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荒淫霸主b
水麒麟抬起右手,對著小侏儒的丹田吐了一股掌力,不輕不重,剛好將小侏儒的丹田其力拍散過半,使他無力自震經脈自殺,然後,他對水達道:“將續命金丹餵他。再將他的上下門牙打掉,防他自殺。”
小侏儒正待嚼舌自殺,卻已被水達一把捏住下頜,那牙齒便咬不下去。水達手一放,輕輕一拳,便將小侏儒的牙齒打掉大半。小侏儒一聲慘叫,昏死過去。
水達從身上摸了續命金丹,餵進小侏儒口中,又在小侏儒身上和幾處穴道點震片刻,小侏儒又醒了過來。
小侏儒一醒過來就大罵道:“畜生!”由於沒有牙齒,吐字不清,卻還聽得明白。
水達道:“快說!是誰指使你來謀殺霸主的?如若不說,小爺叫你求生不成,求死不得。分筋錯骨,萬蟻搜魂,可不是你這小侏儒受得了的!”
小侏儒雙目盡赤,滿臉鮮血,只是大罵;“畜生!”
水達回頭望了水麒麟一眼,見他點頭後,便去小侏儒身上捏了幾下,頓時,小偉儒便慘叫起來。
小侏儒滿嘴牙齒大半被打脫,此刻想要咬牙忍受分筋錯骨的酷刑,卻是無牙可咬。一時,只痛得他頭大汗,連聲慘叫。
那匹侏儒馬,在露沾衣抖動披風打出迷藥時,卻未迷倒,大約是先服了解藥之類,此刻見小侏儒如此慘叫,嘶鳴幾聲,跑過去挨在小侏儒身上依擦,其狀意充滿同情。
司馬遷武不忍目睹,閉上雙目。司馬靈台沒有雙目,卻是聽得明白,二兄弟卻都一聲不吭。
許小薇走上前去,解了小侏儒的分筋錯骨酷刑,從身上摸出一顆藥丸,餵進小侏儒口中。她見小侏儒喘氣不及,緩不過神來,又蹲下身子,扶起小侏儒,伸掌抵在他背心命門穴上,度進真力,小侏儒才慢慢回過氣來.
許小薇道:“招了吧,萬蟻搜魂更不是你能忍受的。你若不說,我就算想幫你,只怕也幫不上。”
“好,夫人,我對你說。說了之後,求夫人一掌斃了在下,在下好隨小姐一起西去。”
“好,我答應你。”
“露沾衣不是我的女兒。”
“我知道。這一點,誰都明白的。”
“武林中,此時想殺水麒麟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這點我也知道。”
小侏儒雙目空洞,道:“人們只是奇怪:號稱武林白道領袖的一清師太,為何不管管她的哥哥?”
許小薇嘆了一口氣道:“她管了。但她什麼證據也沒有。她如沒管,只怕武林中想殺水麒麟的,不是八十,而是八百了。”
小侏儒點點頭道:“天君上人潔身自好,也不管武林中的血殺。”
許小薇雙目中一下子湧上了淚水;“他……是霸主的義兄,他太重感情。他是有苦說不出。”
水麒麟在逍遙靠椅上縮起身子,道:“夫人,你這又是何苦?礙著義兄和妹子,老夫已經收斂得太多了。除了多買幾個女子玩玩,哪裡還象什麼武林霸主?”
小侏儒默默望著許小薇,過了一會才又說:“十年前,我是當朝相府嚴嵩府上的小丑。
我在那裡,雖說不愁吃穿,但每次酒宴,想不出新醜戲逗樂,就要挨一頓皮鞭。後來,有一天,有一位俠士到相府替人送一件東西,正遇我被脫光了衣服在庭前挨打,那俠土動了側隱之心,當天晚上就潛進相府把我救走了。他帶我去了他家。他拿我當人看,從不要我逗樂,還教我武功,還拿了他自己也捨不得吃的靈藥給我服食,助我增長內力……只是要我在這醜惡的人世上……有點力氣保護自己。”
小侏儒雙目中流下了淚水,隔了一會兒才又說:“三個月前,我家主人失蹤了。一個月後,家人找到了他,他卻已經又聾又啞,不但失去了武功,而且成了癡呆。但他口中卻反覆說著三個字:好霸主!好霸主!”
水麒麟大叫:“老夫半年未出霸主宮一步!,小侏儒,老夫能將什麼人弄成癡呆了?”
小侏儒一怔,望著許小薇。
許小薇道:“這是真的。”
小侏儒想了想,冷笑道:“他不出宮?他要作惡,何必出宮?他有那麼多手下,誰不可以助他作惡?”
“這倒也是。”許小薇道:“只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家主人是誰?我也可以幫你查查。”
小侏儒詫道:“你幫我查?為什麼?你看見這侏儒馬也通人性,你動了惻隱之心?但江湖上誰人不說,如是有人得罪了霸主娘娘,那將死得更慘。你幫我查?你是想誘供,然後再去將我主人全家殺絕。”
許小薇道:“小侏儒,你怎可如此輕聽江湖傳言?你不說.其實你早說了。你主人是開封府飛天鏢局總鏢頭殿雲躍。三年來,他一直在江湖中找他義兄董陽歌,一直在查探武昌龍門鏢局三年前被燒殺殆盡那件血案,大約是查到什麼人頭上了,被人弄成了癡呆樣子,霸主宮的武林密報來自全國各地,武林中的大事小事,都要匯集。殿雲躍變成白痴的事,河北山西稍有來頭的武林人,哪個不知?”
小侏儒目瞪口呆。良久,才一聲大吼,叫道:“我好恨!”
許小薇慢慢走回逍遙靠椅坐下道:“小侏儒,這件事不是霸主宮幹的,許小薇如有半句謊言,天打五雷轟!”
小侏儒聽得許小薇如此詛咒,不由得信了道。“這……莫非真的找錯了仇家?”
水麒麟道:“黃河蚊,將司馬兄弟帶下去關好了。達兒,你命人來將小侏儒帶下去養傷,一切從優款待,然後,你去準備兩匹好馬,隨我南下。”
等人們都下樓以後,樓臺上只剩下十三個昏迷不醒的女人(棘妃和十二侍女),許小薇才問:“霸主,你南下作甚?”
“這事好蹊蹺,我得出去查查。”
“達兒一行前去行了,你又何必去?”
“不行。老夫預感這事後面有一個大陰謀。事情扯上了董陽歌,便與神珠有關,我得親出江湖,查個明白。”
“這不是你外出的理由吧?”
“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哼!要我點明麼?”
“哎!” 水麒麟嘆道:“三十好幾的人了,還那麼無端吃醋。你以為我又去找什麼細腰麼?”
“正是!翠薇仙子燕嵐嵐!比露沾衣更美十倍!這世上最大的色狼不垂涎欲滴才是怪事!”
水麒麟裝著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多謝夫人提醒。如非夫人提醒,老夫還差點忘了此事!”
許小薇袖袍一拂,道:“楚王I楚莊工!楚靈工!”意思是罵水麒麟好色無道,猶如楚王。她一邊罵著,一邊自顧下樓而去。
水麒麟高聲笑著。連聲答應:“正是!正是!正是!”待得許小薇腳聲去遠,他才止住笑,望著地上的十三個昏迷的女子道:“你們多睡一會兒也好。”然後,打開密門,登上塔頂。上面四層,是水麒麟閉關和藏寶之處。
半個時辰後,水麒麟裝束停當,走下樓來。一襲便服裡面,是一身行走江湖穿的特裝,十數個口袋中裝著行走江湖要用的一應物件,除了銀子 他出門是不用帶銀子的。
他走下霸王塔,水達已經備好了兩匹馬等在那裡。二人登上馬鞍,打馬出宮。
從霸主宮內,傳出許小薇的罵聲:“楚王!楚靈王!”罵聲很響:“水麒麟你這狗才!
色狼!”
水麒麟哈哈大笑:“在天下武林的一片朝拜頌揚聲中,有一個罵聲,那是何等悅耳動聽!哈哈哈哈!”
隨著笑聲,水麒麟揚長出宮而去。
在金沙江中游,玉龍山左近,有一個河谷,名叫虎跳峽。沿虎跳峽逆流而上,有一片懸崖峭壁。魔殺天宮就在這連猿猴也無法攀登的懸崖峭壁的半山腰。它離山頂有六十丈,下臨金沙江,離江面一百丈。路人從對岸的大路上看過去,只見半山腰有一個洞穴。這小洞穴毫不起眼,不知者根本不會相信它是武林聖地,是武林人崇拜的魔殺天宮。如若這洞門關上,那就只見一片懸崖,再也看不到什麼洞穴了。
如說河邊這條路是大路,未免牽強了一點。這條大路,連在中原名震四方的武林大家秦古渝走來也要小心,唯恐一失足跌下金沙江,那就比落下千丈懸崖更可怕了。他不會水功,眼望那流速似箭、眨眼二丈的奔騰江水,他也不免微感頭暈。
正行間,只聽前面山上有人用生硬的漢話大叫:“什麼人?”
桑古渝與他的隨從一起站住。他明白又是彞人擋道了。好在一路遇得多了,有了打交道的經驗,連忙向山上拱手為禮道:“在下桑古渝,到虎跳峽求見天君上人。從此地路過,還求土司高抬貴手,給予放行。這裡有一點小意思,留給各位買點酒喝。”
山上傳來一陣彞語的交談聲。過後,那個生硬的漢話聲音又 響起了:“你們既是天君上人的客人,我們不敢難為你們。我們不要銀子。你們走好。過了虎跳峽,不遠就是魔殺天宮了。”
桑古渝一行人到達魔殺天宮時,只見江邊山腰處,一棵碩大無朋的黃桶樹下,一個七八丈方圓的平台上,已經盤膝坐著人。一個是六安飛刀門的掌門人謝長吉,兩家不久前還打過一仗。一位是天台派武林世家的二當家司馬勇。一位是名震武林的暗器大師千手殺向慶章。
桑古渝一到就已明白,這三人來到魔殺天宮,實在是和自己的來意一樣。
桑古渝向後打個手勢,示意從人退到遠處。他向望著自己點頭的向慶章道:“向兄也來了?”他的聲音很低。
向慶章低聲回答:“我捉摸你也該到了。我來這裡的路上,聽說令郎從霸主宮一出來就失蹤了?”
“正是如此。如今武林中最著盛名的十位少俠都失蹤了,桑某人可沒有能耐幹這麼大的事。”他後一句是說給六安飛刀門人聽的。
謝長吉頭也不回輕聲道:“桑兄,魔殺天宮面前可不是我二人清理恩怨的地方。”
向慶章道:“都別言語。還有兩個時辰,上人就要出關了。”
桑古渝在向慶章身邊坐下,傳音人密道:“附近都有哪些人?”
向慶章道:“玄極門總管梁仲琪,五行門二當家黃保堯,杭州太安堡主克素,應天首富沈甲六。”
“那麼失蹤的十大少俠中,只有武當派和華山派還未來人了?”
二人正說話間,只見從下游的河谷中飄飄而來一個鬚眉皆白的老道人和一個中年蘭袍人,正是武當派的雲陽子和華山派的掌門人冉公法到了。
這二人一到,坐在地上的四個人盡皆站起,默默無言地拱手為禮,卻是敬意十足。冉公法明白魔殺天宮前不宜高聲喧嚷,也是默默還禮。只有雲陽子輕聲道:“各位來此多久了?”
千手殺道:“最早的十二天,桑兄最近,纔來半個時辰。”
雲陽子一到,隱身在附近的四人也現身出來與雲陽子相見。眾人小聲寒喧,然後,齊齊面向魔殺天宮坐下,靜候天君上人出關。
正午時分,環繞在魔殺天宮外的雲霧慢慢散開了。自從十六年前五台山正邪大戰之後,天君上人就成了當今天下最為矚目的武林高人之一。其武功威望尚在黑道霸主水麒麟和白道領袖一請師太之上。水麒麟以霸主自居,對武林人要求太多。一清師太門規太嚴,為人又太正派,矜持得令人敬畏。只有天君上人,對武林人既無所求,樂於幫助,又平易近人。加之武功也在二奇之上,武林人對他敬若神明。因而對這偏遠山地的魔殺天宮,也比對紅雪山的霸主宮和金頂的神尼庵更敬三分。
一陣軋響聲後,魔殺天宮的大門開了。有人從天宮門口扔了一條長繩,繩頭綁著一顆鐵鉤,這鐵鉤又大又重,少說也有七八斤重,一扔過來,就端正掛在這面平台上的黃桷樹大丫枝上,準頭奇好。這平台上的十人,無一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高手。眾人見天宮門口有人扔出這七八斤重的鐵鉤達四五十丈遠,無不大為吃驚,以為這人必是天君上人本人無疑了。
鐵鉤掛好,只見一條黑影從長繩上滑了過來,落在平台上,卻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年輕人身材高大,臉上堆滿憨厚的笑容。
“晚輩古長啟。”年輕人作禮道,“奉命前來知會各位前輩。家師已經出關,各位前輩再候片刻。”
玄極門的總管梁仲琪道:“剛才這鐵鉤可是小哥所扔?”
“正是晚輩。前輩為何有此一問?”
“小哥好功夫!能將軟索鐵鉤一扔五十丈,河谷中風又這般大,準頭竟然奇好,這天下可不多見!我還幾乎以為是天君上人所扔哩!”
“前輩過獎了。晚輩悟性不足,家師怕晚輩不能精於劍道,所以多傳了一手暗器功夫。”
這時,從魔殺天宮又滑下一個少年人來。這少年大約十六歲左右,長得英俊秀雅,他一手抓著滑索,一手提著一個大竹籃。雲陽子一看,就看出他的長相極象十六年前的司馬靈台,那眉宇間似乎連司馬靈台那種詭異與玩世不恭的神情都維妙維肖。
雲陽子道:“小俠可是姓梅?”
那少年立即反問道:“晚輩極少行走江湖,前輩怎知晚輩姓梅?”
雲陽子笑道;“幾年前我聽你師父講過你。你師父怎麼還不下來?”
正說著,眾人感到眼前一花,平台上已多了一個身穿道袍的和尚。正是天君上人到了。
“阿彌陀佛!無量佛!” 天君上人合十道:“道長與各位遠道而來,真是稀客!”這天君上人在四川一住十六年,口音已經有了川味。
眾人連忙施禮,相互寒喧。天君上人道:“各位遠來,本當請各位進宮小住,但先師魔殺天君的規矩,做弟子的可不敢違背。各位就請在這平台上席地而坐吧。牧兒,敬酒。”
天君上人的弟子早已將酒食擺在平台上,眾人打圍坐下。各乾三碗後,玄極門的總管梁仲琪從袖中取出一張禮單,雙手捧與天君上人道:“家主本當親來拜見上人,但家主有一個極大的難言之隱,不便親來。特命小人送來十二種天下各色名酒各十罐。馬夫就在一里外的一個山谷中等候,請上人笑納。”
天君上人笑道:“多謝你家主人,這酒我收下了。”
一時,眾人紛紛送上禮單,竟清一色的全是天下各色名酒。只因為他們知道天君上人除酒而外,其它禮品一概不受。只有武當、華山、五行三家空手而來,一樣禮品未帶。
應天首富沈甲六欠了欠身子道:“老朽知道有人要向上人獻酒,上人一年半載內不少酒喝。所以,老朽的馬隊要從明年起才開始向上人送酒來。每年二百四十壇名酒,一送十年。”
天君上人笑道:“沈大俠想醉死貧僧麼?”
沈甲六道:“不瞞上人,老朽實在與各位一樣,是有求而來。”
“貧僧明白。以沈大俠為例,每年送貧僧二百四十壇美酒,不遠萬里,送來這虎跳峽,怕不耗資七八萬麼?一送十年,不就是七八十萬銀子?沈大俠富甲六省,前年長江發大水,你賑災才用三萬銀子。為何卻捨得送貧僧七八十萬?只怕所托之事太大,貧僧力不能及。”
沈甲六聞言,搖手不迭道:“上人有所不知,先祖沈萬三昔年捐資為太祖修應天城,卻遭妒惹禍,所以遺訓後人,縱要行善,也不能張揚。前年的大水.老朽實捐四十萬。”
“那是貧僧錯怪沈大俠了,訪問沈大俠有何事相托?”
沈甲六垂淚道:“老朽的獨生子沈存言,失蹤已經四個月了。老朽遍托親朋鏢行,找遍天下,卻是蹤影不見。不得已,只好求到上人名下,還望上人萬勿推辭。”
桑古渝道:“小兒桑卓甫,去霸主宮辦事,出得霸主宮才三日,便於半月前失蹤了。”
六安飛刀門謝長吉道:‘小兒謝楠柱,於兩個月前失蹤,內人懷疑是合肥桑家黑做了,糾人對尋仇,看來是錯怪桑大俠了。”
“小兒向鳳台是三個月前失蹤的。”
“小兒向仲龍,以一身暗器功夫名列十大少俠之中。也於二月半前失蹤了。”
“我家公子梁中舒,也是兩個半月前失蹤的。”
雲陽子道:“老道的徒兒石泡鱗,比他們四個師兄的悟性都高。老道本擬讓他日後執掌武當派的!不想也失蹤三個月了。”
華山派掌門人冉公法道:“先師冷月塘辭世以後,由在下執掌華山派。但華山派的真傳武功,卻全在師弟冷堯雲身上,冷師弟已失蹤三個半月了。”
天台派的司馬勇道:“我那姪兒司馬一關,一支長劍在江湖號稱一夫當關。出道江湖六年中,他很做了一些好事,也很結了些仇家。只怕不在人世了。”
五門行二當家黃保堯道;“五行門關掌門的大公子關山肅,失蹤四個多月了。”
天君上人聽罷眾人陳述,想了想道:”你們十家之中,據我所知,合肥桑大俠,六天謝大俠,杭州克堡主,皆是霸主宮臣屬。向大俠,沈大俠以及玄極門,也是霸主宮散臣。你們為何不去求水麒麟?”
眾人一聽,盡皆沉默。過了片刻,沈甲六才淒聲道:“上人有這一問,原在情理之中。
只是老朽實在不便多說什麼,還盼上人能體諒老朽的苦衷。老朽行年六十房五,四十歲上才得這一根獨苗,上人如不援手,老朽只好跳這虎峽了。”
天君上人默默端起酒碗,一口飲於,又沉吟起來。
桑古渝道:“來這裡的人,都是家人或弟子失蹤,來求天君上人出山代為尋找。想來不會有人為討好霸主宮將此地的事情密傳過去。在下說了吧!上人二十多年前,謝長吉趁在下不在家,忽然發難,殺傷了桑家十多口入。我不想將事情鬧大,事後令小兒送了一對漢玉獅子去霸主宮。豈知小兒從霸主宮出來,連他也失蹤了。上人明鑑,桑家又怎敢再往霸主宮去尋找?”
謝長吉道:“桑兄受損這事,回到中原,在下一定還桑兄一個公道。上人,霸主的屬下家中失蹤幾位小兒郎,霸主是不會管的。即使派些堂主之類的人出來,除了要金子,也不會真管事情。上人如若不為我等作主,我等雖然不敢在這裡跳金沙江,卻是真無它路可走的了。”
雲陽子道:“上人,失蹤這十人,皆是當今江湖上呼聲最高的十位後起之秀,不論正邪,在武功上恰好代表十個門派。老道怕這中間有大陰謀,非上人出面無法查清。一清師太正在閉關,她縱然出面,也沒上人這般方便。請上人萬勿推辭。”
天君上人道:“既然道長所托,貧僧就找來看看吧。沈大俠,你那十年老酒不要送了。
每逢嚴冬,不妨在應天城多向窮人布施幾件棉衣。不知尊意以為如何?”
“是。”沈甲六眉開眼笑。“老朽一定照辦。”
天君上人道:“各位既然無處可尋,才找到這裡,大約也沒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給貧僧的了?”
眾人互相望望,沉默無言。
天君上人道:“那麼,咱們再幹一碗酒,這就分手吧。貧僧將宮中安排一下,隨後就出山尋找。”
天君上人所找的第一處是山西霸主宮。
他猜疑是水麒麟為了想探明當今武學上的新招術,將這十位青年俠士挾持了。
他站在霸主宮不遠的一個山頭上,眼看著象一座小城鎮一般的霸主宮,以及建在山上高可及雲的霸王塔,心中感嘆水麒麟確是奇才,能全憑一己之力與白道二分武林天下達十六年之久。他那魔殺天宮下面,一條金脈不知有多長,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霸主塔一類的花樣。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朝霸主宮走去。許小薇早已有聞報,帶了二十多人從官道的大道上迎了上來。許小薇斂衽為禮道:“果然是大哥來了。弟媳許小薇,見過大哥。”
天君上人合十還禮道:“夫人請勿多禮。霸主可在宮中?”
“霸主出宮已經二十天了。大哥從江湖中行來,沒聽到一點消息?”
“沒有。貧僧從虎跳峽中直接來的,沿途也未停留。夫人,霸主不在宮中.貧僧要問的事情,只有請夫人給貧僧一個答覆了。”
“大哥要問什麼事?可否先入宮再說?”
“霸主不在宮中,貧僧就不進去了。最近武林中失蹤了十位青年俠士,貧僧受人所托,代為尋找。夫人如有所知,請給貧僧一些指點。”
“大哥請入宮中,由弟媳先敬大哥一杯水酒,再慢慢敘談如何?”
“這個——貧僧原該隨遇而安。不過,貧僧實在不能久留。夫人如有所聞,何不直言相告?”
許小薇嘆了一口氣道:“大哥可相信弟媳說的話麼?”
“夫人何出此言?”
“大哥剛才說從虎跳峽直抵紅雪山莊,沿途也未停留。大哥心中,只怕就認為是霸主宮將這十位少俠密囚了吧?”
“夫人既已將話挑明,貧僧也就不掩飾了。還請夫人相告實情。”
“好叫大哥知道,霸主宮與此事實在沒有半點牽扯。霸主離宮進入江湖,實在有一半原因也是要查此事。”
天君上人聽後沉吟半晌道:“霸主此刻在什麼地方?”
許小薇沉默了一下道:“六天前的飛鴿傳書說霸主在湖南。這以後還沒有新消息。”
天君上人合十施禮道:“貧僧冒昧想在宮前打坐片刻,還望夫人恩允。”
許小薇道:“黃河蛟,傳命宮中所有人等都到窗外來。大哥要施地聽之術找人。”
“夫人深明大義,貧僧謝過了。”說罷,天君上人跌坐地上,垂下眼皮。
霸主宮中三百餘人盡數出宮,男女老幼盡皆默不作聲。這等事情,也只有七人方能辦到。這霸主宮在武林中何等尊崇?出去一個堂主,皆能叱吒江湖。如今卻盡數出宮,讓他一人施展地聽術查人。這是霸主宮立宮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可見霸主宮娘娘對天君上人是何等敬重。
良久,良久,天君上人睜眼道:“請問夫人,西北角的地牢中總共關了六人,其中有二人似乎是司馬兄弟。其餘四人不知是誰,能否見告?”
“請大哥儘管傳音詢問。”
“如此冒犯了。”天君上人口唇微動,施展隔地透物傳音神功,向地牢中的人問了片刻,站起身來,合十道:“霸主旨與這失蹤的十少沒有干係,貧僧也就放心了一半。夫人恩允方便之處,貧僧再次謝過。這就告辭。”
天君上人施功之時,許小薇一直在旁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此刻見他就要離去,不禁激動道:“十六年前.五台山一別之後,從未見過大哥一面。大哥既然來了,為何不盤恆一二日敘敘舊?這就要走麼?”
天君上人眼望著許小薇,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又施一禮,身子一晃,不見了。
數日後,天君上人來到京城。
這天晚上,他到陶仲文的府第去查探。他從圍牆進府,從樹梢掠過,直落在恭誠伯府大廳的屋頂之上。他在那裡打坐了大約半個時辰,將府中聽了個夠,直到查不出什麼,才準備離去。
“上人請留步。”從下面大廳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是用傳音入密功夫說的,說話人顯然不想驚動別人。
天君上人猶豫了一下,也以傳音入密答道:“恭誠伯有何指教?”
“上人要辦的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恭城伯一直在大廳中,卻未對貧僧橫加阻礙,貧僧就此謝過了。”
“上人並非宵小之輩,想來要辦的定是正事。陶某人又何必礙阻?江湖中極難見到上入一面。老朽生平佩服的人太少,一隻手掌拔來拔去,還剩下二三根手指頭找不到人來撥。上人既然來了,何不下來,容老道敬上人一杯?”
天君上人在屋頂答道:“夜闌人靜,實在不便打攪。恭城伯看得起貧僧,貧僧倒有事想問,不知恭誠伯可賞賜教? ”
“恭敬不如從命。上人請問。”
“江湖傳言,說恭城伯的神道教在中原遍設分堂分壇,欲與霸主宮一爭武林,不知是真是假?”
陶仲文在下面大廳中沉默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道:“上人好叫老道失望!”
“此話怎講?”
“水麒麟稱霸武林十六年,做盡壞事。神道教剛有一點替天行道的打算,上人便為水麒麟出面問上門來,武林傳言上人一生行善,原來卻是行小善、容大惡?”
天君上人忙道:“恭城伯差矣!貧僧十六年來連霸主宮一口水都未喝過。近幾年來,為好些事與霸主宮多有衝突。哎,這些事貧僧也分說不清,不說也罷。貧僧誤在十六年前與水麒麟結義為兄弟。那時他落魄江湖,備受追殺,全沒想到他心機深遠。會有今日。貧僧剛才那一問,其實是怕日後殺戮再開,武林中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此事不說也罷。不過,貧僧還有一件小事要問。”
“上人心中的苦衷,天下人都知道,老道其實也不能責備上人。老道敬重上人,上人有事儘管請問。”
“武林中失蹤了十位少俠。不知陶真人可知此事?”
“哦,上人夜半至府,原來是為這事。此事與神道教絕無半點牽涉,老道可指天為誓,不知上人信與不信?”
天君上人沉默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
第二天上午,他來到玄極門。
天君上人走向府丁道:“阿彌陀佛!貧僧想見梁掌門。”
守門的七八個府丁齊聲轟笑。其中一人道:“又來一個天君上人!如今這不僧不道不俗之人的打扮可真吃香!”
天君上人聽他話中有話,便問那人道:“莫非如貧僧這般裝束的人還很多麼?”
“不多。今年來府上打秋風的天君上人只有四位。如若真的很多,只怕天君上人也活不下去了。”
天君上人嘆了一口氣,站在梁府的石階下面,也不再理守門的眾府丁,照直向府內喊道:“魔殺門天君上人欲見梁掌門!”
他說話時,聲音如常,猶如向台階上的府丁說話一般。一個府丁笑道:“第一個天君上人騙走了黃金一千兩,第二個就再也騙不到我家掌門人——”
這府丁話未說完,只見府內如飛奔出梁建成來。梁建成一邊飛奔,一邊大叫:“上人在哪裡?快請!”他一看見天君上人站在階下立即大怒,啪啪數掌,便將守門的府丁拍飛,打得這些人盡皆口吐鮮血。然後,他才走下台階,對著天君上人一揖到地:
“門人無知,怠慢了上人,還望上人千萬恕罪。”
天看上人淡淡一笑道:“這也難怪他們。他們想必被假天君上人騙苦了,很受了梁掌門一些責罰吧?”
梁建成立起身來,尷尬地笑道:“正是如此。上人,請。”
“或許貧僧也是假的吧?”
梁建成又是一揖道:“能將遠在後堂的建成震得頭暈眼花,眩暈欲倒,便是假的,也配受建成三揖相迎。上人,請。”
二人入內,分賓主坐下,家人獻上茶後,梁建成道:“敞府總管梁仲琪,擬程到虎跳峽求見上人。不知見到上人沒有?”
“見到了。多謝你送來一百二十壇美酒。不過,你如能將那九名青年俠士放出來,豈不更好?”
梁建成一愕,隨即苦笑:“上人原來是猜疑在下弄鬼。”
“正是。你將九人囚了。卻假稱令郎也失蹤了。”
“上人如此肯定!有何證據?”
“你家後堂的地牢裡,囚著三個內功極高的武林人,其餘幾名,卻不知被你弄到哪裡藏起來了。”
梁建成大驚:“上人,在下後院哪有什麼地牢?”
“貧僧昨夜三更時分到府中查探了半個時辰,聽得那地牢中有三人的呼吸聲。哎。你們這些武林大豪,動不動就將不順眼的人因於私牢,真和官府一般霸道。”
梁建成驚愕半晌,道:“上人是專為這三人而來的麼?”
“貧僧是為那九名青年俠士而來。”
“地牢中的三人與那十人無關。”
“那這三人是誰?”
“上人請相信在下,這三人絕不是失蹤的青年俠土。”
“若要貧僧相信,梁掌門何不把那三人帶出來看看?”
梁建成情急道;“在下可以發誓!那三人絕不是——”
天君上人打斷了他的話:“梁掌門不必發誓,貧僧只想看看那三個人。”
梁建成離坐一揖道:“上人請勿追究此事。’”
“貧僧務必要見這三人一面。”天君上人離座還禮道:“實對梁掌門說了吧。昨夜貧僧以隔地遞物傳音功夫與那三人交談,那三人要貧僧前去相見。”
梁建成對左右說:“你們先退下。”眾人退下後,他說:“好吧。上人要看,在下也不好說個不字。這三人可對上人說明身分了麼?”
“他們沒說。但貧僧也能猜到。”
梁建成忽然改用傳音人密功夫說:“這三人是董陽哥等人。”
“果然是他們。”天君上人知道梁建成怕人聽到,所以才近在咫尺,也用傳音功夫說話。
“迄今為止,武林中還沒有人知道這事。如若傳了出去,剎時間又是血雨腥風,上人慈悲為本––”
“貧僧明白。貧僧絕不會對別人談起。”天君上人道:“聽說這三人在洞庭湖一帶失蹤,武林至今還有人在那一帶尋找。這三人卻怎會囚在此處?”
“南劍范玉平從梅山九煞中截得這三人後,立即將三人悄悄轉來此處。怕的就是因這三人引起武林血殺。上人,今日如非你問起,在下是死也不會吐一個字的。”
“這三人所押的神珠失鏢之後,如今又是十大青年俠士失蹤,這二者之間只怕還真有些關係。請梁掌門帶貧僧見這三人一面。”
梁建成望著天君上人,注視了片刻,明白自己無法拒絕:“上人請。”他只有這句話可說了。他得罪不起這個天君上人。
梁建成帶著天君上人進了書房。再從一道側門進去,進入一間密室,揭起牆上一幅長軸畫卷,在地角上一按,一道鐵門軋軋分開,現出一道窄窄的夾牆。二人走進夾牆,走了大約六七丈遠,梁建成再在一處機關上按捏一陣,一塊鐵板翻起,現出一條向下斜行的地道。
梁建成道:“上人請看著在下的落腳處下步。以免誤踩機關。”
天君上人道:“多謝關照。”
如此向地底深處走了二十丈左右,纔來到一間囚室外面。隔著鐵柵,看得見裡面有三個人各自蜷縮在床上。那三人聽得有人來到,一齊起身,注視來人。
為首一個大漢,一見到夭君上人,便從床上跳起,搶到鐵柵前道:“昨夜以隔地透物神功和我兄弟說話的就是大師?”
“正是貧僧。”
“大師如真是天君上人請露一手魔殺掌,以便在下確定沒有認錯人。”
天君上人伸出手掌,道:“你讓另外二人站在你身後,貼緊身子。”
那二人一聽,連忙走至大漢身後藏好身形。天君上人站在鐵柵外,與三人隔著大約一丈多遠,發出魔殺掌力。以天君上人的功力,便隔十丈遠,隔空掌力同樣威力無窮,只因牢房窄小,只有這一丈的空間。只見天君上人伸掌對著為首的大漢。掌心中吐出一股無聲無息,但微帶白光的掌力,慢慢向大漢胸部飄去。那掌力飄至大漢身前五尺處,便忽然異常奇妙地拐了彎,繞過大漢的身形,將大漢身後一人推向左方;打出第一人後,掌力並未中斷,又將第二人推向後牆。力道盡皆恰到好處,不輕不重,將人推出,卻並不擊傷。而站在最前面的大漢,卻連衣角都沒有動一下。
梁建成在一旁,只看得心驚肉跳,再也不敢有異動。但他的雙目中,卻閃過一絲看不見的詭異笑容。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這一閃即逝的詭異笑意,也只有他自己才懂得這含義。十五年前,他搞了一個大陰謀,就為的是這一手武功。
為首那大漢向著天君上人深深一揖,立起身時,口唇蠕動,忽然改向天君上人以傳音入密功夫說話。這一舉動,自然是不願意讓梁建成聽到他要說的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