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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11:52 AM   #1278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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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險亂人倫

  郭鳳沖出去,一路大哭失聲,不辨方向,衝進了早晨的薄霧之中。她大叫“媽媽!女兒不孝!女兒無能!”她在昏熱和悲痛之中沒有喊全一句話,但意思卻是很明白的:她無能殺得朱元璋,不能為母報仇,所以算是不孝。
  她一邊昏跑,一邊大喊大叫,“好卑鄙的和尚 卑鄙!你收我作弟子幹什麼?為什麼不教我真實功夫?”
  突然,她站住了,她看見晨霧之中,站著一個黑袍蒙面人,一聲不響地阻攔在道路中間。
  “你是什麼東西?敢阻攔姑奶奶的路?”
  那個蒙面人一聽,頓時冷笑起來:“好兇橫的公主!和朱元璋的脾氣一模一樣!”
  “你究意是什麼東西?”郭鳳大怒,一聽把她和朱元璋並提,她的滿腔悲憤,頓時便發洩向了這人。她的佩劍被五陽神魔抓斷了,常寧把他的佩劍給了她。她如今便拔出常寧給她的佩劍,刷刷刷刷便是一招“四穴刺”攻了過去。她對這個無緣無故擋她去路的蒙面人恨極了。她出劍如閃電,決意要一招殺了這人,以洩心中之憤、
  那蒙面人對如此兇狠的劍招,竟然不避不讓,只在劍尖快要及體之際,忽然側身斜跨一步,同時倏地伸出右手,二指並攏,在郭鳳的劍身上一砍。只聽當地一聲,郭鳳的長劍,立即斷成了兩截。同時,那人回手一點,頓時又點了郭鳳身上三處穴道,接著,伸手挾起郭鳳,便向西南方向飛掠而去。
  郭鳳一招尚未使完,就被這蒙面人以指劍功夫敲斷了長劍,同時被這蒙面人製了穴道,挾持而去。這一切都只是在眨眼之間發生的事情。這人飛掠而去,快逾奔馬。直到這時郭鳳才從內心恐慌起來,不明白這人為何要挾持自己、要挾持到哪裡去、挾持去幹什麼?
  “你要幹什麼?你這畜生!”她任性慣了,怕歸怕,罵歸罵。
  “我要幫你一個大忙。”那蒙面人一邊飛掠、一邊回答。
  “我不認識你,你幫我什麼忙?”
  “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
  “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郭妃的女兒,朱元璋的女兒。我沒說錯吧?”
  “你放開我!你這狂徒!”
  “我帶你去一個好去處。”
  “去哪裡?”
  “暫時不告訴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說你要幫我一個忙?”
  “正是如此。”
  “你要幫我什麼忙?”
  “幫你 ”那蒙面人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才說:“我帶你去找一個人。這個人可以起兵為你去攻打朱元璋,這個人還會納你為皇妃!”
  郭鳳大驚,駭然道:“普天之下,唯朱元璋是皇帝,哪裡鑽出什麼皇帝納我為皇妃?”
  “大漢國。”那人簡單地說。
  “大漢國?這大漢國在那裡?”
  “在它該在的地方。”
  “究竟在哪裡?”
  “在它該在的地方。”那人一邊飛掠,一邊重複了一遍。
  “大漢國為何方之國?”
  “中原之國。”
  “中原只有朱元璋的大明之國,哪有什麼大漢國?”
  “有。時機一成熟它就應運而生了。”
  郭鳳沉默,突然想起曾聽姑姑講過,陳友諒早年自立為帝,國號便叫“漢”,年號為“大義”,存在了三年,就被朱元璋滅了。陳友諒的兒子陳理文在武昌以“德壽”的年號堅持了兩年,又被朱元璋滅了。如今這人竟然要將她劫去做大漢國的皇妃?
  郭鳳驚駭失聲:“你在說陳友諒的大漢國?”
  “不簡單。到底是世家出身。連陳年老穀子都記得。”
  “你這畜生,你放開我!”
  那人不停飛掠,冷笑道:“叫什麼?落在老夫手中,有你叫喊的餘地嗎?”說著順手點了郭鳳的昏穴,郭鳳便昏迷過去了。
  常懷遠與他的徒兒常寧隨後追出來,相差不過片刻,卻怎麼也追不到。追到郭鳳被劫的附近時,常懷遠憑著特殊的江湖經驗,聞到空氣中有一種特別的異味:不是千里香的香味,卻又極像千里香的香味。他猜想,這味道可能是彭瑩玉沒有解盡。也可能是彭瑩玉的解藥另有異味。他想了一陣,便順著這股異味追了下去。
  潭王朱梓到長沙就藩已經好久了。可他心中卻一天也沒有安寧過。他從不理事,整日喝酒玩色,與幕僚吟詩作對,聊作消遣。
  有一天他喝醉了。他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他感到有人捏住他的嘴角,餵他服用了一點什麼東西。他醒了。
  他一醒來,便看見床前站著一個黑袍蒙面人。
  這個黑袍蒙面人救了他兩次。第一次是在韓林兒的宏妃玉如意偽裝歌女以鐵琵琶之弩釘暗殺他時,是這個蒙面人抓起他扔出去,另以長劍運吸字訣吸走了弩釘。第二次是三世天魔女要他交出子母夜明珠,並殺死殺傷無數侍衛時,又是這個蒙面人打敗了天魔女。當時朱梓兩次留他都沒有留住。不想今夜他自己來了。
  朱梓從床上坐起,那人忙取過錦袍遞過去。這與他在眾人面前的矜持態度截然相反,此舉顯然對朱梓又執禮甚恭?朱梓連忙站起,接過錦袍披在身上。
  那人道:“此時是半夜,當值的奴僕又被我製了睡穴,床上的於王妃也被我製了睡穴。咱們可以慢慢地談。主公請先坐下,受小人一拜。”
  朱梓一聽那人稱自己為主公,而不稱王爺,心中一震,口中卻不知該怎麼回答。他走到桌邊坐下,想了想道:“大俠可否取下蒙巾,讓本王先看看尊容?”
  那人站在屋中,見朱梓仍以本王自稱,便不忙著下跪見禮。他取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張清臞的面龐。
  “本王與大俠從未見過面?”朱梓說。
  “沒有。”那人說,“你出世之後,一直在深宮。而那時,在下卻在深山苦練劍術。”
  “大俠究意是誰?”
  “在下未曾隱姓埋名之前,姓崔名字叫崔子鍵。”
  朱梓一聽,頓時從椅子上猛然站了起來,連披在身上的錦袍都滑落下去了。他失聲道:“崔…子鍵?”
  崔子鍵目不轉睛地看著朱梓遭:“主公可曾記起小人是誰?”
  “不記得。”朱梓說,退回椅上,披好錦袍,傲然道“本王從不知道崔子鍵是何方英雄。”
  那人一聽,雙目中突然湧上了滿眶淚水。“主公一聽崔子鍵之名,頓時受驚站起,明明是記得崔子鍵的。如何卻又口稱不認得?”
  朱梓道:“大俠請回覆父皇,朱梓受藩潭州,感恩不盡,從不敢心有異志。請父皇放心。”
  崔子鍵一聽,頓時跪下身子去,涕淚道:“原來主公心疑崔子鍵是受了朱元璋的派遣,前來試探主公是否忠心。主公,小人崔子鍵,這一手崔家劍法,是誰也冒充不了的。十幾年前,老主公陳友諒在世,崔子鍵便以一手崔家劍揚威漢國。這次崔子鍵一路尾隨主公來潭洲受藩,也是受了老主母的委託,一路暗中呵護。老主母在主公離京時,不是將甚麼都告訴你麼?”
  朱梓道:“誰告訴了本王什麼?”
  “老主母,你的母親,她不是將你的身世告明暸主公了麼?”
  朱梓站起身子,傲然道:“誰告訴了本王什麼?大俠請回應天去吧,朱梓忠於父皇,不敢謀逆,大俠不必試探了。”
  崔子鍵突然挺起腰桿,道:“汝兒將何往?”
  朱梓一怔 這是他臨就藩離京時,去向他母親辭別,他的母親問他的話。這人怎麼知道?
  崔子鍵又道:“主公回答:‘就藩主國’。老主母問:‘汝國何在?’主公答:‘在長沙’。老主母又問:‘何人封汝?’主公當時一無所知,答道:‘受父皇所封。’老主母厲聲問:‘汝父何在?尚能封汝?’”
  朱梓上前一步,以手去掩崔子鍵之口道:“別說了!別說了!我認將軍,只求將軍不要說了!”
  崔子鍵一聽,頓時跪了下去,雙手抱著朱梓的腳,失聲哭道:“主公終於認崔子鍵了麼?主公終於認崔子鍵了麼?”
  朱梓彎下腰去,抱住崔子鍵的頭,涕淚道:“離開應天之時,母親說將軍還在人世。將軍果然還在人世!將軍啊 !”
  朱梓喊完,泣不成聲。
  主僕二人抱頭痛哭,哭了一陣,漸漸安靜下來。
  崔子鍵說:“請主公坐好,人小要重新見禮。”
  朱梓說:“將軍與漢皇友諒公是結義兄弟,應是小姪見禮老叔。”
  崔子鍵道:“結義不搶主僕大倫。主公請坐,小人見過禮後,還有正事要說。”
  朱梓不再推辭,兩個先後見禮後,在桌邊靠桌坐下。
  崔子鍵道:“老臣要先講一件大事。”
  “將軍請講。”
  “數月前,胡惟庸謀逆案發後,如今李善長也被牽連進去了。”
  “這 ”朱梓大驚,“官報未曾發到,將軍是怎麼知道這消息的?”
  “那是我的人用飛鴿傳書送來的消息。”
  “你的人?”
  “小人為主公準備了一支軍隊,約有七千人左右。兵不多,但均是能徵善戰的舊人。大多是武林高手,以備主公異日有用。”
  朱梓沉聲道:“將軍是有心人。可我能反麼?”
  “能。為何不能?主公有一萬二千親兵。加上小人的七千,已有二萬之數。此數與朱元璋的百萬兵馬相比,固然微不足道。但朱元璋殺劫太重,天怨人怒。只要有人舉起義旗,何愁八方之士不響應?”
  “此事太過重大,不要妄議。”
  “如此,小人還是先說惟庸、善長一案的消息吧。”
  “老叔快講。”
  “胡惟庸謀逆案是真謀逆還是假謀逆,咱們姑且不去說它。只說胡惟庸謀逆案發生後,照例誅九族。丞相李善長之弟存義,與胡惟庸結兒女親家,在連坐之列,當同斬。朱元璋念他是善長之弟,赦他死罪。善長持功自傲,竟不入謝。此舉頗引朱元璋不滿。二月前,李善長建府第大廈,向信國公湯和藉衛卒三百,竟不先奏請朱元璋,豈不惹朱元璋犯疑?到得丁斌被逮,咬了善長,由是扯出了一大群文武官吏,內中竟有主公你的岳父于顯和妻弟於琥。你想想,你縱然千誓萬誓,信誓旦旦,朱元璋又豈會對你毫無疑心?主公你是在朱元璋身邊長大的,你想想朝中所生之殺劫,哪一件不是由疑心而起?”
  朱梓心動,沉吟不語。
  崔子鍵道:“主公就藩長沙,卻永無冊立為太子的可能。
  一者是太子已立馬後之子朱標,二者主公的母后,當日是老主公漢帝的寵妃,朱元璋豈會視作嫡系?主公一路西來。形態反常,只怕早已引起道行和尚的注意了。”
  朱梓道:“道行及是朱元璋安在我身邊的坐探,這點我十分明白。一路上我極力拉攏,總感到與他不能一拍即合。我不是由皇子朱棣,能將朱元璋安在他身邊的道行和尚心為己用。道行始終不能為我所用,想是朱元璋對他專有所囑。老叔,我當怎處?”
  崔子鍵道:“悄悄練兵,廣納文武,暗作準備,以待時機。”
  朱梓暗想:別的路,大約也是沒有的了。於是,遂信崔子鍵、暗中謀反。
  如此也非一日。那崔子鍵自去江湖到處召兵買馬,佔山為王。為朱梓謀反在外暗中準備兵馬。他去南京城中探聽消息,暗中查得朱元璋那從小被郭玉英偷走的公主藝成下山,為母報他,卻又武未大成,殺不了朱元璋,以至悲憤交加,心態失常。他便點了郭鳳的穴道,將郭鳳擄來長沙,不管能否起兵謀國,先要以朱元璋之“女”配朱元璋之“子”,羞辱朱元璋一番。
  那彭瑩玉自紅巾軍起兵之後,因教內不能精誠團結,以至起義之初期,四處兵敗。加以教內傾軋嚴重,他失望透頂,憤而隱世。他淡泊名利,更淡泊人情,救了郭鳳一命後,便回雁盪山去了。一是他將郭鳳委託給常懷遠後,放心多了,二是卜出郭風不經大磨大難,不會回山苦練,並枯守荒山,以期時日,直等朱元璋天年之後,不足以成大器的。和尚總是相信宿命的。和尚中的高人以為自己可以練成宿命通,並且照宿命觀的某些規律辦事,極力成全。殊不知雅俗同源,都出自於同一人性。宿命通,未來通,如不是故弄玄虛,人類怎麼還總在苦難中徘徊?怎麼枉有高人,竟不能將人世之惡消減一分,將人世之善增長一分?
  郭鳳被帶到了長沙。
  還是夜半時分,崔于鍵挾持著郭鳳來到了潭王府。
  “啟稟主公,小人給你帶來了一位王妃。”
  “甚麼?”朱梓大驚。“你給我帶來了一位王妃?”
  崔子鍵將郭風扔在地上道:“此女可還差強人意麼?”
  朱梓道:“這女子是從哪裡弄來的?”
  “從應天京城。”
  “這是誰家的閨女?”
  “主公先勿問這女子是誰家閨女,先將她臨幸了再說。”
  “這怎麼成?”朱梓不悅道,“我雖身世迷離,但乃讀聖賢之書長大的。此女若是門當戶對,盡可明媒正娶。此女若是青樓雅姬,盡可加倍添資。為何要趁其昏迷不醒,強加臨幸?
  那等作為,不僅非正人所為,亦毫無人道之樂趣。不可取!不可為!”
  崔子鍵愕道“少主怎麼全無當年老主公之豪氣?哪來那麼多酸文臭禮?朱元璋當年若像你這樣多愁善感,滿口聖賢,只怕這天下還輪不到他坐。請主公將這女子臨幸了吧!”
  朱梓怒道:“你想害我麼?”
  崔子鍵道:“小人不敢!”
  “那麼你怎地一再要我行此下流之事?”
  “請問主公,這女子美不美?”
  “美。美極了。只是眉宇間,煞氣太重。只怕明媒正娶也無法相處。”
  “主公既然明白這一點,何不便趁機享此國色?此女的武功已入極流。醒來之後,只怕對主公安全,還有不便。請主會趁此時機將她臨幸了吧!”
  朱梓奇道:“老叔一再要我臨幸此子,究竟這中間有什麼隱情?”
  “朱元璋當年強我主母就範,要雪此仇此辱,全著落在此女身上。”
  朱梓大驚:“此話怎講?莫非這姑娘與朱元璋有什冬淵源麼?為何我在宮中從來沒有看見過她?”
  崔子鍵沉默半晌,終於說出了真話:“此女乃是朱元璋的親生乏女。乃是很多年前被朱元璋扔碗擊額,羞憤自殺的郭妃之親生之女。她從小被其姑姑郭玉英從宮中偷偷帶走,如今下山尋仇。主公臨幸了她,也算是出一口惡氣!”
  朱梓怒道:“你 !”但他只喝了一聲,立即便止住了話。他體味這老一代的仇恨之深,已經到了不擇手段也要思謀報復的地步。從崔于鍵那個角度出發,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合情合理的必然?他想了想道:“老叔,咱們既要思謀復辟,自然就不能義氣用事。以至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不可行有失禮義之事,招至天下人非議,失了王者之風。這位公主,也如我等,皆是朱元璋的受害者。請老叔解了她的穴道,放她走吧。”
  崔子鍵嘆道:“哎!主公行事,如此顧慮重重,既怕遭天下人之蠢言,又怕違聖賢之呆訓,只怕事不得成也!向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方有人懼之,方有眾擁之,方有神助之。
  主公既然不要此女,崔子鍵也只好趁其昏睡,棄之荒野,讓她自去。”
  朱梓忙道:“棄之荒野,如遇歹人,令她怎處?如遇野獸,令她何活?老叔將她棄之荒野之際,務請先解了她的穴道才好。”
  崔子鍵嘆息一聲,將被點了昏穴的郭鳳又挾持出了王府。
  崔子鍵將郭鳳持到長沙郊外,丟在瀏陽河的一處沙灘上。
  郭鳳自從被崔子鍵劫持後,每隔一定時間,崔子鍵就在郭鳳身上加一次禁制。從南京到長沙,近一千二百里陸道,這崔子鍵竟令手下弄了驛車,十數人扮了官軍,路引等物一應齊合,四五天時間就到了長沙。每日令人餵昏迷不醒的郭鳳一些肉汁延續生命。崔子鍵到了長沙後,令部下留在外面,他趁黑一人弄了郭鳳去王府。不料朱梓不受,還令他放了郭鳳。
  如今崔子鍵將郭鳳丟在沙灘上,心中卻還恨意難消。他退著走了幾步,又站住了。
  崔子鍵站在沙灘上,一看見郭鳳那張絕美的面容,頓時想起當年陳友諒的宏妃閣氏被朱元璋令人從戰俘船上押走、押上朱元璋的戰艦,被強行臨幸的羞恥,頓時恨意上湧,總想要在這個少女的身上打點主意,以報當年主母被迫從人之恥。
  他本已離開郭鳳,往回走了十幾步。如今不禁想:朱梓款酸文,何不就由他自己來親雪此恨?
  崔子鍵抬起腳步,向郭鳳走了過去。
  他只跨出一步,立即便停住了。他調頭向左邊沉聲喝道:“誰?滾出來!”
  從河邊的一叢翠竹後面,走出一個蒙面人來。這人腳步沉穩,但踩在鬆軟的沙上,卻一無痕跡。這踩沙無痕的輕功,比踩雪無痕更難。因為雪有水份凝固,一經積聚,比沙粒的受壓要強。這踩沙無痕,實際上是一種更見功力的輕功。
  崔子鍵也是黑巾蒙面。那蒙面人走到離崔子鍵三丈之處停下。兩個蒙面人四只眼眼從蒙巾黑洞中對視著。
  崔子鍵沉聲道:“閣下是周神仙的什麼人?”
  那人沉聲道:“你既已認出在下與周神仙有些淵源,說話當客氣些。倒是閣下你,我曾在中原遇見過你三次。三次我追蹤你,終因功力差那麼一點,被你走掉。閣下行蹤詭密,武功又極高,閣下當是有為之人在行有為之事。閣下究竟在幹什麼?為什麼從不以真容見人?今日又將朱元璋的公主劫持來長沙送去潭王府幹什麼?為什麼送進去後不到半個時辰,又挾持出來扔在沙灘上?為什麼本要離去;卻又滿目怨氣,再走向被製了昏穴的公主?”
  崔子鍵冷笑道:“閣下跟蹤了老夫三次,你可知道老夫跟蹤了你幾次?”
  “有三次。”那蒙面人想了想道。
  “你以為你的秘密老夫一點不知道?”崔子鍵冷笑道。
  “你知道什麼?”那蒙面人頓時大為緊張。
  崔子鍵冷笑道:“你與老夫退下,老夫可以不將你的秘密抖開!你若要管老夫的事,老夫說不得也只好將你的秘密抖出去了。”
  正在這時,只聽從瀏陽河的對岸傳出一個喊聲:“告太平!”
  這喊聲一起,那個黑衣蒙面人頓時大喜,失聲叫道:“師父!”
  而崔子鍵,一聽到這個蒼而不老,略帶調侃的喊聲,頓時大吃一驚,幾乎是本能地身形後縱,連晃几晃便失去了蹤影。
  黑衣蒙面人在河這邊向著河那邊跪下道:“徒兒叩見師父。”
  那個喊“告太平”的聲音在瀏陽河那邊道:“免禮。你這就送公主回家去吧。”
  “這個 !”
  “去吧。要辦的事放一下也無妨。這公主刁橫得很,你不送她回家,只怕她不會回去。”
  “是。徒兒遵命。”
  “去吧。告太平!”那蒼老調侃的聲音喊過之後,便不再響起,顯然已經走了。那個黑衣蒙面人這才走到郭鳳身邊,查看片刻,為她解了穴道。
  郭鳳醒過來後,躺在河邊沙地上睜開雙眼。她一看見黑衣蒙面人,頓時彈身而起,一把抓住黑衣蒙面人的手臂道:“常大哥,是你麼?”
  那人正是常懷遠。他在路上將常寧吩咐走後,便沿著那股味道一路跟蹤走去,追上了驛車,路上無法下手。便一直追來了長沙。
  “是我。”他回答。
  “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長沙。”
  “長沙?我怎麼會來到長沙?哦,明白了,是那個黑袍蒙面人將我弄來了長沙。常大哥追來救了我?”
  “就算是這樣吧。”
  “那個黑袍蒙面人呢?”
  “他被我師父嚇走了。”
  “周神仙?”
  “正是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呢?”
  “走了。”
  “哎!遇而不識,也是郭鳳無緣。常大哥,你跟我回山去吧,我姑姑要見你。”
  “好。我跟你去。”常懷遠說。他心中說:我只好跟你走一趟了,不然,你會回山嗎?
  郭鳳一聽常懷遠願意跟她回山,頓時高興得猶如小鳥兒一般,身子一晃就掠了出去,道:“那就快走。天明時分,咱們再在前頭買馬而行。”
  二人走了,消失在黑夜之中,瀏陽河的河水緩慢地流著,響聲平和。這響聲和河邊的蘢蘢翠竹的沙沙響聲相比起來幾乎跡近於無聲。崔子鍵走後,喊“告太平”的那個聲音走後,常懷遠和郭風走後,河邊就安靜下來,恢復了只有天籟之聲的寂靜。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一蘢翠竹下面的河水之中,突然悄默無聲地側身浮起了一顆頭。這顆頭,一直側身埋在水下,有一只耳朵略微露出水面,那是為了偷聽河灘上發生的一切。而這顆頭的嘴巴,一直含著一根很長的軟管。這軟管是用做油布傘的桐油漆布做成的,出口綁在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露出水面而又不會被人發覺。這人便口含這棵軟管作吸氣之用,長時間潛于水下。他只露出一只耳朵於水面,偷聽河灘上的動靜。如此潛藏,竟將河灘上的一應大高手,盡皆隱瞞了過去。
  這人鑽出水面,又啼聽了半晌,才慢慢走上岸來。他穿著一襲僧袍,光著一顆和尚頭一赫然正是朱元璋為潭王朱梓配備的佛教師傅道行和尚!
  道行上得岸來,立即展開輕功,沿河而去,然後他在一處地方過了瀏陽河,直奔朱元璋的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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