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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7, 09:58 AM   #120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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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靈智神珠b

  “沿途無處可走。”
  “哎!”水達又是一聲嘆息。“說到底,還是古師弟江湖歷練差了一點,經驗不足。我真不明白,應師伯伯當初為何不帶你們出來。多歷練?”
  古長啟搖頭道:“師尊說我們的武功並未大成。還不放心我們出來單獨歷練。”
  水達假裝驚異:“什麼,古師弟能在一招之間勝了大潛龍,那是何等武功?應師伯還不放心你們出家歷練?他要等你們武功天下第一了,才放得下心麼?”
  古長啟搖頭道:“在下也不明白師尊何以還不放心。”
  “古師弟真是坦誠之人。師哥我與你一見如故,真想和你一起結拜為異姓兄弟。古師弟,你將靈智神珠交出來吧。”水達的語調一直親近而溫和,他誇了古長啟一句,捧了他一句,接著就開口要神珠了。
  古長啟一直和他談得很投機,此時卻多少感到有些不對;“靈智神珠麼?怎麼要交給你?”
  “那是我家公主殺出離恨宮時,一時權宜。暫時藏在你身上的。如今出了離恨宮,理所當然地,你要將珠子歸還給我家公主了。”
  古長啟想了想,覺得此言有理,自然而然柔順地答道:“是的。看來該還給水師妹了。”
  忽然,一把石子從他身後打來。先是幾聲慘叫,霸主宮圍住他的人死傷了好幾人,同時四顆石子打在古長啟督脈四處大穴上。古長啟頓時靈台清朗,他驟然明白剛才受了水達的攝魂大法控制,只有一步之差,就要乖乖交出靈智神珠了。那情形實在是凶險萬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水達大吼;“誰敢壞老子的大事?給我滾出來!”
  一塊大石後面響起一陣轟然大笑。隨著笑聲,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這人頭戴一項沉水香葉冠,身穿一襲金黃色的華麗道袍,腰懸一柄長劍,雙手卻背在身後。他面容英雄俊、膚色紅潤、如若不是他的雙目不住轉動,給人以無比狡詐之感,倒真讓人以為他是得道高土了。
  “蝴蝶王!”水達大驚,鐺地一聲掣出長劍,顯得極為緊張。
  陶世恩上見水達如臨大敵,又是一陣轟天大笑。古長啟站在離他三丈之外,竟感頭腦微微眩暈,忙運內力鎮定,才得以若無其事。
  陶世恩陡然收住笑容:“水總管在武林中平日何等威風?何獨今日一見道爺,會驚駭如斯?”
  水達挺劍道;“陶世恩,霸主宮的事,你也要染指麼?”
  “笑話!”陶世恩冷笑道:“那神珠乃是我神道教的鎮教之物,三年前從正一道嶺南派調往京城供家父參詳,路上卻被人劫去。如今正當物歸原主。霸主宮強搶豪奪,反責道爺染指,豈非笑話?”
  “笑”字一出口,場中之人只感眼前一花。“話”字說完,陶世恩仍然站在原地。只聽“鐺”地一聲響,水達的長劍剛好擋住一道隔空指力,而古長啟卻在那方大叫:“妖道!為何在偷製小爺穴位?”
  原來。陶世恩說到最後“笑話”二字時,說“笑”字時身形已掠向古長啟,左手出指如風,點了他三處穴道,右手卻打出一道隔空指力,攻向水達。“話”字一落,已經幹完要幹的事,回到了原處。
  陶世恩笑道:“長啟兄真是純如處子。即便激憤之際,也只用武林人常用的罵詞,並不亂潑污水。水總管,今日你我二人先有一戰,然後才談得上靈智神珠的歸屬。所以,道爺要先製住了古長啟的穴道,防止他乘我二人惡戰之際拔腿開溜。”
  水達此時已經鎮定下來,恢復了往日的豪氣:“好吧,我二人先打一戰。神珠嘛,不妨讓它多在古長啟身上留一陣。”他看見剛才陶世恩的身步手法,也並不特別厲害。存心要試試高低。
  古長啟看見這二人視他為無物,盡情偷襲玩弄,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想到自己在此丟了恩師的臉。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戰後,天君上人被黑白二道均視作高人,如今高人的弟子卻受了欺負,先是水達出其不意以攝魂大法制他,後是陶世恩趁其不備偷襲他。古長啟受人所製,自己認為丟了恩師的瞼.卻不知這二人正是怕他魔殺門的武功,才偷襲他。以這二人的身分,一般武林門派的掌門,他連瞧也不瞧一眼,如今以宵小手段偷襲他,實在是太瞧得起他了。
  這時,縷細如蚊鳴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裡:“古賢姪不要悲傷,亂了心性。你以為丟了師父的臉麼?非也。他二人都怕和你纏鬥,才出於無奈偷襲你。你趕快運氣衝穴,先將穴道解了再說。解了穴道之後,裝作仍然受製。他二人一虞之後,勝者要來你身上奪殊。那時你還他一個偷襲,不妨將搶珠者傷得重些,然後,你才能安然離去。”
  古長啟聽出這是一清師太的聲音,正在附近以傳音入密向他說話,不禁心中大喜,當下連忙運氣衝穴。
  場中,陶世恩與水達已經大戰起來。水達的一支長劍既輕靈又沉穩,真力貫注之下,長創出招時帶著不絕於耳的絲絲之聲。陶世恩卻空手以雙掌向敵,完全未將水達放在眼中。
  那邊,古長啟運氣衝穴,卻感異常困難。他將真力運至足尖陰肥經,去衝被製的京門穴,真力衝至京門穴時,卻感到全身一陣刺痛,痛出一身冷汗。他明白被陶世恩以獨門手法所製.當下停止衝穴,思索當用河法。
  正思索間,忽然感到一股真力從他所站的地下衝起,一股暖氣從左腳第四趾外側的竅陰穴衝進了他的足尖陰膽經。這股真力無比雄渾,只眨眼間就逆衝至京門穴,古長啟只感身子一震,京門穴已被衝開。
  古長啟明白,這是一請師太到了附近,正以絕世奇功,半真力從地下傳送過來助自己衝穴。一請師太這手藉物度力的神功,是從玉鳳門的鳳仙那裡學來的。十六年來,她在俗時名叫水靈秀。她在紅雪山莊被魔殺天君以真力箍抓住脖子,逼她交出真陽通天經。鳳仙蒞臨,救下了她。魔殺天君要和鳳仙比武,卻被風仙一跺龍頭枴杖,將其力從地下送過去,一舉封了魔殺天君大足經,再將他震起一丈多高摔下地來。一清師太如今正以那手神功助他衝穴。
  真力逆衝,立時可解。
  很快地.古長啟被製的其它兩個穴位也衝開了。他遵囑假作穴道被製,呆站在那裡,靜看場中二人的打鬥。
  水達和陶世恩這時越打越快。在場之人,除了古長啟能看清二人的身法招數外,其他霸主宮和神道教人,竟連二人的身形都看不清楚,只看見一團灰影一和團黃影不絕閃動。
  忽然,場中二人均是一聲大吼,兩團人影陡然分開。水達緊閉口唇,站定之後,卻是再也閉合不住,口一張,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但他那下垂的劍尖上,卻正滴著鮮血、他的對面,陶世恩滿目驚異,右手摀著左肩上,劍創口的鮮血卻怎麼也扣不住,從指縫中直往外冒。直到他運指點了傷口附近的穴道,傷口才不再流血。
  陶世恩鐺地一聲拔出佩劍怒道:“水總管果然有點門道!道爺出道以來,這佩劍還從未出過鞘。今日看來不出鞘是不行的了!”
  水達肩上中了一掌,吐出鮮血後,此刻正在運氣療傷。真陽內力迅轉三匝後,已經穩住內息。他答道:“老子拚著換你一掌,目的就是要一劍殺了你。陶家父子依仗皇權,妄想獨霸武林。白道潔身自好,惹皇家官府,我霸主宮可不好欺,非要與神道教決一勝負不可。”
  二人言罷,四目對視良久,忽然一聲大喝,二團人影又打在一起。這一次打得更快更烈,場中不時傳出雙劍相擊的脆響悶哼或慘叫。旁人看來不過片刻。二人已打了百招左右。
  到得眾人聽到二人同時暴喝.一聲硬抃掌力的暴響之後,二條人影各自倒飛出去。水達落地時立腳不住,跌倒在三文之外,口中鮮血狂噴。陶世恩卻在空中連翻四個斤鬥,落下地時,身子又踢蹌幾步,才勉強站定,也是鮮血狂噴。二人這一仗打得委實激烈,只不過二人打得太快,場中諸人誰也沒有看清罷了。
  陶世恩立定身子後,迅快無比地運氣幾匝,頓時獰笑道:“霸主宮的總管也不過爾爾,道爺今日正好取你性命,先為神道教除去一個勁敵再說。”說著,仗劍就向水達走去。
  水達委頓在地。他的隨從雖明知不是陶世恩的對手,十數人仍然擋在前面,不敢逃命。
  陶世恩仗著長劍,一步步逼上前去。他的口唇四周滿是血跡,那紅撲撲的臉,此時卻是倉白如紙。他滿瞼殺氣,再也沒有半點權傾朝野的高人氣度了。
  眼看水達和他的隨從就要死於劍下,忽然,場中響起一個異常溫柔動聽的女聲:“陶世恩。”
  陶世恩全身一震,頓時停住了腳步。
  這個女聲:“陶世恩,你明明內息翻騰,這麼久還平息不下去,卻還要裝腔作勢,豈不可笑?”
  陶世恩大喝道:“你是誰?”
  那人尚未回答,霸主宮人已一齊跪在地上,連水達也勉強支起身子,伏在地上。眾人齊聲歡呼:“娘娘駕到了!“奴才恭迎娘娘!”水達說的卻是;“娘娘……終於來了……
  麼?”
  霸主宮娘娘許小薇仍不現身,不知在何處繼續說:“陶世恩,水達乃是我霸主宮第四高手,你卻是神道教的第二高手。霸主宮和神道教之間力優力弱,豈不已判高下?你不退下,更待何時?”
  “巳判高下?未可見得。我神道教藏龍臥虎,準備並非一日。退一萬步,縱然不敵,尚有大內高手可用 ”
  許小薇笑道:“神道教為稱霸武林,依仗皇權,就算奪得了武林霸權,豈不是也要為武林同道所不齒?”
  陶世恩明白失言,頓時不再言語。沉默半響,他望著山梁上道。“水夫人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
  他此時又採用了故技,“身”字一說完,他忽然欺身閃向古長啟。右臂一圈,想要將他挾持逃走。那“為何還不現身”的問法,不過是藉口“我等你現身”的掩耳之技罷了。
  古長啟連吃了兩次虧,此時以靜待動,極力防著有人對自己再忽然發難。這時見陶世恩又向自己飄來,一聲大喝,雙掌齊出,打在陶世恩的雙肩之上。他不想取他性命,不然,這雙掌如是擊在胸腹上,陶世恩已死定了。古長啟蓄勢而擊,打得陶世恩一聲慘叫,就如斷線風箏一般直向遠處飛去。
  忽然,遠處飄來一條黃影,這黃影凌空飄來,就在陶世恩的身子快要落地時,一把將他接住,輕輕放在地上,從身上摸出,個玉瓶,倒出兩粒藥丸,捏開他的口唇,將藥丸運內力送入陶世恩的腹中。
  等這人站起身子時,眾人這才看清,這是一個頭戴沉水香葉冠的老道人,約有六十多歲,身穿金色道袍,手提金絲文帚,長相與陶世恩大同小異,也如陶世恩剛剛現身時一樣,膚色紅潤如處子一般。
  只聽得有人高喊:“教主駕到!”
  隨著這人的呼叫,神道教人齊齊跪了一地,齊呼:“教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就在黃影剛現時,許小薇已經現身,擋在場中。這時,迎著向自己走來的陶仲文道:
  “陶教主為官,權傾滿朝;為道惡霸武林,真可謂確實不易。許小薇能夠一睹金身,真應了一句套話……”
  陶仲文搶著道:“娘娘先不要把話說完,讓老道猜。這句套話是不是叫作‘三生有幸’?”
  “正是正是。”許小薇笑道:“陶先生常隨世宗皇帝身後,竟連主人的幽默也學會了。
  真是主人聰明……”
  陶仲文又搶著道““娘娘還是不要把話說盡了,留半句給老道說吧。娘娘要說的是‘主人聰明犬也靈’這句成語吧?哎,娘娘為了羞辱老道,連鄉鄙野語都用上了。老道真是‘三生有幸’也!”說罷,他揚起頭,伸手捋著長髯,高聲大笑起來。
  許小薇面含微笑,輕聲道:“鄉鄙野語如能言中,豈不比官場套話更能派上用場?陶教主,可惜今日不是處子與你相遇。不然,你二人可以先用官場套話和鄉鄙野語作下酒菜,先飲上三四缸酒。然後打上一架;也好為武林留點話題。不然,後世武林人說,為何陶仲文一日禦封為秉一真人,就無人敢和他交手了?那豈不把當世武林說得太乏味了麼?”
  “娘娘說錯了。仲文在京中,別人不知,佛陀卻是知道的。他此時就隱在附近不願現身,不然倒可作個見證。他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和仲文動動拳腳,舒筋活血一番。不然,仲文的骨頭只怕早已硬了,更來不及接住犬子,救他一命了。”
  許小薇笑得更甜了:“原來陶真人經常和人打架,這倒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看來這權傾朝野的權勢,得來還真不易。不過,武林之中,誰都知道佛陀高僧唯一的愛好,就是巴不得皇上能聽他一席禪說,聽後施以仁政,善待天下眾生。佛陀高僧和教主打架,只怕是教主容他不得,欲將他置之死地而後快,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試試看能不能將他除去吧?”
  陶仲文搖了搖頭:“娘娘又錯了。從古到今,佛道二教爭邀皇權,又僅僅是為了榮華富貴麼?須知普渡眾生,乃儒佛道三教的最高宗旨。只是如何個普渡法,卻差別很大。老道與那位佛兄,每每隔上十天半月,就要爭執一次。口舌說盡而又不清之處。便是拳腳代替之時。哎,說來娘娘不信,好些時候,都是佛兄惱羞成怒,按捺不住自己,先行出手的了。”
  “真人能將無理之勢變為有理,巧舌如簧一至如斯,真使人無話可說。這情景倒真應了真人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口舌說盡而不清之處,就是拳腳代替之時’。請問真人,咱們今日怎麼個打法?”
  陶仲文故作驚詫:“娘娘如此容嬌貌美,卻問怎麼個打法?哎。老道遺憾太老,又可惜皇上不在此地。不然,他倒是知道和娘娘怎麼個打法的!”說罷,仰天上陣大笑,長笑不止。
  許小薇冷笑道:“好!靈犬將淫皇搬了來羞辱本宮,那倒也是本色顯現了。”了言畢,只見她身子一晃,場中忽然響起一串爆響,猶如過年放爆竹一般。
  就在許小薇身形一晃之時,只見一道黃光沖天而起,拔起竟有七八丈高。接著,這道黃光陡然一折,在空中繞了一匝,場中又響起一連串巨響,猶如雷鳴擊在地上。
  然後,紅光和黃光陡然消失,大自然復歸寧靜。許小薇站在原處,猶如從未移動。陶仲文也是站在原處,猶如從未縱起過。這一切不過是眨眼工夫,轉眨即逝。
  這次是陶仲文先說話:“娘娘真不簡單。老道這迅如閃電的掌力,每一掌都是打在娘娘身後。地上有一圈土坑,娘娘卻連飄帶都未留下一節。”
  “飄帶倒也留下了幾節,不過被你的掌力擊碎在土坑中,人們看不見。可是,真力彈丸在你那金絲道袍上的痕跡,人們卻有目共睹。”
  陶仲文似乎這才知覺,低頭一看,道袍上果然有幾個小洞。那是被許小薇的 陰真力千幻彈丸指的指力擊穿的。 陰千幻指,是十六年前死於五台山大戰的 女陰魔留下的絕技,真力彈丸是靈猿真人的絕技。許小薇合二為一,創出 陰真力千幻彈丸指。這門絕技,在一眨眼工夫打出萬千猶如彈丸一般的指力。不想陶仲文仍能躲過,可見其身法之快。
  陶仲文臉上頓時面露驚駭之色,但他很快掩飾過去,復歸鎮定。他笑了一聲道:“娘娘這 陰彈丸指力果然厲害。但老道不是仍然躲過了麼?我二人要分勝負,只怕非三二日的打鬥能見分曉。那麼,請問夫人,這靈智神珠只有一顆,我二人又如何定奪?”
  “此言有理。你想要,我不容。我想要,你要搶。我二人如是不判高下,誰也帶不走我這古賢姪。但我二人要判高下,那又談何容易?這樣吧,我有一個有趣的提議,不知你想不想聽?”
  “娘娘不妨道來。”
  “我二人不妨故意將這年輕人放走。你的人和我的人,包括你我二人,都留在這裡半個時辰,誰也不准去追這個年輕人。等他跑出去大約四五十裡之後。咱們各人再分頭去追他。
  那時,有緣者遇之,有力者得之,豈不正好暗合上蒼之意?”
  “可是,如若從京華遠道而來的佛兄趁機異動呢?豈不便宜了他?”
  “他不會的,縱然他要異支,咱二人不妨暫時聯手留住他。”
  陶仲文哈哈一笑道:“夫人如此提議,倒是自從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同搶一樣東西的人都從未有過的格局。古少俠,你請自便吧。”
  古長啟一聽,頓時明白,自己無緣無故地憑空又撿了天大一個便宜,就象當初神珠無緣無故出現在他的袋囊中一樣,身懷異寶而又面臨強搶之人者。從未象他這麼幸運過。這豈非真是天意?
  古長啟身子一彈,向後倒縱出去四五丈遠,引得場中之人齊聲喝彩。古長啟一個轉身,便向山頭飛掠而去。
  眼看著古長啟飛掠在山路上,陶仲文輕輕咳嗽一聲.似乎著了一點風寒。霸主宮娘娘隨即抬起右手,摸了摸頭上的髮飾,似乎在整理戰亂的髮鬢。實際上,二個人都先後打出了暗號,讓隱匿在遠處的手下人暗自行動,悄悄潛去追殺古長啟。
  這時,古長啟的身形尚未脫離眾人的視線。眾人忽然看見,在古長啟身後的山野間,無端飛起兩柄短劍。這兩柄短劍飛在空中,一柄向左方山野飛去,一柄向右方山野飛去。兩方山野間,忽然傳出無數聲慘叫。
  陶仲文聽得慘叫,頓時默然,整個臉上一下子呆如木雞。
  許小薇聽得慘叫,頓時失聲道:“莫非這真是天意麼?”
  慘叫聲止,山野間又復寧靜。
  這山野間,明的暗的,何止百數十人?但就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只有山風吹著樹葉,發出唰唰響聲。
  只有兩柄飛劍,在古長啟離去的山路上空颼颼飛旋,阻斷了山路,誰也過不去。
  古長啟飛掠離去,消失在山那邊。
  古長啟盡展輕功,飛掠了幾座山頭,路上果然無人追來。他並不知道。當今武林最厲害的兩柄飛劍在為他斷後,否則,豈會真的沒人來追?
  古長啟正在飛掠,忽然聽到有人在用傳音入密功夫喚他:“孩子,快過來!”
  古長啟聽出這是那個蒙面人的聲音,聲音來自一個山洞。古長啟身子一折,就射了過去,鑽進了山洞。
  那個蒙面人站在洞中,一見古長啟進來,就很快地說:“孩子,你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這大約也是天意。咱們長話短說。我的蒙巾下已經易了客,易容為鏢師,與你現時一樓一樣。此洞不深,但洞頂有個斜洞,可以藏身。你在這洞中藏好,非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行止。我這就衝出洞去,假作是你向東逃躥。你等我將他們引遠了,你到夜間再出來,要去哪兒就去哪兒。這段時間,你得重新易容,就易容成一個痲瘋病人好了。以後上路時,小心一些,機靈一些,別再被人識破了。”
  這人言罷,扯下蒙巾,果然是一個與古長啟一樣臉容的中年鏢師。他不等古長啟回答,已經衝出洞去。衝出洞不遠,還故意模仿古長啟的聲音大喝:“什麼人擋道?給我閃開!”
  再隔一會兒,山谷那邊傳來幾聲慘叫,接著,一聲 哨沖天而起。
  古長啟藏在洞中,明白蒙面人假扮自己,與追殺自己的人纏鬥上了。這一來,當然能將追殺群敵都引了開去。可是,他不是太冒險了麼?他將殺身之禍引向他自己,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古長啟百感交集、卻也不敢怠慢,連忙將鏢師服裝脫下來埋在洞內的泥土下面,檢些石頭壓好,然後將自己的長袍撕爛揉爛。並在地上擦臟,復又穿在身上。這一切弄好,他取出那個蒙面人給他的易容物,在臉上、手上、脖子上到處易容出一些爛瘡于皮,再將頭髮弄亂,沾上泥土草皮,如此一來,當真成了一個痲瘋病人。
  易好容後,他忽然想起自己身沾離恨宮的毒水,只有一年好活,到得毒發之時,說不定正是這麼一個形象。他又記起自己小時候曾是街頭乞兒,那時也是這麼一個皮幹瘡爛的樣子。想到這裡,不禁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半個時辰,或許是一個時辰,一陣腳步聲將古長啟從沉思中驚醒。他一聽腳步聲,連忙向洞中深處避去。他藉著微弱的光線,找到那個隱在洞頂的斜洞,身子縱起,抓住邊沿,鑽了進去,將自己藏了起來.腳步聲從小路上對直奔了過去,聽聲音有一二十個人,緊接著,又有一陣腳步聲奔了過去。這次人更多,然後是一些三三兩兩的腳步聲。過了一陣,山野間又復歸寧靜。
  古長啟明白自己處境異常凶險,躲在斜洞內吃乾糧,要等天黑才能離開南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山洞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沉穩有力,顯然是一個武功高手。這人照直往山洞走來。
  這人走進洞中,就停在洞口,卻不進去。不時,只聽一聲嬌笑在洞外響起。這聲嬌笑是發自一個女人。但這女人還未說話,那個先進洞的人將長劍在地上一跺,發出一聲脆響,然後喝道:“無恥賤人!你跟了我上千里路,究竟要幹什麼?”我已對你講了幾十遍:我不要你!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這個聲音冷若冰霜,連古長啟這種從不知女人的溫暖為何物的人,也不禁冷從心起。
  只聽那女人又是一聲嬌笑,說話之時,聲音已在洞口:“弟弟,你為何對姐姐這般冷酷?姐姐很醜麼?不!姐姐從出道以來,只遇到過一個敵手,那就是翠薇仙子。除了那個殘女人外,武林中的青年劍客,誰不崇拜我夢中女神?姐姐對你的愛別有企圖麼?不是。你這時亡命江湖,父親失蹤,全家被人一夜之間殺盡斬絕……”
  “往口!”那男子大聲喝道:“你這無恥的賤人!你再多說一句,我立時取你狗命!”
  “你來取吧!你來取吧!”那女子妖嗲地說。“你躲閃什麼呀?你手中不是有長劍嗎?
  你不是已經學會了靈猿劍法麼?哎弟弟呀,你其實是殺不了姐姐的。姐姐的武功,其實比你高得多。如果要講殺人,姐姐這一生所殺的人,比你看的人還多。你,不過是裝出一幅冷酷相,你心中其實是想大哭一場。你想哭你失蹤三年的父親,你想哭你被神道教屠殺的全家人……”
  “且慢!”那男子喊道:“你怎知我家是神道教的人殺的?”
  那位自稱為夢中女神的女子嬌笑起來:“我當然知道。姐姐什麼都知道。你如是對姐姐好一點,姐姐還知道是誰下的手。不過,你這個樣子,整天用左手捏著劍柄,板著臉,大睜著一雙充滿殺氣的大眼,走在路上,對誰也不看一眼,隨時都可能伸出右手拔劍殺人。誰敢和你說話呀?呀!你這冤家!你知道麼?我夢魔女實實就被你這付殺相迷住了,才非要愛你、非要你愛的!來呀!來和姐姐親熱親熱。姐姐告訴你,那天晚上誰帶人下的手!”
  那年輕男子恨聲道:“你真知道麼?你和我照面了那麼多次,怎地從不講起?”
  那女於忽然不笑了。她忽然沉聲道:“如非靈智神珠現世,姐姐才不會如此沉不住氣哩!”
  “靈智神珠?你要和我親熱,與靈智神珠有什麼關係?”
  “姐姐要靈智神珠!”
  “原來如此”
  “弟弟不想果麼?”
  “我要不要,與你有什麼關係?”
  “你為押送神珠才失蹤,你全家為這神珠被人屠盡,你不想奪得神珠?你不想破解神珠?你不想成為知前預後的絕世高人?你不想報仇血恨?”
  古長啟這纔明白,那腳步沉穩的男子,原來是武昌龍門鏢局的總鏢董陽歌的兒子董不辱。
  “想!想!想!”董不辱大聲喊叫:“我做夢都想!”
  “可是,你一個人能奪到手麼?”
  夢魔女一問之下,洞中頓時沒了聲音。
  夢魔女冷聲說道:“神道教和霸主宮高手盡出。一般的武林魔頭平日兇霸霸的,此時卻連邊也沾不上。你董不辱算什麼東西?你只有與我夢魔女聯手,或許還有一線奪寶的希望……”
  “你也是沒有把握,才要我的靈猿劍法從旁相助?”
  “正是如此!”夢魔女又嬌嗲起來:“你想想,弟弟呀,姐姐哪一點不是為你著想?神珠到手,還不是先讓你破解。姐姐只要你對我好一點,姐姐就什麼都依著你。來吧,弟弟你看姐姐的身材,這皮膚.這……”
  洞中有什麼東西作響。古長啟從未經歷過這類事,不知道那女子自己脫下了羅裙,已經赤裸身子站在董不辱面前。
  “穿起衣裙!”只聽董不辱一聲大吼。
  洞中沒有聲音,可能那女子驚呆了,不明白天下何以會有這種男子 女人赤裸身子引誘,而且是一個花貌如夢中女神的女子赤裸身子引誘他 他卻能無動於衷!
  只聽董不辱恨聲道:“穿起衣裙來!我答應和你聯手奪珠。我一個人還真沒有把握和神道教霸主宮的高手們對抗。可是,我這一生是絕不會親近女色的。我全家被屠的那天晚上,我在漢陽的一家妓院過夜。我回到家時,眼見得遍地死屍,我母親被人殺死,肚中的腸肝被人抓出 一天呀!從此以後,天下再沒有能引起我發性的女人!董不辱當時指天發誓。不誅殺仇人,此生誓不為人!誓不為人你懂嗎?就是誓不幹那與性相幹的事。我此時就算伏在你身上幹那巫山雲雨之事,我心中其實也是把你當作了殺母仇人! 你願意嗎?你這賤人!
  穿起衣裙來,快隨我去前頭追殺那古長啟,快去奪珠!你別誤了我的大事!”
  聲音未盡,董不辱已經衝出洞去。只留下夢魔女在洞中連聲嘆息。又是一陣啊聲,然後,夢魔女也衝出了洞去,路上還在叫喊:“弟弟,等著姐姐!”
  古長啟藏在洞頂的斜洞上,心中又驚又駭。他驚的是這二人的關係真是不可思議。駭的是自己身懷異寶。引得那麼多人追殺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夠保得住?象今天這種兩大高手為賭運道而放他先逃半個時辰的大便宜事,今後還會再有麼?
  他估計了一下,他在這洞中大約也呆了兩個時辰了。再有一二個時辰,天就黑了。他就可以離洞南下了。他將在暗夜中潛行。千百人欲得他怎樣?天地如此之大,他們能守住每一條道口麼?
  不久,天黑了。洞外已經沒有光線射進來。此時的洞中,已是漆黑一片。古長啟正欲下洞,忽然又縮回去。因為這時遠處傳來了人聲和一片混雜的腳步聲。古長啟知道這是追蹤他的又一夥人。他仍舊藏好,暫不出去。
  只聽一人大叫道:“那裡有一個山洞,正好過夜。快些將主人抬過去。”
  古長啟一聽,這聲音好熟,好象在哪裡聽到過?但他一時又記不起來。
  只聽一陣嘈雜的人聲向山們走來,很快地就走進了山洞。
  一個人大聲說道:“主人,這裡有一塊石頭,你坐下來歇息一下。”
  立即有好幾個人附和道:“主人,你大病初愈,就坐下歇息吧。”
  一個女聲道;“這一路辛苦你們了。那日水夢薇將我扔在船上,你們如是慢來一步,我就被離恨宮的人逮回去了,只怕此時那一縷怨魂就正在西去黃泉的路上。”
  古長啟已經聽出這是翠薇仙子和她的一夥崇拜者。他細聽這夥人的呼吸,知道是九男一女。十大青年劍客缺了一人。翠薇仙子話音一落,眾人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爭述那日的情景。直到眾人說的連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靜下來。
  翠薇仙子道:“哪幾位才打探消息回來?將消息說出來吧。”
  一個聲音道:“古長啟那廝真是福人天相。神道教主陶國師和霸主官娘娘要搶他身上的寶珠,武功上僵持不下,最後打賭,竟讓他先逃半個時辰。他一逃開,他峰後就現出兩柄飛劍為他斷後。人們傳說那是天下第一高手言央和天下第四高手一請師太在陰護他。古長啟向東逃去,在這個山洞前邊五十丈處,正遇霸主宮的三全門人。古長啟衝上去,出掌如風,將這三人全部擊昏,然後又向東飛逃。半個時辰中,居然讓他逃出了五十裡外。”
  另一個聲音道:“奴才尾隨神道教追到十裡以外,看見陶仲文一夥正圍著一堆被燒成灰的衣服爭論不休。原來古長啟在那附近殺了一個神道教徒,將鏢師衣服燒了,換上了神道教徒的道袍,易容成了一個神道教道人,又向東跑了。陶仲文立即通知手下,重新發出了一個口令。凡神道教頭目,皆要將口令傳與他的手下。以後凡遇神道教中不知口令的,立即拿下。”
  又有一個人道:“主人,這些消息都是中午時分的。小人從向東集聚的霸主官一位友人口中聽到最新消息,古長啟已經鑽進了桂林附近的一個大溶洞,這洞深達千丈,洞中千奇百怪,不但洞中套洞還有陰河,當地人稱為九龍洞。洞中別說藏他一人,就是藏上百把個人,只怕過去千多人搜,也搜不出來。如今霸主宮已經傳下令來,要這一逞的霸主宮人全去那溶洞內搜尋。陶仲文一夥聽說後,已經向那九龍洞趕去了。只怕這兩大武霸門派在那九龍洞前又是一番惡戰。哎,這靈智神珠,真是不祥之物。”
  翠薇池子聽後,沉默良久,忽然問道:“那日在離恨宮船上是誰將本仙子救上岸的?”
  “我!”“我!”“是我!”
  九個青年劍俠幾乎異口同聲地回答。
  翠薇仙子道:“很好,你們都把觸摸過我身體的手砍掉吧!”
  眾人一聽,頓時鴉雀無聲,連古長啟在洞頂的套洞中,也不明白這翠薇仙子為何忽然要這些人將觸摸過她身體的手砍掉。
  沉默良久,仍然無人發聲。
  洞中一片寂靜,只聽得眾人急促的呼吸聲。
  翠薇仙子大聲道:“怎麼還不砍?你們自認是我的奴才,卻根本不聽主人的命令。你們究竟是不是本仙子的奴才?”
  一人大聲道:“小人是主人的奴才!小人使出渾身解數,走不出主人十二招。只是,奴才不明白主人為何要奴才砍去手臂?當時主人昏迷在船上,奴才們為救主人,自然要將主人抬下船。不然,離很宮的人追來了,只怕主人就大難臨頭了 。奴才抬昏的主人,自然是要用手的。主人為何如此不盡情理,竟要奴才將手砍掉?”
  另一個聲音道:“克鳳台克兄此話當真有些道理。不過,這是奴才的道理。主人另有主人的道理。主人依據她的道理,不承認奴才的道理,奴才便只有砍手一途了。”
  好幾個聲音問:“石兄,主人那是什麼道理?”
  一個粗豪的聲音道:“主人要以從未被男人觸摸過的清白之身,去愛天君上人!”
  那個大講主人奴才的聲音道:“天台派的掌門弟子,見識果然與眾不同。”
  天台武林世家的司馬一關道:“可是,主人明鑑:奴才們砍不砍手,主人仍然是被觸摸過了。武林兒女嘛,這救命之際抬動一下,又算什麼觸摸?”
  “放肆!”翠薇仙子怒道:“越來越放肆!”隨著話聲,只聽颼的一聲尖銳響聲一呼即逝。
  司馬一關掠道:“主人為何要用隔空指力製住小人?”
  翠薇仙子根聲道:“誰去將他的左手砍了?”
  無人應聲,也無人行動。
  翠薇仙子道:“你們都不是我的奴才?你們都不動?好!你們以後誰也別再跟著我!你們都滾出洞外去!”
  無人應聲.也無行動。
  翠薇仙子道:“好!你們不走。我走。但我先說明白,誰如再跟我半步,本仙子立時取他性命!”
  好幾個聲音同時道:“不可!”“主人不要走!”
  一個聲音道:“主人,小人桑卓甫先自斷一指,為的是講一段武林祕聞給主人聽。如主人聽後,仍要我等斷臂,別人不斷,桑卓甫第一個斷!”說罷,拔出佩劍,只聽一聲輕響,已將左手小指斬斷。
  一時,洞中又沉默了。良久,翠薇仙子道:“好。你先將斷指的血止住,我聽你講。”
  下面好久沒有聲音,大概桑卓甫正在止血上藥。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小人講的這段祕聞,是聽家母講的。十六年前,家母是紅雪山在水家的隱臣。紅雪山莊被屠後,家母為保住合肥桑家的祖業,被迫歸順杭州司馬世家。所以知道這段祕聞。”
  “十六年前,今日的水霸主之父,為了稱霸武林,將武林豪傑 一暗中收服,根據武功高低,勢力大小搞了三個結盟:最低為楓木盟,中層為金牌盟,當時勢力最大的三大莊為鑽石盟。這三大莊是太原紅霞山莊.杭州莫幹山莊,湖北梅莊。水家自居盟主。”
  “漠幹山莊的莊主司馬洛,是武林公敵 女明魔的兒子,只是世人一直不知此事,司馬洛表面推崇水家,暗中卻串連人馬,一夜之間將紅雪山莊水家六十二口人殺盡。水家只逃脫了一子一女,就是今日的水霸主水麒鱗和一請師太。”
  翠薇仙子慢聲道:“奴才要對本仙子講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的神仙戀?這件事,武林中傳的多了。根本不算祕聞,不用你再多嘴。你這狗才的小指算是白丟了。”。
  桑卓甫道:“小兒是在講這段祕聞,可是,小人講的,有許多是武林人從不知道的。主人既然愛慕天君上人,總不會連有關的事情真不關心吧。”
  翠薇仙子沉默片刻道:“你講吧。”
  古長啟藏於洞頂,極力細聽。因為這普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唯有魔殺門的弟子卻不知道。魔殺門共收十二弟子,除梅九枚和古長啟最先入門,其餘十名都是後幾年才陸續收錄的江湖乞兒,如今都才十三四歲。天君上人從不對弟子們講自己的往事。所以,這洞中實際上是古長啟最想聽。
  桑卓甫道:“天君上人的真名叫應東陽。是湖北梅莊莊主的長徒。他從小蒙梅老莊主收養,與梅小姐從小一起長大,互相愛慕。但梅小姐後來卻被梅莊主許配給莫幹山莊的大公子。梅老莊主被靈猿門的千面人魔殺死後,梅小姐就被司馬家接走了。應大俠留在湖北無事可做,就到杭州去看望梅小姐。”
  “應大俠當日曾隨梅莊主去夜屠紅雪山莊。為此在莫乾山受到阻殺,為的是要滅口。應大俠幸蒙魔殺天君相救,並收錄為徒,成了魔殺門的傳人。”。“應大俠行走江湖,遇到一個紅顏俠文,名叫唐嬋,是 女門大小妙美人之一的陳妙棠與莫幹山莊莊主司馬洛所生的女兒。水霸主武功有成,挑了莫幹山莊後,司馬洛舉家避逃到黃山。梅小姐當時就死在黃山。
  梅小姐的使女抱著一個嬰兒逃出來,為應大俠所救。這嬰兒就是今日的梅九枚。
  “在黃山山外,應大俠和靈猿門的高手惡戰之陸,莫幹山莊的司馬洛莊主趁機偷襲應大俠。應大俠當時毫無知覺,眼看就要死於司馬洛的偷襲,俠女唐嬋飛身而起,以身擋劍,結果陰差陽錯,死於她的父親劍下。應大俠悲痛欲絕,立碑刻文于唐嬋墓前道:‘愛魂斷兮愛斷魂,愛魂直衝九霄雲,從此紅顏不入眼,心中只存一荒墳。’”
  翠薇仙子顫聲道:“這……石碑今在何處?”
  “啟稟主人,唐女俠的墳在天目山南部山谷中,碑文以真陽指力刻碑立于唐女俠墓前。
  徐州四醜崇拜天君上人自願終身守墓。異日有暇,小人當引主人前去拜謁。”
  “你接著往下講吧。”
  “好。小人接著講,其實,應大俠當時心中真正愛的,卻是今日的峨嵋派掌門的一清師太,即當時的水靈秀水女俠。水女俠出身紅雪山莊水家,但卻俠心仁慈,天下黑白二道盡皆景仰。她落難江湖時,就已經歸峨嵋派,只等平息了婁猿門 女門的殺劫後,就要遁入空門。應大俠為了不攪亂水女俠的心性,才接受唐嬋女俠的愛。但他接受了青女俠的愛後,就當作了終身之愛。連他在患難中與水女俠建立起來的傾慕,也深深藏在心底,從不表露。試問主人,你對天君上人一心相許,你能比贏一清師太麼?這天君上人因為心懷逝去的戀情而遁入空門,又豈會對你另眼相看?”
  “你講完了麼?”翠薇仙子怒道。
  “沒有!小人就要說到點子上了!”桑卓甫大聲叫喊,他上火了。“五台山大戰之後,天君上人與一清師太儘管天各一方,從不相見,甚至從不通信,但每年到了魔殺天君的忌日,卻是無論如何要去魔殺滅君的墓前弔唁的。二人在那裡每年見一次面,不過一二個時辰,然後就默默分手了,要見面就得再等來年。武林中人說這是神仙戀。卻又有誰真正知道這神仙戀的淒苦含義?兩個明明心中愛得要死的人,怯於對別人的承諾,出於出家人的戒條,即使在魔殺天君的墓前,也是互不多望一眼,更說不上敘述離情。小入桑卓甫心中愛煞主人,寧肯做奴才,也要每日跟在主人身後,看見主人的嬌容笑臉。就算主人要打罵奴才,要奴才斷手斷腳,也比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那般不死不活地終年淒苦強千倍!主人,你又何苦去惹什麼天君上人?奴才們捧著你,那是何等威風……”
  “往口!”翠薇仙子大聲喝道:“你將左手砍了吧!”
  桑卓甫大聲道:“砍就砍!桑卓甫為他崇拜的女人自斷一條左手,有什麼了不起?”說著,將已經歸鞘的長劍擋地一聲拔了出來,就往左手砍去。
  只聽“鐺”地一聲,有什麼硬物打在桑卓甫的長劍上,將那長劍打落在地,接著,只聽翠薇仙子大聲罵道:“奴才!你們這群狗奴才!”這聲音在移動,衝出了山洞。罵聲一盡,翠薇仙子猛地哭出聲來。她的哭聲從洞外傳來,在夜晚的山野間是那麼清晰,淒苦得比孤寂的風更淒苦。古長啟真忍不住想跳下頂洞,追上去勸慰她了一番。
  只聽得一片聲音大喊大叫:“主人!”“主人!”“主人等等小人!”
  九大青年劍俠湧出山一齊向翠薇仙子追了上去,眨眼間就跑了個空,只留下一個空大的山洞。
  古長啟仍然躲在頂洞中,將桑卓甫剛才所說的話細想了一遍。如今他明白恩師為何不苟言笑了。平日,天君上人除了教弟子們練武外,就是登上魔殺天宮山頂的一個平台上獨自飲酒。他常常站在那兒,遙望著北方,如今古長啟明白了,他望的那個方向正好是峨嵋山居之處,他一想到這裡,就想到恩師那落寂而淒苦的臉。他一想這裡,感到鼻子一酸,禁不住就落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的夜鳥啼聲才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他檢查了一下袋囊,從洞頂中跳下來。他悄悄走近洞口,聽不到什麼聲音,這才摸出山洞,向南行去。
  這次他偽裝得很好,他將長劍貼在腰側藏好,用破袍遮住。偶爾遇到武林人,他都裝出一付行走困難的樣子。他在他易容的乾皮瘡爛中加了一種藥物,發出惡臭。別人一聞到這惡臭,避之唯恐不及,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皮幹瘡爛的痲瘋病人,竟是一個身藏神珠的武林高手。
  如此晝夜行走。第三天,他已經趕到了雲開大山的北西山下了。他準備翻山過去時,他到一條水溪邊去喝水。
  他剛蹲下去,忽然從水面的倒影中看見側面站著一個蒙面女子。古長啟這次時刻記得自己所扮的角色,轉過身去時。已經是一付行動艱難的樣子了。
  但他立即看出,這是那個和蒙面男人一起出現過一次的那位中年婦女。她先開口說話:”‘孩子,我是來給你送乾糧的。你這次裝得很好。如不是我從你一出山洞就跟在後面照顧你,只怕真認不出你是誰了。”
  古長啟接過乾糧,謝過禮後,問道:“請問前輩,這幾天武林中有什麼消息?”
  蒙面婦女道:“北刀從山洞那裡將那些追殺你的人引到九龍洞後,他讓他的管家繼續偽裝你,將神道教霸主宮人牽制在九龍洞整整兩天,然後消失不見了。北刀本人又南下尋找保護你來了。今天,我們接到飛鴿傳書,謗神道教霸主宮人已經不在九龍洞尋找,將人馬分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尋找。不過,最快也要兩天后才能找到海邊。孩子,翻過雲開大山後,再走一天一夜,就到海邊了,你的目標究竟是要去哪裡?”
  去哪里搖搖頭道:“晚輩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前輩。”那意思明顯是不願回答的了。但古長啟隨即歉然。他看出那蒙面婦人的雙目中一下子湧起淚光,而且,她的整個身子,忽然間發起抖來。
  古長啟驚問:“前輩,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
  “你為何全身發抖?”
  那女子一聽,頓時運氣鎮定了自己,身子不再顫抖。她說:“孩子,你快走吧。萬一發生點什麼意外,那就悔恨莫及了。”
  古長啟跪拜下去道:“如此,晚輩告辭了。”
  一日一夜之後,古長啟翻過了夜之后山,到達了南海邊上的一個尖嘴形海角。這時已經接近黃昏了。夕陽的余輝,映照在大海上空的雲朵上,抹上一層金黃。大海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只有無垠的海浪在夕陽下閃閃發光。有一些海鷗在飛翔。
  古長啟站在海邊想,是租一條船出海呢,還是自己扎一個木筏飄到哪裡算哪裡?
  租船目標甚大,古長啟想,弄不好就暴露了行蹤,不如自己造一個大木筏吧。可是,一樣物事都沒有,海崖光禿禿的,造一個大木筏又談何容易?
  古長啟感到有些兩難。
  這時,他聽到身後又有腳步聲。半月內,他已經聽慣了這腳步聲。他一回頭果然看見蒙面人向自己走來。那個蒙面女子又和他在一起。這是她第三次出現了。
  蒙面人沒有客套,一開口就問:“孩子,你想出海?”
  古長啟沒有回答。但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你要在海上找一個荒島,破解靈智神珠?”
  古長啟很為難,想否認又無法否認。
  蒙面女人道:“孩子你走近海邊,我們就猜到了你的用意,猜到了你想出海。你的……
  他已令人去為你準備一條大船,供你使用,大約一個時辰以後就可以到了。”
  古長啟搖頭道:“不,我不要你們為我準備船。我不願意有人知道我要去哪裡。”
  “孩子,我們沒有半點惡意。”
  “不管你們有沒有惡意,師尊的吩咐,我是必須遵從的。二位前輩請自便吧。一路南下,二位前輩的種種照顧,晚輩以後再當圖報。”
  蒙面人道:“孩子,我知道你的用意是想一個人出海。你想避開任何人的耳目。可是,這是大海。這不是陸地上的河流。任你水功通神,如若在海上遇到風暴,自己扎的木筏散了。那是非死不可的。孩子,我是北方最大武林門派玄極門的掌門,我若發誓,你是應當信得過的。我選六名親信馳船,我親自送你出海。你是應當相信的。”
  古長啟堅定地搖頭道:“多謝前輩。師尊訓戒此事不與人共謀。實不相瞞,馳船的人,越是前輩親信,晚輩越放心不下。”
  “那麼。我僱船雇漁民送你出海。出海之後,我將漁民就地處置了,這樣安排,你總信得過吧?”
  古長啟驚愕道:“就地處置漁民?你的意思是將漁民殺在大海中?不行!晚輩更加不敢領受你的照顧了。”
  “孩子,我們是為你……”
  “前輩請勿多言。晚輩告辭!”
  “且慢!”蒙面婦人急忙道:“孩子,你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你不能不信任他。他這半個月來,出生入死為你所做的事,還不能使你信任他嗎?”她焦急地調頭向蒙面男人道:
  “建成,告訴他吧,他沒有人幫助,會壞事的。”
  蒙面男人沉默半晌,慢慢地取下了臉上的黑巾,現出一張端正而含威的國字臉,與沒有歇容的古長啟的臉型極為相似。他的年齡約在五十左右。
  古長啟望著他的臉,心中忽然湧起一股相識感。他用力回憶,回憶著自己究竟在哪裡認識過?他替師父出山辦事的次數很有限,認識的人更不多。他怎麼也回憶不起來在哪裡認識過這位玄上的掌門。
  蒙面婦人這時已經扯下了蒙巾,她的臉上早已經掛滿了淚痕。她顫聲道:“孩子,他……他是你的父親呀!”
  古長啟大驚,情不自禁地後退道:“父……父親?”
  梁建成道:“孩子,你不信是麼?我正是你的父親呀!你離開父母的身邊時,已經五歲了。你是應該記得父母的面貌的。你仔細看看,我和你的外貌是不是很象?”
  古長啟越來越是驚愕:“我……只記得昨那一場大火……我只記得那遍地死屍……我的父母都已經被人殺死……我還伏在他們身上哭過……你怎麼會是我的父親?”
  “啟兒,你身上可帶著半塊玉佩?”
  “有。我聽師尊講,他看見我時,全身長滿爛瘡,但貼身卻掛著半塊玉佩。”他從爛袍下面綁在腰間的帶囊中摸出半塊玉佩。梁建成一見,立即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玉盒打開,從裡面取出半塊玉佩,送與古長啟道:“孩子,你且將二半玉合攏來看。”
  古長啟下意識地接過玉佩,與自己的玉佩合在一起。二半玉佩天衣無縫地合攏了。成了一塊整玉佩。中間是一個“信”字。那意思是說,這是件信物。
  古長啟目瞪口呆,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注視著面前那位面貌與自己相似的人,眼前驟然現出了一場大火……
  那是一個山莊被血洗後的大火。他的父親那時滿身血污倒在地上,旁邊的地上倒著另一個女子,那是他的母親。他那時已經五歲了。他還記得那個場面,而且永遠也忘不掉。
  他哭了好久。不知是哭累了睡著了,還是嚇昏了,他醒來時,看見了一條小街。那是一個小鎮。他醒來時就全身發癢。他伸手去抓,越抓越癢,不幾天,身上的肉抓爛了,長滿了瘡。他餓了,就檢東西吃。有時,也有人丟東西給他吃。有時他俄極了,看見別人吃東西,他就挨過去望著別人吃。別人推開他,不用手推,不用腳推,用板凳的木腳推!別人推他到街頭去,又丟一點東西給他。人們看見他就掩起鼻子。
  不知流浪了多久。有一天,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不在那個小鎮了。他看見自己躺在一座好古怪的房子外面的石階上。後來他長大了才知道那是山神廟。他那天躺在那山神廟外,身上又癢又痛,他哭叫起來。
  這時候,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大人。一個好搞好高的大人。這個大人沒有頭髮,穿一件道袍,也象他自己一樣赤著腳。那個好高好高的大人在他面前站了好久,然後抱起他,把他抱走了。
  這個好高好高的大人把他抱到一座大房子裡,有人來給他洗澡。他一沾到洗澡水,全身就痛。他哭呀叫呀……。那個好高好高的大人就又出現了。他伸手按在小乞丐的頭頂上,他身上就不痛了。
  後來他身上不疼了,瘡也不見了,每天都有飯吃了。晚上也有床睡了。
  有一天,那個好高好高的人將他抱著坐在膝上,問他說:“孩子,我是個和尚。你跟著我做和尚好嗎?”
  “做和尚還餓肚子嗎?”
  “不。不餓肚子。”“我做和尚。”他那時還小,不知道什麼是和尚。
  “那麼。以後你就叫我師父吧。”
  “是。師父”
  那個好高好高的人笑了。他說:“現時你跟著我當和尚。長大以後當不當和尚由你自己決定。”
  這以後,他就跟著那個好高好高的人去了那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去了那個半山腰的大山洞。那個好高好高的人什麼也沒問他。他也就漸漸將那場大火……那躺在大火血泊中的父母……慢慢忘了……”
  可是現在,他的父母又站在他的面前了。
  “不!不是!你們不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早死了!”古長啟捏著玉佩大叫。但他心中,卻另有一個聲音道:“是!他們是你父母!這玉佩是假不了的!十五年前它就有一半在你身上!”
  “孩子,你聽為父慢慢講與你聽。”他父親道:“我現在是北方最大的武林門派玄極門的掌門人。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古長啟點點頭。
  “我叫梁建成。你的名字本來叫梁中達。古長啟這個名字是你師父為你取的吧?”
  古長啟又點點頭。
  “十五年前,我們全家住在武昌。為父那時是一個小刀門的掌門人。可是為父卻有一個大仇敵。隨時都來找為父的麻煩。弄得為父全家不得安寧。這個仇敵,就是名震四方的洞庭王。”
  “洞庭王?他不是還很年輕麼?”
  “與為父為敵的,是現在這個洞庭王的父親。他仗持霸主宮的勢力,可是跋扈得緊。為父百般無奈,只好謀劃遠避他鄉。同時,為父謀劃要將我的兩個兒子中的一個,拜入當世第一高人天君上人的門下學藝。我梁家只要有人成了魔殺門的人。那就再也不會受人欺負了。”
  古長啟瞠目以視,漸漸有些明日這是怎麼回事了。
  “可是,魔殺門有個規矩,只收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孤兒。為父無奈,才假作被人殺死,燒了山莊。如此一來,為父既可避禍遠走,又可將你安排成一個孤兒,將你放在天君上人掃墓之後要路過的地方,讓他將你當孤兒撿回去,將你收為徒兒。”
  古長啟一下子明白了。那些爛瘡是他父親令人用造癢毒藥塗在他身上敵意讓他長的。讓他餓肚子,讓他骨瘦如柴,為的是要讓他真正象一個乞兒、流浪兒,不然天君上人再厚道,只怕也瞞他不過。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一個計謀!
  十六年後,那個小乞兒成了魔殺門的絕藝,所差的只是內力還不能進入絕流。設下那個計謀的人現時找上來了,他們要他們的棄於以魔殺門的絕藝為他們效力來了。
  只有那厚道的恩師、一生淒苦的恩師,他處處做好事,卻處處受人算計!
  “啊!”古長啟忽然一聲大吼.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一下子倒在岩石上,昏死了過去。
  ……
  他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顛簸得很厲害的小床上。他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的母親。他立即又記起了那個計謀。記起了那個高高的、為人厚道、整日坐在洞口望著北方的山野沉思、很少笑過的師父。他大吼一聲,跳下床來,跪到外面。他發覺自己正在大海中,在一條順著海流急馳向大海遠處的大船上。他跪在甲板上,搥打著胸脯。向遠方大聲呼喊:
  “師父!我對不起你!師父!我對不起你!”
  這喊聲在黑夜的大海海面上,傳出並不很遠。
  在離這條海船大約五十丈遠的海浪中間,有一個高大粗壯的六十左右的老者,他站在翻騰不息的浪濤上 一不,他站著一只大白鯨上,他聽著這撕心裂肺的痛楚哭喊,不禁淒然嘆息。
  他是言央。
  船上。古長啟的母親跪在古長啟身邊,也是聲淚俱下:“孩子,你莫傷心。我們對不起你師父。我們絕不勉強你做違背你師父訓戒的事情。孩子,你先莫哭。你靜下心來,記住你師父要你辦的事情”
  古長啟一下子記起了靈智神珠,急忙將手伸進袋囊。還好。神球還在帶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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