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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11:59 AM   #1283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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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愛情大追殺a

  山西太原地處汾河邊上。在北城的河邊,有一處修建在石壁上的精緻房舍,前面門向順河大街,後面臨岩處俯瞰汾河。這幢房舍不大,卻也有十數間精舍。它的精舍中間,正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盤膝坐在一張寬大的雲臺上,垂目頷首,等著他的兒子崔長風到來。
  這幢精舍就是崔家劍門。老者就是崔子健的孫兒崔乙叔。
  只是這後一層關係,自從崔乙叔的父親崔炎隱於太原汾河邊上後,從不對人淡起。世上知道這淵源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英俊青年走進了密室,對著崔乙叔叩下頭去,輕聲道:“孩兒崔長風,叩見爹爹。”
  崔乙叔睜開雙眼,輕聲道:“風兒站過來,為父有要事相告。”
  崔長風走近雲台,立于台邊。
  崔乙叔說:“昨日為父收到武昌一個好友的密報,說是雁盪山玉鳳門出了一件怪事。玉鳳門的開宗者郭鳳,於六十年前突然從江湖中消失,有的說入山修煉去了,有的說死了。當時這個郭鳳才二十一二歲,附剛生下她的女兒不久。後來時日長了,數十年過去了,天下武林人均以為這個郭鳳真的死了,就都忘了這件事。可是,突然間,這個郭鳳出山了,而且練了一身只聽傳聞而誰也不曾一見的佛門芥子神功!傳說在佛教的發源地天竺,也只有一二高僧練成過這種神功。練成了這種神功者,發功可以撞開天門地門。不過這麼說就簡直是在背《山海經》了。不管怎麼說,玉鳳門忽然出現了一上八十老嫗,神功冠古絕今,我崔家劍門就因此而大難臨頭了!”
  崔長風道:“爹爹,我崔家劍門從不在江湖做惡,也從不與玉鳳門結怨,怎會大禍臨頭?”
  崔乙叔道:“咱爺兒倆從不做惡,可咱們的祖宗崔子健卻非禮過郭鳳。”
  於是,崔乙叔將六十年前崔子健如何助潭王朱梓策謀復辟、謀反朱元璋、又如何綁架郭鳳的事講了一遍。
  崔長風道:“這些事爹爹怎麼從不對孩兒講起?”
  “往事如煙,何必攪兒的少年心性?”
  “那麼,曾祖父崔子健從商洛山被彭瑩玉逼走後,又怎麼樣了呢?”
  崔乙叔道:“這事真是奇怪!為父苦思了數十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曾祖父崔子健當日從商洛山敗敗于彭玉的那一招‘旋刀脫環打’之後,便逃出了商洛山。可是,他老人家覺得彭瑩玉的舉動實在奇怪 彭瑩玉在常懷遠逃走的路上,本來有一千次一萬次機會救走常懷遠的,可是他偏不出手。一直等到常懷遠落下深潭後才現身出來,豈不大違常情常理?於是,你曾祖父在山中隱藏了一天,等所有的人都從山中退走後,他又拆回龍淵潭去偷看。他在潭淵附近查找了兩天,看見天魔女在潭邊打撈常懷遠的屍體,卻根本打撈不到。你曾祖父看了二天,覺得再守下去實在無聊,便離開了那處深潭。誰知就是那一天,他離開深潭剛翻過十數座山梁,就被一個身高一丈的蒙面人攔住了。”
  “身高一丈的蒙面人?”崔長風反問。
  “是的。”
  “常人身高七尺八尺,已屬十分罕見,世上真有什麼身高一丈的巨人麼?”
  “這種說法是你祖父,也就是我父親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風兒不妨姑妄聽之。”
  “是,爹爹請接著講。”
  “那蒙面人攔住你曾祖父後,一見面就操著悶雷一般的聲音說:‘崔子健,吾乃上界天宮巡世使者。吾觀汝野心勃勃,欲將才安之天下再度亂之。如此一來,蒼生豈不再入火海?今日吾向你傳天庭之旨,令你從此隱世不出,如若不然,定將汝打入奈何橋下的血河苦海之中,令你永世不得再入輪迴!’”
  崔長風笑了:“曾祖父信不信這一套?”
  “你曾祖父自然不信。他飛身而起,雙掌連環,實實在在地擊打在那人的胸部。你曾祖父的掌力,可斷牛背,可被巨獸天靈,可裂石獅。可是,那雙掌擊打在那巨人身上,卻既不能傷他,又不反震。而且,感覺不出對方運使了什麼綿軟類功夫。你曾祖父正在驚疑間,只感到脖子被那蒙面巨人抓住了,同時被提著離地一尺。那蒙面巨人一抖手腕,你曾祖父就昏迷過去了。”
  “真有這種事?爹爹!”
  “為父是相信的。你祖父將此事講與我聽時,我也像你這麼問過。可是,你祖父又豈會往你曾祖父身上潑污水?這等自辱祖宗的事,誰又能幹?”
  “這倒也是。曾祖父當時有多高的功力?”
  “總有七八十年吧。”
  “那麼,那蒙面巨人如若並不是什麼上界天宮的巡天使者,那功力豈不是深不可測?”
  “我想正是如此。”
  “爹爹請往下講。”
  “你曾祖父昏得不久,很快就醒過來了。那蒙面巨人還在他身邊站著未走。在蒙面巨人的逼迫下,你曾祖父答應歸隱山林,他從此便在域外隱居下來。”
  “就是太原這裡嗎?”
  “不是。你曾祖父當年遠走崑崙。直到你曾祖父在崑崙山憂鬱去世,你祖父接掌了崔家劍門後,才搬來了太原這裡。”
  “咱崔家大約就是從祖父起開始向善的了?”
  “是。”崔乙叔說,嘆息了一聲,又道,“不過,時日緊迫,咱們還是談以後的事吧。如今玉鳳門的郭鳳仙,一人獨戰武林五大魔君,一根龍頭枴杖打得五人滿場亂飛,一戰下來,就被武林人譽為了鳳仙。不過,這是指她的內力武功而言,並不是說她的人品也臻仙品。相反,她一現世就充滿了怨毒,行事狠毒而刁蠻,殺人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所以,咱們得預先躲避才是上策。”
  “好吧。”崔長鳳說,“孩兒這就下去收拾。爹爹什麼時候出走,孩兒跟著就是。”
  “不。咱們分開來逃。”
  “什麼?爹爹要孩兒獨自逃生?”
  “是的。郭鳳要追殺的是為父。為父不管逃到哪兒,都躲不開她和她的勢力的追殺。可是,為父有一個朋友,天下無人知道為父與之相交。你去躲在哪裡,應該能夠逃過追殺。”
  “別人都不知爹爹這個朋友,爹爹不是同樣可以逃到那裡去麼?”
  “不行。為父與那個朋友是血性之交。我逃去既會連累他,又會為江湖所不齒。你去不同,算是托孤。所以,你去得,為父則去不得。”
  “孩兒絕不獨生。”
  “傻話!生死事小,滅門事大!”崔乙叔厲聲說。“斷了祖宗血脈,更是大不孝!我己令徐忠和你三師哥收拾好了,你們這就去商洛山滴翠谷投奔正義王林海安吧!”
  “正義王?爹爹什麼時候認識正義王?”
  “正義王林海安早年在京師偷渡皇妃,有一次被追殺而不敵,是為父出手救了他。認識之後,非常投緣,便結為了異姓兄弟。只是平日咱們互不來往,算是留了一手。他曾贈為父一把四陽傘,作為有事相托的記識。”崔乙叔從身邊拿過一柄傘道:“這傘名叫四陽傘。這傘外觀為一把普通的油布傘,基實它是正義王家傳的一件奇門兵器。”
  崔乙叔一扭傘把,順手抽出一把二尺餘長的寶劍,劍身寒芒隱現。崔乙叔順手輕輕一揮,便將旁邊兵刃架上的一根鐵棍削為兩段。寶劍歸入傘把後,崔乙叔又將傘頭對準牆壁,一按機關,打出一顆三寸長的弩釘,竟將寸半厚的板牆射穿。
  “傘內裝有二十發弩釘,打完後可再裝。”崔乙叔將機關細細講與崔長風聽後,將傘蓋打開又道:“這傘蓋的骨架,為精鋼打造,寬如拇指,邊沿開刃,受到數從圍攻時,普通的一招‘懶騾轉’也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至於這傘平時作為兵器的招數,與一般短棍的招數出入不大。”
  崔 乙叔將傘交給崔長風道:“這傘你收好,以此傘為憑,再加上為父的書信,正義王一定會收留你。這正義王林海安的父親,是永樂年間的一個武將,祖上出身在開國儒將李文忠的麾下。為父結識他時,他的武功並不太高,後來隱世三年,不知遇到了什麼名師,五年前重出江湖,武功一下子變得異常高絕。他隨即開宗正義門,立戶商洛山,已經闖出天下來了。”
  崔長風接過四陽傘,泣道:“爹爹你自己怎麼辦?”
  “死生有命,你怎地如此纏夾?你七歲學文,八歲習武,劍法上已盡得我崔門真傳,只是內力不足,連一流高手的水準也達不到。如無意外,你也該去江湖歷練了。如今去正義門避難,也算是一種命數吧。”
  崔長風跪拜下去,道:“孩兒還有一事,想請爹爹相告。”
  “什麼事?”
  “就是……孩兒的母親,究意還在不在人世?”
  崔乙叔一聽,頓時倏地睜大了眼睛,沉聲問:“你說什麼?”
  崔長風跪著伸直了腰:“孩兒其實是明白的,墓地中的母親,並不是孩兒的親生母親。”
  崔乙叔怒道:“你聽了什麼人的挑撥?”
  崔長風道:“孩兒兩歲半時,墳中的媽媽才進崔門。那天張燈結綵,鞭炮齊鳴,忠叔抱著孩兒,哄孩兒說是過年。第二天墳中的媽媽才叫我喊她媽媽。這些事,孩兒猶有記憶。”
  崔乙叔望著崔長風,過了許久才說,“你這麼多年來就一直隱在心中。為什麼不言不語?”
  崔長風道:“爹爹近幾年來整日不是忙於練功,就是外出辦事,孩兒實在沒有機會提起這事。”
  崔乙叔突然笑道:“其實,為父早已看出你的心事,只是,你的母親當日棄家出走,為父想,你還是不知道這事為好,所以……”
  說到這裡,崔乙叔突然嘆道:“風兒,強敵正在逼近太原,隨時都有突然殺上門來的可能,你卻在這裡糾纏這些兒女私事。豈非有過無聊?”
  崔長風垂下了頭。
  “這樣吧。”崔乙叔說。“你走後,為父一人還要先遣散第子門人,如是一切事情辦完之後,還有時間,為父便將往事寫下文字,藏於大廳的橫樑上。你去商洛山藝成之後,可回家來取閱。如是咱爺兒倆均能逃得一命,為父以後一定告你實情。”
  崔長風無奈,只好拜了幾拜,含淚而出。
  當晚二更時分,崔長風在老僕徐忠和三師哥李成的陪同下,悄悄溜出府門,連夜翻出城牆,向西而去。
  二日後,三人行到汾陽,崔長風與二人覓店住下。崔長風道:“忠叔,我不想走了。”
  徐忠道:“公子,老爺吩咐了的,令我二人送你去商洛山找正義王。”
  崔長風道:“我要在這兒住著,看看有什麼消息傳來。”
  徐忠勸了一陣,勸不走崔長風,同時,也覺得該在這裡等等消息,於是,三人便在汾陽這家客棧住了下來。
  到第四天上,徐忠從外面回來,一進房門就神色緊張地道:“公子,快隨老奴走吧。”
  崔長風道:“忠叔,你可打聽到什麼了?”
  徐忠道:“公子,老奴在灑樓聽人說,老爺已在太原河邊被人殺了。”
  二日來,崔長風一直心神不安地等著消息,如今噩耗傳來,他反倒鎮定下來,明白自己既不能衝動,也不能暴露自己。否則,只怕徒然惹來殺身之禍。真要斷了崔家香火,那就無人報仇雪恨了。
  但當天晚上,崔長風仍然整夜失眠,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不一會兒又一聲大吼,從夢中驚醒過來。
  醒後一直默默不語。天還未亮,便叫起二人,趁著夜色離店向陝西方向趕去。
  三人這一去,全是在呂梁山的大山中行走。這日來到一條小河邊,這小河約有一二十丈寬,河邊有一個木棚,船在對岸,三人便站在河邊等船。
  突然,從路邊的草叢中射出一條人影,這條人影好快,離著三人又近,這人影射出時,刀光在前,照直往崔長風脖子劈去。
  三師哥李成站在崔長風身後,聽得風聲勁響,猛回頭見一片刀光直搶崔長風,當下來不及示警,便騰身躍起,以肩部向那刀光擋去。哪知那人見有人以肩擋刀,竟然在極短的距離和時間中將刀式一變,變劈為挑,刀尖正好挑在李成的喉頭。只聽李成一聲慘叫,身子跌落在地上,雙手摀住喉間。
  鮮血從他的指縫中直冒出來。
  這時,崔長風和徐忠都已反應過來,兩把劍同時向那人攻去。那人卻已向後躍開,停身在二丈以外。這時,二人才看清,這是一個黑袍蒙面人,他手中的刀尖還在淌著血滴。
  崔長風一把抱起李成的身子,大叫:“三師哥!”徐忠卻一動也不敢動,以刀尖指著那黑袍蒙面人,蓄勢以待。
  李成在崔長風的臂彎裡,還未死去,他的喉管已被那人的刀尖挑破,他大睜著一雙痛苦的眼睛,艱難地說道:“武……
  功……山……”
  一個“山”字說完,他的頭一軟,已經死去。
  崔長風慢慢放下李成,站起身來,對蒙面人道:“你是誰?
  為什麼要殺我師哥?”
  那人乾笑了一聲,聲音沙啞地說:“他自以為練過金鐘罩,要本擋我的刀,怎麼能怪我殺他?”
  崔長風道:“那麼,你又為什麼要殺我?”
  那人卻不回答,向前走過來,走路時,肩頭搖擺,原來腿是瘸的。
  那人走過來,也不打話,身形一晃,一式“刀劈華山”便向崔長風攻去。
  崔長風見其胸腹空門大露,猛搶內門,一劍中宮直入,刺向蒙面人小腹。哪知蒙面人似乎算準崔長風有這一招,鋼刀中途變招輕輕一磕,便將崔長風手中的長劍震落在地,同時右腳一起,已將崔長風踢出六尺以外,重重跌落在地上。
  “且慢!”徐忠大喝道。刀尖顫動,竟然真力充沛。
  蒙面人回頭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徐忠。
  “閣下並非瘸子,為何要裝瘸子?”
  蒙面人冷笑一聲,但笑聲極不自然,顯然在極力偽裝。
  徐忠道:“閣下臉面蒙巾。只露一對眼睛,可身形好熟,莫非是我家主人的親友熟人?”
  忽然,徐忠指著蒙面人震驚地大叫道:“你 你是遷 啊!”
  就在徐忠大叫出聲的同時,崔長風高喊:“忠叔小心!”
  但蒙面人手中的鋼刀,猶如劍刺一般,已經插在徐忠腹部,深入數寸。而蒙面人卻已棄刀閃至一邊,恰好躲開了崔長風從後面刺來的一劍。
  “忠叔!”崔長風大叫,急忙扶住徐忠。
  徐忠雙目失神,正在死去,但猶在低吼:“你是遷……”
  活未說完,便倒地死去。
  崔長風雙目盡赤,劍花一挽,已接連攻出七招快劍。此時蒙面人已不再假裝瘸子,身形晃動,如行雲流水,原來輕功高絕。崔長風七招快攻,竟連對方衣角都未沾上一點。
  崔長風停住身形,以劍指著蒙面人喘息不已地說:“李世遷!”
  蒙面人身形一震,顯然吃了一驚,只是黑巾蒙面,從臉上看不出來。一雙如電炬目,注視著崔長風。
  “你叫李世遷?你是先父的朋友?我怎麼沒見過你?”
  蒙面人忽然又咯咯地乾笑起來,聲音沙啞道:“老夫李世遷,是你祖父的故舊,你怎會見過我?”
  “你是我崔家的世仇?”
  “是世仇又怎麼樣?”
  “你來殺了我吧!”崔長風忽然身子一晃,差點跌倒,急忙以劍拄地,方才穩住身形。
  “崔小哥方才挨了老夫一腳,受了內傷,快別妄動真火了。”
  “受了內傷又怎樣?你來殺了我吧!”崔長風垂下頭,身子一沉,手中拄地的青鋼劍竟被壓彎,終於從中折斷,崔長風身子往前倒去。
  蒙面人見狀大喜。此時只消進步一腳,踢中腳部或喉頭,便能致其死命。身形才進,忽見寒光一閃,暴退不及,忙往旁邊一側,肩頭已中了兩枚暗器。蒙面人大驚,知道中計,急忙繞過野渡旁邊的一個木棚,朝木棚後面山谷中的野草叢中一鑽,消失不見。
  崔長風望著一望無際的野草叢,明白不能追擊。這時渡船已從對岸劃過來,崔長風知道與般上諸人說不明白,便提起二具死屍,朝另一面山谷中一鑽,很快也消失不見,
  崔長風離渡口遠了,才將二具屍體放下,撫著死屍哭了一陣,撥出傘中寶劍,掘了一個深坑,將二人埋在山谷中,拜了四拜,然後沿河而去。他邊走邊想:三師哥為什麼臨死要說“武功山”?他想不通,也就作罷。
  崔長風在上游找了一個狹窄處,設法過了河後,繼續向陝西行去。他知道那人中了暗器,卻絕不會罷休,而且可能會引來更加厲害的大內殺手。於是一路上更加小心,也不住店,常常一次備足三五日乾糧,只在荒野中行走,荒野中藏身。
  行子數日,來到了紫荊山下,剛到山腳,只聽兩聲輕響,從樹上落下兩個人來,將崔長風攔在山外的路上。
  崔長風一看攔路兩人,身穿皇家錦衣衛服色,竟是皇家鷹犬,心中不禁大驚,想到,爹爹說玉鳳門的郭鳳仙因自己的曾祖六十年前得罪了她,要來屠門報仇,怎麼這郭鳳仙連皇家鷹犬也能動用?
  果然,一個侍衛道:“小子,你可是姓崔?”
  崔長風一聽,頓時明白這兩人果是受了玉鳳門派遣,前來阻殺自己,當下想不承認吧,又覺得太沒骨氣,想承認吧,這一被發現,只怕立時就被殺死或被擒下。就這麼一猶豫,另一個錦衣衛已經看出了破綻。
  那錦衣衛大笑道:“果然便是崔家那獨養少爺!想不到那麼多人追捕他,竟叫我二人遇上了。”說話間,已經掣出長劍,攻了過來。只見他滑步一刺,直取崔長風眉心大穴,崔長風此時手中沒有長劍,只有一把四陽傘。傘中關竅,要等關鍵時才用,這時便以短棍的招式對敵,揮傘去格長劍。
  那使崆峒劍法的錦衣衛見他伸傘來格,當下便反腕回劍橫斬,接著又是反腕一挑。劍法一展開,連綿不斷,一招接一招地不斷攻來。
  崔長風此時以四陽傘當作短棍對敵,頓時便鬧了個手忙腳亂。只因他對崆峒派的劍法較熟,才沒有立遭殺手。他那崔家劍門,近百年來專門在劍法上浸淫,於其它兵刃只是粗通。如今卻是以己之短去對應他人之長,自然不是敵手。當下連忙拔出傘中的白虹寶劍,一邊見招拆招,一邊尋機殺敵。
  打了數十招,那錦衣衛見拾掇不下一個後生小子,頓覺臉上無光,不禁大怒。當下一短身,忽然劍交左手,反手一挑。崔長風往旁一閃,已經讓在那人的偏門,正想出劍傷他,哪知那人的反手一挑卻是虛招,那人的右手中忽然打出一枚暗器,直到崔長風面門。二人捉對廝打,本來就近在咫尺,如今這暗器打出,崔長風如何能夠閃開?眼見就要喪命了!
  正在這時,忽然山上飛下一顆石子,這石子來得好快,帶著極強的破空之聲,卻後發先至,正好打在那錦衣衛打出的暗器上,頓時就將那暗器打落地上。
  錦衣衛跳出圈外,大喝道:“誰?出來!”
  只見從一叢灌木後面,走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來。這人身穿一襲灰袍,腰懸一柄長劍,身材高大,微留短須,雙目炯炯有神。他從山上走下來,卻是袍不動、膝不提、肩不晃、身不搖,猶如凌虛飛行一般,來到了山下。
  那人不理大內侍衛,卻對崔長風道:“小兄弟,你這傘是從哪裡得來的?”
  崔長風明白是這人救了自己,當即連忙作禮道:“多謝前輩救命大恩。晚輩手中這傘,是先父交給晚輩的。”
  “你父親是誰?”
  “先父是太原崔家劍門的掌門人崔乙叔。”
  “這麼說來,你是他的兒子崔長風了。”
  “正是晚輩。請問前輩,前輩認識晚輩的先父?”
  “豈止認識!你手中這傘,就是我當日留給他的信物。我在黃河邊上聽得人說太原崔家劍門被錦衣衛千戶金鞭侯雷與小閻王陳一足帶人血屠了滿門,所以匆匆趕來,無意中發現這兩個大內侍衛守在這裡,知道他們必有所圖,果然是要殺你。”
  崔長風大喜道:“前輩……就是正義王?”
  那人含笑不語,卻點了點頭。
  哪知兩個大內侍衛一聽,頓時大驚,連忙退開幾步,各人持劍作勢,顯得異常緊張。
  正義王道:“你二人自裁了吧!”
  年長的錦衣衛道:“江湖傳說,正義王從不濫殺無辜,今日卻為何饒不過我二人?”
  正義王道:“你二人為權閹賣命,追殺忠良之後,如今又知道了本王的秘密,本王豈能再讓你二人活在世上?”
  崔長風站在一旁,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正義王晃了一晃。他眨了一下眼睛,仔細一看,正義王卻仍然站在原處,仍然神閒氣定。而兩個大內侍衛,卻已跌倒在地上,口中發出低吼,雙手在地上亂抓,掐扎得幾下,便已死去。
  崔長風大驚:“前……前輩殺了這二人?”
  “是。怎麼?有什麼不對?”
  “前輩是怎麼殺的這二人?晚輩怎的一點也未看清?”
  “哦,原來是這樣。你去看二人的喉頭。”
  崔長風走上去,翻過屍體,只見二人的喉頭已經破碎。崔長風起身問:“前輩是用什麼手法殺的這二人?”
  正義王道:“用的是極其普通的鳳指。這一殺手的玄妙全在輕功步法上面。以後我教你。”
  崔長風一聽,連忙跪在地上道:“先父令孩兒前去商洛山,就是想請前輩收錄晚輩為徒。”說罷,從懷中取出書信,連同四陽傘一併呈上正義王。
  正義王扶起崔長風,拆閱信後,放回身上,將四陽傘仍然遞與崔長風道:“好,我收你為徒。”
  崔長風聞言,連忙又跪拜下去,恭恭敬敬地嗑了九個頭,行了拜師大禮。想到如能學得正義王的武功,自然能報得大仇,不禁喜極而涕。
  正義王道:“為師一路行來,聽說殺你父親的是大內極頂高手天台二殺手。這兩個極頂殺手出身天台武林世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個身材瘦高。一個身材矮胖,你以後要是遇到這二人,可要小心。”
  “是。”
  “追殺你父親的這些人,平日均是一方霸主,能驅使這些人的,聽說是突然間君臨武林的郭鳳仙,你崔家劍門何時得罪了郭鳳仙?”
  “徒兒也不太明白。”
  “可是有什麼隱情?”
  崔長風道:“徒兒自己也還沒想明白。可否等孩兒自己想明白了,再稟告師尊?”
  正義王道:“好吧。我們這就回商洛山去。”
  二人正欲啟步,只聽一個女聲道:“且慢!”而傳來聲音的地方,正好是在正義王從山上下來時的那一叢灌木的後面。
  隨著聲音,從灌木叢後面走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子。她從山上下來,也如正義王一般,裙不動、膝不抬、肩不晃、身不搖,猶如御風飛行一般,便到了正義王面前一丈之處。
  正義王聽到聲音時大吃一驚,以他的武功,五丈以內有人隱伏,他卻不知!等到那女子現身下山,正義王卻已毫不感到驚奇了。他拱手為禮道:“原來是薇夫人,海安在此有禮了。”
  那女子道:“恭喜你收了一位高徒。此子資質極好,劍術上很有造詣,小小年紀,竟能和那大內高手拆了四十多招,還差點搶了先手。”
  正義王道:“天下能得薇夫人誇獎的人可不多。風兒,快快謝過。”
  崔長風怒聲道:“師父,這位薇夫人可就是玉鳳門的湯女俠?”
  “正是。”
  “她令人殺我崔家滿門,我不謝她!”
  那女子道:“這個恩怨,容後再說。正義王,你剛才那一手‘鳳指破喉’,是從哪裡學來的?”
  正義王道;“在江湖上與人打鬥時撿來的。請問夫人為何問起這個?”
  那女子笑了笑道:“撿來的?這常家的不傳之秘,江湖上何曾有人使用過?你能在哪裡撿到?正義王,請你告訴我,是誰傳你的?”
  正義王尷尬地笑道:“在下確是在江湖行走時撿來的招術,夫人為何追問這個?”
  “正義王,我實對你說了吧。這一招‘鳳指破喉’,乃是本朝開平王常遇春的家傳武功,是為戰場上不測之時防身救命用的。如此不傳之秘,如能在江湖上撿得到,那就太奇了!我要找傳你武功的那位高人。正義王,你告訴我,你的師父是誰?”
  “既是如此,在下就對薇夫人實說了吧。在下早年行走江湖時,曾在一個山洞得到一本《神光劍譜》,在下的武功全是從那本《神光劍譜》上學來的,可沒有什麼師父。”
  那女子想了想道:“你這一招‘風指破喉’也是那上面的?”
  “不是。那上面就只有一套‘內功心法’和一套‘神光劍法’。在下剛才那一招確實是在江湖上撿來的。”
  “那麼,你是看見誰使的?”
  “這個……在下可不認識。在下早年行走江湖時,在山海關看見一個穿黑袍蒙面人與人打鬥,從那以後,卻再也沒有看見過那位黑袍蒙面人。”
  那女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正義王,我已注意你好久了。早年你行走江湖時,叫四陽劍客,那段經歷倒還無可非議。後來,你從江湖上消失了三年,五年前你一出道江湖,便到處打劫山寨,誅殺黑道巨魅,這也無可非議。可是,你每殺一名黑道人物,卻將那人的金銀財寶搶劫一空。五年來,你殺了數十名黑道巨魅,搶了大約有數百萬兩銀子吧?你搶那麼多銀兩去幹啥?”
  正義王道:“承薇夫人垂問,在下不敢不答。正義門弟子門人眾多,開銷巨大,同時,在下海遇天下發生災害,均要賑災捐款,在下可不敢胡來。”
  那女子笑了笑道:“正義王,你這託辭不夠,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我替你說了吧。你將大部分銀兩用去救濟那批忠良之後去了,是不是這樣?”
  正義王臉上閃過一絲驚駭之色,道:“什麼忠良之後?那可與在下無關。在下可不幹那吃力不討好的蠢事。”
  “但有人叫你幹,你也就幹了。”
  “誰能叫在下幹那等蠢事?”
  “正義王,是我問你!”那女子聲音含怒道,“我湯暨薇要打聽什麼事情,可還從來沒有這麼吃力過!”
  正義王道:“夫人問的事情,在下確實不知,你叫在下怎麼回答?”
  那女子“鐺”地一聲拔出長劍,指著正義王道:“正義王,你拔劍吧!”
  正義王一動不動道:“在下對玉風門滿懷尊敬,可不敢在夫人面前拔劍。”
  “如若我要殺你呢?”
  “夫人為什麼要殺在下?”
  “我要你講出來的人,與我玉鳳門淵源極深。我非要你講出來不可!”
  正義王苦著臉道:“在下確實不知那黑袍人是誰。再說,在下從那以後,一直未曾再見到那人……”
  “嘿!你還要繼續撒謊,當真該死!”那湯暨薇說罷,身子好像晃了一晃,只見滿天星光一閃即止,崔長風在旁邊,使勁眨了眨眼睛,見那女子仍然站在那裡,好似根本沒有動過。
  再看正義王,只見他的灰袍前襟上,無端地多了四條劍痕,正好是一個“井”字。
  正義王冷笑一聲道:“薇夫人好大的火氣。只是,為何要無端地發在在下身上?”
  那女子大喝道:“你為什麼不講?”
  “在下根本不知從何講起。夫人,在下要告辭了。風兒,咱們走。”正義王說罷,帶著崔長風離去,剩下那女子一個人在那裡,一時竟不知如何處置。
  崔長風滿腹疑慮,卻是不便多問什麼,就一直跟在正義王身後,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正義王忽然托住崔長風的臂窩,展開輕功,朝前急掠。崔長風頓時感到山風刮臉生疼。
  如此急掠了一個時辰,崔長風眼見正義王帶著自己向一座大山山頂行去。行到一處陡峭如壁的山崖面前,正義王身子一縱,便帶著崔長風落在三丈高處的一個山洞前。
  正義王帶著崔長風走進山洞,自己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道:“風兒,你先歇息一會兒,為師要想一點事情。”說罷閉上雙目。
  如此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正義王睜開眼,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筆筒,摸出一張紙,匆匆寫了一封短箋,折好後,又從身上摸出一塊小令牌,一起遞給崔長風道:“風兒,你將這兩件東西帶在身邊藏好了。你仔細聽為師講,剛才那女子,就是玉鳳門的湯暨薇。她的武功,在東方數省,也算絕頂高手了。這一點並不可怕。就連武功比她還高的郭念鳳掌門,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最近突然出山的郭鳳仙本人。傳說她六十年前進了雁盪山兜率洞,從此不見出來。天下人,包括她自己的後人,都以為她死了。可她如今突然現世,而且一現世就以芥子神功君臨武林。先是打服了五大邪魔的後人,然後是指派天台二殺手帶人來山西追殺你父親,現在又追查為師的師門。哎!只怕我正義門如今被玉鳳門纏上,從此不得安寧了。”
  “師父,正義門與玉鳳門是宿敵麼?”
  “不是。為師的師門與這玉鳳門淵源很深,所以,剛才為師對這個薇夫人十分客氣。可是,為師卻絕對不准玉鳳門追查到師門的秘密,因為師爺龍仙 ”正義王說到這裡,突然住口。
  “甚麼?師父的師爺是龍仙?”
  “是。師爺因為各種原因,可不願意見這突然出世的郭鳳仙。哎,這一路去陝西,只怕為師的麻煩很多,如若為師中途出了事,你就不要多管為師,你一個人先去商洛山滴翠谷,找冉可夫大師兄和徐亭二師兄,他們會遵照我的吩咐為你安排的。”
  崔長風將信和令牌藏在身上,隨著正義王走下山來。這一路向陝西行去,他心中都很激動,因為這龍仙,乃是天下武林最為尊崇、武功最高的人,自己如能學會龍仙的武功,報仇是有望的了。
  一日來到龍門山下,這裡去陝西商洛山已經不遠了。
  突然,正義王傳音入密向崔長風說:“風兒,你快藏起來。
  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准出來。”他指了指一塊大山石,示意要崔長風躲過去。崔長風知道來了強敵,自己留在正義王身邊,只怕不但幫不了忙,反要礙事,當下,便遵令躲到大石後面去。哪知他剛剛在大石後面藏好,忽然,只覺得身後命門穴上一震,立即便昏迷過去。他的身子剛要倒下,前幾日逼正義王說出武功來歷的那個湯暨薇,立即扶住他的身子,輕輕放在地上。
  這時,外面的山谷中,轉出一個四十多歲的大漢,這人身材高大粗野,每走一步,皆震得山谷中嗡嗡作響,那腳步聲就如鋼錘擊地一般。他對著正義王道:“老夫西北王。”
  正義王笑了笑,道:“知道你是馬步剛。”
  接著,從山谷中又走出兩人來。這二人皆是五十歲左右年紀。一個穿一襲黑袍,陰沉著一張臉;另一個卻穿著一身大內侍衛的服色。
  那陰沉臉色的人道:“正義王,在下是陰山小陰魔胡北蒙這位是當今皇上的錦衣衛千戶金鞭侯雷。”
  正義王點了點頭,道:“久仰!”
  最後從山谷中走出的是一個四十多的文士和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大和尚。那文士道:“在下是杭州萬紅山莊陳不齊。匪號小閻王。”
  那胖大和尚道:“洒家玉大師,六安人,出家人沒有姓名。”
  正義王道:“五位攔住在下,欲要作甚?”
  小閻王道:“聞得正義王神功蓋世,我等想來領教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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