮如晝。霜雪寒道:“翔龍哥,請進。”
端木翔龍舉步跟在他身後進了第二道石門,石門內是一座寬大的洞廳,足有端木翔龍在神龍架住過的那石洞裡的洞廳的兩倍。廳內宛若神話中的水晶宮,洞頂掛滿冰柱、冰劍、冰簾、冰果、冰葡萄,四壁綴滿冰燭、冰珠、冰附,地上有冰樹、冰虎、冰猴、冰豹、冰照、冰人、冰花、冰草等等,走的,站的,路的、跳的俯臥仰屈,千姿萬態,一切都是那樣晶瑩剔透,交相解映,唯妙唯肖,神態逼真。端木期龍一下於驚呆了,仿佛自己是在一個十分奇妙的美夢。
“既然是遠道來的客人,請到老朽這邊來。”老人聲音不大,卻清晰震耳。
端木翔龍渾身一震,驚醒過來,急忙繞過一個騰起陣陣水霧的水池,來到老人跟前倒身下拜道:“晚輩端木翔龍,拜見老前輩。”
老人端坐在一個狀似蓮花的冰坐上,手捋雪白的長髯道:“不必拘禮。既然進入我的門,咱們就算有緣,站起身來讓我看看。“
端木翔龍依言起立,抬頭面向老人。只見老人須發俱白,朗眉虎目,面似三朝嬰兒,紅潤飽滿,鼻若懸膽,齒似珠玉,滿臉含笑,和藹可親。
老人仔細將端木翔龍打量一番後不住地點頭道:“你家住哪裡?要上哪兒去,何故迷路在此?”
端木翔龍覺得老人可親,便不加隱瞞,一下子將自己的身世和要做的事全都講了出來。
聽得老人噓籲不停,虎目中精光暴現不止。霜雪寒早已怒不可遏,磨拳擦掌道:“翔龍哥,你不要難過,我一定幫你報仇雪恨!”
老人笑道:“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那些魔頭豈是好惹的?那二郎神君功力不在巫山神君之下,另外兩個太上護法,我想定是三湘神君和錢塘神君。四神君除了巫山神君常在江湖中走動外,其餘三人早已消失多年,曾經傳聞他們早已物化,誰知乃在世上為惡。五十年前便有這樣一句話:寧聽閻王叫,不聽神君到。當時江湖上有五大神君,其中龍虎神君被尊為武林盟主,其餘四人均是那萬惡不赦之徒。而巫山神君與龍虎神君師承星宿海的無極老人,其它三人均各有奇遇,一身功力僅次於龍虎神君。四人除了懼怕龍虎神君外,誰也不服誰,現在倒好,幾十年過去了,倒有能人將他們籠絡歸顧了。可想那人無論在哪方面都必定勝過這四個魔頭,看來江湖將無寧日了。”老人說完,滿臉憂慮地長長嘆息一聲。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對他們知之甚詳,不知可有化解這劫難的辦法?”
老人道:“到目前為止,恐怕還沒有什麼好辦法阻止他們的行動。““為什麼?”
“因為正義的力量與之相比懸殊太大。君山血案更是大大削弱了正義的力量。道消魔長,天降此劫,非人力能挽回的。”
“據晚輩所知,除了龍虎神君,還有一丐,二怪,三奇,難道也不能與之抗衡?”
“若僅以力量來較量.任他何時何地,邪魔宵小之輩都成不了氣候。但是,世間之事並非光憑武力能解決的。比如說吧,你在明處而無害人之心,我在暗處時存殺人之念,我想什麼時候打你便可出手,而你卻防不勝防。特別是正派人士行事大都光明磊落,而邪惡之徒則不然,他們詭計多端,手段毒辣,他們善於挖好陷阱等你,你卻不知道將在何時何地中他暗算,更有些人表面看去一本正經,暗地裡無惡不作。這種偽君子比比皆是,你卻難以一眼看穿他們的真面貌。就集賢莊的兩個總管而言,你不是兩次救過他們的命麼?”
端木翔龍沉吟不語,老人也不再說話。半晌,端木翔龍才抬起頭說道:“老前輩,晚輩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
老人笑道:“但講無妨。”
端木翔龍道:“您老人家乃世外高人,隱居於此,想必是不願再涉足江湖?可是當邪魔猖狂,武林遭殃,蒼生受難之際,難道你能忍心袖手旁觀?”
老人呵呵大笑道:“老朽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端木翔龍道:“請問您老與龍虎神君他老人家相比,誰強誰弱?”
老人眼中閃出一絲不可捉摸的光亮,頷首微笑道:“半斤八兩。“端木翔龍道:“如果二老同時現身江湖,在精神上對正道人士是一劑興奮劑,對邪魔宵小卻是一副瀉腸藥。”
老人接過霜雪寒遞過來的一個湯碗,霜雪寒也將一碗湯放在端本翔龍面前,老人道:
“孩子,這是千年參王與萬年首烏熬的揚,趁熱將它喝了,對你大有好處。”
端木翔龍毫不客氣端起湯碗道:“長者賜,不敢辭,多謝老前輩厚愛。”說完一揚脖將參湯喝得千乾淨淨,將湯碗遞給霜雪寒,問道:“小兄弟,這洞裡全是堅冰,為何不涼不化?”
霜雪寒調皮地眨眨眼道:“你摸摸看,便知它們為何不涼不化了。”端木翔龍果真伸手摸了摸身邊一棵冰竹,使他驚訝不止。原來這些看去象千年堅冰似的東西,都是溫暖的碧玉。他不由大聲贊道:“好一座溫玉宮殿,一塊溫玉已是極難尋得,這滿洞的溫玉讓人怎麼也不敢想像!”
老人放下手中的碗道:“世上想不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雖不會星象佔封,但對江湖中今日之難早已料到。當初我偶然發現這個山洞時,便有了許多打算,以我之力要勝巫山神君不難,難的是不知這茫茫世界究竟有多少邪魔妖道。於是我便在這洞里長住下來,一來這裡地處中州,對江湖中發生的事隨時可以了解。二來這洞對一個修習內功之人來說,簡直是天堂,在這上溫玉的洞裡修習一年,相當於在外三五年的功夫。因為,我雖是百幾十歲的人了,但我還不想在正邪決戰的那天賠上這把老骨頭。”
端木翔龍聽罷老人一席話,撲 一聲跪倒在地,叩拜道:“老前輩苦心昭日,晚輩作為武林一員叩謝您老深情厚誼。”
老人笑道:“孩子,你忘了老朽也是武林中人。”
端木期龍道:“老前輩,您還未回答晚輩的請求呢?”
老人笑道:“你可知龍慮神君現在何處?”
端木翔龍道:“不知道。”
老人又問道:“你可知他的兩個徒兒十幾年來,為何在江湖中四處奔走?”
端木翔龍道:“不知道。”
老人笑道:“因為他已經失蹤了十幾年。”
端木翔龍與霜雪寒異口同聲道:“啊!”
老人從蓮花石上躍身到了地上,來回走了幾步道:“這是一個秘密,世人都知道他的兩個徒兒是奉師令在尋找師門敗類巫山神君,實不知真正尋找的是他們自己的師父。“端木翔龍道:“您老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霜雪寒也問道:“是呀,爺爺,您老常年在此修練,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老人仰天哈哈大笑,笑聲援得大廳裡嗡嗡直內,端木翔龍和霜雪寒只感到心如錘擊,耳膜都快震破了,急忙盤膝坐下運動相抗。
老人笑了足足有一盞荼功夫,當他看到二小滿勝汗水,渾身濕透,頭頂上騰起濃霧般的淡黃色蒸氣,這才突然止住笑聲,往他二人嘴里塞進一顆鴿卵大的金黃色藥丸,然後一手按往一人的頭頂,叫一聲:“起!”
二小突地睜開眼睛,騰身而立。只見他二人精神飽滿,華光內磕。老人笑道:“你二人雖說不一定能勝得了那逆賊,但江湖中恐少有人能與你們匹敵了。”二小雙雙跪下,端木翔龍道:“多謝老前輩大恩大德,晚輩將永銘肺腑。”霜雪寒也說道:“多謝爺爺。”
老人一手一個將他們拉起,笑道:“這算爺爺給你們的禮物。有什麼好謝的。你們不是問我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麼,告訴你們,我就是那失蹤了十幾年的龍虎神君。”
端木翔龍忽又翻身跪下道:“徒兒拜見師爺。”
老人一把將他拉起道:“別當磕頭蟲,我老頭子不喜歡這一套。你不用說.我也早知你是我門中傳人。”
端木翔龍道:“師爺,您怎會知道?我又沒告訴您。”
龍虎神君道:“你一進洞,我便聞到你身上揣有我祕製的玉露靈芝百花丹。你講到江湖浪子時,神情肅然,再講到我時更是神敬不已。再者,非與我門中淵源極深之人,秋實敢隨意將我的龍虎碧玉令贈他。當你運功抗我笑聲時,我已看出那是我獨創的形意補天功。你說,有這麼多事實,我還不知你是誰嗎?”
端木翔龍恍然大悟道:“師爺,您為何要折磨師父和師伯,讓他們找得好苦。”
龍虎神君道:“叫我爺爺吧。你認為那是折磨他們?那麼剛才我也是在折磨你們了?孩子,我並非想拆磨他們,你想想自己的師父平白無故的失蹤了,若不是遭了什麼不測。不然,好好的人怎會莫名其妙的沒個影兒呢?你說他們該麼辦?他們只有尋找仇人為我報仇,而仇家的功人又非他們能勝,所以,要報仇就得先練好自己的功夫。他二人資質並非上上之選,對形意補天功只能練到十成,若不刻苦修練,難達大成,這便是為什麼我不與他們相見,逼他們去用功的原因,雖有點不近人情,收效倒也不錯。再說剛才我之所以用笑聲逼你們,是因為你二人剛喝完參湯,為了更好地將藥性吸收,所以才那樣做,你們看這不是挺好麼?你二人乃百年罕見的奇根異骨,後天又給你們帶來得天獨厚的境遇。今後一定要刻苦練習本門心法,不可一曝十寒,也不必起五更睡半夜,只要堅持不懈,貴在一個恆字上,便可達到天地交泰、五氣朝元之境。”
二小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接連在洞裡翻了幾十個跟鬥,然後跳進水池中泡了許久,直到老人叫他們吃飯,這才神清氣爽地出了水他,更衣就餐。
飯後,老人將二小喚到身邊,對霜雪寒道:“寒兒,既然龍兒是你秋實叔的弟子,你就做春華的弟子吧。入門以先後分大小,你雖在我身邊十三年,但今日起方為本門弟子,龍兒是你師兄。他日見了你師父,可自行稟明。”
霜雪寒聞言,立即以師門之禮向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肩頭,然後與端木翔龍以師兄弟之禮見過。
老人又對端木翔龍道:“你師兄傳了你形意補天功的心法,現在我將本門另外兩門功夫傳授與你,你要用心去學。”端木翔龍垂手肅立,聽老人繼續說道:“人言武當功夫傲視江湖,魁領武林。殊不知他們不過僅得寂然子祖師的一點武功皮毛而己.而他的武學精髓卻傳給了一個俗家弟子,也就是我的師祖。師祖收了兩個傳人,一個便是我師父,星宿海的無極老人;另一人是我師伯無儀老人,他出師後便隱居在大涼山寧遠府瀘山之巔的天地。一生未收徒弟。雖說我一門得了寂然子祖師的真傳精義,祖師又把自己的心得揉合進去,發展成為今日的形意補天功,無極玄天掌,靈虛幻影三種功夫,可無論如何演變,總不能到達頂峰。
好象還缺少一點什麼。現在我便將無極玄天掌和靈虛幻影傳授與你,希望你今後能發揚光大。”
老人說完,端木翔龍已經脫去儒服,露出貼身緊靠。
老人向他講述了兩種功夫的口訣。一遍生,二遍熟,兩個多時辰下來,他已將口訣記得滾瓜攔熟,老人看在眼裡,喜在眉梢。半天不到,他已將兩門功夫演練得熟了。這多虧是端木翔龍,若換了他人非三五十載難領會這兩門深奧的功夫。他本就奇根異骨,耳聰目慧,天資過人,是武林難得的一朵奇葩,在神龍架,他服食過奇花異草,吃食的是飛禽走獸,最後服食了人間罕見的靈果;二十年洞裡溫泉的浸泡,又得以洗筋伐毛.脫胎換骨。再經師父以開頂大法注入不少真力,半月前又得師祖的千年參王和萬年首烏熬成的湯所助,被師祖同樣以開頂大法注入不少真力。
一連串的曠世奇遇,已將他造就成了武林中的一代天驕。
老人見他已初有小成。差的只是經驗火候,知道任何事都不能操之過急.急於求成,便要他歇息一下。
端木翔龍與霜雪寒在老人面前盤膝坐下。端木翔龍說道:“爺爺,我發現這無極玄天掌好象還缺幾招。每到最後,總有一種余勢未盡,威力未能盡發揮的停滯之感。”
老人微笑道:“這便是癥結所在,這套掌法歷代祖師都認為缺了幾招,後一聽說寂然子祖師將這套掌法最最精奧。也是威力最大的最後幾招隱藏於他所心愛的一把短劍墨龍劍和劍中的隱祕,二十年前你家慘道橫禍。我想這一定是巫山神君那逆賊所為。”
端木翔龍聽師祖提起墨龍劍,忙從懷中掏出寶劍雙手遞給老人,說道:“爺爺,這便是那把劍,您老看看,它並沒什麼祕籍。”
老人接過短劍,將劍鞘劍身翻來復去的看了好幾遍,短劍確實是招神兵,絕世珍寶,但劍上確實沒有什麼武功祕籍之類的東西。老人微笑著搖搖頭,將短劍還給端木翔龍。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龍虎神君便把二小喊到面前,對他們說道:“從今日開始,龍兒依舊跟蹤集資莊的兩名總管,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草驚蛇,懷疑終歸是懷疑,解決問題要靠真憑實據。寒兒上杭州你師父家中等侯消息。”
霜雪寒急不可待,未等老人說完便問道:“您呢,爺爺?”老人道:“爺爺我自有去處。若明年今日還無我的消息。你們可來這裡等我十日。十日不見我歸,那便是爺爺不在人世了。切記,切記。你們凡事謹慎,不可操之過急,也不必急於尋找仇家,疲於奔命,記住了麼?”
二小點頭。霜雪寒又道:“為什麼不讓我們報仇?”
老人道:“爺爺已這大把年紀了,世上的事千變萬化,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不要把一個人的失蹤和死亡都看成被人謀害。”
霜雪寒又道:“我到杭州如何能找到師父?”
老人道:“杭州棲霞山下的粱家莊便是。”
霜雪寒道:“爺爺,我想陪你一道去。”
老人道:“不行!你在我身邊只會礙我手腳,你現在功力只有八成,一年後你必需將它修習至十成。如若不然,罰你面壁三年。龍兒記著,到時如爺爺爺不在,你代爺爺考核於他。”
端木翔龍肅手應道:“是,爺爺。”
老人又詳細地告訴了端木翔龍開啟這山洞之門的秘訣,然後說道:“此處今後僅限於我,你師父,師伯和你二人知道,不得洩與他人。”
端木翔龍道:“爺爺,我看那二位總管在日月教中地位一定不高,您說我這追蹤是否有點徒勞?”
老人一笑道:“不然。任何事只要耐心去做定有結果,你只要順藤摸瓜定會有收穫。他們自以為聰明,認為這場戲已經排練得很熟了,閉著眼也能上台下台,可狐狸再狡猾也藏不住它那條尾巴。咱們只要耐心地將繭子一層層地剝下去,終究會剝出蠶蛹來的。”
老人拿出一個盛丹丸的葫蘆,倒出一些玉露靈芝百花丹分結二小道:“此丹熔煉不易,不可隨意使用。”
老人待二小將丹九收好,一揮手道:“走!”
三人魚貫出了山洞,老人將洞門關閉,又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誡了二小許多話,然後一轉身,倏然消失在怪石之中。
端木翔龍與霜雪寒順著來時的山道回到昨日二人相遇的山梁。端木翔龍清嘯一聲,紅馬從一片樹林之間向他奔了過來。一見面便圍著他又是刨蹄又是摩擦,親熱得不得了,好似闊別多年的老朋友突然見面一樣。
端木翔龍撫摸著紅馬的脖子對霜雪寒道:“師弟,浮光掠影一線紅便留給你,它頗解人意,你要好生善待它。”
霜雪寒道:“師兄,你呢?”
端木翔龍道:“我此行多在暗中,帶著它目標太大,反倒不便。”
霜雪寒接過馬韁躬身一禮道:“多謝師兄。”
端木翔龍握著他的手道:“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千萬不可招惹是非。”
霜雪寒依依不舍,目中蘊淚道:“師兄放心,小弟記住了,您也多加保重。”
端木翔龍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轉身大步流星地下了山梁。霜雪寒目送著師兄消失在山環後,心中象失去了主宰,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飛身上了馬,哽咽著信馬由韁地向東南方向下去了。
端木翔龍別了師弟,一口氣奔出百幾十裡地,來到一個山村小鎮。向人一打聽,方知已經入了縣境,往前再走半日,便是江西地界了。時值正午,肚中飢渴,他便在一個客棧的舖面里落了座.吩咐小二送上吃喝。工夫不大,小二手托酒菜送了上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本來萬里無雲的晴空突然飛來一團烏雲,天空一下子變得低沉昏暗,狂風大作,沉雷震耳,大雨如注。剎時間,鎮內雞飛狗跳,大人路,小人叫,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不見行人。
秋風秋雨,連綿不斷。端木翔龍見這雨越下越大,沒完沒了,心知趕路是不成的了,便對小二道:“小二哥,不知貴店可還有客房?”
小二見大雨傾盆,看來不會有什麼打尖歇宿的客人上門,便在端木翔龍對面坐下道:
“客官要住店,還有幾間上房。待會便給您準備。”
端木翔龍笑道:“有勞小二哥。此時無生意上門,在下請小二哥喝幾盅,不知肯賞臉不?”
小二連連稱謝,動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先敬端木翔龍,然後一飲而盡道:“客官這是要上哪兒去?”
端本翔龍笑道:“在下在家呆得悶了,出來隨便走走。”
小二笑道:“客官府上是?”
端木翔龍呷口酒道:“在下祖居湖北當陽縣。”
小二道:“那可是個好地方。想當年趙子龍單騎救主,長 坡一戰,在百萬曹軍中七進七出,好不威風。”
端木翔龍道:“小二哥好學識。”
小二擺手道:“客官見笑了。小人鬥大字不識一蘿,不過從戲文中聽來而己。再說,這客棧乃三教九流,來往南旅行人打尖歇宿之所,什麼樣的道聽途說都有。”
端木翔龍為自己和小二斟滿酒道:“這幾日可有什麼新聞?”
小二受寵若驚.點頭哈腰道:“新鮮事天天都有,不過有一件事卻是百年難見的。“端木翔龍故作吃驚地:“哦,說來聽聽。“
小二喝了一口酒道:“客官是讀書人,不知江湖中近日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洞庭湖中的君山集賢莊,被人給挑了。男女老少一下子死了七百多口。啊呀!那簡直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慘不忍睹呀!”
端木翔龍假作吃了一驚,道:“江湖中人整天動刀動槍,難道他們一點反抗也沒有?”
小二神秘地說道:“聽說被對方做了手腳,暗中在井水中下了毒藥。”
端木翔龍裝模作樣吐出一口氣道:“原來如此,不知是何人所為?”
小二道:“天知道,聽說對方一個個身手不凡。來無蹤,去無影。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未留下。”
端木翔龍嘆道:“可惜呀,好端端的幾百人一下全給人殺害了,還不知兇手是誰,真是難以使人相信。”
小二道:“那倒未必。一莊人並未全都死淨,賊人百密終有一疏,竟讓莊裡的兩名總管和三十多人逃了出來。”
端木翔龍道:“難道他們連一個賊人的模樣都未看清?”
小二巴道:“昨日莊裡的兩位總管便住在小店,今晨方才離去。聽他二人說,當他們拼死從莊突圍來到湖邊時,發現兩名青年正對湖邊十幾戶漁民進行屠殺。看來這二人定與賊人有關,肯定是一夥的。”
端木翔龍這才真正的大吃一驚追問道:“他們可認識那兩名青年?”
小二喝口酒,挾塊白肉放進嘴裏邊嚼邊道:“那兩名青年說來出身不錯,一個是女的,叫白玉瓊,是天山派中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一個叫郭翔龍,是江湖大俠龍虎神君的徒孫。
二人不知何故竟與賊人一氣,做出這慘無人道的事來。”
變生肘腋,禍起蕭牆,好一條嫁禍與人的惡毒歹計,端木翔龍從頭到腳,半天說不出話來,看著手中的酒杯出神。
小二起身關切地說道:“客官不舒服麼?想必是酒喝多了,要不要扶您回房休息?”
端木翔龍做夢也未想到,二個賊人竟然用此毒計將九大門派和俠道中人的仇恨引向師祖和天山派,妄圖挑起他們之間的不和,來個坐收漁翁之利。這才真正是有些驚天動地了。他越想越氣,小二的話他是一句也沒聽見。
小二見他不加理睬,忽又坐下,一個人自斟自飲起來,時不時偷瞟一眼怒氣沖沖的端木翔龍,弄不明白這是咋回事。一陣秋風從窗戶刮了進來,小二渾身一顛,頓覺頗有幾分寒意,忙起身去關窗戶。
忽然,門簾一挑,走進一個落湯雞似的青年公子。小二一見這樣大雨天還有人冒雨前來投店,窗戶也顧不得關了,忙趨身上前笑臉相迎。招呼書生落坐,送上熱面巾,泡上濃香荼,然後轉身準備酒菜去了。
寒風浸體,端木翔龍從憤怒中清醒過來,一抬頭發現店里多出一個渾身水淋淋的書生,見他渾身上下無一幹處,坐下不久,地上便淌了一大淌雨水。他忍不住對那書生多看了幾眼,見那人眉清目秀,舉止瀟灑,雖說被大雨澆得臉色蒼白,但坐在那裡若無其事,氣定神閒。端木翔龍心道:“此人定是武林中人,內功頗具火候。”
書生見端木翔龍不住地看他,微微一笑算是打個招呼。端木翔龍見他態度友好,便脫下外衣走到書生面前道:“兄台衣衫盡濕,會生病的。如不嫌棄,請先換上這件衣服。”
書生頓感意外,站起身急忙推辭,端木翔龍笑道:“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誰都不免碰到難處,兄台何必客氣。若再推辭,那便是看不起小弟了。”他這件事淡黃色的儒服乃上乘名貴的絲綢面料,白緞子村裡,不是富豪之家斷然買不起這樣的衣服。書生見盛情難卻,只好接過衣服讓小二引著到後面房中更換去了。
端木翔龍回到桌前坐下,腦子裡又想起適纔小二說的那件事,怔怔的獨自出神。
書生換好衣服出來,上前邀端木翔龍與他共飲幾杯,端木翔龍略有歉意地說道:“多謝兄台美意,小弟已經過量了,加之近日身體有些不適,想早些歇息。”
書生見他神色沮喪,真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沒再強求。端木翔龍讓小二帶路,向書生告罪後一後邊客房休息去了。
書生換去濕衣後更顯得倜儻風流,容光煥發,三杯酒一落肚,已和先前判若兩人。
雨久下不停,店黨裡的客人吃飽了,喝足了,無事可做,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青年書生並不與人搭話,自斟自飲,桌上已擺了三個五斤裝的空酒壇。真是鯨吞豪欽,讓人看了吃驚不己。
店堂門簾一掀,魚貫進入三名頭戴竹簽,身披蓑衣的中年漢子。三人除去雨具,在臨窗的一張桌邊坐下。小二剛要上前招呼,門簾一掀,又從外面進來四人。這四人身披雨衣,兩高兩矮,兩胖兩瘦,胖子中一人五大三粗,滿臉肉疙瘩,橫眉怒目,往地上一站猶如一尊鐵塔,他手中一根水火棍足有兒臂粗細。另一胖子好似一團滾動的肉球,渾身上下肉嘟嘟的,白麵無須,一雙小眼,瞇成一條縫,仿佛始終帶笑,活象大肚子彌勒佛。兩名瘦子,均骨瘦如柴,有皮無肉,一雙腿還沒那大胖子的一條手臂粗,兩人加在一起怕還沒一個胖子重,高個子象個黑無常,三角眼,吊眼眉,鷹鼻如鉤,犬齒外突,頭髮稀稀拉拉,兩手特別長,低垂過膝。一步三搖,風都吹得倒的樣子。矮個子活象那發育不全的大孩子,站在胖高個身邊,益發顯得骨瘦伶仃。模樣倒還長得一般。
矮胖子斜背一闊口緬刀,一看便知他準有一套貼身近攻的絕技。瘦高個腰纏一根銀鏈飛抓,一副隨時隨地催命掌人的樣子。瘦矮子未帶任何兵器,腰間卻掛著一個大得出奇的皮口袋,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傢伙。四人看紀相仿,都在四十歲上下。
四人入得店來,左右看了看,見每張桌旁都坐滿了人,只有青年書生一人獨佔一桌,自斟自飲,喝得已經有些迷迷糊糊了,還在一杯一杯往肚裡灌。四人將雨具甩了幾甩,抖落上面的雨水,徑直來到青年書生桌前,坐了下來。青年書生也用朦朧醉眼看了他們一眼,又埋下頭喝他的酒。
小二為他們送上酒萊,四人如同餓鬼,大口喝酒,大口吃菜,手撕嘴嚼,吃得十分香甜。風捲殘雲,傾刻便杯盡盤空。
小二重又添酒上菜,四人緩過這口氣,吃相也斯文得多了,也就有了說話聊天的空兒。
那胖高個說道:“他****,那傢伙看去大姑娘似的,出手可真夠狠的。要不是老子閃得快,這頓飯恐怕早變成閻王爺的接風酒了。”
瘦矮個道:“三哥一身鐵羅漢功也擋不住那傢伙兩根又白又細的手指,不知是何人調教出來的弟子。”
矮胖子道:“我常對你們說,武功一道深不可測,人上有人,怎麼樣?此話不假吧。想咱們嶺南四友出道二十多年來,雖不是縱橫南北,難逢敵手,但在江湖上也有三分名氣,可老三跟一個後生晚輩鬥了半天,未討一分便宜不說,還險些丟了性命。咱們連人家是什麼路數也認不出來,這跟鬥栽得實在是太大了。”
瘦高個道:“大哥,我看那小子八成是姓郭的了。你們沒見他跟郭總管描繪的十分相象麼?”
瘦矮子道:“不是說他與另一個姓白的娘們在一起麼?叫白什麼來著?”
瘦高個道:“白玉瓊,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
一提到天山姥姥的關門女弟子,同桌醉眼迷漓的書生微微一顫,立即恢復原狀。
胖矮子道:“你們不要胡亂猜測,更不可再惹事生非,說不定他是四位前輩高人的樣子,得罪了他的師門與咱們沒什麼好處。”
瘦矮子道:“說不定他也會到這個鎮里來投宿,若是來了,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胖矮子道:“四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咱無冤無仇,何必苦苦追究呢?”
瘦高個道:“大哥怎的與往常不同?他可是君山血案的真兇之一呵!”
胖矮子笑道:“二弟,你說他是兇手,有什麼憑證,不就是聽那郭少華的一面之詞麼。
咱們怎能以他人的一句話來定一個人的好惡呢?再說我看那兩位總管也不免言過其實。你們想想看,既然郭翔龍與白玉瓊是龍虎神君展紅塵展大俠的弟子和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一身功夫深不可測,殺人手段又十分歹毒,那兩位總管既與他們交了手,又怎能全身而退呢?另外,君山血案的兇手是些什麼人,受害的各門各派不是在加緊偵察麼?一旦有了水落石出,咱們再協同報仇便是了,何必操之過急?”
青年書生突然站起身道:“這位大哥言之有理,此事關係著龍虎神君老前輩和天山派的聲譽,豈能偏聽偏信。來,我敬各位一杯,希望各位不要憑一時意氣,壞了一世俠名。”
胖高個聞言呼地站起,足足高出書生一個腦袋,只見他滿臉肌肉一陣顫動,沉聲喝道:
“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偷聽咱們談話?”
書生哈哈大笑道:“這乃客棧酒店,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咱們同桌自飲,你們談話聲音又不低,何來偷聽之說?再者,我比你們先到,是你們坐到在下一桌的,怎的是鬼鬼崇崇?”
胖高個還想再說,被瘦高個出手一拉,坐了下來,道:“三弟,不可魯莽!”
胖矮子立起身向書生抱拳作揖道:“這位兄弟想必也是道上朋友,不知如何稱呼?”
書生還禮道:“在下乃天山姥姥座下弟子,姓關,名心鏡。”
胖矮子笑道:“原來是姥姥的四弟子,穿雲燕關大俠,失敬,失敬!”
書生道:“豈敢!適纔諸位兄台提到在下師妹,說她與展大俠的弟子在君山胡作非為,濫殺無辜,在下不得不說上幾句。敝師妹自私離天山後,家師令我等師兄弟下山尋找,幾個月來,在下所到之處,無不聽到世人對敝師妹的稱道頌讚,我想她斷然不會在君山做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再說,天山派雖少與中原各派往來,但在武林中也稱得上名門大派,敝派身為正義之門,門規甚嚴,這是武林中有目共睹的,敝師妹便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做出叛師辱門之事。君山之事,敝山掌門師兄也受莊主之邀而來,至今在下還不勿敝師兄一行的生死安危,在下怎能聽進那雪上添霜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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