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溫泉神水活死人
心鑒和尚醒來時,孟大宇頓時明白,那個大圓盤神車因爲心鑒快要醒了,所以才急忙飛走的。因爲心鑒醒來時它還未飛走,又會看見它,它就又得再爲心鑒消除一次記憶。
心鑒一醒過來,就彈起身子大叫道:“兄弟,我們怎麽會在這裏?我們不是在火山井下守著崔伯易的嗎?”
孟大宇沈默半晌道:“我怕大哥反對,我點子你的昏穴,將崔伯易帶到這溫泉中來泡一下,看他的肺脈能不能張合啓動。”
“哎!兄弟,萬一出了差錯,咱們不是連神車的線索也斷了麽?”
孟大宇一看心鑒那樣子,當真是不記得看見過神車那檔子事了。他這才明白,那些小飛神是多麽厲害!法門多麽高明!連人腦子中的記憶,他也能要你記憶便記憶,不要你記憶便予以消除。
孟大宇道:“大哥,我們去看看崔公度吧。”
心鑒道:“事已至此,只好去看看了。”
二人來到溫泉邊上,只見崔公度泡在水中,滿面通紅,正在大口大口喘息著,可是,雙目一時還未睜開。
心鑒道:“阿彌陀佛!兄弟這法子真靈。兄弟讀書車載船裝,又博大精深,竟連上神的冬眠法門也破了。兄弟什麽時候將這老祖宗泡在溫泉中的?”
“大哥真的什麽也不記得了麽?”
“不記得了。老衲連兄弟什麽時候怎麽點了爲兄昏穴也記不起來了。”
“那就別提了吧。大哥,崔公度睜眼了,我去扶他上來。”
這時,崔公度活轉來了。他一睜開雙目就大叫:“崔大郎,這是什麽地方?”他在溫泉中坐起身子,撓撓水。“咦?奇哉!這裏明明是一處溫泉,本官怎麽會在這裏洗溫泉?崔大郎,你在哪里?”他站起身子,走出溫泉。“你要老夫洗溫泉浴,怎地不爲老夫寬衣脫靴?”
崔公度一邊說話,一邊走上了溶岩灘。他突然看見了孟大宇,一驚之後,立即大聲問:“足下是誰?”
孟大宇道:“在下孟大宇。”
“孟大宇!我不認識你。你說話有山西口音,你是山西人?你怎會在此?”
“幾句話可說不明白。老祖宗,你還是先將衣服脫下來吹幹吧。”
崔公度一聽,頓時大奇:“且慢,在下腰懸長劍,當是武林中人。請問閣下,你爲何稱呼本官爲老祖宗?”
崔公度以一篇《熙甯稽古一法百利論》得王安石賞識,做過知縣、知州、最後進了龍圖閣當直閣。看樣子大約四五十歲。所以他自稱老夫或本官。崔公度這等學人,於字眼很敏感。
孟大宇道:“老前輩是宋朝古人,在下當然該敬稱你一聲老祖宗了。”
“閣下不也是宋朝人麽?何有此言?”
“晚輩不是宋朝人。晚輩是明朝人。”
“明朝?且慢,讓我想想。上古五帝無國號爲明者。夏商周也無以明爲國號者。秦漢晉南北朝——且慢,這晉以後甚亂,且慢且慢,但也沒有以明爲號的朝代。然後是大唐五代便到了本朝。哦,足下是要考究本官麽?從古至今,哪有什麽以明爲國號的朝代?笑話了。”
“老祖宗莫急。北宋在五百二十年前被金滅亡後,南宋又維持了百多年。後來蒙古的騎兵大舉侵犯中原,建立了元朝。元人統治近百年後,本朝太祖朱元障驅逐了韃子,建立了明朝,至今已經二百七十多年了。所以晚輩才稱呼前輩一聲老祖宗。不恭之處,還請見諒。”
崔公度瞠目以視,良久才說:“足下真會杜撰歷史!借乎本官不信。閣下以爲本官是靠喝清水以直龍圖閣的麽?真是笑話!崔大郎,趕快出來!遲了要罰你背賦了!”
孟大宇笑道:“老祖宗請看,這位大和尚是少林寺的高僧,他受戒律制約。你有什麽不信的可以問他。”
崔公度因心鑒一直垂目不語,他自己又纏夾不清,所以直到此時才道:“大師,下官有禮了。”他見心鑒的樣子很像得道高僧,便以廉辭自稱。
“阿彌陀佛!”心鑒道:“老衲在火山井下守了老先生大半年。老衲最早從你的服裝和帽飾上辨別了你是宋朝人。然後,老衲因爲你是被上界巡天使者放在火山井下的,實在奇詭,才聯想到異人沈括的文章,認出你是崔老先生公度大人。”
“本官似乎並未介紹過自己的名字。”
“但老衲知道是你。”
“我的童兒崔大郎哪里去了?”
“五百八十年前便已去世了。”
“大師剛才說是在火山井下發現本官的。可我卻是在這溫泉中醒過來的。寧是乎?”
這龍圖閣的假龍始終改不了款文的習俗。
“是這位孟兄弟將你從火山井下抱出來放在溫泉中讓你復蘇的。”
“本官熟知禮度,跑到火山井下去幹什麽?”
“這就要問你了。你可知你是怎麽睡在那火山井下的?”
崔公度怒道:“哪有此事?莫須有者,又怎可叫本官強作解釋?”
“崔施主不妨看看這四周的地形。”
崔公度一聽,頓時四處觀望。這時一輪滿月挂在天上,將四周照得清晰可見。崔公度大驚:“怪了!這是哪里?又哪有甚麽溫泉?請問大師,這是哪里?”
“這是山海關外、黑龍江內的鳥德鄰池火山地帶。你看那些山頂有圓形缺口的便是已經噴發過的火山。正在冒煙的山是還沒有噴射的火山,這溫泉所在的山,叫藥泉山。這裏離揚州,離你的家鄉高郵遠隔萬里。所以老衲請崔施主回憶,你是怎麽睡到這萬里之外的火山井下來的?”
崔公度呆然無語,半晌才自語道:“夢耶?非夢耶?”
孟大宇突然大聲說:“前輩請看那月亮。”
崔公度不悅道:“月亮有什麽可看的?”
孟大宇大聲說:“那不是月亮!那是大珠!”
崔公度更加不悅了:“月亮是月亮,大珠是大珠。月亮上有吳剛伐木和月宮陰影,大珠通體發光,沒有黑影。”
孟大宇突然拖長聲音,以平仄之音念道:“高郵西北有湖名甓社,近歲夜見大珠,其光屬天。嘗問諸漁,皆言或遇於它,湖中有窺謀之者,則風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致。”
崔公度大奇:“足下讀過本官寫的《珠賦》?”
“在下早就拜讀過了。老祖宗的《珠賦》,文采迷人。揚州學子誰人不知?連沈括那等大學者,記述那顆會飛的怪珠時,也要提到先生。”
“甚麽?校書郎沈大人也提到了本官寫的《珠賦》?”
“正是。此事記在《夢溪筆談》之中。請問崔老前輩,當日你從北宋的京域開封回家省親,帶著書僮崔大郎,雇了一艘漁船,到甓社湖上去追趕那顆在湖波之上飛行的怪珠,可曾將其追到?”
崔公度吃驚得大叫起來:“你怎麽知道這事?儂……儂真的去追過那怪珠麽?”他吃驚過甚,口吃之疾又犯了。孟大宇讀《宋史》,知崔公度有口吃之疾,卻也料不到他連吳人土語都急了出來。
“追過。”孟大宇道。“你效法秘書少監孫莘老,雇船去追趕那顆怪珠,想要查出那顆怪珠究竟是什麽。可是,你追近時,那怪珠突然張開,將你吸了進去。然後,那艘漁船破了沈了,有的遊了上岸,崔大郎卻就失事於湖中了。”
“真有這事麽?真有這事麽?”
“有!然後你就被那怪珠吸到天上去了。你隨那怪珠到天上去呆了多久?五天?五十天?但人間卻過了五百多年!然後,那怪珠就將你送回人世間來,放在這溫泉之中,經過這藥泉神水的浸泡,你那被上界天神凍僵的身軀,終於復蘇過來了。”
崔公度聽完後,呆了一陣,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後,他又大叫:“山海經!山海經!儂昔日讀《山海經》,於其中的神奇鬼怪極其不以爲然。不想今日這位孟壯士講了一個比《山海經》還要荒誕的神話故事,竟將儂也編進去了!荒唐呀荒唐!”
“那麽,這世上又怎麽會有一顆會飛的大珠,一邊在山川波澤上飛行,一邊發光照亮一二裏方圓——那又是什麽?”
崔公度一怔:“是呀,那又是什麽?”
這時,孟大宇一個人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不要再說了。設法把崔公度帶回中原去吧。”
孟大宇一聽,頓時一震,明白這是巡天神車上的小飛神在命令他。他沈默了。他四下張望,目力所及之處的天際,根本看不見神車,不知這聲音是從多遠的天際傳來的。
心鑒道:“兄弟怎地無端一震?”
孟大宇道:“沒什麽。大哥,我們還是保護崔老前輩先回中原去吧。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記起往事的。你看,你不是還記得他寫的《珠賦》麽?”
心鑒道:“阿彌陀佛,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孟大宇這時突然想起被神光擊昏在莫拉爾火山井下的少女郡主,說不定此時已經醒過來爬出了火山井。但他隨即令自己別想,讓她自生自滅好了。他自己的事還幹不了哩!
心鑒突然道:“噤聲!有人來了!”
崔公度道:“怎麽啦?有人來了要噤聲?你們怕見人麽?你們在幹什麽非禮不法之事?”
心鑒道:“來的是武林中極爲難纏的百毒教主,另外還有兩位大高手。我們不想惹麻煩,所以噤聲。”心鑒說著,突然出指,一指向崔公度的暈穴點去——一指點實之後,崔公度一聲大叫:“啊——!大師爲何要打人?”那聲音竟震人耳鼓。
再看心鑒,蹬蹬蹬連退三步,滿目驚異,如見鬼魅似地瞪著崔公度。他點崔公度時,用了三成力道,只當他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文人。不想一指點實,猶如點在鐵板上一般,竟將心鑒這等近二百年內力修爲的王霸流大高手也震退了三步。
心鑒驚駭道:“阿彌陀佛!原來崔老前輩竟有一身絕世內力!”
崔公度道:“甚麽絕世內力?公度一介文士,于武林之爭毫無興趣,倒也平安活了幾十年。你說來人是百毒教主,只怕比你這少林高僧還規矩些。”說著,崔公度突然大叫:“喂!儂在這裏!”
他這一喊,竟如內家大高手以內力送話一般竟然聲傳數裏。只是他喊得甚爲不雅,頭不端正、胸不內含,而是像村夫高喊頑童回家一般,伸脖昂首,頗有聲嘶力竭之狀。
他的聲音一落,遠處便傳來兩聲長嘯,那嘯聲飛速移動正向這邊如飛而來。
心鑒和孟大宇對望一眼,無可奈何。
片刻工夫,那三人已經到了溫泉邊上。三人還未站定,孟大宇已經認出,一個是百毒教主,一個是他在多爾袞王府打敗了的康巴日隆,另一個四十來歲的長臉胖大漢,服色與康巴日隆一樣,但更豪華,神情更倨傲,大約便是黃教第四世活佛雲丹緊錯教主了。
百毒頭陀望著崔公度說:“請教這位大高手是何方隱俠?”
崔公度不悅道:“甚麽隱俠?高郵婦孺誰不知道崔公度是一介文士?”
“高郵崔公度?”百毒頭陀極力思索江湖中哪里有個崔公度,卻想不起來。
崔公度一抖袖袍,抱拳爲禮道:“公度想請教三位高人,今年是大宋朝嘉佑多少年?”
三人對望一眼,均感莫名其妙。百毒頭陀笑起來:“原來是個大白癡!”康巴日隆也笑了。
只有黃教教主沒有笑。他上前一步:“唵嘛呢叭咪哄!施主問今年是大宋朝嘉佑幾年?”
“正是。請賜教。”
“大宋嘉佑年已經過去五百多年了。今年嘛……如以關內大明朝的計年算,是崇禎十六年,以關外大清的計年算,是崇德七年。關外大清國,與宋朝時的金國有些淵源。崔大俠在關外行走,竟連這個也不知道?”
崔公度頓足道:“怪哉!怪哉!我怎麽和這幾百年後的人攪到一起來了?”崔公度說到這裏,突然以右拳擊在左掌上,同時頓左足,大聲叫道:“本官明白了!原來你們幾個人串通起來,要和本官開個大玩笑!”
哪知他這一個表示驚詫的動作被百毒教主看在眼裏,不禁大驚;“呀!原來你是少林禿驢裝的!”崔公度那個動作有點像少林寺的一套功夫的拳功架。
正在這時,只聽遠處一個聲音高喊:“師父!孟大俠孟師父!”隨著聲音,一個滿服少女如飛一般向衆人奔來。只見這少女一奔到孟大宇面前。咚地一聲就跪了下去,連聲道:“師父!蒙鄂格格真心真意,願意拜你爲師,終身跟隨師父,清師父千萬收下徒兒!”原來她叫蒙鄂格格。
孟大宇讓在一邊,表示不接受跪拜。
“使不得!我是大明朝的人,怎會收一個大清郡主爲徒?你若學了我的武功去與明朝爲敵,我豈不成了漢奸?你去吧。請另投明師。”
蒙鄂格格站起身道:“這明師哪里那麽好遇?父王請了好多武師教我,不是武功低騙銀子,就是武功高心術不正。師父,蒙鄂格格只要拜你爲師,求你千萬收下蒙鄂格格!”
孟大宇苦笑道:“你看那些大高手,都是要來取我性命的。我這一生,每行一步都有血殺和兇險。你拜我爲師,那些殺我的人就會連你也一齊殺了。那又何苦?”
百毒頭陀冷笑道:“孟大宇,你剛才說你不傳郡主武功,不是願當漢奸。可是你在睿親王府爲文皇后效力,那不是漢奸行徑麽?”
孟大宇道:“此中恩怨,不足爲爾所道,百毒頭陀,劃下道來。”
“老夫打你不過,今日也不想和你打。”百毒頭陀說完,退在一邊。
雲丹堅錯說:“唵嘛呢叭咪哄!孟三雄,聽說你的內力武功均在水霸主之上,今日本活佛要和你印證一下佛法。”
心鑒大師道:“阿彌陀佛!密宗的班禪、達賴轉了幾世,從未聽說親自和人動手的。依和尚看,這佛法不印證亦罷。”
雲丹堅錯道:“請問大師在何處清修?”
“山袍廟。”
“甚麽?”
“凡有山神廟處,便是老衲的清修之處。”
“原來是個野狐禪!”雲丹堅錯說著,突然大袖一揮道:“退下!”他這大袖一揮之際,已經從袖中湧出一股劈空掌力,向心鑒大師撞了過去。心鑒內力感應,知道用其他武功抵敵不過,如是閃避又未免失之軟弱,當下也將袖袍一拂道:“此地沒有山神廟,叫老衲退到哪里去?”袖袍之中,也是一股大。力發出,迎著雲丹堅錯內力撞去。
兩股大力相撞接實,只聽轟的一聲大響,雲丹堅錯退了三步,心鑒卻只退了兩步。
雲丹堅錯大驚:“你——是在日月山上顯神功的救了日月王宋陽夫的那個蒙面人?”
心鑒道:“不知道。老衲怎麽記得起那麽多往事?”
“好!本活佛令人到處找你,不想你卻躲在這裏,發信號!”雲丹堅錯說。
站在一旁的康巴日隆一聽吩咐,立即將袖袍向天上一震,只聽一聲尖嘯沖天而起,在二十多丈的高空,一件物事陡然發出一聲炸響,然後,一團紅光一閃,便冒出了濃濃的白煙。在月光下,這股濃濃的白煙異常顯眼,四方均能看到。
孟大宇一看,立即傳音入密向心鑒說:“如有馬隊衝殺過來,那就麻煩了。我來抵擋。大哥快盡全力點崔伯易穴道,帶回關內去吧。如若沖散,請在北京玉淵潭留般若掌印作暗號。小弟先到是留真陽掌印。如要援手,請去紫禁城找孟正陽。他化名郭一陽。”
說完之後,孟大宇一聲清嘯,上前三步道:“雲丹堅錯活佛!聽說你能一次打出十朵梅花印,每朵均能開山斷樹,中人立死。在下領教領教。”言華,飛身縱起,一上手便使出了八脈飛龍七十二式的絕活。
從盛京瀋陽回來,他更將內力勤加搬運。那尚未發散的千年參王的藥力,已盡數練化爲內力。他的身形一縱起,就是一招“神龍三飄雲”,身形三飄的同時,左掌三拍,打出三記劈空掌力、右爪三抓,抓出三記劈空抓力,向著雲丹堅錯三人急攻而去。
百毒頭陀和康巴日隆知道厲害,急忙後縱出去五六丈遠。而雲丹堅錯一看,立即飄身迎了上去。他所用的身法極其飄逸奇詭,猶如高原的飛雪一般飄忽不定。奇詭之處在於他的身形如飛雪飄逸,身架卻如萬年冰山一般沈穩端正和凝重。他的身形飄離地面後,前行與左右跨步,盡皆淩空而行,同時雙掌之中更是不斷地吐出朵朵梅花印,力道重逾千斤,向飛在空中以特殊身形不住盤旋翻騰的孟大宇打去。
衆人均被這神仙似的空中打鬥驚呆了,加以場中響起一片劈空掌力的響聲,誰也沒有注意到心鑒和尚身形一晃,便以九成力道向崔公度的暈穴點去。這一次心鑒和尚得手了。他以九成力道並不隔空而是實實在在點在崔公度的暈穴上,普天之下,能被點中而不暈的,大約只有近百年前的“奎神”孟明達一人了。
崔公度一暈,心鑒便將他挾起,一晃身形便飛掠出去,一飛掠出去就將功力展至極限,並不過河,而向筆架山方向飛掠而去。那是極北方向,過去便是北格拉球山,再向北是一個叫七星泡的小屯子。心鑒打算向北跑,無人追後再折而南下,覓道回關。
康巴日隆一見心鑒向北逃去,一聲大喝,繞過打鬥之處便追了下去。百毒頭陀要殺的是孟大宇,便不去追,只想找個機會參戰,夾擊孟大宇。
孟大宇一見康巴日隆去追,立即在空中一折身形,變“神龍擺尾”式爲“神龍探海”,照直向康巴日隆射去,同時一記劈空爪力抓向康巴日隆,只見白光一閃,嘩嚓嚓一聲脆響,康巴日隆大驚失色,急忙身形回掠,方才躲過了這一爪抓力,而他的前面地上,已經泥石飛濺,被抓出了一個大坑。
孟大宇抓這一記隔空爪,其意只在阻他一阻,而他的注意力仍然放在雲丹堅錯身上,他感應到他變式“神龍探海”時,雲丹堅錯正利用余勢向他追來,他的身形已經用盡了一次飛飄勢道的力,正在向下落去,他卻正好發出一記梅花印打向禦使“神龍探海”的孟大宇。
誰知孟大宇正在禦使的“八脈飛龍七十二式”,是天下最爲完善的飛天武功。他雙腳一碰,腰身一蹺,真力上提,已由“神龍探海”變爲了“神龍飛天”,上升的身形正好避開了雲丹堅錯的一記“十朵梅花印”。
孟大宇躲開這一記梅花印打擊時,已利用上升恣式的掩護,從懷中摸出了一架梨花弩,拿在左手之中。這是他剛出江湖時帶在身上防身用的,弩力很強,機括簧用的是緬鋼煉製,五丈之內能打穿內家高手的肉體。
康巴日隆受阻之後,如今又想去追心鑒。孟大宇此時在空中的飛勢絲毫不見減弱,而雲丹堅錯已經勢盡落下地去。這就給孟大宇造成了一個再攻康巴日隆的機會。只見他飛勢一回,從四丈高的空中,又向康巴日隆射去,右掌一照,一記劈空掌力打了出去,白光一閃,猶如響了一個低空雷,嚇得康巴日隆連忙斜掠開去,而心鑒已經跑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雲丹堅錯抓住戰機,身形再次飄走,緊咬在孟大宇的飛勢身後,雙掌連拍,一朵又一朵裂石斷樹的梅花印從身後向盂大宇擊打過去。
誰知孟大宇再逼康巴日隆,便是爲了要賣個破綻給雲丹堅錯,引他從後面追襲。孟大宇以“神龍遊空”式用劈空掌力逼退康巴日隆後,便原式不變,繼續匝遊。等雲丹堅錯追起,打出中人立死的花梅印,他才變式“神龍回首”,身形前飛卻回首以藏在左手中的梨花弩向後打出弩釘,他一按機括,十二顆弩釘分三組打出,每組四枚,分取雲丹堅錯上中下三盤。只見那梨花釘一打出去,便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比羽箭離弦的初速還快。
如此一來,便成了這樣一種格局:雲丹堅錯在後面以隔空真力凝聚的梅花印攻擊孟大宇,孟大宇在向前飛掠,梅花印在後在追擊時,每追一丈,勢道便減弱三分;而孟大宇的梨花釘卻是從對面向著急迫的雲丹堅錯當頭當胸暴射過去的。雲丹堅錯不但不能消其力道,反而以自身的撞速去加強了梨花釘的擊打力。
只聽一聲慘叫,雲丹堅錯被四枚梨花釘打中頭部、四枚打中胸部、四枚打中腹部。雲丹堅錯慘叫著從三四丈高的空中落了下來,轟的一聲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康巴日隆大叫一聲,用藏語喊了一句什麽話,沖了過去。
孟大宇憑著武功之外的殺人手段,一舉格殺了雲丹堅錯。他這時人還在空中,立即一個變式,禦使八脈飛龍第十二式“神龍搗海”,身形俯衝直向百毒頭陀攻殺過去。
百毒頭陀站在打鬥場外,本想等孟大宇和雲丹堅錯兩敗俱傷後再將孟大宇挾持而走,但眼見得孟大宇一個身形在空中飛騰翻滾,快如閃電,靈如神龍,他這才明白,從漢朝便成了一個大教的正一教這套護教神功,比之全真教靈寶派的淩雲縱,三豐派的天梯殺,還要霸道,當真是飛天殺人天下第一的神功。他見孟大宇殺了雲丹緊錯後向自己俯衝過來,頓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移形換位,全力閃躲。他不攻殺,而是全力閃躲,孟大宇一時還殺他不了。
百毒頭陀閃開之後,卻見孟大宇並不攻來,反而收了神功,身形落地,站在那裏暗自調息真力。他從身上摸了一顆藥丸,吞入腹中,百毒頭陀暗想,莫非他真力耗損過巨?說不定還受了點內傷?但他見孟大宇以一架梨花弩對著自己,卻又不敢妄動了。
片刻之後,孟大宇將弩機收回懷中,望也不望百毒頭陀一眼,走到康巴日隆身邊,突然以藏語說道:“請教大剌嘛,剛才你情急之際,大叫‘副教主’。莫非這位並不是活佛?”
康巴日隆一聽孟大宇以藏語向他說話,不禁大驚,退後二步道:“你會說藏族話?”
“在下會漢蒙藏滿維回苗七種語言。”
康巴日隆合十道:“你真厲害。你不會殺我吧?”
“不會。如若不是這位副教主定要殺我,我也不會就下殺手。”請大喇嘛回答:“他究竟是不是四世活佛?”
“是……是。”
“那他怎麽不用密宗黃教的大圓滿心髓神功與在下對敵?而僅會一手梅花印?”
康巴日隆大驚後退:“你……什麽都知道?”
“是的。霸主宮傲世百年,武林中的一切,從神功到瑣事,皆在收集之列。黃教活佛是甚麽樣子,在下還會沒聽說過?傳說四世活佛雲丹堅錯身高五尺,年約七十,在日月山的一個山峰頂上利用太陽光修練大圓滿心髓神功,練得精瘦漆黑。所以在下一見這位胖大喇嘛,心中已經在懷疑他是假貨。”
康巴日隆沈默不語。
孟大宇突然改用傳音入密道:“大喇嘛如是告知實情,在下異日說不定還可效些微勞。”
康巴日隆見孟大宇語義甚誠,便道:“這人不是四世活佛。活佛于四年前就失蹤了。”
“原來如此。可有線索?”
“沒有。”
“四世活佛失蹤時住在哪里?”
“青海西寧塔爾寺。”
這時,孟大宇聽得一陣轟鳴聲從遠處傳來,立即明白是真的奔來了馬隊,便道:“如若在下有了消息,在何處找你?”
“還在睿親王府。”
“那麽,圍攻上來的馬隊,大師可否令他們退回?”
“馬隊屬於副教主的首徒帶領,老衲無法令他退回。孟大俠請小心了。”
“好。告辭。”
這一句傳音入密的話一說完,孟大宇身形一晃,便向河邊奔去。這個方向與心鑒挾起崔公度離去的方向正好相反,他想把馬隊引來追趕自己。以免他們去追心鑒。所以他向河邊飛掠而去時,沿路放聲長嘯。
孟大宇飛掠離去,只急得鄭親王府的郡主蒙鄂格格大叫:“師父!等著我!”她一邊喊著,一邊便追趕了下去。
馬隊追到藥泉山下時,孟大宇已經踩木借力飛掠過河去了,郡主蒙鄂格格便只好站在河邊幹喊。
來的馬隊大約有一百人左右,服色很雜亂,有滿清宮廷侍衛,有正黃旗軍官,有穿明朝武林人服色的,有著蒙古武士服色的和藏族喇嘛服色的。爲首一人,不到三十歲,骨骼粗大,雙目炯炯有神,穿一身黃孝喇嘛服色,正是假雲丹堅錯的首徒強巴隆看見信號帶人趕來了。他勒馬大叫:“康巴長老,我師父怎麽了?”
康巴日隆合十道:“他已經升天子。”
強巴隆大怒:“可是剛才長嘯著逃走的那個壞蛋殺了我師父?”
“正是那人。”
強巴隆大叫:“追!”
百毒頭陀一沖抓住馬繮道:“大喇嘛,向北方還逃走了一個老和尚,請你分一半人去那邊追殺。”
強巴隆一揮手道:“分四十騎去北方追殺那個和尚。”
一個面容呆滯、身穿明朝武林人服色的人嘶聲說:“大喇嘛,我帶人去那一帶追殺!”
強巴隆大叫:“好!請許一孤許大俠帶人去追殺北邊那和尚……!”話未說完,強巴隆已經如脫弦之箭向河邊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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