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至情化刁頑b
“我要回家去!”
“不!你不能走!”
“你怕我又出去殺人?”
他不回答,只是摟緊她。在她掙扎得太兇時,抬起手想抓他的臉時,他出指如風,點了她的穴道。
她穴道被點,不能動了。
他把她平放在床上。
她睜大淚眼,默默地望著他。
“不要鬧了。咱們要辦的事情太多。沒有空閒鬧這種兒女私情。”他說,低下頭去親她的嘴,一邊撫摩她的柔嫩的臉。“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我會對你好。這是我的良心和責任。但你也不要對我要求太高。好不好?”
她眨眨眼,表示同意。
他脫開她的衣裙,開始溫存她。他順手解了她的穴道。她的身子一能動彈,便上去迎合他。她口中不承認,其實心中是承認的:霸主宮屈辱了他。
第二天他們繼續沿江而下。直到烏江與長江交匯處的涪州,也沒有發現一個離恨宮人。
二人無法可想便商議再沿江而下。水夢薇去河邊包租了一條船。二人便乘船順浪而下了。
經過那一夜溫存後,水夢薇突然一下子變得柔順而再也不鬧了。好些時候,古長啟膝坐在船頭,一日半日不說話,水夢薇也不多嘴打攪他。她知道他是在運神功查看兩岸有無離恨宮人走動。他有時無視太遠,功力發射太強,身周發出一圈一圈的光環,嚇得船家磕頭膜拜不迭。水夢薇一路催促船家用力劃槳,快些行走。但究竟要去哪裡尋找,卻一點底也沒有。
離恨宮人,好象忽然從大地上化作輕煙消失了,一點影子也沒有。
船到宜昌,二人棄船上岸。霸主宮在宜昌有分堂。水夢薇引著古長啟來到宜昌城外一座小山前,霸主宮宜昌分堂,就設在山上的一座巨大的宅第內。
四個門人守在門口,一見二人,便有人飛報進去。堂主淮安一劍許地剛,是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戰時就跟著水麒麟的武林老臣,今年近六十歲了。他從裡面飛奔出來.正好迎上二人。許地剛跪拜下去道。“霸主宮宜昌堂堂主許地剛,叩見駙馬爺和公主!”
他一跪拜.所有在場的門人盡皆跪拜,在門口就跪了一地。
“免禮。有話進去說。”
“駙馬爺和公主請。”
許地剛將二人迎進內堂,重新見禮後,才各自坐下。
許地剛從懷中摸出一張二指寬的氏片,雙手呈與水夢薇。
水夢薇看後道:“啟哥,這封飛鴿傳書是三天前發出的。是母親從武昌發來的。她老人家調宜昌堂三名高手去武昌助戰,堵殺梅九牧。你看這事怎麼辦?”
“那就趕快去武昌吧。師父失蹤,傳我為魔殺門長徒。我不能眼看著梅九牧整天殺人。
我要將他擒下,押回魔殺門,等師父出來後再裁決。”
“如此最好。”水夢薇說。她明白以梅九牧目前的功力和武技,霸主不在,那是誰也製不了他的。
她吩咐許地剛道:“快備四匹快馬!”
“啟稟公主,這湖北一帶,河流和湖泊甚多。騎馬反而不如乘船方便一些。”
“那就趕快準備快船!”
這所謂快船,是一種類似龍舟的船隻,只是稍寬稍深一些。二十四名劃漿手同時或輪流划船,那的確是快如飛箭。這快船隻用了一天時間,就將二人送到了武昌。
古長啟坐在船頭,遠遠看見一座重鎮出現在前面的江霧之中,不禁想起翠薇仙子董秋萍,想起被神道教燒燬了的龍門鏢局,想起她被她師父抓走,不知去了何處。茫茫大地,卻叫他到哪裡去尋找?
霸主宮武昌分堂還是設在城外。堂中除了留守的一個副堂主,高手都出去圍追悔九牧去了。副堂主告訴他們,梅九牧已經向北方逃竄,霸主宮娘娘已經帶人追殺過去二人從武昌分堂出來,準備向北方追去。古長啟忽然道:“薇妹,有一個去處,實在該去看看。”
“什麼去處?”
“被神道教毀了的龍門鏢局。”
水夢薇尚未答話,武昌堂副堂主已經答道:“啟稟公主和駙馬爹,那龍門鏢局被燒燬後,一年前已被神道教佔據修復。如今是神道教湖北總堂。堂主是陶仲文弟子何廷玉。”
水夢薇道:“啟哥要看,你就帶路好了。”
當下副堂主帶著二人打馬繞城而行。行至城南。將馬交與隨從,三八步行進城。進城不遠,便到了昔日龍門鏢局的門口了。
這龍門鏢局在南門大街上,如今成了神道教湖北總堂,門樓高大堂皇,石階寬大。兩個石獅子更是威風凜凜。可是,大門緊閉,卻不見一人。副堂主欲要找人詢問,古長啟卻插手止住了他。他已經聽得裡面有一個女子在又說又笑又吟。他已經聽出,那是夢魔女的聲音。
他知道裡面有事。他將副堂主遣回,與水夢薇繞至一條小巷,待得前後無人,二人突然飛身躍起,便已經站在了高達三丈的圍牆之上。
二人上得圍牆,藉著大樹隱身,一眼就看見下面的院落中和回廓上躺著二十多具屍體。
大廳的廳門緊閉,門外卻有十多個神道教的道人,各持兵刃,將大廳緊圍著,一聲不響。
古長啟看了看大廳的屋頂,離圍牆約有二十丈遠。他知道水夢薇功力不夠,射不過去,便伸手一抄,挾起水夢薇。雙腳一點,已經如飛鴻一般掠了過去,又輕又快,眨眼間便已落在屋頂之上,下面十數人竟無一人知覺。
古長啟放下水夢薇,二人伏在屋頂上,靜聽下面的動靜。
下面大廳中,夢魔女還在發功呻吟。突然,一個聲音冷笑道:“夢魔女,你那點道行,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本堂主縱然不運功相抗,你那勞什子也不能催得本堂主眼皮眨一下。
本堂主來遲一步,被那年經人殺了二十多個門人。年輕人,你出來,本堂主與你作個了斷。”
沒有人回答。
只聽夢魔女冷笑道:“我身後這年輕人麼?他只會殺人,不會談話。”
“他是啞巴麼?”
“不是。他只是血有點冷。”
“冷血劍客?”
“正是。你知道他是冷血劍客,卻並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那他究竟是誰?”
“他麼?他是軍……”
“住口!”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夢魔女的話。
下面一時間沒有一點聲音。
少頃,只聽得神道教武昌分堂的堂主何廷玉說道:“你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功力!一聲輕喝,震得積塵下落。難怪能殺得了我手下二十多個門人。只是閣下為何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呢?”
“你不配。”冷血劍客說。
“本堂主不配,那天下誰配?”
“只有十來個人,你神道教,就只有二人才配。”
“哪兩個人?”
“一個是陶仲文。”
“大膽!本堂主師尊的名,是你叫的麼?”
那冷血劍客毫不理睬何廷玉的威脅,只管自己說下去,“另一個人,就是四年前親手燒了這龍門鏢局的人。就是那胡大順!”
何廷玉驚愕道:“你是董家的後人?你是童不辱?”
沒有回答聲。
“好!董不辱,你自己找上門來送死,倒可免了神道教的人到處找你!小子,拔劍吧!”
只聽下面兩聲輕響,顯然,二人都已經拔劍在手。
古長啟知道下面是董不辱,是翠薇仙子的哥哥。還知道他武功極高,何廷玉只怕也非敵手。但這裡是神道教的地盤,神道教人多勢眾。門外便圍十多人。可能強援還在後面;想到這裡,他傳音入密向水夢薇道:“薇妹,我下去將神道教人製住,你稍後下來,以免驚動裡面的人。”
水夢薇點點頭。
古長后輕輕站起,身子一飄,已經斜掠出去,掠向附近的一裸大樹。他再悄悄順著大樹的樹前往下滑到一半時,已經在那些包圍大廳的神道教人的身後。他吸了一口氣,身于一晃,已經快如閃電地欺向那些神道教人,出指如風,雙手連點,眨眼之間,就將十數個神道教人的昏穴製住,十數個神道教人齊齊昏倒在地。以他這等大高手,別說是偷襲,就是在打鬥中要製這十數人,只怕也眨眼間的事情。
他走上台階,就著半開的窗戶向內窺視。他聽到水夢薇已掠下來,在另一扇窗戶窺視。
裡面已經交上了手。
裡面二人都是使劍,而且,二人的劍招盡皆異常繁複。古長啟從十五歲起,才蒙天君上人授以靈猿劍法。他的內力比梅九牧強,但對劍法的領悟力始終不夠。此時的內力深不可測;目力大異常人,對二人的劍招看得清清楚楚。他學靈猿劍法時,就對靈猿劍法的繁複感到頭痛。此刻看何廷玉的劍法其繁複程度,竟比董不辱所使的靈猿劃法還要更加繁複無比,只是使來更為輕靈 簡直就象若有若無一般。有時看來一招明明可以遞實,他偏又吞了回去。他的步法更是怪異:零亂但卻輕靈,輕靈卻又穩重,穩重而又快如閃電,簡直就象一縷輕煙一般飄渺無定。
打到七八十招時,冷血劍客動了真火,他喝道:“他遊劍法不過爾爾!注意了!”
話音一落,董不辱卻反而一動不動了。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場中,右手持劍平伸出去,連雙目也閉上了。
這一手大出在場所有有的意外。各人都以為莉不辱要痛下殺著了,豈不料他反而一動不動。但古長啟隨即記起他以長劍一動不動地刺向水達那一招,立即就明白,這殺著即將出現,而且是當初天君上人也不懂的。
何廷玉吃驚更甚。但他的身步手法卻毫不停滯。他仍然繞著董不辱不住轉動,長劍仍如靈蛇、輕煙一般吞吐不定地攻殺。而董不辱卻轉動很小,僅僅將一支長劍從右手遞到左手,再從左手送回右手,見虛招而不動,見實招而折解,就如歇息一般。那何廷玉竟然就攻不進去。
但何廷玉又如何不明白這以靜製動的後殺之著厲害無比?可是,連攻了近二十招後皆不得手,不禁煩燥起來。
董不辱就是要他頒燥。
突然,何廷玉的身形無聲無息地陡然拔起。他沒有暴喝。可是,那陡然拔起的身形無比快速,快速到不顧後果的地步,就是煩燥不耐的表現。只見他身形拔出兩丈時,一折變勢,竟然在董不辱頭上繞空一圈,董不辱剛一移動,他便看準董不辱移動的下一個步位直撲下去,同時,只見漫天劍影,齊齊罩向董不辱,連攻七招,數十個劍式,再無一招虛著,盡是絕殺的實著。
夢魔女大叫:“快躲閃!”
董不辱哪裡會躲?他要的就這不再“仙遊”的實攻。只見他迎著何廷玉撲下來的方向一滑,身形半矮,手中長劍迎了上去。只聽得一片金戈之聲暴響,其中夾雜著“曄”的幾聲劃裂之聲。同時,董不辱在掌拍出,一股劈空掌力結結實實打在何廷玉的大腿外側。
何廷玉大腿外側中了靈猿毒掌,一聲慘叫,身子飛出去撞在廳柱上。何廷玉不敢戀戰,藉力一彈,衝破一扇半開的窗子,射出大廳,什麼也不顧,連連幾個跳跨,再飛上圍牆,竟在大白天從鬧市之中,人海之上,越房而去,落荒而逃。
董不辱沒有追。他走了幾步,從地上撿起一軸紙卷。那是何廷玉衣袍破裂,滑落下來的。董不辱撿起軸卷打開,只看了一眼。立即神色大變。脫口而出:“秋萍!”
古長啟在窗外聽得喊聲,身子一晃,已經破窗而入,只一抓,便從董不辱的手中奪過紙卷。他也是只看了一眼,頓時就脫口喊出:“秋萍!”
一條人影一閃,場中又多了一人。水夢薇站在古長啟身邊,脫口叫道:“翠薇仙子!”
一時間.場中寂然。靜得連落一顆針都能聽到。各人都在靜思默想著各人的心思。
只聽董不辱喝道:“古長啟!”
古長啟望著他,等他說下去。
“江湖上傳說你和翠薇仙子在霸主宮的喜堂上成了親。可是此事?”
“是……有些事。”
“翠薇仙子可就是董秋萍?”
“是。就是她。”
“她如今在哪裡?”
“她被她的師父離很公主抓走了。”
“離恨公主是她師父?”
“正是”
“你既然武功夫下第一,秋萍和你在一起,她師父又怎能抓走她?”
“我中了離恨公主的計,失陷在鋼柵囚牢之內,秋萍就被師父抓走了。”
董不辱一聽,頓時默然。過了一會兒,他才嘆口氣道:“你不是破解了靈智神珠麼?不是成了奎神麼?怎麼還老是中別人的奸計?”
古長啟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那不是神珠麼?你破解了神珠,怎地還是如此愚直?”
“那不是神珠。”
“不是神珠是什麼珠?”
“說不明白。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古長啟說到這裡,腦中靈光一閃,急忙道:“外面被我製了十數個神道教人,快提了進來盤問!”
董不辱一聽,立即衝了出去,又提又挾,一下子就弄進來四個。如此幾次,將十數個神道教人盡數提了進來,扔得滿地皆是。
古長啟選中一個四五十歲的道人,將他的穴道解了,道:“這些人中間,以你的武功內力最高。你可是副堂主?”
那人急忙道:“不是!”但神色間甚為惶恐。
水夢薇道:“你就是副堂主!你還敢否認?”
那人一聽,頓時啞然。
“你告訴我,何堂主懷中為何有這樣一幅畫像?”
那人一口回答道:“在下不知道。”
董不辱一聲不響走過去,伸手指在那人腰助處京門穴上一點,那人一震,悶哼一聲。隨即一聲呻吟。呻吟之後,牙關咬緊,頭上卻立即冒出無數汗珠。他堅持片刻,再也忍受不住,一聲慘叫之後,倒在地上,身子不住地抽搐,接連慘叫不已。
董不辱從懷中摸出一顆藥丸說道:“你說,何廷玉懷中為何有這幅畫像?說了我給你解藥。”
那人不住慘叫,但就是不說,望了董不辱手中的藥丸一眼,又閉上雙目。
董不辱恨聲道:“狗才!你知道小爺以什麼指力傷你的?這是靈猿毒指!這指力一點,你已經中了靈猿巨毒;再過片刻不服解藥,你就沒命!”
那道人熬不住了,才道:“你……先給我……服了解……藥。”
董不辱將解藥扔給他道:“諒你也不敢搗鬼。”
那人服了解藥,過了一陣,才慢慢不再慘叫,緩過氣來道:
“這幅畫像是從大內皇宮中發出來的,叫各處神道教人尋找這個女子。”
董不辱道:“是陶仲文要找她?”
“不是。是皇上!”
董不辱大吃一驚,叫道:“皇上?皇上找她幹什麼?”
夢魔女笑道:“好!真好!翠薇仙子艷名傳天下,如今傳到皇上耳中去了。連皇上也驚動了!世宗皇帝好色好仙,乃舉世皆知。他密令神道教人找這翠薇仙子,還不明白麼?”
董不辱大怒道:“狗淫皇!老子叫你們這些狗才盡嘗靈猿毒掌滋味!”他望著躺了一地的神道教徒。“都是你們這群該殺的狗才,知道皇上好色,就投其所好,在他耳邊去亂吹!
還不是為的吹一個什麼官兒噹噹!當真該死!”
說著,那靈猿毒掌就要向副堂主拍下去。
副堂主大叫:“小俠錯了!”
“小爺哪裡錯了?”
“沒人向皇上……吹風!”
“那他怎麼知道武林中有個翠薇仙子?”
“皇上……做夢……來著!”
“做夢來著?什麼意思?”
“皇上接連幾天,每次入睡。都夢見……他那死去了十多年的瑞妃……從天上……王母娘娘的瑤池……引來一個美若天仙的仙子,瑞妃娘娘告訴他,這仙子的正身肉身還在凡間。
皇上自從見這仙女,醒後便茶飯不思。所以才……畫了這幅畫,令各地官府和神道教人……
秘密尋找……這個女子。”
董不辱吃驚更甚:“天下竟有這等奇事?怪了!”他高舉的右掌也請不自禁地放下來了。
水夢薇喝道:“你早知道得這麼詳細?”
副堂主忙道:“何堂主從京中回來,聽他師父除國師講得這些,喝酒之後,作為笑談,何堂主又講與堂中的弟兄們聽,講時還一邊大笑不止。”
古長啟忽然大叫一聲:“我明白了!”
董不辱大聲問:“明白了什麼?”
古長啟伸指一點,先點了那位副堂主的昏穴。其他神道教人並未解穴,這樣,就不會有別人聽到了。他說:“離恨公主就是十多年前被方皇後處死的瑞妃娘娘。”
水夢薇是知道這事的。董不辱一聽,頓時驚道:“果真有個瑞妃娘娘麼?’,古長啟接著道;“她心中一直懷恨世宗皇帝,一直在尋思報復。”
“她沒有錯?她變成離恨公主?”
“是的。她知道世宗皇帝好色無度,就擄了秋萍去皇宮,故意讓皇帝看見,折磨皇帝!”
董不辱大叫道:“這……真是匪夷所思!”他此時不再冷血,或者說,不再裝得冷血了。
古長啟一邊想一邊說道:“我遍天下尋找秋萍,不想她被她師父擄去了皇宮。二十多天前在望神嶺,離很人駐說她要秋萍隨她再去辦一件事,原來卻是擄她去折磨皇帝。離恨公主說她在中原有十二處別宮,原來卻是世宗皇帝的行宮。世宗皇帝的行宮,她暗中據為別官,普天下武林人誰又想得到?只怕我師父他們還被囚在這十二處行宮之中的一處哩!”
他轉身對水夢薇道:“薇妹,咱們這就去京城救師父和水師伯。”
水夢薇恨聲道:“還是 水師伯?”
古長后一愕道:“是。是去救岳父。”
“岳父?”董不辱大叫道:“你既與秋萍成婚,水麒麟又是你什麼岳父了?”
水夢薇大怒,身于一晃,雙手就向董不辱抓去。古長啟一見晃動,連忙阻在中間,拿住水夢額的雙手,水夢授頓時就動彈不得。她大叫道:“放開我,我要殺了這狗才。”
古長啟明白董不辱不是水夢薇的對手,不敢放手。“薇妹,怎地又耍孩兒心性了?咱們快去京城救師父和岳父吧!走漏了消息,可就麻煩了。”
“你去京城救他們是假!你是想去救翠薇仙子!”
“都救!不該麼?”
“不該不該就是不該!”水夢薇大叫大嚷。極力掙扎。“你捏痛我了!你這醜八怪!”
古長啟手一放鬆,水夢薇身子後縱,撞破窗戶,飛了出去。古長啟身子一晃,就要追去。但他剛追去,又退了回來,對童不辱道:“你這就去京城吧。這事,以後再解釋。”
“好。董不辱說,隨手拔出長劍。
“你要幹什麼?”
“我先殺了這些神道教徒!”
“不可!你怎可濫殺無辜?”
董不辱一聲不響,突然一劍向古長啟刺去。古長啟向後一縱,躲過了這一劍。哪知董不辱要的就是他這向後一縱,只見他一回手,長劍連揮連斬,眨眼間就將那些被製了昏穴的神道教人齊腰塹斬斷了數人。
古長啟靠在牆上,眼見得董不辱狀如野獸,殺劫之際,咬牙節齒,滿臉獰笑,他不禁心灰如死,不明白這董不辱為何如此嗜殺。他就這麼一猶豫,董不辱已經將剩下的神道教人盡數殺死。
董不辱抬起長劍,看了看還在下滴的血跡,嘴一咧,現出臉上冷酷的笑容,隨即便笑出聲來。他一邊伸出長劍在一具屍體的衣抱上揩擦,一邊越笑越響。等他長劍歸鞘後,已經笑得發狂了。
他狂笑一陣,陡然止住笑聲,對著滿目淒迷的古長啟道:“你這笨才!在這充滿血殺的武林中,偏你想做好人!你做得到麼?請了,妹弟!快些到京城來,到時再謀一見!”
古長啟靠在窗旁的牆上,只感到心中一片死寂,空蕩蕩的。這時候,他好想師父。他一想他師父,雙目中就湧出了兩行淚水。他眼睜睜地看著董不辱和笑魔女雙雙離開大廳,揚長而去,卻說不出話來。
他一回頭,又看見了地上的屍體。他忽然想起,這個殺星走了,去了京華;而另一個殺星,她還在城中。董不辱殺的還只是神道教人,而水夢薇要殺的卻是她撞見的任何人!
“天呀!”古長啟一聲大叫,奪門而出,飛身上牆,向著南門外飛掠而去。他要去霸主宮武昌分堂找到水夢薇,制止她濫殺無辜。
他從南門城牆飛掠而出。這時正當中午,沿途行人只見一團灰影急掠,這團灰影帶起的風嗖嗖急響,有人想要仔細看看灰影時,卻早已經不見了灰影。
古長啟很快來到了霸主宮武昌分堂。古長啟一直飛掠到廳中,飛掠到那個留守的副堂主面前,才停住身形。
那個副堂主陡然看見面前出現一人,嚇了一跳。等到看清是古長啟時,連忙跪下道:
“叩見駙馬爺!”
古長啟問:“公主回來沒有?”
“啟稟駙馬爺,公主一直不曾回來。”
“趕快派所有人出去尋找,找到後請她立即回這裡來。我每隔一個時辰來這裡看一次。”
話一說完,他又飛掠走了。
那個副堂主以為公主又失了蹤,連忙派人四出尋找。
古長啟出得門來,先是沿著武昌城外飛掠,四處尋找。後來又找出十裡外的一個大圈子。遇到幾十丈河流也是一掠而過。如此繞著武昌城找了幾匝,不見水夢薇的蹤跡。他每隔一個時辰回霸主宮武昌分堂去看,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但古長啟明白,水夢薇並未遠去。她說不定就在城中。
他回到城中,再在城中尋找。
這時已經是下午時分,武昌城中,仍是熱鬧非凡。古長啟在人海中不住尋覓,找遍了大街小巷,仍然不見水夢薇半點蹤影。
他這麼一找,反倒讓武昌城的武林人眾都看見了他。他這張紫色臉膛,滿頭紅色頭髮,許多人在霸主宮的喜堂上見過。沒見過的,還沒聽說過嗎?
不用多久,他的身後就遠遠地跟上了一群武林人。只是人們對他敬得有些懼怕,一時間還沒人敢上來和他搭話。
古長啟找了一個多時辰,看著快近黃昏了,他不禁有些煩燥。他站在十字街頭,雙目一閉,運起天視神功,找那些已經找過的小巷和街道。可是,他看見的盡是人群,盡是成百成千成萬的陌生面孔。在人海之中任你什麼神功又豈能將要找之人一下子找到?
他嘆了一口氣。收了神功,睜開雙目。他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腰懸佩劍的中年人,便向那人走去。
那人見古長啟向自己走來,立即迎上前來,深深一揖道:“在下漢陽飛星子蔣虎成,拜見奎神大俠!”
古長啟苦笑道:“什麼奎神大俠?我想找一個人,可否請閣下幫幫忙?”
二人一說話,遠處跟著的數十名武林人一下子圍了上來。
蔣虎成道:“願為奎神大俠效勞。不知大俠要找誰?”
“霸主宮的水公主。”
蔣虎成一聽,頓時支吾起來:“這個……這個……小人不敢多言。
古長啟一想到霸主宮對武林人動輒殺伐,不禁嘆了口氣,對周圍的人也不再問,轉身便離開了眾人。
他又走……又找。
他心中一急,紫紅色的臉膛變得越紅。
那數十上百名武林人還是遠遠地跟著他,既不上前,也不離去。
他看見了黃鶴樓。
黃鶴樓,籠罩在一片夕陽的紅色之中。那古舊班班的朱漆,在夕陽下就象是斑斑血跡。
古長啟望著黃鶴樓,似乎看見那血跡在擴大、擴大,嶺南府那個店家、神道教武昌堂那數十個被腰斬的門人,神道教與霸主宮的廝殺,還有梅九牧……啊,到處是血殺!難道佛法真的就不能化解嗎?
他非要將她找出來。以免她又去亂殺無辜。魔殺門有一手武功,叫魔殺搜魂大法,他目前的功力禦使此術,可搜及十裡以外,受者聽到這魔殺聲音,魂飛魄散,心意迷亂,那是非要受製出來不可。愛真力聲功夫攻擊者如是運功抵抗,整個腦子將如重錘擊打一般,變為癡呆、變為殘廢。
但古長啟只運功喊了一聲,便立即收功不喊了。他問自己:我要殺她嗎?她受得了嗎?
她性子倔強,寧死也不會認錯出來的。那麼,她豈不是要變成癡呆、殘廢?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他其實是愛她的。她呢?她也是真心愛他的,所以才不願意翠薇仙子分去他的感情。她對他的感情,遠不止利用他去應付霸主宮的危機。
霸主宮武昌分堂的副堂主帶著幾個隨從,從小街那面匆匆趕來。一見古長啟站在朱欄前流淚,頓時止步,不敢過來。
“找到公主了嗎?”他大聲問。
“沒有。請駙馬爺回去歇息。”
“不。”古長啟盤膝坐下說。“我在這裡等她。你們再去找。找到以後,就說我在這裡等她。我哪裡也不去了。”
副堂主跪地拜道:“駙馬爺如不回去用膳。只怕娘娘以後知道,會要了奴才的命。”
“我自己要如此,與你何干?你們再去找,去吧。”
天黑了,街上行人少了。往日這附近的酒樓很熱鬧,今日卻鴉雀無聲。百多個武林人坐了酒店,或站在附近。他們知道霸主宮的水公主在生氣,一生氣就要殺人。她此時就正在武昌城中躲著。武林人跟在古長啟後面.是崇敬他?還是怕水夢薇?
飛星子蔣虎成自己表示要效勞.但一聽說尋找水公主,立即退卻。此時心中負疚,叫了幾樣好菜,一壇美酒,親自端著抱著,送到古長啟身邊,古長啟不想多說,只道了一聲多謝,就閉上雙目。
飛星子知趣而退,別的武林人又送酒菜來,一時間就擺了一地。
霸主宮武昌分堂的副堂主帶著二個人,提了兩個大飯盒,輕輕放下,輕聲道:“爺,奴才送來的東西是熱的,你請嘗點。”
古長啟睜開眼道:“找到了嗎?”
“沒有,爺。”
“再去。”
“求爺還是回去歇息吧。”
“退去。再去找。”
副堂主帶人退下了,但只退到附近就不走了。而是守在那裡侍候。
夜漸漸深了……
這是一個無月的夜晚。江水在夜風中輕輕嗚咽,無休無盡,就像是一支唱不完的悲歌。
古長啟忽然覺得有人從遠處悄悄掩來。他不禁失聲呼喚:“夢薇!”
沒有人答應。
他說:“你如不是水霸主的女兒,你如不是武功極高,如若有人要期負你、殺你,你是什麼感受?”
沒有人回答。
“人的命運本來就很悲慘,你又何必再加進去無數的血殺?”
古長啟忽然覺得這附近的武林人正在陸續離去,不多久就離去得一個不剩。霸主宮的那個副堂主是最後帶人走的,走時還朝古長啟磕了四個頭。古長啟心一念轉,明白是有人在通令他們一齊離開。他不動聲色。逼令這些人離開的人,應該是她。
黃鶴樓附近,已經空無一人。
從江面上刮來一陣大風,卷得落葉到處紛飛。十多年前,有一個小孩,也是常常這樣坐在街邊或房前樓前。他常常被夜晚的風凍殭。深夜,無人的街上,會突然間充滿風。無人的街是風的世界。落葉到處飄,就象他的命運;或者說,他的命運,多象落葉!
他感到遠處那個悄悄而來的人靠近了。那是個年輕女人,她靠在牆上,靠在店舖的門板上,藏在樹幹後面,一步一閃,一步一藏。她正在慢慢朝黃鶴樓走來。
“夢薇!”
古長啟睜開雙眼,失聲大喊。
從一棵樹後,突然閃出一個年輕女子,大聲哭泣著,猛烈地奔跑著,朝著古長啟飛快地衝過來。
古長啟站起身,衝下黃鶴樓。朝著那女子飛快地跑過去。
二個人一下子擁抱在一起。
“啟哥,你為什麼要自己折磨自己?”水夢激哭泣著輕聲說。
古長啟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他說的是自己的話:“我就知道你沒遠去。我在這裡等你。知道你會來。”
“你是神人嘛!”她止住哭泣。
“你沒再殺人吧?”他板過她的臉問。
“殺了。”她說:“殺了一個。”她才止住哭泣,又哭泣起來。
古長后搖頭道:“你沒有殺,我知道。”他親著她的頭髮。
“殺了。我殺了我自己。”
她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
“啊!殺了你自己?”
“是的,過去那個劫殺人的水夢薇已經死了。是水夢薇殺了她。不不,是古長啟殺了她!啟哥,那天你在荒島上當眾宣說你是善的兒子。你知道什麼是善嗎?”
“濟世救人,做好事。”
“不,那是小善。”
“小善”
“對,只有愛,只有愛才是大善,才是真善。你是怕我濫殺無辜才留在這兒找我的嗎?
你如僅僅怕我濫殺無辜,你完全可以殺了我。佛門常說‘除惡便是衛善。’你不殺我,也可以保了我武功。你找不到我,也不必當街啼哭。你心急如焚時,不是用你魔殺搜瑰大法想逼我出來麼?但你為何只喚了一聲就停了?你怕傷了我,是不是?啟哥,其實你很愛我,是不是。”
“是。我很愛你。”
“我再也不會濫殺無辜了。因為 有你愛我。”
他緊緊抱住她,感動得又流下了眼淚。然後,他笑了。他這一生,還從來沒有這麼開心地笑過。他一下子抱起她,拔腿就朝長江的河灘上跑去。
他說:“我們這就過江到京城去。”
“我知道。我已令人在江邊備好了船、備好了馬。”
“不要馬!”
“走到京城嗎?那可是數千里,路途遙遙!”
“你怕走路嗎?我抱著你走!”他感激她沒有濫殺無辜,又犯了傻勁。
“天呀!”她一聲驚叫。她摟住他脖子的手摟得更緊了。“幾千里路,你抱著我走完?”她的臉上現出了滿足的甜笑。
但她突級皺了皺眉:“啟哥,當日你和翠薇仙子到太白山望神嶺也是抱著她走的嗎?”
這個 ”他一下子呆了。
“好呀!你這愚魯不可教化的蠢才!從這裡到京師,你非要抱著我走完不可了。”她惡狠狠地說:“記住,你是怎麼愛她的,就非得怎麼愛我。否則 ”
“則怎樣?”
“否則我又要亂殺人了!”
“天呀!”這一次輪到古長啟叫天了。
他抱著她走上停靠在江邊的一艘大船。他對跪在江邊恭迎他們的霸主宮人視而不見。他心中只在叫天:“天呀!”
(後面缺了一些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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