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化作石雕,忘卻癡情
孟明達和孟大宇在杭州夕照山只露了一下面,就又失蹤了。
這一次失蹤,又是好多年。
從孟明達他們在杭州北上後,日月仙子楊麗萍把孟氣和送回了山西紅雪山莊,便回了青海日月山。
她在日月山勉強住了半年,就又離開了日月山,直接找去了北海——貝加爾湖。她從孟明達他們的講話中,知道了他們是去北方的北海——貝加爾湖。
她歷時數月,找到了北海——貝加爾湖。可是,她在湖周圍找了數月,卻甚麽也沒有找到。她問遍了她遇到的當地土人,誰也無法告訴她半點消息。一路上風餐露宿,吃盡了苦頭,而且麻煩不少,糾纏不斷。好在她武功高絕,倒也不至吃虧。
無奈之下,她又回到中原。
她從北京、山東、再到蘇杭,問遍了所有的武林熟人,甚至問遍了不熟悉但在武林中很活躍的武林人,誰也不知道孟大宇的孟明達的半點消息。
她繞道再去山西,她想到山西紅雪山莊去問問孟氣和有沒有聽到什麽消息。
這一天,她路過南陽,在官道上遇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身如鐵塔、面如鍋底,坐在一張由十二個武林高手擡著行走的敞轎上。前面有三十名刀手開道,後面有三十名劍手護轎,其他數十名各色隨從擁在轎擡周圍,熱鬧非凡,沿途時不時有人大喝:“霸主出巡!閒人回避!”
楊麗萍淡淡一笑,明白遇上孟正流了,當下身形一晃,便向小路上回避。
誰知孟正流在遠處大叫:“日月仙子請留芳步。”
話音一落,孟正流已經到了楊麗萍面前。
孟正流做作地一揖道:“仙子別來無恙?正流這廂有禮了。”
楊麗萍只好還禮道:“原來孟霸主到了南陽。”
“老夫出來找人。”
“孟霸主找誰?”
“我找孟氣和。那小子仗著有百十年內力在身,公然想在霸主宮當家作主。老夫說了他幾句,他便賭氣溜進了江湖。仙子,你不是也在江湖中四處找人麽?”
“我找什麽人了?笑話。武林人,浪迹江湖,興之所至罷了。”
“哦。原來如此。仙子如是在路上碰到氣和侄子,請叫他回家。不然,以後大天神回了中原,叫老夫如何交待?咦,請問仙子,你有大天神的消息麽?”
“沒有。”
“怪了!仙子不是專程到江湖中來尋找大天神的麽?”
楊麗萍一聲不吭。
“哎。仙子,別難爲情了!不是老夫壞你好夢。你看你自己,如今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了。照道理,你有一身超凡內力,不當顯老。可是你思心太重、憂思太重,你看你,你看你,你已經眼角牽絲了。”
孟正流邊說邊搖頭。
“仙子呀,半老徐娘了,哪能和我水孟兩家的老祖宗孟明達大天神相比?他老人家受了神珠的直接神光照射,已成金剛不壞之身,千年不老之容。所說你也得了一點神光照射,可是不夠,不夠抵禦衰老。你看你,你看你,如今已有將謝之花,再過幾十年,還不是像老夫一般又老又醜麽?可是,再過幾十年,咱水孟兩家的老祖宗還是那麽年輕,還是那麽英俊。哎!到那個時候,你就算找到了他老人家,那又是一種什麽樣子呢?”
楊麗萍一直隱忍著內心的悲痛,靜靜聽著,等孟正流說完了,她才一拱手道:“多謝霸主指教。”
說完,楊麗萍走下宮道,從小路走了。
楊麗萍從南陽西去,對直回了青海日月山日月宮。
從此,她就再也沒有下過一步日月山。
日月山在青海湖畔,是祈連山脈的一支。主峰日月峰,怪石林立,山路陡峭。峰頂日月岩,如巨獅擡頭,岩石淵亭嶽峙,陡峭雄渾,俯視群山。
日月宮就在這臥獅一般的山體的脖子上,阻斷了從山下到日月岩的通道。月月岩,實際上等於是日月宮的後花園。
楊麗萍從南陽直接回家後,就開始整日在日月岩峰頂上打坐,開始一坐半日,後來一坐一天,她有時朝東而坐,但絕大多數時間是朝北而坐。青海湖就是她身後,綠水青山草坡連綿,景色比北邊好。但她卻極少面湖而坐。她望著北方,因爲孟明達當日就是向北而去的。
日月王明白她的苦衷。日月王甚麽也不問,就只是極力照看好她的生活、並且嚴禁閒人去打擾她。
日月仙子楊麗萍,整日向北而坐,雙眼常常呆定地望著北方一北方是一片群山,荒荒而淒涼。她不說話,一天半天不說一句話,三天五天不說一句話,半月一月也不說一句話,除了她父親上山時間她需要什麽,父女倆簡短交談幾句,她自己三月五月也不說一句話。
有一天,風暴前夕,有一朵白雲極快地從日月山頂空飄過去,她望著向北方急速飄飛而去的雲團,突然呢喃地望著白雲說:“白雲呀,你四方飄飛,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從這以後,她突然話多起來了。
山風吹過時,她會呢喃自語:“風呀,你吹遍了山川大地,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大雁向北方飛去時,她會大聲說:“大雁呀,你是朝北海去的嗎?求求你,帶個信給他,可以嗎?”
等到大雁飛回來向南方飛去時,她又問大雁子,聲音焦急而略略有些口吃:“大雁呀,你在北方看見他了嗎?回答我呀,你在北方看見他了嗎?他在那裏幹什麽?找到神車了嗎?他爲什麽還不回來?大雁呀,你帶信給他了嗎?你是怎麽告訴他的……說沒有說……在日月山……有人…等他?”
悠悠天地——他在哪里?天地一般博大的心中,只有一種思戀——他在哪里?青海湖的長風,有時很猛烈,可吹不盡她的無盡相思;日月山的空中,天天有白雲飄走,可帶不走她的望穿雙眼……
日月宮主楊陽夫一籌莫展。他知道女兒心中那無望的愛情的淒苦,但他卻無法幫助她哪怕一小點,日月王只好整日唉聲歎氣。
最令日月王擔心的是,他女兒坐在日月山日月岩上,兩年多時間了,最早一年整天一聲不吭,只在心中思戀,後來突然話多了,時不時和雲說話、和山風說話、和大雁說話……說的儘是“他在哪里?在幹什麽?”一類話題。但她從來不哭……!
她從來不哭!
一個女人,坐在山岩上張望遠方,守候一個心上人,兩年多的時間,從來不哭!這豈不是太過奇詭了麽?
終於,到了第三年的冬天,有一天,強勁的北風從祈連山方向吹來,一片雪花飄落到了她的臉上,她爲一種冰涼感覺震動,她擡起手摸了摸臉。然後,她擡起頭望著天,她看見了從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她伸出手掌,去接住不住飄來的雪花。
她收回手,看見了掌心中間飄積的六七片雪花,突然,淚水從她的雙目中無聲地滾了出來。
三年了,她坐在這兒等他,等了整整三年了。她從來沒有哭過。但是這一天,當第一場飄雪在北風的吹刮之下從天而降時,她哭了。她無聲地哭了,哭得那麽傷心,哭得那麽舒暢。因爲當飄落在她的掌心迅速化爲水迹,然後又迅速揮發掉時,她驟然領悟到人生就像雪花一樣軟弱無定,短促飄渺,不留痕迹。她在刹那間明白了,她其實早該散盡一身莫名其妙得來的功力,早就該從日月山日月岩的懸岩上跳下去,自殺而亡。或者,早就該運動自震心脈,終結她自己這充滿無望愛戀的一生……
“明達,”她無聲地哭著,淚水默默流淌。“我不能等你了。”
她雙掌輕輕挽著運功的功架。但她還有一點沒弄明白,她是該散功呢,還是運集功力去震斷心脈?
這時候,她感到雙眼一花,她面前一丈開外的懸崖邊上,突然多了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
“楊施主別來無恙!”道人稽首道。
楊麗萍定睛一看,認出這道人,原來是當今天下少有的三五個大高手之一、全真道教龍門派津宗的宗師高陽望,他新近更爲順治皇帝新封爲道教國師,領天下道教事務。
“原來是高道長,請。”楊麗萍說。
“貧道既然來了,當然是要坐一會兒的。”高陽望在懸岩邊上盤膝而坐。
“道長從何而來?”
“從京師而來。”
“來此有何指教?”
“不敢。貧道只是來想打聽一下,楊施主有沒有孟大宇孟大俠的消息?”
“沒有。外面出什麽事了?”
“沒出什麽事。如今世人皆罵陽望是道教貳臣,只有孟大俠理解貧道的苦心,貧道好生思戀他。”
“可惜我幫不上道長的忙。我不知道他們……半點消息。”
高陽望沈默了,良久才歎息一聲道:“哎,楊姑娘,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楊麗萍一驚,明白自己想自殺的心意被這人偷看去了,她故作輕鬆地笑著反問:“我怎麽了?”
高陽望道:“整個青海,整個中原,都傳遍了一個消息,說是日月山峰頂的日月岩上,坐著一個日月仙子,三年了,一動也沒有動一下。上蒼同情她對大天神的思戀,便讓她化成了一尊石像,永遠望著北方的北海,因爲大天神是朝那裏去的,後來失蹤了,迄今日爲止,已經失蹤三年零十一個月了。不知他如今又究竟在哪里?”
楊麗萍苦笑了,說:“要是真能化成一尊石像,倒還可以比雪花的命運高貴一些,因爲到底還可以在人間留點什麽。只可惜麗萍沒有那份福緣,化不成一尊石像。”
高陽望臉上現出了吃驚的神色:“你……你……真如傳聞那般……想化作一尊石像麽?”
“想。”
“哎呀,這個——”
“道長莫非有辦法?”
“這個嘛,辦法倒是有。可是陽望又怎麽忍心讓武林第一美人日月仙子真的化成一尊石像?陽望于心何安?”
楊麗萍苦笑道:“道長說麗萍是天下武林第一美人,過獎了。你看麗萍這眼角,魚尾紋越長越多。有何面目見永遠年輕的大天神?道長真有辦法的話,請務必幫幫麗萍。”
高陽望笑了:“不行。大天神回來,叫貧道怎麽交待?”
他起身想離開。
“道長別走!道長請想一想,大天神回來時雖然不知是哪一年,但肯定還是那麽年輕。而我卻肯定老了。我除了變成一尊石像,永遠保存住我此時這個……稍微……馬虎……還看得過去的模樣,我另外還有什麽法子、什麽顔面……可以留在人間?”
高陽望坐下,沈默半晌道:“確是沒有它途可走。”
“那麽請道長施法,快將麗萍化作石像。”
“施什麽法?”
“施展……活人化石的法術呀……不是麽?”
“不是施什麽法術。要叫人變爲石像,其實是讓人服食一種藥丸。”
“服食藥丸?”
“對。那藥丸叫石化丸。”
“石化丸。”
“對。這是秦朝的大神仙徐福煉造的。它的名字其實不叫石化丸,叫長生不老丹。當年徐福奉秦始皇之命,煉製長生不老之藥。他召集了七七四十九個方士,收盡天下靈藥,配煉過四千九百劑藥方,都失敗了。最後徐福老神仙得異人托夢,說天下只有石頭壽命最長,要一個人長生不老,只有將他的肌骨變成石頭。於是,徐福練成了石化丸。可是,這藥丸又怎能獻給始皇帝?於是,他將藥方和藥丸藏起來,便帶了三千名童男童女出海去了。”
“道長有石化丸?”
“有。”
“快給我。”
“不行!貧道不忍!”
“大天神那麽年輕,我卻老了。再不快些石化,老的只怕更快更慘。道長快給我!”
高陽望歎了一口氣,從身上摸出一顆小雞蛋一般大小的藥丸。藥丸是黑色的,發出一種誰也沒有聞到過奇詭氣味。
楊麗萍一見到那藥丸,立即伸手一抄。高陽望也不避讓,任她搶去。
楊麗萍搶奪過石化丸後,便將那臘紙剝開,一把將藥丸塞進口內,吞入腹中。
“請問道長,我要多長時間人才能變成石像?”
“只需一刻時辰。”
“那麽快?真是太好了!”她站起身子,準備以站姿石化。
高陽望道:“不好。請楊姑娘仍如江湖傳聞那樣,坐姿石化。”
“坐姿站姿還有什麽講究麽?”
“坐姿站姿本身沒什麽講究,但江湖傳說,你是在上蒼的幫助下坐化成石像的,又何必變了姿式,讓人去考證?”
楊麗萍笑了,盤膝坐下,以正宗的練氣姿式五心向天,想了一想,她伸出一隻右手,去接雪花。她想,她是從接到雪花那一瞬間頓悟人生的,她打算以這個姿式石化。
高陽望道:“美極了。猶如仙姑羽化。仙子何妨再笑一笑?”
“爲什麽要笑一笑?”
“得道羽化,怎麽不笑?”
於是,日月仙子笑了。
“請仙子眼望北方。”
“我當然要眼望北方。”楊麗萍說,雙眼望著北方。這時候,她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她一想到雪花,她又笑了。這個笑容凝集了純情、思念和頓悟、甜暢,那麽美,美極了,美得無法形容。因爲她這一個笑容同時還凝集了痛苦、絕望以及專注和幽思,所以,又顯得那麽淒清、遙遠和悠長。似乎這一個笑容來自人類最純的遠古,而且還要流芳到最真的將來,喚起最大的人類之善!
就在這一瞬間,高陽望倏地出指,出指快逾閃電,力道卻不輕不重,剛好夠制住日月仙子的動穴,保留住這一瞬間最美的最純真的最善的充滿幽思而又無比淒慘的微笑,卻又不會産生任何震動,震散了震變了這個最佳笑容。
這時候,石化過程開始發生了……楊麗萍的骨骼、肌肉……開始慢慢變爲石頭……
一刻時辰之後,她的肉身化成了一尊石像,只有衣服和頭髮沒有變。她穿的是明朝的霓裳彩裙,山風吹過,霓裳彩裙和秀髮飄飄欲舞,使這尊已經從肉身化成了石像的石像,還像一個真正的活人。
高陽望笑了,飄然直落日月岩下,中途不住變勢,上百丈高的陡峭岩石落完後,落在了日月山的斜坡上,借勢一晃,倏忽不見。
如若大天神和孟大宇回來,大天神看見這尊石像,一定會發瘋,或走或死,總之是再也不會留在中原的土地上。
如若孟大宇另外再出一點什麽事,也走了,或者隱世不出了,那麽,武林之中,孟正流者,臨濟僧衆,少林武當之流,都不足以與他爭霸武林天下了。
於是,高陽望用了道門千年煉而不用的石化丸。
大海很深,哪及人的心機深?
下一個輪到封丹紅了。
鄂東十二王的莊園在通山城十裏之外,離九宮山大約有三十裏遠。
封丹紅被武當山的元元真人送回家交給鄂東十二王之首封子敖後,便開始從頭苦練內力。她父親更是派人四處求訪消除武當派獨門的無解藥化功散毒力的靈藥,以爲求得藥物將化功散毒力除去,封丹紅便會重新恢復傲視武林的功力。可是,找遍天下,試了無數種解藥,卻毫無效力。
封丹紅只好靜等孟大宇實現諾言。
一年後,孟大宇離開中原時託付的人將兩顆靈藥送來了通山山莊。來人竟是遼東奇士吳一夫。
在吳一夫的幫助下,封丹紅十天服了兩粒藥丸,內力略有小成。孟大宇算准封丹紅被迫服了元元真人的化功教後,毒力要一年後才能爲她的抗力逐漸排除乾淨,他送的兩顆靈藥每粒增加二十年功力,這樣,封丹紅就又有了四十年內力,比從九宮山外的大宮道上賭氣跑進江湖時略低一些。
於是,封丹紅又在家中邊練邊等,等大天神回來。她明白,以她那點功力進入江湖,無疑是自尋羞辱。
她沒有等到大天神。
她等來了忘情丸!
忘情丸!
有一天晚上,有一條人影子半夜時分來到了通山莊園。
這人身穿夜行衣,面蒙黑巾,頭戴裹發帽。他用的是元元真人的天梯步輕功,輕如幽靈,鄂東十二王大半都住在莊內,但卻沒有一人聽到半點響動。
這人潛至封丹紅的房外,先以濕指弄破了窗紙,就在窗外,隔著幾丈距離,以無聲無息的道家仙人指隔空指力,制住了正在熟睡的封丹紅的睡穴。
本來正在沈睡的封丹紅,睡得更沈。
然後,這人弄開窗戶,身形一晃,已在裏面,再輕輕掩上窗戶,才走到封丹紅面前。
這人走到封丹紅面前,伸出左手,捏住封丹紅的嘴,右手從懷中摸出一粒藥丸,放入封丹紅口中,用掌力輕輕送下封丹紅腹內。
過了片刻,那人計算藥丸已經化散了,藥力開始在體內發散了,他才解了封丹紅的睡穴,然後打開窗戶,離開了封丹紅的房間。
這人出了封丹紅的房間後,照舊掩上窗戶。一切弄得和原來一模一樣。
然後,這人要離開通山山莊了,他從地上抓起一把碎石,飄身上牆之後,便以碎石向封丹紅的窗戶打去,只用了五十年內力,剛好夠將窗條窗紙打爛。扔出碎石後,他便飄掠著離開子通山山莊。
他這樣做,是爲了掩飾以濕指在窗紙上弄的那個窺視孔洞。人們發現爛窗時,就不會懷疑已經先有人入內做完了手腳,早已溜了。
封丹紅驚醒了,身形一射,射進了園中,刀花挽著一招護身招式,怕再有人又以暗器偷襲。她的內力使她舞出的招式與鏢師一般無二。
鄂東山大王們驚醒了,問了情況後,各人便在莊內莊外四處搜索。可是沒有發現敵人的半點影子。
鄂東王們不甘心,又向遠處搜索。結果,他們在一裏路外的草叢中,搜到了一個二流的采花淫賊。這人已經被人割斷了喉管,已經奄奄一息了,說不出話來。
鄂東王們也不多問,認定鬧莊的事是這人所作,於是一刀殺了,再不懷疑事有別因。
從第二天起,封丹紅就變了一個樣。
往常她極少出房間,第二天她卻一大早便跑進了花園,采花、練武、刁難下人。
往常她一臉憂思,從這天起,卻喜笑怒駡,一如往常。
往常有男人找她說話,動不動便受她呵斥,這以後她卻不反感了。她長得很美,儘管很刁鑽潑辣,男人們還是喜歡向她獻殷勤。往常她思戀大天神,將這些男人視若下流,這以後也開始接受他們所獻的殷勤了。
再隔半年,她嫁人了。
她很少向人提起大天神。她甚至很少想起大天神了。有時縱然因某種原因想起也和想起阿五阿李阿趙阿孫一樣,過腦即忘。
忘!
忘情!
忘情丸!
石化丸——忘情丸!這類邪藥,只有方士們才煉製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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