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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08:46 AM   #1252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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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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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探王縱橫b

  行至武勝關,孟大宇在官道旁的一家酒樓中午膳。他登上酒樓,突然發現,日月王楊陽夫和他的女兒日月仙子楊麗萍坐在酒樓一隅,正在喝悶酒。
  孟大宇不便招呼,又不便退下,只好在另一角坐下,要了幾樣小菜吃飯,飯後好趕路。
  日月王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楊麗萍看了他這個窮酸書生一眼,又調開了頭。
  孟大宇這次易容成一個既瘦又醜的書生,背有些佝僂。爲了裝得像一些,他連腰懸的長劍也扔了。所以日月王父女一點也沒有看出破綻來。  
  只聽楊麗萍低聲說:“爹爹,那畜生會來追嗎?我真擔心我們這幾天工夫白等了。”
  楊陽夫說:“別擔心。孟三雄不可能帶著講學的那位腐儒去龍虎山救兒子。他勢必要將那腐儒找一個地方藏好。他能將那腐儒藏在哪里呢?只有少林寺。他從嵩山少林寺出來去龍虎山救他兒子,十有八九要從武勝關南下。所以,我算准了已布海那畜生會在這裏設下埋伏,對孟三雄下手。孩子,一根時靈時不靈的日月棍不是已布海那畜生追求的目標,他要的是神珠。他會來這裏截殺孟三雄的。”  
  “萬一孟大宇不走這條路呢?”
  “別慌。孩子,咱們再等兩天。如若孟大宇不走這條路,那畜生亦不在這裏現身,咱們便直去龍虎山。”
  “爹爹,咱們約的幫手恐怕不足以對付那個畜生。”
  “別怕。孟三雄在場,他會唱主角的。哎,咱們只要能殺了那畜生,洗清恥辱,就死了又有何妨?”
  “爹爹,都是女兒連累了你老人家。”
  “別說這些了。”
  “都怪孩兒對那畜生一見鍾情……”
  “別說了,萍兒。當日你就是帶一個乞丐回家,爹爹亦會遷就你的。怪只怪爹爹江湖閱曆太淺,看不破他的易容手法。”
  二人說到這裏,便不再言語。
  孟大宇正想起身離去,突然聽得樓梯上有人走了上來。孟大宇一看見上樓來的那個人,頓時感到哭笑不得——那是一個年輕道士,孟大宇曾經易容成這個上樓的人——這人便是當今青年俠士中名震江湖的武當派掌門弟子南星子少俠。
  他在武當派中是一位身手極高的極流高手,近些年武當派料理武林是非,皆是南星子出頭露面,所以他的武林聲譽比他的師父元元真人還響。  
  楊陽夫當日在北京崔公度講學時見過孟大宇易容成南星子。此時一見南星子出現在酒樓,就以爲是盂三雄出現了,立即便迎了上去。
  “孟大俠終於來了。老配楊陽夫,在此等候你兩日了。”
  南星子一聽,頓時目霸驚異,道:“且慢!日月王前輩稱在下是什麽孟大俠,只怕是認錯人了。”
  楊陽夫一聽,頓時以爲自己不當如此招呼,便立即改口道,“失禮失禮,原來是南星少俠。那倒真是老朽認錯人了。”
  哪知那位真南星子立即道:“認錯人了?只怕未必。青海日月山日月宮日月王是何等人物?怎會認錯了人?是不是有什麽隱衷?”
  楊陽夫一聽,頓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楊麗萍一見,立即過來說:“家父近日偶感風寒,有時因頭昏認錯了人,也是有的。南星少俠請多包涵。”
  南星子立即還禮道:“不敢。姑娘可是江湖人稱日月仙子的楊麗萍?”
  楊麗萍苦笑道:“楊麗萍是真。什麽日月仙子,那就成了諷刺了。”
  南星子立即重新施禮,並向楊陽夫致欠。
  楊陽夫哭笑不得道:“少俠既已見諒老朽,可願賞臉讓老朽賠一杯不是?”
  南星子道:“晚輩正該奉請。”
  於是南星子令小二將殘席撤下,另上新席奉請楊陽夫。
  孟大宇見了暗自好笑。他是從南星子那前倨後恭的態度看出了南星子的爲人的。
  楊麗萍在五年前曾是中原武林中令無數俠士傾心的絕代美女,因她出身於日月山日月宮,便被武林人稱爲日月仙子。經歷了婚變之後,她如今憔悴了。可是,美貌依舊。而且那種因爲憂傷而更加成熟的美,也變得更加富有內涵而更加迷人。
  三人剛重新入席,還未容南星子向二人敬酒,樓梯一響已經又上來了一個道士。不過這是一個中年道人,而且不是全真教的,他身穿龍虎山正一道道袍,沾滿灰塵,正是正一教副教主張應和。
  張應和徑直走向南星子道:“孟三雄好悠閒!豈不知酒樓已被人圍了一個水泄不通了。”
  南星子大驚:“張真人此言何意?張真人是認得晚輩的,爲何以孟三雄相稱?什麽人又將酒樓圍得水泄不通了?難道是沖著我南星子尋仇而來?”
  張應和怒聲道:“孟三雄從來不是如此裝腔作勢之人,今日爲何到了性命攸關之際,反而裝腔作勢起來了?我張應和如在平時,打不贏你也要討還神龍秘笈。可今日這陣仗不對勁。圍樓的雖是黑白二道的中原高手,但背後操縱的卻是大清探王。張應和私心再重,也要先助你一臂之力再說個人恩怨,你快休要如此!”
  南星子大驚道:“前輩越說晚輩越是糊塗。晚輩確實是武當派的南星子,絕不是什麽霸主宮的孟三雄!”
  楊陽夫在一旁,眼看得南星子臉上喜怒笑驚,肌肉活動十分正常,絲毫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的人,不禁問道:“閣下真的不是孟三雄?”
  “不是。”
  “可是讓老夫摸摸你的耳際?看看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這個——只怕既不合武林慣例,南星子也還放心不下。”
  楊麗萍道:“讓我來試試,南星少俠可放心得下?”
  “這個——南星子猶豫了半晌,道:“哎!罷了!爲取信于人,南星子只好冒險讓人查一查真僞了!”
  楊麗萍走過去時,南星子的雙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美麗面龐看。楊麗萍的手摸到他的耳際及下頜時,他的身子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楊麗萍放下手,退開說:“他沒戴人皮面具。”
  張應和道:“奇怪?孟三雄到哪里去了呢?他莫非另走小道直去龍虎山了?南星少俠,你的麻煩來了,好自爲之。”
  “什麽麻煩?”南星子驚道。
  楊陽夫道:“年初孟三雄在京城易容成你的樣子露面,如今追捕他的人大約是將你誤作是孟三雄了!”
  南星子大怒:“孟氏匹夫好生無禮!甚麽人不好裝,偏要裝作在下?”
  楊麗萍道:“盂大俠于小女子有救命大恩。南星少俠提到他時最好客氣一些。”
  南星子一聽,頓時泄了氣,說不出話來。
  張應和淡淡一笑,便要離去。他一調頭看著畏畏縮縮的那個窮書生道:“那位書生,無事快快離開此地。此地只怕要有一場惡戰,誤傷了你可不是玩的。”
  孟大宇裝出驚惶樣子:“學生……這就離開。”
  楊陽夫道:“張真人要做好事,何不做到底?樓已被圍他又怎麽走得了?”
  張應和道:“也罷。書生,隨我來。”
  孟大宇連忙起身,跟在張應和身後,走下樓去。
  酒樓外面,果然已經被圍。老闆及小二均已躲開了。孟大宇跟在張應和後面剛走出酒樓,便有兩個凶神攔了上來。孟大宇認得這二人是牛耳山雙煞。
  大煞道:“張真人要走,在下兄弟不便阻攔。不認識的人可不能帶走。”
  張應和怒道:“南星子就在樓上,你們怎麽不敢上去?攔這寒儒幹什麽?”
  小煞道:“什麽寒儒?誰知他是不是霸主宮的人要去找人來助拳?”
  張應和冷笑道:“貧道也是出去幫霸主宮找人助拳的,你又攔得住麽?”口中說著,手中寒光一閃,長劍已經揮出,刷刷兩劍,快逾閃電,已在小煞的衣襟上劃了一個X字。
  小煞身形後縱,大驚道:“張真人同夥在外,想要仗勢欺人麽?”
  張應和道:“你這等攔路賊,還不配貧道欺你。書生,隨我走。”  
  孟大宇裝作嚇得發抖道:“學生……還有匹瘦馬……如若不能帶走,學生……可走不到雲夢縣親戚家去。”
  “你快去牽馬,我等你片刻。”
  孟大宇上酒樓前,已經禦使了縮骨神功,身材看去很瘦。這時佝僂著背,誰還當他是高大俊逸的孟三雄?他發著抖解了馬繮,牽馬時嚇得幾乎走不動,被馬撞了一下,一個踉蹌跌在地上,別說大煞小煞笑了,連隱在周圍的人也從隱身處發出了笑聲。  
  張應和歎了口氣,等書生爬起來,就將他帶走了。周圍的人也沒有出來阻攔。正點子“南星子”在樓上,這書生的身材又比“正點子”矮瘦,確實沒有理由攔他。
  張應和帶著書生到官道上,走了大約半裏路,準備折回去隱伏看熱鬧時,他以手指南方道:“雲夢在那方,你快走吧。”
  孟大宇道:“道長不走麽?”
  “怎麽?你想賴著我送你到雲夢?”
  孟大宇輕聲道:“那又何妨?說不定雲夢就有飛龍秘笈在等著還你。”
  張應和大驚,雙目盯著孟大宇看了片刻後,歎息道:“原來是孟三雄。儘管你可能用了縮骨神功,但這一手也實在裝得高明,三十多個黑白兩道高手都被你騙過去了。”
  孟大宇道:“在下先走一步,道長隨後跟來,神龍三十六式也該還與道長了。”
  張應和大喜道:“在下信得過孟三雄。在下回去虛掩一下,這就追上來,與孟兄相見。”
  孟大宇騎馬走了十來裏路,聽得身後有人急追而來,回頭看是張應和,便打馬向小路行去。
  張應和不即不離,跟在後面。
  如此走了半個時辰,已經遠離官道了。這一帶地勢平坦,一些小丘陵不足以藏人。孟大宇好不容易看見一片較大的樹林,便打馬進入林中。
  張應和進來了,看見孟大宇席地而坐,便在他對面盤膝坐下,道:“南星子解釋不清,已經被打得逃向了西方。孟三雄今日怎麽願還秘笈?”
  “張真人大義大仁,在下佩服。”孟大宇一邊說,一邊將縮骨功散了,一陣輕微爆響,他的體形已經還原,只是易容未變。“不過,在下歸還秘笈,是有條件的。”
  “孟兄有什麽條件?”
  “第一,貴教教主張應京,爲人心術不正,神龍式還給你,你不能轉傳他。”
  “這個……好爲難!祖宗規定,八脈飛龍七十二式只有教主一人才准修練,在下如若瞞著教主修練,那可是觸犯教規的事。”
  孟大宇正色道:“張真人何必食古不化?張真人在酒樓上一腔抗清勢血,何其慷慨?在下是看在這個份上才願歸還秘笈的。”  
  張應和還在猶豫。
  孟大宇道:“第二個條件是要張真人將犬子從龍虎山偷出來歸還在下。”
  “這個條件好辦。第一個條件可否通融一下?”
  孟大宇沈默不語,不願通融。
  張應和歎息道:“好吧。在下都答應。”
  於是,孟大宇與張應和在樹林中相對而坐,以傳音入密功夫向張應和背誦功訣。
  可是,孟大宇剛背誦了兩句,突然閃電一般地伸出右手,只一抄便將張應和懸挂在腰間因盤膝而坐平擱在地上的長劍抽了出來,與這個動作同時施爲,他左手一掌反拍,拍在張應和肩上,將張應和拍出去幾近一丈遠。然後,孟大宇身形向前射出,長劍迎著偷襲的黑影絞去,當當當當一陣金戈之聲以後,他飄身落在一側,他的對面站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全真教道袍的年輕人,正是武當派的南星子。
  張應和被孟大宇反掌拍開,便已翻身彈起,這時先走向孟大宇一揖道:“多謝仁兄救命之恩。如非仁兄這一推,在下只怕已死于南星子的偷襲了。”
  張應和轉身指著南星子道:“南星子,你爲何要偷襲貧道?”
  南星子冷面冷聲:“你在酒樓中奚落了在下一頓,又將那黑白兩道高手指來追殺在下,還將這孟大宇從在下眼皮子底下帶走了,你得還在下一個公道。”
  孟大宇道:“張真人小心,這人武功功力很高,遠非南星可比,只怕是什麽人易容的!”說著,他將長劍調轉,遞與張應和。  
  那人趁二人遞劍時,突然身形一晃,一劍攻出,竟同時搶攻二人,劍招之快之詭,竟於眨眼之間使出了武當派的鎮山絕招“一風掃八坡”一招八式。
  可是那人劍招甫出,卻又暴退不叠,只聽一陣叮噹急響,七格梨花釘被那人的長劍格擋掉在地上。原來孟大宇早就防著他搶攻,所以將梨花弩暗藏袖中。那人身形甫動,孟大宇已搶先射出了梨花弩。那人的劍招詭變異常,竟能將“一風掃八坡”的快攻招式,於快攻之際變爲緊防。
  孟大宇大驚道:“閣下究竟是誰?竟有如此高的身手!普天下能在三丈之內躲過梨花弩的,實在是只有幾個人。張真人,請先用劍指住他,在下要找一件趁手兵刃。”
  張應和用長劍指住那人,防他暴起攻擊。
  孟大宇伸手向腰輕輕一拖,拖出一柄軟劍,迎風一抖,頓時又成了一柄三尺青鋒。
  孟大宇道:“張真人,咱們先合力拿下了他,務必要剝下他的人皮面具看看他是誰。”
  南星子冷哼道:“孟三雄,你仗著霸主宮積百年之久的各種殺人手段,今日想殺我南星子麽?”
  “你不是南星子。”
  “那你以爲在下是誰?”
  “你若取下人皮面具,在下或許認得。”
  “我已露了兩手正宗武當派武功,你爲何偏要載贓我是易容者?”
  “易容就是易容,何必由我栽贓?”孟大宇說著,將手中長劍一抖,腳下步法早已展開,一招武當劍法中的“抖腕刺”,抖出無數虛實無定的劍花,攻了上去。
  南星子大喝:“孟三雄,你竟敢用我武當派的功夫來殺我武當派人?”南星子喝罵著,一邊移形換位,步走偏鋒,長劍一翻,使出武當派的“下壓劍反削喉”招式,反攻孟大宇。
  刹時間,二人劍招不絕,頓時就搶殺起來。三個回合一過,二人的身形頓時變成了兩條虛影,皆以武當派的幾種劍法對攻,以快打快地滿場遊鬥。
  張應和已是武林極流大高手,更是使劍的名家。可是他卻越看越是心驚。場中兩人眨眼間互攻了二十多招,可是除了劍刃破空之聲外,竟然聽不到兵刃相碰的金戈撞擊聲。兩人中一人出招搶攻,對方立即變招,搶空門反攻。南星子使用“下壓劍反削喉”時,腋下腰肋空門大現,孟大宇已經變位由“抖腕刺”變爲了“反撩七星”。南星子一劍削空,立即變招爲“下翻格上反挑”,而孟大宇未等他的劍招格實在,已經變招爲“旋身刺腹”了。
  二人身法極快,張應和想要合圍假南星子,卻插不進手。他的功力比場中打鬥的兩個人差得太遠,身法就慢,出劍的速度亦慢,他看准假南星子一劍刺去,卻差點刺在孟大宇身上。他攻了兩招,弄巧反拙,只好退出圈子,在外押陣。
  孟大宇越打越是心驚,覺得這人的身法似乎很是眼熟。但他卻又拿不實在。這南星子的身法。是一種太極遊、八卦走、陰陽換、自由飄等等身步法皆含其中卻又四不像的身步法門。孟大宇明白,這種武學高人,均有自創的武學,絕不會拘泥於前人所傳的武學。這種獨特的身步法大約就是假南星子自己所創的了。
  二人正越打越快時,只聽得一個陰惻側的冷笑聲從林外響起,一個高大的頭陀落在這林中的空地上,站在打鬥圈的對面,對張應和連望也不望一眼。
  張應和大驚。他認得這人。這人是西藏紅教桑鳶寺的一個武僧教頭。他是漢人,是一個獨行大盜,後來被十二個白道高手聯合緝殺,被迫逃去西域。這人武功很高,在十二個宗師級的高手合圍下仍然逃了出去。他此時落在場中,一聲不吭,不知何意。  
  這時,只聽假南星子邊打邊問:“點子怎麽樣了?”
  頭陀行禮道:“啓稟主公,那點子是真南星子,並不是什麽孟三雄易容。屬下已將他的右臂砍了。以後孟三雄要再易容成南星子,他得先自斷一臂才像。”
  “很好。令人將林子圍了,不准這二個人走脫。”
  頭陀一聽,頓時揚聲高嘯,顯然是以嘯聲在呼令同夥。
  孟大宇大叫:“張兄快走!速去聯絡八大門派,前來追殺大清探王!”
  張應和這時已經猜出場中的南星子是大清探王,當下倒縱出去,向外便沖。
  那頭陀見張應京要走,一聲大喝:“哪里走?”身形一縱,便向張應和追殺過去。  
  孟大宇一見,頓時著急起來,一邊格擋大清探王的攻勢,一邊用左手將梨花弩指向頭陀,一按機括,七枚梨花釘便從後面向頭陀追著發射過去。
  幾乎與此同時,探王左手一揮,一把圍棋子兒打了出來,從橫刺裏向孟大宇的七枚梨花釘撞去,所用手法,極爲奇詭不但將孟大宇的七枚梨花釘盡數打落,而且有三枚圍棋子竟然莫名其妙地轉了一個彎,迎著孟大宇發射梨花釘的射線,悄沒無聲而又速度極快地向孟大宇的肩胸大穴撞來。
  孟大宇眼見得這三枚圍棋子兒轉彎打來,連忙伸劍格絞,將那三枚圍棋子絞得粉碎。兩人這麽一鬥暗器,那頭陀已經追著張應和出了林子去了。  
  孟大宇跳出圈子,大聲問:“已布海,你這一手‘回風撞’的暗器手法是從什麽地方學來的?”  
  假南星子一聽,頓時默然半晌,道:“你什麽都知道?”
  “不。我只知道大清有個探王在中原活動,名叫已布海,可就是閣下?”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你這手‘回風撞’的暗器手法是從何處學來的?”
  “當然是從霸主宮學來的了。”  
  “誰傳你的?”孟大宇幾乎是失聲問了。他一問出這話,頓時明白問得很笨,簡直就是在落人笑柄。
  果然,假南星子笑起來:“孟三雄呀孟三雄,武林傳說霸主宮在三代男丁中選了一個才智資質皆是上上之選者,加以特殊培訓,使之成爲武林中獨一無二可以尋找神珠的人。江湖傳說你文采武功皆是天下第一:論武功精通一切殺人手段,論文才更是連三個大學士加在一起也不如你!想不到你著急起來,連小孩都不如!”
  孟大宇一聲不響地聽他說話,他早就聽出這人的聲音是用內力逼變了的。他只希望這人得意忘形之時,或許會流露出本來的聲音,以便判斷自己認不認識這人。因爲他在天壇和這裏的兩次接觸中,他總覺得這人的笑聲,有那麽些瞬間,很像一個人——一個和他親緣關係非常之近的人!  
  孟大宇道:“我若告訴你誰告訴我探王的事,你還不願說出誰傳你的‘回風撞’麽?”
  “不說。”假南星子道。“儘管老夫是用錢去賣的這一手功夫,但買賣也還要講個信義吧?這是一。二,你是怎麽知道探王的,老夫根本不感興趣。老夫若是探王,自然會自己去查。不是探王,就更不必好奇。”
  說到這裏,探王提高聲音道:“陰山九煞、燕山雙凶、祈連五霸、昆侖二聖。”
  隨著他的喊聲,十八個年齡不同,穿著各異的武林高手,或空拳、或攜兵刃,以各種身步法,從四面八方、飄落場中。十八個人悄沒無聲地飄進林中,便將孟大宇密密實實地圍了起來。
  孟大宇一動不動。
  依常人看來,好像趁這十八個人合圍未成時沖出去,才是上策。可孟大字明白,探王站在一邊,他就沒有這種機會。所以直到十八個人合圍成功,各人站好方位,他連吭也沒有吭一聲,只是默默地仗劍站著,反倒將梨花弩亦藏進了懷中,又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提在了手中。
  探王退後三丈,站在六丈外的圈子外邊,沈聲說:“各位注意,你們合圍之際,他會以八方殺的暗器手法打出圍棋子兒,你們格擋躲閃之際,他便會施出萬毒一拂。你們都服瞭解藥沒有?”  
  衆人齊聲道:“服了。”
  “好。將他拿下了。我要活人。”探王說。“弄傷了他無妨,只是別弄死了。”
  十八個人中,以昆侖二聖武功最高。昆侖刀聖、劍聖中,又以昆侖刀聖武功略高。昆侖刀聖一聲輕嘯,十八個人一齊發動,同時攻了上去。  
  這十八個人大約預先被告知了合圍之法並且合練過,十八個人一發動,頓時便有四人飛身縱起,從天上撲下來攻擊;四人以地趟功夫從腳下滾殺過來;其餘十人是以常立態發動攻勢,層次分明,前後有序,預定的打法是一沾即走,輪番出招,使孟大宇防不勝防。  
  與此同時,十八人中,更有會使邪功者,發出各種吼聲、嘯聲、笑聲、哭聲,猶如鬼哭狼嚎,聲勢煞是嚇人,而且雜含真力聲亂人心性的功夫,同時攻殺孟大宇。 
  可是,十八個人攻勢甫出,只聽一聲輕嘯,孟大宇的一個身形旋轉著猶如陀螺一般向上拔起,速度猶如閃電一般,十八個人中,連速度最快的刀聖、劍聖都慢了一拍。空中攻擊的四人中,兵刃遞了進去的人,只聽哢嚓輕響,兵刃皆被絞斷,猶如將刀劍伸進賓士的馬車鐵輪被絞斷時的情形一樣。只見孟大宇旋轉著的身形幻化成了一股旋頭風似的灰影,而他的兵刃由於真力貫注而像一柄光劍一般裹在灰影外面一這是一招在多人合圍之下最爲有效的突困劍法,不但刀劍遞不進去,暗器射不進去,連水也拔不進去。  
  十八個高手撲了一個空。但誰也不驚奇。因爲這是預料中的事。
  孟大宇的身形直旋起五丈多高,方才止住上旋。他這時已經旋出了樹林的枝葉,上了樹林的頂梢,立即便變式向南方飛掠而去。
  十八個高手發一聲喊,有飛上樹梢緊迫的,大多數沒那麽高的功力,便在林間猛追。
  樹林不大,衆人很快就追出了樹林,只見孟大宇已經在山野間飛掠。衆人發一聲喊,一齊猛追過去。  
  假南星子大叫:“他搶了上風,注意他使毒!”
  假南星子話音未落,孟大宇已將捏在左手中的東西向後打出來。這時候,他們正在兩個丘陵的低谷中追逐。山風吹得很強勁,十八個人又追得緊急。孟大宇左手中的東西一打散開來,山谷中頓時就像起了一陣霧一般,緊追不捨的人便紛紛鑽進了這片灰霧之中。
  衆人頓時又咳又吐,連眼睛也睜不開。十八人服了萬毒一拂的解藥,可是沒有用。因爲這東西無藥可解——不是這粉塵無藥可解,而是因爲它太普通太常見,誰也想不起要爲這粉塵準備解藥——這是一種由白石灰和硫磺灰碾細後摻進其他一兩種毒粉混合成的毒粉,由孟大宇以內力將其震散打出,充滿了整個山谷中的空氣,誰也免不了要吸進一點去。衆人又咳又吐睜不開眼睛,許多人互相撞在一起,追勢大爲減弱。
  孟大宇展開輕功,如飛奔掠,直掠得山風刮臉,耳中風聲猶如雷鳴。這速度比奔刀還快。這個速度只有大清探王才有功力追趕。而他爲躲毒粉,須要繞道,勢必就慢了一拍。十八人中功力低者,只當他已一晃而沒,倏忽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孟大宇一口氣飛奔了近百里,也不管大白天是否驚世駭俗。他一直飛奔到禹王城附近,才放慢了身形,要找一個農家或寺廟道觀,重新易容換裝。
  誰知他剛一停下來,正在四處探看時,陡然看見“南星子”已經追到了身後十丈之處。
  假南星子大叫:“孟三雄如喪家之犬,跑得亦累了。何不大家都歇上一歇,再決一死戰?”
  孟大宇心中吃驚,但表面卻鎮定如恒。他說:“這個建議很好。那麽探王,你何不將你偷日月王的日月棍祭出來呢?”
  探王道:“別急。到了老夫以武功制你不住時,自然會將日月棍祭出來的。老夫覺得有些奇怪,你的內力增長這麽快,大約有什麽奇遇吧。”  
  “你想知道麽?咱們一換一。”
  “那就不必了。”
  “將日月棍祭出來吧。”
  “急什麽?”  
  “大約它此時不靈,祭出來沒有用,頂多當一根短棍使。”
  “快靈了。它已經快靈了。我比日月王多懂一些禦使之術。我若用武功擒你不下,就要祭出日月棍,用神光將你弄成癡呆後,再慢慢逼你交出神珠的下落或者尋找神珠的線索,那時也不怕你敢不吐實。”
  孟大宇冷笑道:“中原人都不相信天下有什麽神珠了,大清探王卻還深信不疑。豈非咄咄怪事?”  
  “有什麽可怪的?只要你們霸主宮從孟二氏相信,我就相信。傳說你們的祖宗孟明達臨死之際,悲憤過度,一縱向天,竟然縱起三十多丈高,發動真力自斷心脈時,全身陡然發亮,就像一顆隕星一般。他如不是受了神珠的神光度化,天下有什麽內功心法可以便人修練成那等神人?從孟二氏又何必花那麽大的財力物力人力去調教孟三雄,送他出江湖去四處尋長神車神珠?”
  孟大宇越聽越是心驚:這人竟將霸主宮的底細打探得這麽清楚,莫非他真與霸主宮有什麽親緣?  
  孟大宇道:“你什麽都知道,我非殺了你不可。”
  探王說:“好極了。”“了”字一落,他突然仰天尖嘯了一聲,顯然是在呼喚他的部下。同時,探王長劍一抖,一劍刺了出來,嗤地一聲,竟是一招直搶中宮的劍法。
  孟大宇腳踩偏門,長劍反刺探王的耳下大穴。
  兩人這一次鬥劍,一上手便是各施殺著,其快異常,而且所使武功早已不限於一門一派的招術。探王想生擒孟大宇,可是,他功力比孟大宇高一些,武技卻不如孟大宇。他每使一種招術,孟大宇均能識見破解。數十招一過,他在招術上已經處於下風,便只有靠較高的功力去催動一個“快”,以“快”來戰勝孟大宇。只是他所用的招式,孟大宇皆能識破,便以一個料敵機先去對付他的快。這樣一來,探王的快也就不成其爲快了。
  打到近百招時,孟大宇一聲輕嘯,身形沖天而起,他已經運出了“神龍沖天”式,準備以飛龍七十二式的武功來格殺探王了。百招之中,他雖能料敵機先,但在一個“快”字上卻搶不贏探王。如今他沖天而起,看准在下面遊動走閃的探王,一記劈空掌力就打了下去。
  可是,這記開山裂石的劈空掌力不能打中探王,而打在了地上,探王已經擡腿一跨,身形飄空而起,手中長劍展開了天梯殺的絕殺之招,直向孟大宇搶來。
  孟大宇所禦使的神龍飛天之勢,全靠真力走脈,手位腳位與全身的體位配合,全身的體位又受走脈的真力禦使,而變化出三十六個飛天姿式,再套以格殺動作。
  但大清探王所使的武當三豐派的天梯殺武功,懸空跨步,虛登上天,雖然姿式單一,但體形不變常態,猶如人直立行走一般。傳說張三豐當年能跨七步,即以直立跨步的常態姿式,虛步登高,動作悠閒自如,猶如在閑庭前信步行走一般,七步虛登,能憑空登上紫霄宮的大殿屋頂。
  如今孟大宇見探王一步跨至,要變式勢必落制於人,當下便不變式,以手中長劍絞殺過去與之硬絞,同時左掌拍出,拍向大清探王的胸部大穴。
  只聽一片金戈之聲響之不絕,同時一聲轟然巨響,二人的手掌硬對了一掌。兩個身形各自向後飄去,各自落在三丈外的地上,探王嘴角沁出了血痕,孟大宇卻哇地吐出了一口逆血。兩個人都受了內傷,各人站在那裏盯著對方,暗自運氣調息。
  就在這時,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探王大喜,立時揚聲呼嘯,招引同夥。
  孟大宇一聽這嘯聲,仍然是用內力逼變了而發出來的。孟大宇禁不住又想:這人處處不忘以內力逼變聲音,究竟怕什麽?莫非他與自己真的有親緣關係麽?  
  孟大宇一聲大喝,長劍之上,陡然劍芒大盛,劍芒呈純白色,吐出長劍竟達兩尺之外。探王一見,頓時大驚,身形後縱,不住遊走。他怕這劍芒麽?不。他並不怕劍芒。他自己的功力幾達二百年許,能在劍上逼出的劍芒,還不止二尺。他怕的是孟大宇將內力從劍關逼射而出,形成百年前中原一代邪神靈猿真人的真力彈丸或者是正一教神霄派的陶仲文的仙遊射,一射一大串,罩及四面八方,可不好對付。他卻不知,孟大宇愛惜內力,不願使用這種極耗功力的功夫。
  探王倒縱躲閃的同時,以手中長劍當作暗器向孟大宇扔射而去,趁孟大宇回格之機,他已伸手在腰間一抄,祭出了日月棍。
  孟大宇一見探王祭出日月棍,立即扭身便逃。當日在北京天壇,數十名八大門派的宗師及高手,加上錦衣衛的侍衛騎校二千多人,尚且奈何不了大清探王,被探王手中的日月棍所發的殺人光掃射而中,昏死過去的馬匹達近千匹,昏死過去的人達四百人。過後這些人或馬都活了過來,可馬也成了廢馬,人也成了神智低劣的廢人。所以孟大宇十分害怕這根日月棍發出殺人之光。
  孟大宇剛逃出去百丈不到,探王已經擋在了他的前面。冷笑著橫著日月棍攔著他的去路,然後,又是一聲尖嘯喚人。
  馬蹄聲一陣轟鳴,四十多個武林豪客,打馬飛奔,已經到了百丈之內了。
  孟大宇回身又逃。他這次奔逃,已經不是向南方,而是向西方奔掠。因爲這時刮的是西風,他要搶上風頭。
  探王哪有不明白孟大宇用意的?他勃然大怒,揮棍猛追上來,於二十丈內竟然追上了孟大宇,從孟大宇身後揮棍便向孟大宇的後腦劈打下去。
  突然,探王回棍不叠,將擊打孟大宇後腦的日月棍回了轉來,急忙忙使了一招密集防守型的招式。原來,孟大宇一邊奔掠,一邊掐算好時機,將手中長劍,於奔掠之際,從肩頭向後抛射而出。如此一來,探王等於是正好自己飛掠著向急射而來的長劍撞去。如此近的距離,又是兩頭向中間對撞,當日在鳥德鄰池的藥泉山下,假活佛便死于這一招。差幸探王武功高強,比假活佛高明了許多,加之他對孟大宇的某些殺著比較瞭解,這才險險地回棍格住了倒射而來的長劍。
  探王雖然回棍格飛了長劍,但他自己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而且被震得手臂發麻。如此一窒,孟大宇已經順著山谷的走向轉向了東方飛掠而逃。
  四十多騎武林豪客追近了,沿著山谷追了下去。
  探王大叫:“小心!又是下風!謹防他撒毒粉毒灰!”
  有人回答:“主公放心!我們吃了一回虧,不會再吃二回虧了!”  
  孟大宇邊奔邊道:“好!你們能預防毒粉毒灰,咱們再來試試暗器功夫。”說這話時,孟大宇正好奔上穀口的坡頂,他站在穀口,回身便向緊迫的人打出十數枚圍棋子兒。他用的是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棋子兒打出時聽得勁風很急,其實有快有慢,十數枚圍棋子分打前面的的十個騎者,幾乎同時打到各人身前。  
  衆人聽得風聲勁急,知道爲道很大,連忙揮舞刀劍或其他兵刃去格擋——只聽得一陣清脆響聲,孟大宇打出的十數枚圍棋子兒均被格飛,而且,這些圍棋子兒一被格中,盡皆成了碎片——原來這些圍棋子很薄,它的裏面是空心的,這空心的部分便內含了迷藥的藥水,這迷藥的藥水一破裂出來,見風就被吹散。頓時,緊追孟大宇的二四十騎武林豪客,均被這無色無味的迷藥迷倒了一地,幾十匹馬和幾十個人亂七八糟地順著山谷倒了一地。只有最後數騎武林高手見機得早,及時閉氣,沒被迷倒。可是,馬被迷倒後,也將衆人摔了出去或抛了出去。但這幾個人一見孟大宇那種種殺人手法越來越是邪門,叫人防不勝防,比邪派人物的邪門殺人手法更邪門,不禁都有了懼意。
  探王站在旁邊的一個山崗上,被如此霸烈的迷藥嚇呆了。他回過神來時,丘陵穀口的高坡上,已經不見了孟大宇的身影。探王大怒,將手中的日月棍用力地從右上方向左下方不住斜劈,就好像它裏面有什麽東西被塞住了,使神光發射不出來,他要將其摔通一樣。他一邊斜劈一邊大叫:“神呀!月月向你祭拜,天天給你燒香,你就不能在小人有急用時,賜給小人一點殺人之神光嗎?”
  孟大宇向東逃走了。
  他縱然還有許多殺人手段沒有用,可是,他怕制服不了探王。他更怕日月棍發出殺人之光時,再逃就晚了。所以他趁探王手中的日月棍不靈時逃走了。
  他不能再去武昌和蒙鄂格格會合,一者怕那秘密居處暴露出來,二者怕蒙鄂格格和探王已布海見了面,更惹出無限風波,更加難以作乾脆的生死了斷。
  他在麻城附近的官道上遇到兩個騎馬的武林人,他突然飛身而起,一記“分水掌”便將兩個武林人打飛向官道兩邊的田野上,他已落在一匹馬上,調轉馬頭,猛拍一掌,向東
  奔到天黑,他已到了大別山的南部山區。這一帶溝壑縱橫,騎馬不便,孟大宇便棄馬而行,隱進了山區。
  半夜時分,他潛入了一戶農家,偷了一捆衣物,但卻留下了十兩銀子。
  他找了一個山洞,換裝易容成一個農民腳夫。他從身上摸出一張人皮面具,仔細選出一張粗豪漢子的人皮重新易容。這種粗豪的農民腳夫,在大別山的鄉鎮上很常見。他很容易消蹤隱迹。
  他照直往九華山行去了。九華山有幾所寺廟與霸主宮淵源很深。而且,最主要的,還是九華山的佛門弟子,都是孟海玉大法師的門人。孟海玉大法師的門人會幫助孟海玉大法師的後人的。他可在九華山暫避一時,也可在九華佛門找到助拳之人,共同對付大清探王及其屬下的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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