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飛天玉鳳釵
西北王雙手緩緩抬起,掌心隱隱泛出一片黑中發藍的暗光。冉可夫一見即知是毒掌。眼見今日之事不可善了,暗中將真氣提至十成,並閉住呼吸。
西北王雙手一翻,二道藍黑色的有形掌力,如箭一般向冉可夫擊去。冉可夫身形一側,射過這二股劈空掌力,手中長劍也如靈蛇一般刺出,一道劍芒,削向西北王的雙掌。但在西北王眼中,卻發現自己胸部三大要穴皆在其劍氣籠罩之下。心中一驚,口中卻大呼:“好劍!”
此時西北王不退反進,右腳踢向冉可夫手腕,一彈身,左腿又踢。只聽一陣風聲響過,西北王已連踢了十六腿。但這十六腿,卻連冉可夫的衣衫都未沾到。只見冉可夫展開輕功,快如一團灰影,繞著西北王轉動,同時頻頻出劍,攻向西北王。
這十六腿踢過,西北王反而鎮定下來,在圈內轉動身形,盯牢了灰影,但灰影轉動太快,西北王也無法擊實。但他不慌,知道冉可夫真力巨耗,總有慢下來的時候。
忽然,快如灰影的身形一下子釘住,說停就停。冉可夫已站在西北王對面二丈遠處,神閒氣定地望著西北王道:“西北王三大絕技,何不同時施用?”
“未到用時。”
“西北王十分武功,未出三四。在下今日舍命相陪,再來。”
話說完,劍刺到西北王胸前。西北王上身微仰,鐵腿已然掃出,只聽鐺地一聲碰響,已將冉可夫的劍格開。
“且慢!”西北王喝道。
“西北王還有什麼話說?”冉可夫飄身後退。
“凌遲王的劍法,不過是仗著天下無雙的輕功,劍抬繁複,從不用老。老夫對他的祕籍還不放在眼裡。他的寶藏也不一定有老夫多。老夫到此,實是為了凌遲王的出身之謎。”
“家主的出身與西北王何干?”
“這個不必挑明,老夫也不過是受人之託前來查看。只要你能將凌遲王的出身講明,今日之事,老夫一身承擔,負責讓這些朋友退出商洛山。”
“西北王的見識不能從武功上看出我家主公的出身麼?”
“這不可能,托我前來打探此事的人,武功見識比老夫何止高出十倍。凌遲王行道中原五年,來得不明,殺人如麻。偌大一個中原,竟無一人知其出身何處,不能不令人不安。”
“但先師已死,西北王還放心不下麼?”
“不是老夫放心不下。”
“那是誰放心不下?”
“不必囉嗦了,冉可夫,你講與不講?”
“正義門十二弟子,豈有叛逆之徒?”
“冉可夫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西北王揚掌一劈,一道厲風響起,竟施出了無形刀法。
冉可夫身形一側,忽然如大鵬一般縱起二丈來高,凌空一折,連人帶劍向西北王刺去。
西北王冷哼道:“找死!”雙掌連擊,挾畢生功力擊出一招“滿天風”,重逾千鈞,要將冉可夫擊殺於半空。哪知冉可夫又一折腰,整個人如燕子抄水一般往上一掠,一脫西北王掌風範圍,腰身一擰.竟在半空中繞飛到西北王背後,仍是頭下腳上連人帶劍向西北王刺來。
西北王大吃一驚,著地一倒,左右腳對著冉可夫相互碰擊,剎時,從西北王的鐵靴裡,飛出二蓬密如牛毛的毒針,同時身子一滾,只聞一聲慘叫,冉可夫已經連人帶劍落將下來。
先是寶劍插進了西北王剛才滾開的泥地上,然後冉可夫的身子才跌下來。
“三寸半七毒針!”冉可夫掙扎著大叫著站起來,只見胸前全是針眼:“圍殺先師果然有你!”
說完,人便倒地而亡,從口鼻中流出了黑色的污血。
忽然,黑色靈鳥不知從哪裡閃出,只聽西北王一聲慘叫,左眼鮮血狂湧,眼珠已被靈鳥啄出,而神鳥淒鳴著,繞西北王飛了一圈,折回身,又衝向西北王。
西北王大袖一揮,又射出一蓬三寸半七毒針,靈鳥來不及第二啄,便已從空中跌下來,倒在冉可夫身上,殉主而死。
西北王怒極,仰天長嘯,只震得兩旁的沙石直落。功力淺者,退至岩壁掩耳不及。驟然間,西北王發現幾條人影掠向谷中,怒喝道:“找死!”幾步追將上去,發出一掌,只聞幾聲慘叫,那先掠進谷的數名江湖人撲地身亡。
西北王望也不望,徑往谷中行去。
西北王的隨從大叫:“主公小心機關!”
西北王頭也不回,繼續前行。進約十丈,忽然從兩邊的岩壁中,交叉射出密如牛毛的弩箭,西北王長袖飛舞,袖上貫注七成功力,將近身的弩箭盡數打落,但西北王的隨從卻並非人人皆有如此功力,加之弩箭太密,頓時就死傷了三四個。
西北王冷哼:“雕蟲小技,談何機關甲天下?”邁開大步,對手下人望也不望,繼續深入。
進至紅杉林邊沿時,西北王下令道:“用火攻!縱有機關,也將燒燬!”
西北王手下便有十數人拔出火箭,射入林中,隔了一會,林中火起,發出爆裂響聲,西北王手下數人拍掌大笑:“起火了!起火了!”
笑聲未盡,林中樹木忽然齊向西北王眾人站立之處倒下,高樹夾著火勢,甚為驚人,西北王手下一聲吶喊,齊往後退。
忽聽一聲大響,眾人所退之處,一個方型大陷坑已然翻開,頓時就跌下去七八個人。這些人正欲藉勢躍起,不料陷井內的弩箭已經射出,頓時,這七八個人跌入坑中,落在生鐵槍尖上,盡皆死去。
西北王怒極。進谷不到二十丈,連正義王陵都未看見,已經死去十幾個人。自己還失去一目。進谷時疑有陷井,小心探敲,盡是實地。火燒紅杉林,樹倒,人自然要退,這時陷井才翻,可見對方計算之準。想到這裡,西北王怒則怒也,人卻冷靜下來。自己今日所帶,盡是本派精英,如若丟失,實在可惜。
此時一陣風起,紅杉林迅速燃燒,枝葉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燃盡。只餘樹幹還在冒煙。這時,眾人看見一座大如小丘的陵墓,端端擺在谷中,竟無一人看守。
西北王揮手道:“上!”
說罷,當先越過橫在地上的樹幹,眾人隨後而入。
闖至王陵前,只見一塊巨大石碑,立在墓前,卻是一塊白碑,上面連一個字也沒有刊刻。
此事真是充滿詭異,不知正義門人在玩什麼鬼把戲。西北王運足真力,向二側的山巖喊道:“正義門人聽著,正義王一死,爾等便只能靠機關苟延殘喘麼?有種的出來決一死戰!”
西北王話剛喊完,左面山巖約二十丈高的一塊岩石上現出一人,哈哈大笑道:“西北王匹夫之勇,何足道也!”
言罷又是一陣笑聲。
笑聲中,兩邊山巖上忽然現出百餘正義門人,抄起雷木滾石,打將下來,內中夾著強弓硬箭,甚為難防。眾人欲搶山巖,無奈陡壁如削,竟無攀沿之處。數名巨靈幫眾為避雷木滾石,便躲上谷中間的那大如小丘的陵墓,西北王手下有人大呼:“恐妨有詐,小心!”
可是,躲在墓上的人只須防箭,倒不擔心雷木滾石了。於是,人們紛紛搶上陵墓。
西北王站在墓頂道:“小諸葛徐亭!”
山巖上,徐亭笑道:“西北王有何見教?”
“你是武林人麼?”
“此話怎講?”
“是武林人怎地不按武林規矩行事?怎不下來單打獨鬥?”
“西北王是武林人麼?”
“老夫怎地不是?”
“西北王是武林人,怎與朝中姦監王振勾結,又怎去欺壓普通百姓?”
西北王一邊和徐亭對話,一邊尋找搶攻之道。他看準離陵墓七八丈外有一處平岩,離地七八丈高,中間有幾棵樹可以藉力,掠上平台,大可藉岩縫搶上山頂,活捉徐亭。
“徐亭,你敢污衊老夫?”
“何為污衊?”
“老夫與王千歲道義之交,怎可非議?”
“哈哈,天下竟有如此厚顏之人,竟與姦監論道義之交!”
笑聲一頓,猛然大喝道:“炸!”
“轟!”只見大如小丘的所謂王陵,轟然炸開。一時,只見血肉橫飛,慘叫連天。
西北王幸好在此以前飛掠離開,免於挨炸。西北王在二丈外的一棵樹上一藉力,又躍到二丈多遠的另一棵樹上,如此三躍,已然接近山巖平台。
忽聽平岩上一人大喝:“西北王,來得好!”
只見一個大漢鐵塔般站在一處平岩上,更不打話,便劈出一掌,掌力雄厚,遙及丈餘,其中挾著飛石,聲勢猶其嚇人。
哪知西北王在下方空中雙臂一圈一推一分,三個動作便將鐵塔大漢的千斤掌力化去。同時,人已躍上平台。
“凌遲三使者,神力王元圖?”
“閣下毀了一目,還如此了得,佩服!”
話剛說完,轟地一聲,西北王立腳之處,火藥又炸了起來。哪知西北王先有準備,縱上平岩,便已將真氣布滿全身。
火藥炸前瞬間,已聞到引線的火藥味。身形貼地一射,同時一掌推出,擊向王元圖的腳腿。
王元圖卻不戀戰,身子陡然拔起,兩個起落,便已失去蹤跡。西北王這一掌拍在山巖上,只拍得飛沙走石,平岩上盡是塵埃。等西北王立起身形,已然不見了王元圖。再看谷中,盡是死屍,除開兩三個輕功極佳,又見機得早的部下已掠至谷口等候,其餘二三十人盡皆炸死。西北王這一強攻,左目中又流出大量鮮血,望著盡失的全軍,西北王一聲長嘆,躍下平岩,掠出谷去。
於是谷中又是一片死寂。只有那紅杉木的煙霧,在慢慢飄起……飄起……
黃昏降臨了,谷中還是一片死寂。這時,一條黑影如輕煙般貼著山巖掠進谷去,轉瞬便隱去了身影。不一會兒又有一條黑影掠進谷去,也是一閃便隱去了身形。
三更時分,崔長風如約來到谷中。一進谷,便見地上橫著一具屍體,臉色變得比夜色更黑,顯然是中了劇毒而亡。崔長風不免多看一眼,這便看見了屍體胸脯上躺著一只鳥,正是下午啄去崆峒劍手左目的那只靈鳥。這時,他明白了,這屍體便是冉可夫。
“大哥,你約小弟三更來,你怎地竟先去了?”說著,已經淚流滿面。他單膝跪在可冉夫屍前,想起白天那還未見面便已神交的情誼,不禁痛哭失聲。
良久,他拔出白虹劍,在地上掘了一個坑,走出坑來,彎下腰去抱冉可夫的屍體,準備掩埋。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崔公子快快住手。”
崔長風猛地回頭,只見身後立著五個人,一人在前,四人在後,正望著自己。
“崔公子,在下徐亭。”前面一個身穿文士服,約有三十左右,對著崔長風道。“我是先師正義王的第二弟子。我大師兄的屍體碰不得的,一碰便要中毒身亡。”
崔長風道:“冉大哥死於何人之手?”
“死於西北王之手。”
“何時死的?”
“下午大戰之時。”
“你們真是同門師兄弟麼?”
“公子何出此言?”
“冉大哥下午遇害,半夜了,你們怎麼還不給他收屍?”
徐亭苦笑道:“小友問得對,只是這中間有許多周折,我等也是此時才趕到這裡。請小友移地再敘如何?”
崔長風道:“很好,我也有許多事要對你們講,冉大哥的屍體怎麼辦?”
“崔公子莫擔心,自有本門弟兄料理。”
“好吧。”崔長風對著冉可夫屍體再拜起身道:“二師兄請。”
徐亭點點頭,轉身向一尊岩石後面喊道:“徐大俠可以出谷去了。”
岩石後面傳來一聲朗笑:“小諸葛辦事,果然一事不爽。
只不知為何逐徐某一人?”
“在下敬閣下乃一俠盜,又與崔門有故交,才善言相勸。
其他嘛,嘿嘿。”
冷笑聲中,對面山巖黑影中傳來二聲慘叫,紅杉林那方又傳來刀劍相交之聲。少頃,只見一條黑影從林中敗出來,後面是二人追擊。黑影見谷口有許多人,便向一處山巖掠去,忽見銀光一閃,黑影一聲慘叫,已經跌了下來。
徐術廣一拱手道:“正義門十一弟子盡數在此,在下本當離谷,但在下與這位小友有點淵源,有些放心不下。”
崔長風這時才得空向徐術廣行禮道:“徐大叔,不想在此地得見,小姪有禮了。”
徐亭道:“時間緊迫,且慢敘禮。徐大俠與崔門是過去的交情。本門與崔公子的水乳淵源從此開始。孰輕孰重?徐大俠可以請了。”
“那 在下告辭。”
“慢,在下想求徐大俠二件事,不知可否?”
“能得正義使者相托,實感榮寵。”
“王陵已毀,請徐大俠傳言江湖,以免同道來此,多有傷害。這是一;這位小友,據在下相來,實可成大器,唯仇家已隱,徐大俠行走江湖時,不妨代為打聽。”
“情之所至,不勞囑託。”
“那便請了。”
“慢,在下以後如何與崔公子聯繫?”
“崔公子藝成之後,會去尋你的。”說完,一拱手,轉身便行。崔長風動作稍慢,徐亭已經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崔長風只感一股大力一托,轉眼便已越過倒塌的紅杉林。
“二哥,這是 ?”
“大敵將至,移地再談。”
崔長風此時已不便多言,便施展輕功,在徐亭的扶持下,向前掠去。只聽耳邊風聲颯颯,快速已極。如此行了約莫三個時辰,感覺身子一震,已隨著穩住了身形。此時天際已微現天光。
“徐二哥好深厚的功力。”
“好險。西北王去而復返,而且好像還另有幫手,如非本門弟子傳訊得早,脫身可就難了。”
“莫非是那夜鳥聲傳的訊?”
“正是,咱們這就進洞去吧。”
崔長風這時發現只有三人跟來,其餘人顯然另有安排。不禁心中佩服其一絲不亂。這時,徐亭已向一處山巖裂縫鑽去,便跟了過去。
徐亭走至裂縫前,將遮掩的草藤分開,閃身入內,眾人跟進。裂縫內很窄,前行數丈後,徐亭停下,將手腳分開,各貼左右山巖,一陣跳躍,往上升去。崔長風跟著升上時,見徐亭正在上面調理機關。一會兒,只聽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一方整岩向後退去,現出一個山洞。進入山洞後向右方又有一個小洞。需要彎腰而行。進完後,徐亭一按機關,那縮進的山巖又軋軋前行,恢復了原狀。
洞內沿途皆有機關,徐亭在前,沿途關閉。如此行了約三十丈後,徐亭又打開一處機關現出一個可容四五十人的大廳來。廳內光亮燦然。原來四壁及洞頂皆有夜明珠照明。
徐亭道:“好了,奔行了大半夜,崔公子隨便休息一會兒吧。”
崔長風道:“不累,小弟有重要事情要向二哥稟報。”
當下,崔長風便將在紫荊山被二個大內待衛截殺,正義王不但救了自己,又收自己為徒,以後卻被玉風門的湯暨薇追問師門來歷,後來正義王又如何吩咐他,以及在龍門山如何被人點了穴道,醒後不見師父……等等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取出正義王給自己的書信和令牌,遞與徐亭。
徐亭越聽越奇,聽到後來,很是激動。他接過崔長風遞與自己的書信和令牌,並不忙著拆閱,卻道:“師弟,請隨師哥來。”
徐亭走到大廳正中的石壁面前,伸手在壁上三個微凹之處一陣摸索,然後又在石壁腳下一個地方按了一下,只見石壁緩緩打開,現出一座陵墓,墓前一塊石碑,上書:“先師暨正義門掌門林海安大俠之墓。”
崔長風一見墓葬,頓時就磕下頭去。他想起正義王在紫荊山下救了自己,只因露了一手武功,就被玉風門的人追問不休,說不定殺害正義王的,也是玉鳳門所為,應當說,如若真是那樣,正義王實在是為自己而死的。
崔長風磕了四個頭,失聲哭泣起來。
徐亭扶起崔長風道:“師弟,你那四陽傘乃是先師家傳之物,如今放回師尊的墓室之中,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長風道:“理當如此。”
徐亭道:“師弟,此傘乃是先師早年行走江湖時所使用的兵刃,先師青年時初入江湖,便遇陰山九煞,當時先師武功還未大成,堪堪不敵,幸遇令先尊援手,得以活命。先師由此得知,功力不夠,武器再好也是不能行道江湖的,遂將傘留與令先尊,作為表證,以後不管是誰持傘來見先師,先師及門人皆願為其捨命而為,這事正義門十二弟子都知道,先師聞報出山去尋你時,還特意又提起此事。”
徐亭邊說邊將四陽傘放進正義王的墓葬之中,然後關閉了墓室,與崔長風等人重新入座,這才拆閱崔長風帶回來的書信。
徐亭很快看完書信,道:“師弟,師父在信中吩咐,令我等送你回地仙谷龍吟門,將玉鳳門追查師父的師承來歷一事詳細地稟報祖師爺。師弟,師父被人殺害在黃河龍門附近,此事本來一點線索也沒有,只是事後從傷痕上推斷出大約是五個人圍攻殺害了先師。”
崔長風道:“敵人怎麼毀屍滅跡?”
徐亭道:“這是許多謎中的一個大謎。大約是為了示威吧?從屍體上分析,先師中了一種極為霸道的化功藥。這藥名叫‘三分散’,正是玉鳳門的獨門化功類藥物。先師正義王,武功也可列江湖前茅,數年之中,打遍江湖,鮮遇敵手,這次受五大高手圍攻,以先師的功力,即使沒有勝算,脫困尚且不難。哪知中了那化功藥後,全身功力,三停中就失去了一停。所以,先師才遭毒手,如今總算有了一點證據。只是,此事牽涉玉鳳門,事體重大,非得請龍吟門的長輩作主不可了。”
“二師兄,我們的祖師爺龍仙,是不是江湖傳說為武林至尊的那個龍仙?”
“正是。師父沒有對你講麼?”
“師父講了一句,憂心忡忡,小弟也不敢多問。二師兄,小弟還有一事想問,不知道當不當問?”
“但問不妨。”
“那就恕師弟無禮了,小弟沿途聽人說,師父從黑道上打劫了許多銀兩,不知他老人家打劫那許多銀兩所為何事?”
“師弟所問有理,此疑不釋,不能正人。我們先師一生儉僕,從不事奢。那些銀兩,除去本門的開銷外,全部用作了兩個用途。其中一半用于各地乾旱、洪澇、蝗災、瘟疫等飢民的救濟,另一半則送回師門。在地仙谷,有一個千人左右的濟忠村。收容的盡是歷朝歷代的忠良之後。師弟試想,此中開銷,是何等巨大。”
崔長風默默站起,以示敬意。
“師弟請坐下才好說話。先師一身,背了二口黑鍋。一是濟忠村之事,從不對江湖公開,正義王便硬承吃了這筆財富。
所以黑白二道皆不容先師。二是凌遲王之名,並非家師殘忍,只因先師的神光劍法,好些招數,皆為九輕一重,或七、八輕一重。所謂輕招,絕不是一般武功中的所謂虛招,相反,乃是招招俱實。只因先師身法太快,在圍繞敵人快速移動中,任何一劍及體,無不被自己的極快身法將劍招劍勢之實帶走。先師行道江湖五年,只對數名黑道巨魅用過此種劍法。一戰下來,敵人往往身中數十劍而最後不支,極像凌遲處死。所以,江湖送名為凌遲王。”
崔長風道:“這種劍法,好高的實戰自保價值。”
徐亭贊道:“師弟好高的悟性。施展這套劍法,即使不能取勝,也能足以自保。先師行道五年,連輕傷都未受一點,真是江湖奇蹟。只有這最後一戰……,哎!師弟,忙了一夜,咱們這就歇息一日,明日早起,便準備去地仙谷吧。”
第二天上午,商洛山中的小道上行來二騎人馬,行至官逭旁,一個二十多歲的壯漢對旁邊的人說:“三哥,大約還差半個時辰便交午時了,就在這兒打尖吧。”
“好。”鐵塔般的大漢道:“俺元圖早就渴了。”
這二人乃是正義門的王元圖和七師弟劉仕昭,二人拴好馬匹,小二過來引到樓上雅座。劉仕昭吩咐小二道:“準備六個人的飯菜,揀好的立即送來。不要酒。”
說著,隨手丟出一錠銀子,道:“上完菜便先結帳,快去。”
小二正想開口說什麼,一接觸到劉仕昭那刀刃般的目光,打了一個寒噤,立即哈腰退下。不時,便有堂官送來各式涼菜。
“大爺,熱菜也馬上送來麼?”
“上。”劉仁昭吩咐道。
這時,又有二人登上樓來,劉仕昭站起身迎道:“掌門二哥,崔師弟,請。”
這時堂官已將各種炒菜、燉菜不斷送上桌來。菜上齊時,又有二人登上樓來。乃是正義門的六師弟和十二弟。六人到齊,立即開飯。席間各人也不多言。這時的酒樓,因離午間尚有一個時辰,所以異常清靜,只有正義門這六人悶頭進食。
不多時,各人進食完畢,只見王元圖和劉仁昭站起身來。劉仕昭道:“掌門三哥,我們先行一步了。”
徐亭道:“六十裡官道行完,才有小道通蘭田。師弟小心。”
劉仕昭道:“小弟明白。”
隔了一盞茶的時間,徐亭與崔長風站起離去。餘下二人,隔了一盞茶的時間,也隨後離去。
六人分為三路,向西而行。中間隔開裡把路程。一旦有事,便以信號通知,互相照應。每逢進餐,皆比正常時間提前一個半時辰,以免在酒樓中和江湖人物多有接觸,橫生枝節。夜宿事宜,則由正義門總管依預定地點前行安排。總之是儘量不在武林人物出沒的地方露出。這一切安排,都是為了早到地仙谷,早定正義門大事。
官道約行了一半,徐亭與崔長風忽然發現前面的路中間站著一個身穿灰袍的人,手中高舉一刀,欲砍而又不曾砍下。
“千里獨行俠徐術廣!”徐亭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他怎麼會在這兒?”
這時,馬已馳近,徐亭忽然失聲笑起來:“徐大俠,要買路錢麼?”
徐術廣雙目盡赤,滿臉殺氣,但卻既不言,又不行。高舉單刀,就是砍不下去。
“我是三弟得罪了你吧?哦,不,是七弟先點了你的穴道,你破口大罵,二哥才又製了你的啞穴。”
這時徐術廣只恨得眼中噴火,但卻無可奈何。
崔長風翻身下馬道:“掌門師兄,徐大叔與先父交好,小弟不忍如此傷他。”
徐亭搶先上前,在徐術廣的幾個穴道上推拿了幾下,道:“半個時辰後,穴道便可解了。請徐兄千萬不要尾隨跟蹤,否則,發生了誤會,就不好了。”
崔長風對著徐亭拜跪下去道:“掌門師兄,請你與徐大叔將穴道盡解了吧。”
“師弟請起。似你這般心慈,崔門大仇何以得報?”
“徐大叔並非崔門仇敵。”
“但這徐兄守在山外,居心不明。而攔在路中,欲得我等行蹤,更是不容。崔師弟,如不是看在崔家的份上,七弟早就一劍將他做了。走吧,行大事者不拘小節,趕路要緊。”
說完,扶住崔長風,忽然身子一彈,便已將崔長風放在他的馬上,再一晃,徐亭已回到自己馬上。隔空對著崔長風的馬一揮掌,一記劈空掌力打在馬身上,馬兒吃痛,狂奔而去。徐亭趕馬追去道:“崔師弟,這潼關之約,何等重要,怎可耽誤?”
這一句話,正是小諸葛過人之處。只這一句話,便將徐術廣引至潼關長安一帶找了好幾個月。
奔行了數裡,前面官道上已能看到元圖二人的背影,徐亭才勒住馬,停下來,對崔長風道:“崔師弟,你恨愚兄吧?”
“師門師兄為正義門大事圖謀,小弟哪來的恨?只是覺得心中不忍罷了。”
“事已過去,崔師弟不必想了。下午轉入小道,還需先養養精神。”
這一路過去,所幸無事。轉入小道前面三裡路時,前面二人已在路旁酒樓上將飯菜備齊。六人聚齊,吃完又上路了。
進入小道一里路後,六人等在一起,由斷後的七師弟忽然展開輕功,往來路掠回,少頃又掠回來,道:“無人跟蹤。”於是,六人又分成三組繼續前進。
徐亭等人,當晚夜宿離蘭田一天路程的一個小鎮。總管顧仙凌已留人等在旅店門口,眾人進入旅店後,旅店便關上大門,掛出客滿牌。眾人也不喧嘩,吃飯時小聲切切交談白天的瑣事,飯後各人回房休息或打坐。
二更時分,徐亭忽然從夢中驚醒。心中似有一種預感,覺得有人進入了旅店。但仔細聽,卻又聽不到一絲聲音,只聞夜風吹過樹梢時的沙沙聲。徐亭知道,來人只不過暫隱了身形罷了。於是,悄悄起床,隱在窗下。
不一會兒,只聽樹葉沙沙聲中,卻有嗖地一聲輕,向,細微而幾不可聞。如非徐亭這種身經百戰而又智略過人並且專心傾聽的老手,斷乎不可聽到。
徐亭一射,便已破窗而出,身子在空中一折,手已抓住屋簷,雙手在屋簷上一按,人已站在屋簷邊上。立即又拔出劍來,往迎面飛來的一團黑影鉸去,劍鉸實時,只感雙臂一麻,差點沒有跌下房去,所幸那團黑影已被攪落房背,而徐亭腳下站立的房瓦,卻已破了數片。
徐亭驚駭地喝道:“誰?竟敢暗算於人!”
這時,響起了一個嬌甜的女聲:“深更半夜,呼嚷什麼?
還不把姑娘的手絹送過來。”
徐亭這時已經看清屋頂上坐著一個姑娘。披一件紅披風,束在脖下的彩帶輕輕飄揚。這時聞言一低頭,看見瓦面上有幾片已被劍刃鉸破的布力,這纔明白剛才飛來的黑影,不過是姑娘隨手扔來的手絹。
這一下只駭得徐亭手心直冒冷汗。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
姑娘這時又說話了:“怎麼啦?你用劍將姑娘的手絹鉸爛?
是不是?你好大的膽子!你賠我的手絹來!”
後面 句話,說時竟帶著嬌笑,弄得徐亭啼笑皆非。
“姑娘是誰?”
“我是誰與你何干?你到底賠不賠我的手絹?不賠,我又要打了!”
“姑娘深夜到此,莫非是專打在下的?”
“不是。我家小姐白天見你們太鬼,叫我來查查你們是什麼人。”
“原來姑娘是官府的人。”
“誰是官府的人?餵,你後面房下那些人,怎麼不上來?”
“他們大約是覺得不必上來吧。”
“那你快賠我的手絹來,我要走了。”
“我等一行,全是男壯,哪有手絹賠姑娘?”
“不行。你將我的手絹鉸爛,我這一招輸給了你,回去小姐要罵我的。”
“姑娘不要捉弄在下了。在下被你的手絹震得雙臂發麻,已經敗得精光。姑娘年紀輕輕,哪來如此深厚的內力?姑娘是哪一位高人的門下?”
“我來查你,你反而查起我來了。你這人好狡猾。”忽然姑娘又問道:“你說那一招是我贏了?”
“是姑娘勝了。”
“不對。”姑娘想了想道:“還是你勝了。我陪小姐出道以來,夜行探事,從未被人發覺過,你卻聽出我來了。所以還是你勝了。”
徐亭這時已看出這姑娘武功雖高,但人卻幼稚,心地純良,略一思想,便笑起來:“我明白了。姑娘是天山佬佬的人。”
“天山佬佬那是誰呀?你別亂說了,我不是什麼天山佬佬的人。”
“那讓我再想想。”
“別搗鬼了,你想套出我是誰不是?還是那句話,我是來查你的,你要查我,我又要打你了。”
“那麼,姑娘查出在下了麼?”
“你那一招,極像正義王神光劍法中的‘迎風三搖’。”
徐亭這時才真的驚駭起來,覺得今夜之事,如不弄個明白,實不知是吉是兇。腳在房上輕輕一踩,從房下已射上來五個人,對姑娘竟成合圍之勢。
王元圖道:“掌門師兄,如此似乎不妥。”
徐亭道:“三弟,今晚之事,萬分奇詭,別讓她走了!”
姑娘這時咯咯地笑起來:“好羞啊,正義門六個弟子圍攻一個姑娘。不過我不怕。我要走,誰也攔不住。”
徐亭喝道:“姑娘究竟是誰門下?還是說出來吧,別逼你等動手了。”
“我不說出是何人門下,便是逼你動手?好,你就動手吧。”
“請姑娘站起來過招。”
“我坐著也是一樣。”
徐亭將劍插回劍鞘,從腰間解下一只鐵抓,甩動鐵鍊,鐵抓便在他的頭頂呼呼轉動起來。
“姑娘,在下要出招了。”
“儘管使來。”
徐亭身形一側,本來在空轉圈子的鐵抓,便如箭矢一般射向姑娘。但那姑娘卻仍然一動不動,等待鐵抓臨近面前尺餘,才抬起手來,伸出二指一剪,手勢也不算快,卻恰恰一下就剪住了鐵抓後面一寸的細鐵鍊。只聞 嚓一聲,筷子般粗細的細鐵鍊已被剪斷,而鐵抓已落入姑娘的另一隻手中。
“鐵指剪!”徐亭大叫:“你是玉鳳門的人?”
正義門六個人中,竟有三個人同聲喊了出來。這是徐亭駭得滿臉蒼白,額頭上竟滲出了顆顆汗珠,知道今日遇上了世上最難纏的大敵,只怕是再也不能活著西去,剛出商洛山,便要盡死于山外了。
哪知姑娘卻笑著站起來,將鐵抓扔在屋面上,指著徐亭道:“你讓開,我要走了。把你撞死,小姐又要罵我了。”
徐亭心中駭怕,本能地往旁邊一讓,只見姑娘身子一晃,便已在院子對面的圍牆上,再一晃便也不見人影。
徐亭站在屋頂上,一時竟忘了回到地面。
崔長風說:“掌門師兄,回房去吧。”
徐亭回過神來,一頓腳道:“還回房作什麼?六弟,快收拾行李,連夜走吧。”
王元圖道:“我去牽馬。”
徐亭道:“三弟莫去。這半夜之中,馬蹄聲一響半裡,快收拾好走路!”
這時店家已醒,出來看望。劉仕昭仍過一塊銀子去道:“看好馬匹,剩下的修理房子!”
話說完,眾人已在門外了。
這一展開輕功連夜行去,直到天亮,眾人才尋了一個山洞歇息下來。十二弟道:“掌門師兄,西北王進犯滴翠谷時何等聲威?我們一點不驚慌。為何今日竟如此駭怕?”
王元圖沉聲喝道:“十二弟休得妄言!西北王武功高強還可對付。這玉鳳門的人,連先師也不願沾惹!”十二弟聞言再敢不吭聲了。
徐亭道:“郭鳳仙君臨武林不到半年,江湖已經盛傳著一句口頭禪:‘寧遇五大魔頭,不惹玉鳳門人。’加之這一次先師之死,玉鳳門擔著極大的嫌疑。咱們如今西去,可別被玉鳳門的人跟上了。”
崔長風道:“五大魔頭?就是圍攻先師的那五個人麼?”
“圍攻先師的五人是小魔頭。是五大魔頭的後人。五大魔頭六十年前便已退隱了。傳說是咱們祖師逼其退隱的,只一招便定了勝負。”
“一招?一招擊敗了五大魔頭?天下竟有這等武功?”
“是呀!”徐亭道,“咱祖師是地仙式的人物。一招定能擊敗五大魔頭。只是這一招是什麼招式,先師不講,咱們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
“那咱們為何還怕玉鳳門的人呢?”崔長風問。
徐亭說:“不是怕,而是禮讓。至於為什麼要禮讓玉鳳門人,先師可沒講明過。郭鳳仙未現世前,玉鳳門亦正亦邪,正者賑災飢民,從不亂事殺劫,邪者,強霸一方,收貢納品。半年前郭鳳仙在杭州打服小閻王后,接下來就邪門了。咱們的探報說,郭鳳仙一君臨武林後,先是在寧波設玉鳳門分壇,大修寧妃墓和郭鳳仙的姑母郭玉英衣冠墓。郭鳳仙看中了一塊墓地,當地的一個武林人不賣,只頂撞了一句,就被郭鳳仙挖去雙目,割掉舌尖。十天之中,寧妃和郭玉英的衣冠墓修好了,又是百日祭後。百日祭後,郭鳳仙便定居到普陀山島去了。這些消息,先師曾報回地仙谷,地仙谷立即傳來嚴令,令我們絕不準沾惹玉鳳門人。”
徐亭說到這裡,苦笑道:“我等不沾惹玉鳳門人,玉鳳門的人卻硬要找上門來,卻叫我等怎麼辦?”他靠在洞壁上,仰望洞頂,緊張地思索著西去之策。
劉仁昭道:“掌門師兄不必太過心煩,走到哪裡算哪裡吧。”
崔長風道:“六師兄說得對,萬般皆有天數。這玉風門咱們能躲便躲,不能躲,大不了一拚生死。掌門師兄休息一會兒吧。”
徐亭道:“好,大家睡吧。從三師弟開始,每人輪值兩個時辰。如今只好晝伏夜行了。夜行時,不要再分散了。”
這一天卻是出奇地安靜。離洞之時,大家的情緒似乎安穩了一些。山洞離小路約有十來丈遠。眾人行至路口,十二弟忽然喊叫:“死人!死人!”
徐亭喝道:“不要驚慌。三弟六弟上去看看。”
只見路旁的樹丫上吊著兩具死屍。王元圖二人上前,確定無人埋伏時,才走到樹下。劉仕昭手一揚,兩支袖箭射出,打斷吊繩,死屍落在地下。
王元圖翻看死屍,查找死因。劉仕昭打個暗號,眾人走上前來。
“掌門師兄,”王元圖道,“這是黑岩雙煞。被人一掌震死。”
“什麼掌力震死的?”徐亭心驚肉跳,一下子就又想起玉鳳門來。他知道這黑岩雙煞乃是西北王手下的殺手,武功已達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要將其一掌震死,談何容易?
“掌門師兄,這裡有字!”崔長風指著一棵樹道。只見樹上用刀刻著:“速去,小心。”
王元圖道:“這掌力好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好震斷心脈。竟連一點陰柔或陽剛的痕跡都不留下。”
徐亭知道,這種震法,就好似黑岩雙煞一動不動,任對方從容運勢,才好掌握力道分寸。如是打鬥之中,武功便高出對方數倍,也別想如此。可見將黑岩雙煞致死的人武功奇高。但這人將黑岩雙煞致死,又顯然是在保護正義門人。是誰?
徐亭站起來道:“六弟,隨身還有多少銀兩?”
“金銀各五十兩。”
“好,咱們自己擇路西去,不再循著顧總管安排的路走了。”
劉仕昭道:“掌門師兄莫非懷疑總管?”
徐亭道:“總管是先師舊人,不容置疑。只因他取前一路安排,難免惹眼罷了。”
從此六人晝伏夜行,繞長安、過渭水、越成陽,數日後抵達平涼。這時離陝西已遠了,算來竟行了近十日。六人計議,如此行至西寧,不知還得幾多時光,人亦費力太巨。便又買了六匹馬,恢復曉行夜宿,往蘭州進發。
這天早晨,眾人行了不遠,便至隴山隘口,徐亭道:“各位兄弟小心子,前面便是隴山。”
話猶未盡,二十丈外的隘口山巖後面已然轉出數人,為首一個,高約八尺,聲震山谷:“各位下馬來吧,老夫在此恭候多時了!”
徐亭失聲道:“西北王!”
只見西北王身後跟隨四人,裝束奇異,步履沉穩,看來武功極高。
徐亭喝道:“退!”
調轉馬頭,不禁嘆道:“退路已斷,莫非今日真要血濺隴山麼?”
來路二十丈外,一字排開八個異人,兵刃在手,守勢極嚴。
西北王高聲笑道:“徐亭,你看這是什麼?”
西北王身後,走出二人,各用兵刃挑著一顆頭顱,十二弟失聲道:“顧總管!”
西北王道:“一個雄,威一門。正義王一死,正義門人如喪家之犬。徐亭,今日逃是逃不掉的了,還是將正義王的出身和寶藏都說出來吧。”
徐亭道:“顧總管不說,被你殺了。西北王,你我今日決一死戰吧。”一邊小聲向眾人道:“各位師弟隨三弟往回衝。”
王元圖聞言,已經一彈下馬,向西北王搶去道:“二哥快往回衝,大局為重,不要再爭!”
西北王身後轉出一人,立即被西北王以手勢止住:“今日不可纏鬥,除徐亭務必活捉外,其他的殺一個少一個!”
說完,邁開大步,一步八尺,只幾步便與王元圖迫近,左臂一抬,已經劈出一掌。掌風兇猛異常,王元圖及時閃開,身後六尺處的一棵小樹便被掌力擊斷。王元圖平日極負神力,這時一見,也不禁心驚。忙從腰間拔出寶劍,與西北王纏鬥起來。匆忙之中,見徐亭等人關切注視,不禁大叫:“快走!”
西北王哈哈大笑道:“往地獄去麼?上!”
這一下,前四後八共十二人,一齊向徐亭五人掩殺過來。
徐亭五人急忙驅馬向後衝去,卻見堵截的八人雙手翻飛,數十把飛刀扔出,發出嗚嗚的破空之聲,正義門五人格接暗器,人須無傷,馬匹卻盡皆中刀,躺倒地上。
忽然,徐亭將輕功展至極限,如箭矢一般向八人射去,繞著眾人雙手連揮,然後又如輕煙般掠回。十二弟大笑道:“倒也!倒也!”
西北王一掌將王元圖迫開,掠近徐亭道:“正義門也像宵小一般使用迷藥麼”
“終南八刀武功太強,西北王,你要在下束手待斃麼?”
“你將正義門的名號改了吧!”
“正義門行事,只問目的光明磊落。手段麼,時勢所迫,也不防用上一用。西北王,你讓道吧!”
“你將地上八人迷藥解了。”
“那可不是迷藥,再隔半個時辰,終南八刀便沒命了。”
“你解與不解?”
“你讓與不讓?”
西北王怒極,摸出一個小瓶道:“你去解上一解。”
西北王手下將藥餵進八人口中,少停,只見八人口角相繼流血,竟然死去。
徐亭道:“西北王,此毒非在下獨門解藥不能奏效。你剛愎自用,不將手下當人,亂作解家,其罪當死!”
西北王怒極,運足十成功力,雙臂一圈,猛然一翻,掌力如急雷驟響,發出劈劈響聲,向徐亭擊去。但掌力才吐,已經不見徐亭人影,掌力竟將徐亭站立之處,擊出一個大坑,弄得飛沙走石。
徐亭在西北王身後說道:“西北王,看看你的手下!”
只見那四個手下已經又中毒倒地。原來,徐亭利用躲避西北王掌力之機,閃過四人時,便又彈出毒藥,將四人藥倒。
西北王怒極,反倒鎮定下來。
“徐亭,你將老夫手下的毒解了,老夫放爾等一馬。”
劉仕昭怒道:“西北王,你的狗命不保,還敢妄談條件?
正義門六大弟子,今日要為先師復仇了!”
西北王道:“講武功,你等六人,老夫也不放在眼裡,講使毒,老夫善龜息之功。徐亭,你換與不換?”
徐亭笑道:“西北王不要嘴硬了。龜息之後,不宜硬戰,你走吧,別說正義門以眾欺寡。”
“老夫手下這四人怎麼辦?”
“你離此一刻時辰之後,在下便餵這四人解藥。”
西北王無可奈何,悻悻而去。轉過山谷,不見人影。
徐亭手一揮,五人衝進隴山。徐亭待眾人走遠,將解藥塞進地下四人口中,展開輕功,隨後追去。
六人展開輕功,兩個時辰後,已在八十裡外。徐亭剎住身形道:“各位師兄弟,不妨休息片刻。”
一停下來,劉仕昭便怨道:“掌門師兄,今日大好時機,為何不除去西北王?”
崔長風道:“掌門師兄定是擔憂另有強敵,怕纏鬥不下,另有閃失。”
徐亭道:“崔師弟有此見識,日後必成大器,倒是六師弟,平日看似老成,一遇大事,便亂了方寸。二師弟,你知錯麼?”
王元圖跪下道:“屬下知錯了。”
徐亭扶起王元圖道:“三弟快別如此。不過今日確是你壞了大事。徐亭行走江湖從不使毒,今日本可出其不意,一舉除去西北王。三師弟,先師對亭委以重任,亭敢以先師的重托玩笑麼?”
“元圖以後再不敢自以為是了。”
“此事揭過,不必再談。”說完閉上雙目,略事調息。
翻過隴山,數日無事。不日抵達寶西,此去蘭州,已然不遠。六人買了馬匹,便又往西前進,數日後,繞過蘭州,行至河口。
這河口鎮乃湟水與黃河交匯之處,是一個熱鬧的水碼頭。
此去只須逆湟水而上,便是西寧。徐亭想到眾兄弟連行了十餘日,便決定在此閉門休息一日。
下午,十二弟提出要去酒樓痛飲一場,徐亭怕生枝節,著劉仕昭去醉仙居叫來一台酒席,就在樓房的房中享用。正飲酒間,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陰笑。
王元圖喝道:“誰?”先發一掌,人已搶出門外。一出門外,只見院壩之中,立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全身著黑,在豔陽之下,顯得異常奇詭,正是天台殺手陰魂不散,又追殺上來了。崔長風一見,雙目噴火,“鐺”地一聲拔出長劍,便要衝去,卻被徐亭一把抓住。
“崔家的臭小子,果然藏在正義門中。”
“我兄弟在黃河一帶搜尋,真走了眼了。”
高殺手又道:“今日之事,如何了結?”
矮殺手道:“盡數做了,免遺後患。”
矮人說話時,貫注真力,只震得正義門人耳鼓生疼。十二弟竟自掩耳不迭。
徐亭熟知崔門之事,明白崔門劍法,在中原獨樹一幟,崔乙叔尚且不敵這天台二殺手,被殺身亡,可見這二人武功之高。徐亭一時苦無良策,一邊抓住崔長風,一邊只急得心中暗暗叫苦。
高人喝道:“爾等自裁了吧!”真力噴吐,十二弟竟被震昏在地。
矮人道:“今日還有誰來救你這小子?”
矮人剛說完,不知何處,忽然傳來一曲簫聲,曲聲低回曼轉,高矮二殺手立時呆在原處,不敢出手。
一曲奏罷,一個曼妙的女聲說:“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你們回北京去吧。”
矮殺手拱手向天道:“如是玉鳳門人吩咐,請出示信物。”
話剛說完,只見一物從牆外飛來,去勢緩慢,卻不落地。
飛至矮人頭上,繞了一圈,竟又飛回,倏然不見。眾人看清,原來是一支玉鳳釵。
“玉鳳令!”矮人驚呼:“哥,快走!”
言猶未盡,高人矮人已一齊越過屋頂,匆忙離去。
徐亭摸出二顆藥丸,匆匆塞進十二弟口中,起身望天為禮道:“是鳳仙老前輩駕到麼?徐亭等人在此有禮了。”
那無比曼妙的聲音笑起來:“鳳仙老前輩?爾等再修十世,怕也無緣聞其聲音。再說,我救汝等,卻不是為了你們。你們快走吧。”
徐亭一怔道:“如此 大恩不言謝。我等告辭。”
回過頭來,準備去收拾行李。忽又站住,望天說道:“前輩武功甚高,聽聲音卻又年輕,小人斗膽,想問一事,不知前輩準與不准?”
“問吧。”
“黑岩雙煞可是,前輩……料理?”
“是。”
“小人想通了。”徐亭說道,聲音忽然異常淒涼。
那曼妙的女聲問:“你想通了什麼?”
徐亭此時已經流下淚來,悲痛萬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崔長風在一旁道:“前輩救在下眾人,可是想藉我等帶路?
你們暗中尾隨在後,究竟要尋找什麼?”
那曼妙的女聲停了一會兒才道:“好聰慧的年輕人!”
崔長風大聲道:“可是前輩的圖謀已經完了。我與師兄等人,絕不會引狼入室!”
另一個女聲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頂撞我家小姐!小子,你不要命了麼?”
這個女聲,正是那使鐵剪指的少女。
崔長風道:“我等兄弟便盡數死於此地,又有何妨?”
徐亭拔出劍來,面向西方,痛哭失聲道:“徐亭一誤,竟與師門引來無限麻煩。徐亭只有一死以報師門。”
說罷,一抬手橫劍便往脖子刺去。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且慢!”
徐亭一震一怔,手中長劍已被眾人奪下。
這蒼老的聲音也如那曼妙的女聲一樣,不知響於何處。
“玉鳳門尋向西來,地仙谷難道怕了不成?徐亭,非爾之錯,不要尋死。”
徐亭拜跪在地道:“是祖師到了麼?”
“不是祖師,是你們師爺。”
這時,正義門弟子已盡數拜跪在地。徐亭磕頭道:“徐亭……死罪……徐亭西來,只為先師蒙冤……”,心中悲痛,泣不成聲。
蒼老聲音道:“起來吧。玉鳳門人在此,爾等莫要太動感情。”
眾人陸續站起。
曼妙女聲道:“老蒼頭,你出來吧。”
蒼老聲音道:“姑娘說話為何如此難聽?”
“難聽比難看好,你帶路吧。”
“姑娘西來,所為何事?”
“你想裝糊塗麼?”
“老夫確實不知。”
“你是常懷遠的弟子?”
“老夫不認識什麼常懷遠。”
“老頭,你還要裝糊塗?”
“老夫的恩師,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聖女,老夫從未聽說過什麼常懷遠。”
“玉鳳門最近已經查明,這聖女便是昔年的常懷遠。”
“姑娘錯了,家師從不在江湖走動,哪會是什麼常懷遠?
你還是回玉鳳門去吧。”
“看來你是想裝糊塗到底了,我便讓你明白了吧,你不否認這正義門是你的弟子開的宗?”
蒼老聲音沉默了一會道:“你說下去吧。”
“你承認是這幾人的師爺,那麼,正義王便是你的弟子了。”
“你說下去吧。”
“正義王遭五魔頭圍殺,精疲力盡,無能再施展輕功,最後使出了常家劍,招招皆是常家在幹軍萬馬中左衝右突的搏殺功夫。你知道麼?正義王手中長劍劈斷後,有人還故意讓他奪去了一根長槍。”
蒼老聲音沉默不語。
“這長槍一展開,就更掩不住底了。常家槍法在這大明朝,誰人不識?你帶我去見你的師父常懷遠吧。”
“姑娘為何不去京城找常家的人追尋正義王的武功根底?”
“那這些正義門弟子又為何不去京城報喪?跑到這大西北來幹什麼?”
蒼老聲音此時已知掩飾不過去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姑娘是鳳仙前輩的什麼人?”
“我是他老人家的曾孫女白茜珠。”
“原來是小公主到了,在下常寧,請小公主恕常寧不能以大禮相見了。”
“你是常懷遠的兒子?”
“恩師念弟子跟隨六十多年,賜姓常,恩師六十年前和鳳仙分散後,一生未娶,沒有親出。”
“你帶我去見常懷遠吧。”
“請小公主恕罪,在下不敢帶人……擾家師清修。”
“你敢抗命?”
“談不上什麼抗命。小公主回去吧。”
“我將你這幾個徒孫殺了,看你帶不帶路?”
“老朽在此,姑娘還是回去吧。”
“你以為我製不了你?”
“常寧不敢存非份之想。”
“那就看打!”
說著,冉冉飛來一物,正是那根玉鳳釵。這時,從屋頂那邊飛來一把短劍,迎向玉鳳釵。玉鳳釵抬頭一竄,短劍昂首相攔,玉鳳釵在空中一翻,以釵尾尖頭向劍腰擊去,短劍一退,反以劍尖對準玉鳳釵腰穴。如此在空中戰了十數回合,玉鳳釵掉頭飛回。短劍不追,也從屋頂消失不見。
隔了一會兒,那曼妙的聲音才道:“常寧。”
“常寧在。”
“你能禦劍多遠?”
常寧隔了一會兒才道:“五十丈左右吧。”
小公主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問:“那麼,常懷遠能禦劍多遠?”
“恩師功力,已臻化境,大約一里吧。”
“他今年究竟多大年齡了。”
“差七年整整一百高齡。”
“那也難為他了,看在他年事太高的份上,我就不找他了。”小公主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嗚咽,“但六十年的恩怨能不了斷麼?你轉告他……老人家……一句話吧。”
“常寧尊命。”
這以後,很久沒有聲音。雙方改為以傳音入密交談。正義門六人留在院壩中,進退為難,大氣也不敢出,隔了好一會兒,才又傳出那蒼老的聲音:“徐亭。”
“徒孫在。”
“你等速回商洛山本營。正義門掌門一席,暫時由你代理。
剛才與玉鳳門人頂撞的少年是誰?怎未聽你師父談過?”
徐亭不答反問:“師爺,那玉鳳門人呢?”
“已走片刻,此時大約在數裡以外了。”
徐亭一愕,發起怔來。
“徐亭。”
“徒孫在。”
“你發什麼怔?”
“徒孫不明白天下怎會有如此輕功?”
常寧笑道:“你會明白的,你先回答那陌生少年是誰?”
徐亭將原委說了一遍。常寧聽後道:“此子留下,你們回去吧。將你師父的遺柬交長風帶回地仙谷去。”
“是。”徐亭拜跪下去道:“徒孫斗膽,想參拜師爺金面。”
“今日免了,不定會麼時候,我會到商洛山來。”
“徒孫恭候。”
“好了。在你的桌上,我剛才放了一本小冊子,你帶回去參研後,可擇人而教。”
“是。”
“長風可順湟水往西,有人等你。”崔長風拜跪在地道:“徒孫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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