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春藥情發,癡女捨身
相府在什麽地方,然後找了一家酒樓,要了許多酒菜慢慢飲用,消磨到打烊時,他才離開。
子時時分,他已經藏身在範文程的書房外面的花圃之中,暗中守候。他到時並不知書房在哪里範文程在哪里。他只是選了一處燈光明亮而又一直無聲的屋子監視,估計是範文程正在讀書。果然不久便有一個丫環走到窗下,作禮道:“老爺,鶯姑娘令奴婢前來請問老爺,何時回房?”
裏面傳來範文程的聲音:“你回去令她先睡,不要等我。”鶯姑娘是範文程的愛妾。
“老爺——”
“退下!”範文程在裏面輕叱。
那丫環一聽,頓時嚇得退了回去,再不敢多言。
孟大宇在暗處看見,心中暗喜,想到只怕今晚運氣好,正遇上範文程在等什麽人。
不時,有一個三人巡查隊查巡到這附近,範文程在裏面聽到腳步聲,便推開窗對侍衛喝道:“你們到別處去巡查,別攪了安靜。”
三個侍衛一聽,頓時喳了一聲,退出了這一帶。
於是孟大宇便在那暗處耐心地守候起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孟大宇突然聽得遠處屋頂上有人飛掠而來。孟大宇一驚:這夜半三更高來高去的人會是誰呢?因爲那人飛掠而來,輕功極高,飛掠之時,幾乎沒有什麽破空之聲,如非孟大宇功力已逾百年之上,又是在注意諦聽,否則還真聽不出來。
片刻工夫,那人已至近處。那人飛掠到近處,便停下來站在屋頂上靜聽。孟大宇連忙止息,以免被那人聽去了他的是呼吸。
那人聽了片刻,便從屋頂輕輕飄落下來,直飄到範文程的窗前,他那落地無聲的輕功,並無明顯作勢,顯然是以真力在控制身形,而且幾乎達到了隨心所欲的程度。
孟大宇潛運功力,暗作預防。
那人在範文程的窗上輕輕敲了一下,並不敲第二下,然後便等在那裏。
少時,裏面也輕輕敲了一下。
那人在外面立即又敲了一下。
然後,窗戶便打、開了。那人一閃,便進了範文程的書房。範文程立即又將窗口關上了。
裏面傳出那人的聲音:“見過大學士。”
範文程說:“大俠請勿多禮。”
“這是我師兄令我送回來的探報。”
裏面很久沒有聲音,顯然那人將探報送給了範文程,範文程正在閱看。
不時,裏面傳出範文程的聲音道:“李自成在開封立國號爲大順後,現在又連下太原和大同。探王不加緊打探明朝軍隊的調動變化,卻將吳三桂搶走了田國丈的愛妾陳圓圓這條消息列在十條消息之首位,莫非這中間另有什麽玄妙之處要大俠口頭報探的?”
“正是。探王爺說,這吳三桂乃是大明朝第一勇將,又是遼東的大軍閥,與遼東其他的軍閥關係很深。吳三桂本人從小混迹武林,武藝學成後才考武舉入的仕途。他臂力過人,武藝超群,除了手握的四萬馬步兵外,他私養的一千死士更是勁敵。他已受封平西伯。他在京中仗勢兵權,連國丈的愛妾也敢搶。探王讓在下轉告軍師,可以考慮設一個計,利用國丈對吳三桂的懷恨和不滿,離間朝廷,讓明廷自己將吳三桂除去,就像咱們當年離間崇禎和袁崇煥去一心腹大患一般,則山海關可得也。”
範文程笑道:“此計甚好。只是這等計謀,實施起來,不是三、五個月能夠奏效的。然而,李自成與崇禎之爭,卻可能在近期有一結果。請探王爺多將精力放在這事上面。”
“是。在下一定轉告師兄。”
“還有,皇上病重,老夫覺得此事應當讓探王爺知道。請探王爺自己考慮要否回京一次?不過,依本官個人之見,探王爺值此中原巨變之期,可以不必回盛京。因爲皇上二年前便令本官將探王爺的事寫了密本,藏於密處,萬一皇太子登基,便令本官在適當的時候秘密知會皇太子。而且,皇上自己也會在適當的時候告知一二有關的王爺。比如說,假如皇太子登基時年幼,便會告知攝政王。所以,京中如有變動,對探王爺的地位不會有半點影響,年支也不會削減。隨著明朝內亂加劇,探報需要增多,年支還會猛增。”
“是,在下一定將這些話轉告探王爺。這就告辭。”
“大俠請恕本官不送。”
窗門輕輕打開,那人從窗內跳了出來。
人先從遠處掠來,到晃進範文程書房,一直是以背朝著孟大宇這個方向。如今他從窗內飄身過來,孟大宇這才算看清了那人的臉。可是,看見了還是等於沒看見。只因那人的臉一付木然,一看就知道是戴了人皮面具。
那人掠出書房後,在地上一借力,便已在三丈外的牆上,然後一晃就向黑暗中掠去。
孟大宇估計那人掠到數十丈以外了,才身形晃動,上房隨後追去。
追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孟大宇看見那人的身形直向一處道觀落去,孟大宇追到近處時,那人已經沒有了蹤影,顯然已經進了道觀之內。孟大宇認得這裏是關外道教三清觀,數月前他爲高陽望所救,來過這裏。
孟大宇停在遠處,記起文皇后說過:“探王會道教武功,或許他會裝扮成一個道士。”
莫非這三清觀是探王在關外的大本營?
高陽望到盛京,就落腳在三清觀中,莫非他和探王有些淵源?
孟大宇明白魯莽不得,因爲他不明白三清觀中有多少人、又有些什麽高人?他一人勢孤力單,還是暫時不去的好。他倒並不是怕出事,而是大事在身——崔公度、神車、小矮神體內的小圓球——他生下來就是爲了要幹這件事——其他的事,包括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太微不足道了!
孟大宇正要轉身離去,突然看見有一條人影從西南方向飛掠而來。孟大宇急忙掠到一處屋脊後面伏下,藏起來。
那條人影轉瞬間就到了這附近。孟大宇一看原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她身穿夜行服,腰懸長劍,她長得很美,美得可比仙子,但臉色蒼白得可怕,雙眼中充滿殺氣。她一看見三清觀,便咬牙切齒地冷笑了一聲,雙膝一彎便從所站的屋檐上跳了下去,身形再一縱,便落在了三清觀大殿外的香鼎壩前。
她的輕功很高。從輕功可以看出武功,可追武林中一般宗師者流。但也僅此而已。她一飄到香鼎面前,三清觀的門便悄沒無聲地打開了,閃出兩個青年道士。
兩個青年道士一閃出來,根本不問來者何人,來人何意之類的武林套話,一左一右包抄上去,早已掣劍在手,刷刷刷刷地立時便向這個女子攻出了淩厲異常的快殺,分明是想將這女子迅速地殺死。
那女子早有準備,一見有人閃出,立即便拔出了長劍,同時反攻上去。她的劍法劍勢力道等都比兩個道士還快還淩厲。她選擇的時機很准。她直等兩個道士招式使老了必須再變招時,她才一招“矮身左右撩”,當當兩聲響後,便將兩個道士的兩支長劍盡數格開。與此同時,她的身法快如閃電地著地一滾,已經換位到了兩個年青道士的身後,身子一翻彈起時,一隻長劍突然如靈蛇一般,從她的右肘下倒刺出去,頓時便刺中了右方那個道士的後腰。她不等劍身刺得太深,已經向前一縱,射了出去。那左方的道士踹來的一招後踹腿便踹了一個空。她那一招“地趟肘下刺”雖然沒有殺死右方那個道士,卻已使那個道士受了重創。
她不和兩個道士纏鬥,而是迅猛地照直向三清觀裏面殺去。可是,她剛到門口,立即又如飛一般後退回來。一個中年道人,三柳青須長及胸部,一根金絲文帚猶如掃灰拂塵一般從裏面揮舞著打了出來。那文帚每一揮出,似乎道人並未用力。可是,文帚前面卻總有一種絲絲響聲,逼得那姑娘不是急忙躲閃,便是出劍格擋護身。
孟大宇在暗處看得真切,那道人每攻出一招,那金絲文帚上便有數根被內力蹦得筆直的金絲脫帚飛射而出。這實際上已經使文帚同時具有了鞭、劍和暗器的功能。所以那年輕女子以宗師般的武功,卻在數招間就被逼得手忙腳亂,倒退不叠。
這三清觀的防務也實在詭異。使文帚的道人一攻出來,那兩個最先攻殺出來的年輕道士便退回觀去了,並不合力圍攻。使文帚的道士也是悶聲攻殺,並不發聲助勢。那年輕女子也煞是奇怪,她也是一聲不吭,只是一招招地與道人對打。
孟大宇想:“她和三清觀是宿敵麽?”
陡然間,那年輕女子的劍法一變,使出了一套大陽大剛的攻招與極陰極柔的防招合而爲一的劍法。這等劍法的招式極爲繁雜而詭異,她自己使出時固然費力,可敵人卻常被弄得眼花繚亂。她這套劍法一使出,道人那當暗器的脫帚金絲便射不進去,他幾次想以文帚去纏那年輕女子的劍,也始終纏不到。
那姑娘一搶回先手,立即便著著進殺。道人頓時便被逼退開去。誰知那道人突然身法一變,腳踩奇幻步法,三繞二繞一下子就繞到了那女子身後,起腳便從姑娘身後向姑娘的背心踹去。哪知那姑娘卻也利害,並不前掠躲閃,僅向左邊橫跨一步,突然腳跟一旋,右腿便已飛起,一記側擺腿便向那道人的頭部反踢上去。
道人一踹踹空,已經後退。誰知那姑娘的腿法比劍法還詭異,她那一擺腿掃空之後,腳還不曾還原落地,已經一停一勾,又從下面踢了上來。道人一見,連忙以右掌去拍打姑娘的腳背。這一掌真力貫注,那姑娘的腳背如被拍中,勢必骨碎重傷。
誰知那姑娘的鞋尖之上,突然嗖地一聲冒出一柄尖刀,頓時便將道人的右掌刺穿。那姑娘出手十分毒辣,不待道人抽回手去,她那右手劍光一閃,已將道人的手,齊手腕硬生生地斬了下來。
孟大宇在暗處窺視,見這姑娘如此手狠,不禁搖了搖頭。如不是知道大清探王的師弟才進了三清觀,知道這三清觀並非修真之地,他只怕就要發暗器打那姑娘的劍了。如今他替這姑娘擔憂起來:三清觀有人連連受傷,又豈會罷休?
果然,那道人一敗,三聖觀中已經又搶出了一個中年道人。這個道人使的是長棍,一沖近那年輕女子,起棍便是一招“左劈天、右劈地”攻殺過來。那女子急忙躲閃,準備覓機再攻。誰知那道士換把靈活,棍法混成一體,快如閃電,棍風勁響,就如海嘯一般尖厲。道人的棍法一展開,頓時就將數丈方圓罩了一個密不透風——“風捲殘雲”、“橫掃千軍”、“刺棍”、“左反打”、“右斜劈”……一招招毫不間斷地使出來,使那姑娘根本沒有還手之機,只能見招躲招,甚至就走不出一套完整的步法。
那姑娘躲閃了十數招後,在那鼎壩之中,竟有遊身不開的感覺。無奈之中,退到簷下時,便飛身縱起,上房躲閃,再覓戰機。
但那道士早已算准了那姑娘會有此變,竟然制敵先機,與姑娘同時縱起,一齊落在房檐之上,他卻棍勢不斷,腳一沾上屋檐,已經一棍掃中了那年輕女子的腰下部。那年青女子頓時便被打翻下去,直向下面的鼎壩落去。
那道人一聲冷笑,便要跳下去結束了那姑娘的性命。誰知他欲跳之時,那橫握的長棍卻收不回來。道人大驚,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長袍的蒙面人站在他的右側三步之外,雙目似睜似閉,以右手抓住他的長棍,右掌成掌刀一斬,頓時便將道人的楂條棍斬成了兩截。斷口之處,斷痕光整,猶如刀切。
那道人失聲驚叫,只感到有一股看不見的大力逼了過來,頓時便推下了房去。落下去時,他想變勢,卻手腳不能動彈,直挺挺地摔在石板上,才感到一震,被莫名其妙地封閉了的穴道才被震開。但他已被摔了一個七暈八素了。
那蒙面人已經到了下面那年青女子身邊。他從身上摸出一顆藥丸,遞給那姑娘道:“在下是中原人,請姑娘勿要見疑。服了這顆傷藥,才好應敵。”
那女子落下後雖然一個滾翻站了起來,但腰部疼痛,受傷頗重。此時他聽那蒙面人一口京腔,語意甚善,加之他救了自己,當下便毫不猶豫地接過約丸,一口服下。
這時,從三清觀中飄出了兩個道人。兩個道人並排飄出,一個的文帚挂在右臂彎,一個的文帚挂在左臂彎,二人均是年約五六十歲。
二道飄身到蒙面人身前三丈處站定,左邊那個道人開口道:“孟大俠以傲視天下的內力武功,卻要蒙面見人,貧道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蒙面人詫異地道:“甚麽孟大俠?道長是指山西紅雪山霸主宮的孟大俠麽?那是水孟第幾雄?他也在關外麽?”
“孟大俠不必裝腔作勢了。這一套江湖伎倆,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龍首山兩師兄弟。此時在關外的中原高人,除了孟三雄有這麽高的功力,能以仙家吞吐內力的法門制人穴道,再以罡氣將人震落下房檐,別無他人。”
蒙面人冷笑道:“左無常道長以爲關外的一切都逃不你的雙眼麽?”
“差不多。”
“在下如將蒙面取下,不是甚麽孟三雄,你賭什麽?”
“孟大俠要和貧道打賭麽?”
“是。咱們就以在下是不是孟三雄打賭。在下賭一條手臂,左無常道長賭什麽?”
道人一聽,頓時大笑道:“孟大俠賭得越嚇人,越證明你是孟大俠。貧道也沒那麽多手臂陪你賭。貧道只想問一句:孟大俠到三清觀來有何見教?”
蒙面人笑道:“在下到你這三清觀來幹什麽?你問我,我問誰?在下從小犯了夜遊之症,每到夜間,便睡不著覺。總要出來逛。你這三清觀內有絕色的女弟子麽?如有,在下以後說不定經常都要來走走了。”
右邊那個道人怒道:“孟大宇孟三雄是霸主宮水孟十雄中唯一不好女色的人,爲何卻要在此故作輕浮?”
蒙面人也怒道:“你這牛鼻子爲何硬要纏夾不清?硬派在下當孟三雄,你想幹什麽?”
右無常怒道:“你到三清觀來夜探什麽?”
蒙面人失笑了:“原來你們怕孟三雄夜探三清觀。那你們放心,在下夜遊路過這裏,見惡道人打姑娘,吞不下這口氣,所以要插一手。”
左無常道:“怪了!這姑娘一到三清觀前,便痛下殺手,將我觀中道友一傷一殘。孟三雄莫非沒有看見麽?”
蒙面人又失笑了:“還在纏夾不清。姑娘,你打傷他們的人了麽?”
那姑娘恨聲道:“傷了!我恨不得殺盡這三清觀中的人!”
蒙面人失聲道:“哎呀!原來你們是宿敵深仇,那麽在下倒不便插手了。不過今晚上姑娘是報不了仇了。這觀中高人甚多。這二位道長,是龍首山雙龍道人,一個江湖人稱左無常、一個江湖稱右無常,一對陰陽文帚打遍關外罕逢敵手。觀內正中間盤膝還坐著一位郭守貞道長,乃是龍門派李常明的高足弟子,中原名道高陽望的道兄,在本溪九頂鐵刹山八寶雲光洞修煉了二十年,再有五個姑娘這般身手的人也不是一個人的對手。姑娘你了受了傷,何不知難而退,先走一步?”
那年輕女子明白蒙面人叫她先走,就是要爲她斷後,當下更不打話,身子一縱,落在房上,越脊而去。
這時,觀內傳出一個聲音道:“孟大俠,人你已經放走了,雙龍道長可是連一句話也沒多說。如今可肯賞光進觀一敘?”
“不必了。觀中戒備深嚴,對敵之際,層次分明。在下只怕進得去出不來。這就告辭。”蒙面人說到這裏,身子一晃,已經上房走了。
雙無常正要追去,郭守貞在觀中說:“別追。他一生一世要找什麽狗屁神珠,不會多事的。”於是雙無常二道人退回三清觀中,關上觀門。於是,夜空中又充滿了寧靜,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孟大宇離開三聖觀就向西方掠去了。他要進關,回北京去和心鑒大師會合。崔公度,這才是他的生命存在的根本。
他從西城的牆上飄身下城,躍過護城溝,向西掠去。
他掠出不遠,就看見那個殺傷了兩個道人的年輕女子迎面走了過來。她顯然是等在城外的官道上。她斂衽爲禮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孟大宇道:“此處不是說話之處。楊姑娘要回中原麽?何不邊走邊說?”
“你——你怎知我姓楊?”那姑娘大驚。
“在下與令尊有過一面之緣。他的日月劍法,還會傳與別人麽?”孟大宇一邊說,一邊順著官道向西而去。
那姑娘立即追了上去,與他並排而行。
“孟大俠原來早已認出了我是誰。”
“是的。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你爲什麽明知不敵,還要硬闖?”
那姑娘一聽,頓時啞口無言。孟大宇見她似有難言之隱,不便多問,只好默默前行。
如此行了十數丈遠,孟大宇聽見那姑娘似在飲泣,不禁回頭道:“兩個月前我在極北之地聽一個朋友說令尊日月王就在盛京,你們怎麽沒在一起行動?”
楊姑娘大驚道:“家父也在盛京麽?”
“怎麽?你反而不知道?”
“我出來很久了。我一直在中原追蹤一個人。這次滿以爲追上了。可是上盛京城牆時他快我慢,一下子就追丟了。我進城後在屋頂上四處查找,老遠看見一個人進了那道觀,身法很像我追的那個人。我想去查看,一下去便遭攻殺。後來的事你都看見了的。”
“原來是這樣。楊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追的是什麽人?”
那姑娘一聽,繞到孟大宇前面道:“孟大俠可否揭下蒙巾讓我一辨真僞,以便以實相告?”
孟大宇揭下蒙面黑巾,收入懷中。
楊姑娘看後說:“我叫楊麗萍。我雖不認識你,但那一手真陽斬,卻是地道的直陽通天經上的功夫。我今年二十五歲。七年前,十九歲,在江湖中與一個青年俠士一見鍾情,稟報家父後,招回了日月宮中。哪知一年後,他偷走了我日月山的鎮山之寶日月棍,將我捆成一團,塞了嘴,便逃離了日月山。家父氣得幾次嘔血不止。事隔數日,塔爾寺中的黃教教衆找上日月山來,要我們交出大清王爺已布海,我們才知道招上門的女婿原來便是易了容化了名的已布海。我先來關外查了一年,卻又聽說十一王已布海早已陣亡,查不出眉目來。我便又回關內去找。十天前,我在唐山看見一個戴人皮面具的人與人打鬥,用的是武當三豐派的武功,我便追了下來。那人沿途一直不停,我拚命追趕,累得要死,上城牆時他一縱便上了城牆,我卻要借用飛抓長索。我被丟下了。我在三清觀硬打。便是想將那人引出來,看是不是我要追的人。”
孟大宇這才知道她爲什麽要硬闖三清觀了。他幾乎忍不住就要告訴她關於探王的事,便他忍住了沒有說。他只能將此事告知八大門派。他問:“楊姑娘以後打算怎麽力?”
楊麗萍說:“我要去找家父。”
“兩個月前我聽說日月王在禮親王代善王府當漢班侍衛頭,化名許一孤。”
“多謝孟大俠。這就別過。”
“保重。”孟大宇說。二人分別,各自東西。
孟大宇繼續西去時,走不到數裏,突然覺得身後似乎有從在暗暗跟蹤他。當下他不動聲色。再行半裏,突然身形一折,孟大宇以閃電般的速度向後飛掠。如此查法,本是出其不意的查法,本來可以將尾隨之人查個大照面。可是,直向後面飛掠了一裏路,卻根本查不到尾隨之人。
孟大宇心中暗暗吃驚,一路下去,便處處小心。
行了十裏左右,孟大宇突然看見官道的十裏長亭外的大道中間,一個人席地而坐。孟大宇心中暗暗叫苦,因爲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徒兒蒙鄂格格郡主。
蒙鄂格格早己看見了他,迎上前來怒聲道:“我就知道你會丟我一個人在王府!我就知道你會一個人回到關內去!”
孟大宇沈聲道:“我回中原有大事要辦。我到該傳你武功時,自然會來王府傳你。中原的規矩,徒弟並不是非要跟著師父到處走的。你爲什麽一定要跟著我?”
蒙鄂格格說不出理由,只好蠻橫地說:“我就要跟著你!”
孟大宇大怒,倏地伸出手指,連點蒙鄂格格身上數處穴道,頓時制了蒙鄂格格身上的動穴。然後,他轉身便揚長而去。
可是,走了十數丈遠,孟大宇站住了。他首先想到的是此時正是深夜,如將蒙鄂格格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點了動穴站在荒野中,遇到歹人出了事怎麽辦?何況他出城之後,一直感覺到後面有人暗中跟蹤,萬一那人殺了蒙鄂格格或是非禮蒙鄂格格,豈不是要造成終身大錯?
再轉念一想。孟大宇記起蒙鄂格格說過,她的親生父王是已布海——十一王已布海,這個謎一樣的人物,大清的皇室說他戰死沙場了,文皇后則說他可能是探王,楊麗萍說青海塔爾寺的黃教教衆在找已布海,康巴日隆說達賴四世雲丹堅錯活佛失蹤可能和已布海有關——這個已布海,極有可能就是大清探王。他正在中原指揮一個探馬網,打探大明朝的各種秘密,源源送回大清作決策之用。他行蹤詭密,根本無處可尋。可是,如若將蒙鄂格格帶在身邊,已布海知道了會不會找上來?那時,或許這倒成了查找已布海的一條捷徑。
孟大宇回轉身來,走到蒙鄂格格身邊,解了她的穴道,說:“蒙鄂格格,你還是回王府去吧。我們是敵國敵人,個人的好惡消除不了這一點。或許我有一天會傷害你。你還是回王府去吧。我實在不能帶你在身邊。”
“我不後悔!”蒙鄂格格說:“甚麽敵國敵人,那與我無關。我不回王府,我要跟你去中原!”
孟大宇轉身向西走去。蒙鄂格格立即隨後跟著走去。
孟大宇說:“從今以後,你就叫朱秀蘭吧。朱姓是大明朝的國姓,大約也不會就辱沒了你。過了清兵的防線,我給你找一身明朝姑娘的服裝換了,你可願意?”
“都依你!都依你!”蒙鄂格格一腔熱戀,充滿純情,天真無邪地激動地說,說得鐵石心腸的孟大宇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他幾乎是又要停下采出手制她穴道送她回王府了。他能傷害這個熱戀他的少女嗎?如若有一天他利用她引出了她的王父已布海並加以格殺,她會是怎樣一種反應呢?
他沒有點她穴道,只是輕聲說:“快走吧。天要亮了。”
這時候,在瀋陽盛京的清皇宮中,清太宗正在病危托孤。
宮中日夜燈火輝煌,但進進出出的人無不悄沒無聲。清太宗病勢沈重,衆太醫輪流上前望診把脈,卻始終確不定是什麽病。會診後縱然處下了藥方,藥方下去卻不見好轉,病勢反漸沈重,整日裏已經是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了。由於從宴席上心悸頭暈回宮不幾日便去世了,衆太醫又診斷不出是什麽病,所以有的史料上就乾脆說清太宗“無疾而終。”
這天上午,多爾袞進宮探病來了。一種強悍和滿意的神色挂在他的臉上。他二十歲征討蒙古各部落,不久就拜爲統帥。從那時起,他那一張與皇嫂姊妹調情的俊臉,變得深沈而冷峻了。他開始時常想起他那陪葬努爾哈赤而死去的皇阿媽阿巴亥,她是在活動立多爾袞爲汗位時被人逼死的。如今他成熟了,勢強力雄了。昔年的八大汗位如今成了一人的皇權。他,多爾袞,能不參加逐鹿麽?
衆宮女見多爾袞進宮,盡皆跪下爲禮。一個宮女說:“皇帝正睡著哩。娘娘旨意,探病問候的人,不准入內。”
多爾袞聽後,一聲冷哼,快步進入了皇上的內寢,他心中說:“娘娘的旨意是對別人!”
多爾袞在內寢門邊站住了。
室內,太宗皇帝正在昏睡。孝莊文皇后正坐在梳粧檯前,對著一面從朝鮮國輾轉日本進貢來的西洋琉璃鏡出神。她那深思的臉是鮮豔迷人的,既有初暈少女的鮮豔,又有成熟女性的迷彩。當鏡中出現多爾袞的面容時,她笑了——她心中說:“你想問鼎皇權?你以爲你手中握有二旗馬步兵,便可以問鼎皇權?你得意早了,王爺。你將永遠是皇帝和皇太子的禦前走卒,你,王爺。”
多爾袞看見文皇后在鏡中的如花之容笑了,卻聽不到她心中的喊聲——那充滿權謀和欲望的喊聲!多爾袞只看見一張憂戚的麗容爲他而笑,充滿情感、充滿勾引。他的好色心態引起了共鳴,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卻了警惕。
多爾袞向文皇后走了過去。
多爾袞含笑作禮:“給娘娘請安!”
文皇后含笑回答:“王爺免禮。”
多爾袞從她的笑容上得到鼓勵,挨近文皇后身邊,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他本來是想進宮來看看他的圖謀有沒有敗露迹像,如今見沒人懷疑他,便開始調情了。
“王爺昨晚上睡得好嗎?”文皇后讓他握住手,沒有斥他無禮,輕聲問,雙眼盯著多爾袞。
多爾袞大驚:“娘娘——!”他幾乎要跪下去了。他以爲事情敗露了。
“別急。看你眼泡發黑,何必那麽著急呢?他的手中不就是正黃、鑲黃二旗兵馬嗎?僅憑二旗兵馬便想篡位麽?祖宗還立皇太子幹什麽?衆王大臣服麽?王爺你手中不也有二旗兵馬嗎?你當然是效忠皇上,擁立太子的了,是不是?其他王爺呢?誰會像他那樣手中有一二旗兵便想篡位?哼,他若真敢異動,我叫他立死無疑。”文皇后娓娓敘來,似乎是在安慰多爾袞。“王爺別著急呀,眼圈都黑了。你怕豪格對你不利麽?我都安排好了。”
正在多爾袞心中忐忑不安時,清太宗在那邊床上似乎有些醒了。他在床上半睜雙眼,喘著氣說:“老九何爲?”
多爾袞大驚,急忙與文皇后分開,二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多爾袞急忙趨前跪下道:“臣跪榻候安,已有多時。”
多爾袞——邊說話,一邊注視太宗皇帝,只見他眉心發黑,已經又昏迷過去了。
多爾袞再道:“臣弟多爾袞跪請皇上金安,頌皇上龍體安康,萬歲萬萬歲。”
清太宗昏迷已無反應了。多爾袞心有餘悸地望了文皇后一眼。
文皇后急忙打手勢,令他快走。多爾袞連忙起身,出宮而去。他心中充滿驚駭,驚駭這中原武林的人實在厲害,明明毒死了人,卻看不出半點中毒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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