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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荒原神車

  孟大宇離開了盛京瀋陽,便向西方行去。西方是山海關方向,直通中原。如若有人看見,會以爲他回關內去了。
  行到離盛京七十裏左右的楊土崗附近,天黑了。孟大宇加快飛掠速度又行了一裏左右,然後飛身縱上一棵大樹,隱身下來。
  不時,果然看見百毒頭陀從後面追了上來。孟大宇在樹上一聲不響,也不攔截他,任他向西追了下去。
  過了一陣,一陣奔掠聲和喘息聲從東邊傳來,不時,一個少女飛奔著,從樹下經過,也向西方追去。
  孟大宇大奇:這位濟爾哈郎的郡主向西追去幹什麽?真要拜自己爲師麽?他歎息了一聲。他不可能收她爲徒。而她一追下去,極可能與百毒頭陀朝面,不是很危險麽?想到這裏,孟大宇想下去制止她。但一想到自己馬上要繞道北上去追尋孟氏家族幾代人與之結下了不解之緣的“巡天神車”,他狠下心任她自己去闖。他甚至笑自己何以要去關心一個異族的陌生少女?
  遠處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上騎著一個黃衣喇嘛,不住地打馬飛馳,直向西方趕去。孟大宇明白這是康巴日隆派回青海黃教報信去的。他明白自己爲了還文皇后的人情,和黃教結下了仇怨。但他並不後悔。此時此地,再無他人能把霸主宮的幸存者消息告訴他了。
  最後過去的是一個道人。孟大宇和武林人來往不多,不認識這個道人。但這道人的武功很高,輕功身法十分飄逸。孟大宇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引起這個道人跟蹤?
  過了一陣,別無他人追來了。孟大宇落下。樹來,直向北方飛掠而去。
  他此時盡展輕功,快逾奔馬。一個夜晚下來,已經在三百里之外了。如此急行,數日之後,他已到了鳥德鄰池。
  他從離德都不遠的訥謨爾河過了河,向莫拉布火山井直奔而去。他剛飛掠到山下,從莫拉布的火山井下,已經升起了心鑒和尚。他站在井口,笑道:“兄弟回來了。”
  “大哥,老祖宗如何了?”
  “快要活過來了。咱們下去吧。”
  二人沿著歷次上下的溶岩突,分段下落,不時就落下了火山井。然後,二人穿過石縫.進入了石室。
  孟大宇一進石室,就蹲下身去握住崔公度的腕脈。他一試之下,頓時大喜。他初見這人時,把不到脈動,但這人卻又不腐不爛,栩栩如生。從白頭山回去後第二次把脈,發現這具宋朝的“睡屍”每隔半個時辰脈動一次。而如今,血脈跳動加快,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內,就要博動一次了。
  心鑒在一旁道:“此時距你從長白回來,不過數月,這人的血脈越流越快,只怕很快就要復活了。”
  孟大宇伸手在崔公度的鼻前放了一陣道:“奇怪!可他怎麽沒有呼吸呢?”
  “老衲也正不解哩!”
  孟大宇搖搖頭道:“一切都是那麽不可理喻。讓它順其自然吧。”
  二人出了石室,在井下席地而坐。二人均備了乾糧,便取出來共同享用。孟大宇將別後的情形講了一遍。心鑒聽他講到服食了千年人參王內力大增時,道:“爲兄已經看出來了。”
  談了一陣,又談到“睡屍”。
  孟大宇道:“小弟越想,越覺得這脈博跳動而肺葉不張合實在是奇怪至極的事情。作爲人類,有氣呼吸則血脈便流動。二者合二爲一,缺一不成活人。可是這具睡屍,脈博動而無呼吸,大約是上神的冷凍法門太過玄妙吧?”
  “老衲也這樣想。就常識而言,冷凍者,必然冰天雪地,從外而內。可這位老祖宗卻沒半點外形上被冷凍的迹像。老衲猜想,上神大約是從他體內進行冷凍使之冬眠的。如若真是這樣,上神的醫術實在是太高明了。”
  “會不會是要等脈動的速度和強度都達到適量後,五臟六腑才開始活動?”
  心鑒一聽,頓時大叫:“理當如此!老衲怎麽就想不到?”
  孟大宇道:“還有一點,這具睡屍復活之日,神車會不會來此查看?”
  心鑒道:“這也極有可能。總之從現在起,我二人幹什麽都輪著,始終要有一個人守在井下不能睡著。而且要時常去井外四下查巡,以免又有人找來生事。”
  從這以後,二人便輪流守值。另一人便練氣、睡覺或尋覓食物。如此又過了四五天,卻也相安無事。
  隔日晚上,二人又去石室查看,發現睡屍的脈博跳動更快了,幾乎是連拍二十下手掌的時間內便要博動一次。奇怪的是仍然沒有呼吸。
  孟大宇想了許久道:“上次我猜想在這睡屍復活前神車會來查看。或許我想錯了。會不會到了復活的關鍵時候,神車會出現在這裏,施以特別法門,將這睡屍的冷凍法門最後解開?”
  “如此說來,神車不久就會到了?”
  “正是如此!咱們得趕快出去佈置好藏身之處!”
  二人從石室中出來,回到火山井下,孟大宇正在張望尋找藏身之處時,心鑒道:“兄弟,咱們爲何一定要躲藏起來?”
  孟大宇驚道:“神車來時,咱們若不躲藏起來,萬一被上神吸上天去,就像對先祖孟明達和對這崔公度一樣,過幾十年或幾百年才放回人間,豈不是連那神車是什麽樣子都說不明白?咱們又能查出個什麽眉目來?”
  “兄弟的意思是躲起來看個究竟?”
  “正是如此。”
  “老衲有一個想法,兄弟聽後不要發怒。”
  “但講不妨。”
  “咱們不妨聯手和上界的巡天使者鬥鬥法,最好捉到了一二個,看一看這上界天神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孟大宇立即大叫:“不可!”
  “兄弟——”
  “不可觸犯上界天神!”
  “爲什麽觸犯不得?他們動不動就將人弄上天去,隔很多年月又放回人間,這等作爲究竟是上界天神還是上界邪魔?如是正神,怎會那樣折磨善良人類?如是邪魔,爲何不能犯不得?”心鑒說得振振有詞,頓時將孟大宇說得啞口無言。
  孟大宇想了想道:“大哥,你信佛麽?”
  “老衲是孤兒,從小在少林寺長大,對我佛怎麽會不信?”
  “那你怎麽對上界天神亂加猜疑?”
  心鑒合十道:“我輩練武之人,又是出家之人,從小在神佛世界長大,可是,老衲卻只見過氣功修的神奇和武學的神奇,從沒見過鬼神的神奇。我佛在勸人行善的同時,對惡人以鬼神世界嚇之,對愚者以鬼神世界迫之,目的皆是要度其歸善行善,對於真正的鬼神,老衲在佛門六十多年,卻是從未見過。所以老衲以爲佛法和鬼神是兩回事。說不定是什麽邪魔,造出了比三國時期諸葛亮的鐵牛木馬之類的機括玩意更霸道千萬倍,而且會飛的飛行機括。”
  “那麽是誰在駕馳這機括天車呢?”
  “所以老衲主張拚命捉他一二個,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孟大宇失笑道:“縱然如此,你我二人又有什麽本領和上界的巡天之神打鬥呢?
  心鑒見孟大宇心動,便道:“如以武功和駕馳天車的邪魔打鬥你我二人縱然都是百年以上功力,只怕也不堪一擊。咱們不妨將邪派武功也用上一用。”
  “那又是些什麽?”
  “迷藥、毒藥、火藥。”
  “火藥?”
  “昔年明世宗的道教國師陶仲文,曾用過一種妖火,又名霸烈火藥。那秘密嘛,老衲倒是知道一點兒。”心鑒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玉管,約有小楷毛筆粗細、半寸左右長短,說:“這裏裝的霸烈火藥,一彈出去,觸物就爆開,爆開就燃起一團烈火。如此一點火藥,可燒毀一株三人合抱粗的生濕大樹。咱們出火山井去,爲兄試一顆給你看。”
  “不必試了。小弟相信就是。大哥想用陶仲文的霸烈火藥去燒毀神車?”  
  “正是。那樣,咱們便可用迷藥或武功擒到駕馳天國胡作非爲的邪魔了。”
  “不可,太過危險!”
  “咱們還怕危險?”
  “咱們不怕危險,卻怕這前無古人的查探神車秘密的事業夭折。咱們好不容易找了五年,才找到這具睡屍,卻一見神車就去逞那匹夫之勇,豈不是自毀前程?在武林中,爲了對付一個高手,有時不惜萬金去找人買他的武功秘密,以便一舉格殺。那咱們如今對上神的法術又知道多少?有沒有必勝的把握去主動挑戰?”
  心鑒歎道:“那麽依兄弟的意思該怎麽辦?”
  “不知道。咱們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先看一看再隨機而動。”
  心鑒同意了。於是,二人在石室對面的井壁上挖了一個洞,挖出來的石塊就推在洞外作垮塌形狀,以掩敝藏身的石洞。
  二人整整幹了一天才將藏身的石洞弄好。以後就經常呆在石洞中了。孟大宇出去在尾山北邊獵殺了兩頭鹿,就在那邊將鹿烤成幹肉帶回莫拉布火山井下,存在藏身洞內。二人不時說話也用傳音入密,十分小心。
  石洞挖好後的第五天,二人又進石室去查看那具宋朝睡屍,發現那具睡屍的脈博又加快了,幾乎是不到連拍十下手掌的時間便要跳動一次,就像那些行使龜息功的人或行使天竺瑜伽術的人的脈動一樣了。
  心鑒說:“如若咱們的預測不錯的話,神車大約將在三天之內到了。”
  孟大宇道:“咱們出去吧。”  
  二人剛鑽出睡屍的石室外面的石,心鑒突然傳音入密道:“井外有人!”
  兩人立時站在石縫外面,注意傾聽。
  心鑒道:“這人武功不高,只相當於一個鏢師的武功。”再聽了一陣,心鑒又說:“是個年青的女施主,她下來了。”
  孟大宇傳音入密道:“該叫大哥得知,這女子是清國鄭親王濟爾哈郎的郡主,她是來找小弟的。”
  二人回到藏身的石洞前,從佈置成倒塌狀的石縫裏鑽進去,在石洞中盤膝坐下。
  心鑒說:“孽緣。”
  孟大宇心中大震:是呀,她如此緊迫自己,莫非僅僅是要拜師學藝麽?只怕真的有點孽緣在內吧?
  他苦笑了。
  兩人皆能在黑夜中視物如晝。心鑒看得明白,便說:“兄弟今年三十歲,身材高大,相貌端正。而氣質之中,既有練武人的粗獷剽悍,又有中原文人的灑脫和深沈。整個臉上更有一種堅毅與成熟的美質。兄弟武功又高,文事又深,心術又正,只怕會有些女施主要爲你癡狂傾倒。”
  孟大宇明白心鑒不是在誇他,而是在告誡他不要沾花惹劃,以免誤了事業。他說:“小弟明白,一定約束自己。”
  石洞內很黑。從瞭望孔中可以看出,火山井正頂的月亮,將月光灑下了井底。
  心鑒道:“這個女施主下得不快,大約要半個時辰才能下到井底。等她下來後,老衲出去點了她的昏穴,送到百里之外去,兄弟在這石洞中藏好,千萬不要露面。”
  孟大宇點了點頭。
  果然,半個時辰後,那女子下到了火山井下。她的腳步聲在井下四處響起。她找到了石堆面前。可是,這石堆在心鑒與孟大宇堆堵時,暗用了奇門遁甲術。那少女在石堆前甚麽也沒看見,便喊著向別處找去。
  “孟師父!師父!你在哪里?你回答我呀,我在找你!”
  她一邊喊,一邊四處尋找。她找到了裏面有睡屍的石縫前。她向著縫隙裏面喊:“孟師父!你在裏面麽?”一邊探視著、喊著,整頓行裝,就打算鑽進去尋找。
  心鑒傳音入密道:“兄弟坐好別動,老衲出去點她昏穴弄走。”
  正在這時,火山井內驟然出現了太陽光!
  深夜!只有微弱月光的火山井下,驟然出現了太陽光!
  一時間,火山井下亮如白晝。
  孟大宇和心鑒卻立時明白:這是神車到了——只有神車才有這種亮光!
  只聽那少女大聲驚叫:“啊!月亮?月亮怎麽落到火山井下來了?”
  突然,悄沒無聲地,火山井下的平地上,出現了一個直徑大約三丈的大圓盤。這大圓盤一落在地面上,亮光便一下子消失了。
  心鑒和孟大宇各自貼在瞭望孔前,閉住呼吸注目偷看。
  那個少女郡主已經嚇呆了,背對著石縫,雙目圓睜,充滿恐怖地注視著那個大圓盤。
  那是一個大大的三丈方圓的大圓盤,厚約六尺,而在它的頂部,另有一個草帽形的圓頂,厚約四尺,直徑約在一丈左右。它是銀灰色的。它的底盤似乎是落在溶岩地面上。可是心鑒和孟大宇卻看得清楚,它的底部其實並沒有擱坐在溶岩地上,而是離地還有大約三尺高,就那麽懸浮在空中。
  這大圓盤一停穩,從它的草帽型圓頂上,輕輕地響了一個,打開了一道門,從門裏射出一種奇怪的光線——這與人間的燭火光、油火光、柴火光、火石光…都不同。它的光很柔和,和日光的光色接近,無論遠近都一樣亮,且看不出光源在何處。門一打開,從裏面就飛出一個四尺左右高的小人來。
  這個小人平飛出來,猶如人世間的武功大高手淩虛飄飛一般,穩穩地平飛了三丈後,便站在地上。這個小人穿著一種奇怪的衣服,黑色的光潔的樣子很像皮革,從腳下一直罩上頭部。在小矮人的頭部,戴著一頂奇怪的帽子,上面似乎有一些金屬在閃閃發光,帽罩的前面是扁平的黑色的東西遮掩著,像一面魔鏡一樣反射出井下的石壁。
  這個小飛人的背上,背著一個發亮的箱子,從箱子的底部,似有一種既像火光又像氣霧一樣的東西噴出。另外,這小飛人的手中拿著一根發光的透明的圓筒,有二尺左右長,有人世間的細竹竿那麽粗。  
  這個小飛人一飛出大圓盤,一落在溶岩地上,就以手中的圓筒對著濟爾哈郎的郡主,從圓筒中射出一種淡淡的粉紅色的光柱。那位少女郡主一被光柱射中,頓時就身子發軟地倒了下去,昏暈過去。
  接著,這個小飛人將手中的圓筒對準石縫,放射出一股白色的光。這一次煞是奇怪,那股白色的光一射出圓筒,便漸漸擴大,越往前射的光柱越粗大,但白光的亮度並不減弱。白光一射進溶岩裂縫,那一具宋朝的睡屍,便順著光柱從石室裏面平平地飛了出來,直向小飛人飛過去。
  那具宋朝的睡屍一被吸出石室縫,小飛人便倒飛回大圓盤的門內,同時他手中的圓筒一直以光柱罩著那具睡屍,將睡屍吸進了大圓盤內部。然後,輕聲一響,大圓盤的門關上了。那個大圓盤立即就從底部噴射出一種火焰狀的橙色光暈,大圓盤自身也就急速地向火山井上面飛了上去,倏忽間就升出了火山井。
  心鑒大叫:“追!”
  話音一落,心鑒已經雙掌猛推,將石塊推飛了去,他自己也隨後射了出去。孟大宇緊隨其後,射出了藏身之處。只見那道白晝一般的亮光從上面射下來,光影急速移動,大圓盤從火山井上空消失時,光影也就消失了。
  二人輕車熟路,沿著早已走熟的突岩向上急縱而上。二人功力皆在百五十年之上,近百丈高的井壁,僅僅用了拍十來下手掌的時間就飛射了上去。
  二人射出火山井一看,只見那發光的大圓盤已經停在石龍河對面的藥泉山上空。從莫拉布火山口看過去,那個大圓盤如今與天上的月亮一般大小。如是有人驟然看見,只以爲這鳥德鄰池今晚的天空出現了兩個月亮。
  心鑒再次大叫:“追!”說著,已經飛掠下山而去。
  心鑒這次下山時所用的輕功身法是淩空飛虛身法,這身法是在點縱出去之後,利用真力禦風飛行,空中不斷淩空虛步,一步跨出使是丈餘,七八個步式跨完力道盡了之後,已是七八丈遠了。落地時腳再一點,借力再淩空飛虛。如此禦風飛行,眨眼間便是近十丈遠。孟大宇跟在後面全力縱掠也追趕不上,這才明白他義兄功力之高,比他服食了人參王后,還要高出一籌。
  二人一先一後追到藥泉山對面的石龍河邊,不過用了片刻工夫。心鑒將往常扔在河邊的木塊往河心一扔,飛身一縱,落在河心木塊上,借力一縱,便上了對岸。孟大宇如法炮製,也過了石龍河。
  兩人過了石龍河,正在向藥泉山飛掠過去時,突然,二人的腦海中同時感到有人在說:“站住!”
  二人大驚,以爲是對方在傳音入密叫自己站住。二人站住了,對望一眼。還未開口,腦海中又響起了聲音:“你們可以過來,但要慢慢走過來。走到離溫泉二十丈時,心須原地坐下。不准使用暴力。”
  心鑒道:“兄弟,是你在傳音入密對我講話麽?”
  “沒有。我正想問大哥哩!”孟大宇說,隨即大叫出聲:“是巡天神車中的小飛神在傳音入密對我二人同時說話!”
  孟大宇咚地一聲跪在河岸上,朝著還有一裏左右的藥泉山方向,運真力送出話聲:“神啊,是你在對我們兄弟二人說話嗎?”
  二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一個聲音:“是。你們可以過來。”
  二人一聽,頓時收斂起了任何一種想試高低的嘗試,尋常步伐走了過去。心鑒在前,雙手合十,一邊走一邊念著不知什麽經文。孟大宇跟在後面,心中莫名其妙地湧起一種恐懼感,下意識地也就雙手合十,垂下頭,向藥泉山走去。不管那神車是什麽人什麽神什麽魔在駕馭,他能將天車停懸在離地幾十丈高的高空一動不動而不落下地來,連飛鳥也辦不到,又豈能不引起崇拜?
  走到離藥泉山還有二十丈時,心鑒站住了。孟大宇上前兩步,與心鑒並排站定。
  二人頓時驚異地看見,那具宋朝睡屍,正被泡在溫泉的淺水之中,頭枕在一塊石頭上,一個小飛神站在岸上,正以圓筒對著宋朝睡屍,輪換著發射出紫色、藍色、綠色、黃色的光線照射那具宋朝睡屍的各個部位。
  那個只作用於他們的聽覺而外界沒有半點音響的聲音又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裏:“看你們奔跑的速度,是一般地球人奔跑的十五倍。你們大約就是所謂的武林大高手、氣功家或特異功能者吧?你們習慣盤膝而坐,五心向天,爲什麽不盤膝坐下?”
  心鑒盤膝坐下。孟大宇卻雙膝跪下。
  那個聲音說:“不必下跪。請坐下。”
  孟大宇想了想,便盤膝坐下。
  心鑒問上神:“你們也是氣功大師?你們也懂傳音入密的特殊運氣發音法門?”
  那聲音說:“不是。你們那種氣功修煉方法,太複雜,要求修煉者有太高的心理自我控制能力。我們與你們是兩種不同的生態人,生理構成上差異很大。我們無法修煉你們那種氣功,因爲我們沒有你們那種經脈穴位。”
  孟大宇問:“那你們怎麽又會傳音入密的說話法門?”
  那聲音說:“我們用的是科學方法。我們的飛行器上,有一種裝置,是專門用來和你們地球人交流思想的。我們稱這種裝置爲太陽能數控語言遙感器。它能以四種語言和你們地球人類進行交流:漢語、印地語、英語、拉丁語。因爲地球上只有使用這四種語言的民族進化程度最高。”
  心鑒和孟大宇吃力地聽、想、記,力圖作出反應。
  心鑒說:“你說你們是人?” 
  “是的。你們的學者將人定義爲‘直立行走,能模仿,善創造,善思維的萬物之靈’。在這個規範意義上,我們是我們星球上的人。”
  “你們的星球在哪里?”孟大宇連忙大聲問。
  “很遠。從我們那裏飛到你們地球,要經過四十九光年的飛行。在你們人類最好的星圖上,至今還找不到對我們星球的記載。”
  心鑒問:“你們住在那麽遠的天上,我們崇敬你們爲神,你們卻自稱是人。你們究竟是人還是神?”
  心鑒的問話打斷了孟大宇的思索。隔了半晌,那聲音才又響起:“我們檢查了數控語言遙感裝置的資訊儲存,發現你在邏輯上有一種混亂。神仙一詞,在漢藏語系裏面有兩個含義。一是指死亡之後靈魂升天的人,二是指有特異功能或技能的人。不必要舉太多的例子,就以奔跑爲例。你們飛奔時採用了氣功修煉裏面的輕功身法,奔跑速度比不懂輕功的平常人快十五倍。從平常人的眼裏看,他們跑得那麽快,他們就會以爲你們是神仙。所以,你們沒有把事物的概念區別弄清楚。舉一反三,你們不懂我們的飛行技術,甚至沒有看見過。所以你們又把我們視作了神。”
  短暫的停頓,短暫的思索後,孟大宇正想提問,那個聲音已經先響起了:“好了。今天對你們講了很多。現在該消除你們的記憶了。”
  “且慢!”孟大宇大叫。他記起他父親講過,他的高祖孟明達出現在人間時,沒有記憶,在神車中見到的一切都記不得了。
  “你要幹什麽?”
  “爲什麽要消除我們的記憶?”
  “我們還不想暴露自己。你們地球人太好殺,集團性的戰爭太多。我們感到無法與你們和平共處。所以要消除你們的記憶。”
  “我們不會危害你們!”孟大宇急忙說。
  “沒有什麽能保證這一點——”
  “我們崇拜你們!”
  “當然,你們崇拜我們。因爲你們根本不瞭解我們。而我們的技術,超過你們無法以時間計量。你們會因爲崇拜而到處宣揚我們,利用我們去嚇唬你們的同胞。那就會暴露我們。”
  孟大宇忙講:“我們發誓不把你們的事對任何人講。”
  那聲音:“我們不相信你們起誓。”
  心鑒知道無力對抗。他們對話時,那大圓盤始終挂在藥泉山另一邊的天上,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這樣的事連神仙也辦不到。而在藥泉山下的溫泉中,那具宋朝睡屍受了小飛神手中的圓筒發出的顔色光線照射後,已經開始在沈沈呼吸了。或許迷藥毒藥火藥武功……都不足以和這些小飛神交手。他忙問:“那麽你要怎麽樣才相信我們呢?”
  片刻的沈默之後,那個聲音說:“消除記憶,只是將你們在這半個小時以內感應在腦細胞內産生記憶的那部分生理電磁吸掉。對你們的身體本身以及過去未來的思維不會有半點損害。不要怕。”
  孟大宇一聽,頓時雙目流淚,翻身跪在地上道:“弟子孟大宇,願意放棄在人間的一切,歸順在上神門下。只求上神不要消除我的記憶。”
  孟大宇跪下求懇之後,那聲音很久沒有傳來。隔了一會兒那聲音才說:“你願意歸順,你的同伴呢?”
  心鑒大聲說:“老衲還是沒有弄明白你們究竟是什麽身份,稟性怎樣?老衲不歸順!”
  心鑒的話剛說完,只見懸浮在空中的那個大圓盤的一處地方射出一道淡紅色的紅光。心鑒大約早知道會受攻進,話一說完便已飛身向藥泉山下溫泉處的小飛神撲去。他撲出去時,身形成之字形飄掠,他以爲二十丈距離可以眨眼間撲到,撲到後制住小飛人,要挾圓盤中的上神。可是,他以閃電般撲出去的身形連一個之字彎都未撲完,就已被從圓盤中射出來的紅光擊中,頓時身子一軟,昏倒在地上。
  孟大宇大聲問:“神啊,你殺死他了嗎?”  
  “我們爲什麽要殺死他?”  
  “他沒有死嗎?”
  “沒有。他只是被麻醉過去了。我們爲他消除記憶後,他就會蘇醒過來。”
  “天呀!你們用的是什麽法門?”
  “告訴你你也不會懂的。既然你願意歸順我們,你應該接受一項手術。”  
  “什麽?”
  “我們要把一個米粒大的小金屬球放進你身體的某一個部位,使你的行爲經常處於我們的電腦監視系統的監視之下。這樣,你如若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我們就可以迅速找到你,消除你的記憶,或者是使你離開你的星球。”
  孟大宇心念電轉,很快回答:“我既然歸順了神,就隨便神怎麽處置吧。”  
  那個聲音說:“妙極了!在地球人類中,你是第一個在沒有失去意識的情形下和我們合作的人。”
  這一次,大圓盤中傳來的聲音一停,那個正在溫泉邊上發光照射宋朝睡屍的小飛神,便向孟大宇走了過來。
  這個小飛神大約是得到了大圓盤中的指令,他走到離孟大宇二丈處站定,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盒,打開,從裏面取出一根針,用針尖吸起一個米粒大的小圓形銀灰色金屬球,對著孟大宇舉著,大約是讓他看的意思。
  大圓盤中傳來的那個聲音說:“我們要使你暫時休克三分鐘,使你不知道這顆高敏度的生理電遙測儀根植在你身體的什麽部位。”
  話音一完,孟大宇突然聞到一種異味,立即就昏倒過去了……
  等他醒過來時,他面前的小飛神已經不見了。那個懸浮在藥泉山那邊山頂上的大圓盤,這時又升高了許多。但是,那個聲音仍然異常清晰地傳入孟大宇的腦海。
  “手術做得很好。從現在起,你就處在我們的監視之下了。只要你做了不利於我們的行爲,不管你在哪里,不管我們的飛碟在哪里,哪怕我們分處兩個半球的最遠點,我們的監測儀器仍然可以在十二秒鐘內對你的行爲作出反應和判斷。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在一分鐘內完成真空態、大氣態、水下態的絕對飛行狀態準備。只要你的準確位置被測定出來,我們的飛行器在大氣層中以真空狀態飛行、可達光速,一秒鐘三十萬公里。所以,三分鐘就能抵達你的頭頂。”
  “三分鐘是多少時辰?”孟大宇問。
  “你們習慣以漏壺計時,將一分成十二個時辰,又將一天分爲一百刻。這樣,每個時辰就等於八點三三三刻。半個時辰約多於四刻。你們漏壺計時中說的一刻,等於我們所說的十五分鐘。可以這樣計算,我點一下頭的時間拍一下手掌,連拍一百八十下,就約等於三分鐘的時間。”
  “那麽三十萬公里有多遠?”
  “等於你們漢民俗講的六十萬里。”
  孟大宇讀書很多,于天文地理類書猶其讀得多,如今聽說他們的大圓盤一秒鐘飛六十萬里時,也就是說,在拍兩下手掌的時間內,他們的大圓盤可以從海南島的“天涯海角”飛到北邊的黑龍江,並且飛六十個這麽遠的距離。孟大宇搖了搖頭。
  他的腦海中立即響起了那個聲音:“你剛才想的是:‘連神仙騰雲駕霧也飛不了那麽快!’你又在想: ‘孫悟空打跟鬥雲也只有十萬八千里!’”
  孟大宇大驚,因爲他聽說大圓盤一秒鐘可以飛六十萬里,正在不相信,腦海中鑽出了比喻性的否定想法,不料竟被大圓盤中的小飛神一語說出。他這才明白小飛神法力無邊。甚麽都知道,或許真的能在眨幾下眼睛的時間內飛行六十萬里。
  於是,他又跪下道:“上神啊,弟子歸順你們之後,應該做些什麽?”  
  “首先,你不能將歸順我們的事告訴任何人,連你身邊那位和尚也不能告訴。第二,你要保護溫泉中才活過來的那個宋代人。” 
  “他真是宋朝人?”  
  “正是。他叫崔公度。”
  “我服從他?”
  “不。你服從我們。你只是保護他,不要讓他受到別人傷害。”
  “他怎麽了?他成了神了嗎?”
  “別問。不能再回答你的提問。你們地球人太好戰。所以,我們真希望能改變你們的遺傳基因,使你們地球人類的人性變得溫和一些。”
  “啓稟上神,弟子內力不夠,不能有十分把握保護得崔公度一點不受傷害。”孟大宇見大圓盤裏的聲音流露出不願再談的意思,連忙提出內力問題,期望得到神珠的神光照射,成爲內力天下第一的八。
  那個聲音說:“事實確實是這樣。但我們一時不能幫助你。我們正在試驗從太陽光提純生化性質的等離子微粒流,但還沒有成功。而我們的武器又不能給你。這樣吧,你和崔公度遇到危險時,你就對天大叫:‘神啊,救我!’你叫到第三聲時,我們就會飛來救你。不過,沒有危險時你亂叫,我們是能鑒別真僞的。” 
  說完,那個大圓盤便冉冉上升。突然間,它在天上倏忽不見了。它消失得太快太突然,孟大宇連想問什麽的念頭都轉不過來。 
  就在他發呆時,心鑒和尚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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