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刁女蠻纏
在雁盪山仙霞宮內,龍仙和鳳仙為崔長風與白茜珠舉行了婚禮。婚禮不事張揚,龍吟門和玉鳳門的老人們在場。龍吟門不管江湖之事,平日也不多交往江湖門派,所以,參加婚禮的幾個在江浙一帶有較大名氣的掌門人,都是玉鳳門的關係。
為二小舉行了婚禮後,第二天,龍仙和鳳仙就雙雙出海了。玉奴受令隨侍鳳仙而去。常懷遠的還在世的五個弟子中,三人隨常懷遠出海,只留常寧在大陸照管龍吟門。
這天早上,海上的風很大。龍仙和鳳仙先去普陀山島,然後從普陀山島再出海仙居。送行的十數人站在海灘上,直到高大的風帆消失在天邊,人們才互相告別,各自回去、
江浙一帶的掌門人先告別走了,然後,常寧和湯暨薇也各自走了。崔長風從未到過海邊,要多留連一下。最後,這海邊就剩下了崔長風與白茜珠。
“風哥哥,咱們到蒙山頂上去看海吧。”
蒙山是這兒海邊的一座海岸山,山上古樹參天,岸邊危崖如壁,壁下海浪如雷,極為壯觀。那山上還有一座廟,住著一位老尼。
二人登上蒙山,崔長風最先就看見一個老嫗站在山外的懸崖邊上。海風吹著她的銀髮和簡朴的裙袍,如若不是這銀髮和裙袍在飄飛,她就真是一座塑像了。
她就是天魔女。
崔長風一看見天魔女,就拉了拉白茜珠,準備悄悄下山而去,但天魔女卻喊住了他。她並沒有回頭,卻知道是二小上山來了。
崔長風帶著白茜珠走過去,跪拜道:“徒孫叩見太師父。”
“起來吧,”天魔女說,“我來遲了,沒能到海邊去送行。
珠兒,你曾祖母身體還好吧?”
白茜珠雙目含淚,極力忍住不流下來。她一看見天魔女那平和的臉,心中就感到猶如刀絞。天呀,她不哭、不訴,真比又哭又訴還更令人看了難過。白茜珠不敢回答,怕一開口就流下淚來。
天魔女聽不到白茜珠回答,回過頭來,看了看白茜珠。白茜珠蒙著一張黑面蒙巾,遮至眼下。天魔女驚詫地說:“珠兒,你為什麼雙目含淚?哦,明白了。你是為老身難過;其實,這是多餘的。我心裡是很安詳的。我今年已是八十高齡的人了,難道還不懂得平和之道麼?”
她望著崔長風說:“你師祖有此歸宿,那是太好不過了。
風兒,你有沒有關於風塵客的消息?”
崔長風道:“沒有。自從四神被他殺了後,就再也聽不到關於他的消息了。少林和武當掌門在江湖上找了半個多月,也沒有一點消息。”
“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我已稟報師爺和岳母,他們已同意,讓珠妹和我一起去太原恢復崔家劍門。”
“很好。”天魔女說,“這一著很好。”
第二天,崔長風和白茜珠就去了太原。在太原,徐忠和徐亭早已在籌備復門事宜。
崔家劍門復門這天,與玉鳳門修好的門派皆來慶賀,向來與崔門修好鄰近門派也前來慶賀。慶典雖說不上太盛,卻也熱鬧非凡。
徐忠帶著新納門人,守在大門口,接報來賓。忽然,徐忠發現從城那邊的大街上來了一隊人,當先四人,袖袍飄飄,一個老和尚、一個老道士、一個老尼、一個中年武林豪客,後面跟著各人的數名弟子,浩蕩而來。
徐忠急急忙忙跑進大廳,高聲報道:“少林、武當、峨眉、崑崙四大門派掌門人到!”
大廳中頓時便靜了下來。
白茜珠道:“風哥,趕快出迎。”
二人迎至門外時,四大掌門也恰到門前。
四大掌門人一見崔長風,便拱手為禮,一齊祝賀。
崔長風激動地長揖道:“晚輩何德何能?竟蒙四大掌門前輩親臨祝賀。晚輩心中甚為不安。”
白茜珠道:“風哥哥,快請四位前輩進內奉茶。”
少林掌門一聽聲音,大吃一驚道:“這位可是 ?”
崔長風道:“這是內人白茜珠。”
白茜珠面蒙一塊黑紗,將眼睛下面的臉部遮住,聽到大覺的問話道:“小女子在華山,未能與掌門大師見禮,心中常感不安。”
說罷,作禮道:“小女子白茜珠,見過四位掌門前輩。”
四人連忙還禮。
峨眉派掌門人清照師太道:“江湖傳說鳳仙前輩尋得常前輩,雙雙出海仙居,已將這玉鳳門的掌門一席傳與了夫人,可是真的?”
“是有其事。不過,小女子年淺德薄,以後行走江湖。還望各位前輩扶持。”
崑崙掌門黃其雄道:“玉鳳門君臨江浙武林數十年,近年多來更是戾氣過甚,小公主又何必過謙?”這言語之中,竟是大有意味。
“前輩此言差矣。玉鳳門歷來有些失禮於武林同道的地方,其中為難之處,我以後還想專門與各位前輩交談釋嫌。至於君臨武林之說,玉鳳門從無此意。我于月前為玉鳳門掌門,是否有野心君臨武林,各位前輩盡可慢慢查看。”
崔長風見言語中有些衝撞,忙說:“各位掌門人既臨寒舍,快請進內奉茶如何?”
天玄子呵呵一笑道,“來日方長也。這八大門派能否與崔掌門同舟共濟,不妨入內從長計議。”
當下眾人進入大廳,只見廳中一個七旬左右的老人與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美婦迎下階來。
少林掌門一見中年美婦,長揖為禮道:“江湖人十數年也不易見著薇夫人一面。老衲好福氣,竟能一睹夫人金面。”
湯暨薇還禮道:“大師這樣說,豈不折殺了我?”見三位掌門人過來見禮,忙道:“各位掌門人且慢敘禮。這裡有位老人,輩分既高,武功人品也是江湖首屈一指。只是從不行走江湖,眾人不識。且待我為各位掌門人先行引見。”
說罷,將身旁的七旬老人介紹給四大掌門道:“這位老人,便是龍仙的三弟子常寧,也是風兒的師爺。”
四位掌門人大吃一驚,這數十年便傳為神聖一流的人物,今日竟在這崔家劍門的復門慶典上見到,不禁連忙敘禮。
常寧道:“今日得與四大掌門相見,我心中甚感高興。風兒復門之日,能得四大掌門光臨,當真是榮耀無比。”
清照師太道:“崔公子出道以來,人品武林盡皆令人心折。
今日一見,才知還有龍鳳二仙為後援。今日武林,大為混亂,還望公子能不負重托,提起重任,維護武林公道。”
崔長風忙道:“老師太快勿這麼說。小子何德何能,敢浮重望?”
話剛說完,徐忠在階下道:“天星劍神江海亮到。”
崔長風道:“失陪。”
說完,急急下階,迎出門外。少時,崔長風挽著一位五旬左右的清臞武林人進內。崔長風將江海亮扶在椅上坐定,長揖為禮道:“江前輩為長風失去舌頭,長風一想起便心中悲苦。
內人的祖輩當是所為之事,今日由長風自斷一臂奉還前輩。”
說完,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劍,便向左臂削去。
常寧眼快,一把抓住崔長風右腕道:“不可!”
白茜珠雙膝跪在天星劍江海亮面前,還未說話,眼中已流下二行清淚。只嚇得江海亮連忙跪在地上口中呀呀直叫,雙手亂比手式,就苦於說不出話來。
陪江海亮來的師弟道:“我師兄說,能得崔公子和小公主一禮,別說只失去一根舌頭,便是為二位失去性命,也無半點遺憾。請公子和小公主快快起來。”
崔長風扶江海亮道:“長風此生能得前輩為一知已,實是三生有幸。今後請前輩便留在寒舍,由晚輩待奉終身,以報知遇之恩。”
江海亮坐在崔長風旁邊。崔長風始終以手扶住江海亮的手臂,那樣子極為動人。江海亮目中含淚,呀呀說語,又打了一陣手式。
江海亮的師弟道:“我師兄說,崔公子今日復門大喜,客人眾多,千萬莫為愚兄一人冷落了在座各位前輩高人。我師兄說,要是崔公子不棄,請別稱什麼前輩,我師兄……”
後面的話,他卻不說了。
江海亮一看師弟不說後面的話,忽然臉色一紅,也住口不言了,模樣甚為狼狽。
天玄子道:“老道粗通埡語,代這位仁兄說了吧。他說,要是崔公子不棄,請別稱什麼前輩,他想與公子結為異姓兄弟。”
崔長風聞言,單膝跪地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白茜珠也跟著為禮道:“大哥在上,請受弟媳一拜。”
江海亮又打出一陣手式。
“我師兄說:今日能與崔公子結為異姓兄弟生平已足。心中激動,恐在眾多客人面前失禮,先行告退。日後再來與公子一敘兄弟之誼。”
常寧道:“風兒,你快令人開席,你陪四位掌門人好好談一談。你的義兄,老夫甚為喜歡,便由老夫在後廳相陪喝酒吧。”
大覺掌門連忙道:“老衲眾人,正欲相敬前輩,前輩與這位江兄,何不同席共飲?”
常寧道:“你們有事相商,我們便不打攪了。失陪。”說罷,與江海亮師兄轉入後廳。
開上席來了。大廳中擺了三席,皆是各個門派的掌門人。
其餘諸人,在下面的大演武揚中,坐了四十席左右,甚為熱鬧。
席間,三巡酒罷,便開始說及正題。
大覺掌門道:“崔公子,老衲有一事相詢。老衲聽說在武功山中,出了一個霸主門,單只聽這個名字,便是一副稱霸江湖的架式,不知公子可有聽聞?”
崔長風一聽到少林掌門詢問,心中便有些發慌,好象做賊被抓住了一樣。自從在華山腳下那個南陽壇主找他比抃掌力之後,他就已經明白,這霸主門的霸主,與自己的父親有著極大的關係,極有可能就是一人。如今大覺問他,他只好先含糊道:“晚輩對霸主門的作為,有些聽聞,但忙於復門大事,所知不甚詳細,還望前輩相告。”
“這霸主門,出世數日,便已將它附近的小門派和江湖散人盡數收服。近來勢力已經超出江西湖南,更向周圍省份擴展。連衡山派都已派人四處求援。公子不妨想想,如有人要公子臣服,公子可願將祖業葬送?”
白茜珠明白這其中的秘密,知道崔長風此時很為難,便道:“前不久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叫做天涯風塵客的蒙頭蒙面人,不知此人和霸主門的霸主有沒有什麼關係?”
天玄子道:“貧道數月前聽說江湖上有這麼一個風塵客,便與大覺掌門一起去追。可是,總是在每處都遲那麼一二個時辰。在呂梁山四神谷中,我與大覺掌門去時,剛好聽到劍神正在大呼蒼天,撞牆自殺。後來我二人進內一看,那四神的死狀,極為悲慘。可是,自此以後,這天下就再也沒有聽到一點關於風塵客的消息,也看不到一點風塵客的影子,貧道懷疑這風塵客和霸主門的霸主其實正是一人,不過,他以風塵客的模樣出現時,預先運功縮骨,改變了身形而已。”
崔長風一聽提起此事,心中就感到悲憤難忍。那天他比兩個掌門人先去一步,親眼目睹四人一一自殺。當時他心中發誓,如若風塵客不是自己的父親,他一定要為四神報仇。如若殺四神的風塵客是自己的父親,他真寧願沒有那麼一個父親。
白茜珠道:“請問道長,這霸主門目前的情況如何?”
天玄子道:“這霸主門的掌門人,據傳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但連他本門的人也很少有人見過,甚為神秘。霸主門的組織分內一堂和外三堂。外三堂稱天堂、地堂、人堂。普通幫眾,就連這堂主也不得一見。下屬各壇,依大明朝各州建制,收服一州好漢,便派出一人去設立一個分壇,自為壇主。
照此做法,硬是有稱霸天下武林的野心。”
清照師太道,“據傳在天柱山,公子曾受到三百多名黑道人物的圍攻,此事已經查明,內中竟有我八大門派內的敗類。
這天下武林,看來已成三分之勢。一是這黑道巨魁與白道中的敗類;二為霸主門,三為我白道眾人。我白道眾人,如若再是散沙一盤,只怕會慢慢被這二股勢力蠶食掉。”
大覺道:“我等在路上便已議到這一節。八大門派內部分裂,這力量之間,便已經不好對比。須得重新組合,方能正本清源,維持武林公道。公子在華山所談之事,事後雖然無人來帶老衲去察看,但公子的出身一明朗,這事便也跟著明朗,無人再能猜疑。只是公子在今後的三方之爭中,看來還需帶頭主持公道。”
這大覺掌門的意思,是要崔長風帶頭與其餘二派對抗。只是站在八大門派的地位,因為自來是武林領袖,今日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不容易了。
崔長風起身作禮道:“這三方之爭,小子願出大力。但帶頭一說,小子卻不敢擔此大任,四位掌門人在武林中聲譽隆重,大師更是武林人眾所歸心,是為當然領袖。小子願為馬前卒,與黑道抗爭。那霸主門嘛,稱霸天下,談何容易,他如要來滅我崔門,說不得只好誓死周旋了。”
四大掌門聞言大喜,紛紛站起,向崔長風敬酒。
崑崙掌門黃其雄道,“我崑崙派雖然地處西陲,但向來與中原武林一脈……”
這崑崙掌門話未說完,忽然從大門外飛進幾個人來。這六七個人顯然是被人用掌力震飛,落在大演武場中。但這六七個人一落場中,又自己躍起,看樣子均來受傷。來人掌力之中,竟然恰如其份。
徐忠也被震飛落入場中,但他才一落地,便已彈起,手中已多了一把單刀,便向門口搶去。
從門口,“唰”地一聲,有人隔空點來一股隔空指力,正點在單刀的刀身上,頓時徐忠把持不住,單刀掉在地上。
崔長風站起喝道:“什麼人敢來生事?”
話音一落,從門外款款走進一名絕色女郎,手按腰間佩劍,身披一頂綠色披風,看樣子年齡在二十歲左右。她的身後,跟著十六名隨從,盡皆步履沉穩,衣著一色勁裝,看去武功盡皆極高。
有人驚呼:“霸主門!”
眾人唰地齊齊站起。一時,只聽一陣刀劍出鞘之聲,演武場中,頓時殺氣騰騰。
這女郎視而不見,一直走到大廳前面的階下站住,打了一個手式。
她身後的十六名勁裝武士忽然齊齊跪倒在地下,同聲說道:“霸主門內一堂屬下,參見少主人!”
這十六名武士的話音一落,那絕色女郎才朗聲說道:“霸主門內一堂堂主江月紅,參見少主人。江月紅受掌門師尊之命,率領內一堂十六名高手,前來我崔家劍門聽候少主人差遣。這守門的奴才言語嘸禮,又不通報,屬下才被迫給他一點顏色,還請少主人恕罪。”
此言一出,場中四百多人譁然。
崔長風大驚道:“你等是霸主門的人?”
“正是。”
“你等受命到此聽我差遣?”
“正是。”
“你剛才稱呼我為什麼?”
“月紅稱呼公子為少主人。其實,月紅與公子還另有更深關係。不過,公子以後自然會明白的。”
“我與你們霸主門的門主,從無半點關係,我是你的什麼少主人?快講清楚!”
江月紅笑吟吟地道:“我的師尊當然與公子大有關係,月紅才願稱公子一聲少主人了。這普天之下,除了與我師尊有關的人,我江月紅別說稱她為少主人,便是多看他一眼,也失了我霸主門的至尊身份。”
崔長風這時已經明白,這霸主門的霸主,實實在在就是當日假死的崔乙叔。如今事已至此,如不弄個明白,只怕自己在天下人面前,不但要受其側目,那簡直是比全身長滿龍鱗更見不得人了。
崔長風喝道:“你霸主門的掌門人究竟是誰?快快講來1”
“少主!我霸主門的掌門師尊,在武林中地位何等尊崇?
豈能入這滿廳不相干之人的耳目?公子今日復門大喜,這一幹人,不管怎麼說,也是我崔門的客人,月紅也不難為他們了。月紅便在廳下照應,公子只管陪客吧。”
崔長風心中越來越是悲憤,不禁越出席桌,踱到廳前,盯住少女道:“你當我崔長風是何等人?竟敢前來將我愚弄?我崔門今日復門大喜、本人不想殺人傷人,你與我帶著這幹人滾出去吧。”
“公子此言差矣。月紅帶來之人,皆是你的屬下。我等來此,乃是回到家中。你叫我等到哪裡去?”
“我沒有你們這些屬下,我也不是你等的少主,趕快與我出去!”
這時,從演武場中的席桌上搶出三人,越眾來到崔長風面前。當先一人,正是洞庭湖三君子之首的烏龍棍潘天義。
潘天義道:“崔公子,我兄弟三人,在洞庭湖一帶,雖不敢與洞庭神君相提並論,但也自成一家。在江湖上小有薄名。”
崔長風道:“潘大哥何出此言?江湖上提起潘大哥,無不為其三君子說一聲好:人品好,武功好。潘大哥有什麼事,便是小弟的事。不妨直言。”
“好,承公子看得起洞庭三君子,在下便直說了吧。這霸主門與公子究竟有何關係?請務必明告,潘某人才好判明敵友。”
崔長風道:“我已數度聲明:與這霸主門從無半點關係,並且正在逐客。潘大哥為何不信小弟之言?”
“不是在下信不過崔大俠。只因我潘家十六口人命,皆是霸主門下的這個魔頭所殺。我三兄弟如不是得到洞庭神君的強援,只怕都已命喪此人之手。”
說罷,潘天義手指江月紅帶來的十六人中的一人,雙目中露出滿腔悲憤。只是礙著崔長風的面子與那魔頭的武功,沒有立即撲去。
而那魔頭,站在十六人的隊未,一副奴才站班的樣子,卻連皮眼都不抬一下,好像這事與他全無相關。
潘天義道:“我潘家不願臣服霸主門,竟被這魔頭殺盡滿門。崔大俠,這些人口口聲聲稱你為少主,自稱屬下,請你今日務必為在下三兄弟作主,還江湖一個公道。”
崔長風問江月紅道:“潘大俠所說之事,你是親耳聽到的,你就當著這麼多武林人的面,說說清楚吧!”
江月紅冷笑道:“我霸主門行事,又何必定要向誰說清楚?”
崔長風怒道:“果真是你們幹的?!”
白茜珠這時走至廳前,望著江月紅道:“你這姑娘,口口聲聲稱我夫君為少主,那意思是不是說,他是你家霸主的兒子?”
江月紅雙目盯住白茜珠道:“你與我家少主怎敢自稱夫妻?你是何人?”
“我與風哥,明媒正娶。風哥的師門長輩與我玉鳳門的長輩共同主婚,怎能不以夫妻相稱?”
江月紅大聲道:“此事沒有崔門長輩作主,一點也不作數的。即便我的風弟弟要你,你也只配作小,算不得正房的。”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更有人笑出聲來。
事情是越來越纏攪了。先是少主之爭,現在又鑽出二女子之間的大房小房一說來。一時,人們盡皆竊竊私語。
白茜珠笑道:“姐姐話中,大有深意,不妨讓小妹猜上一猜,莫非姐姐有崔門長輩作主,許配與風哥哥?”
江月紅道:“事已到此,我也只好說了吧。我乃崔家劍門第三代掌門人崔乙叔的弟子。十年前在武功山大本營拜師之日,便已蒙師尊親口指認了我與風弟的婚事。”
崔長風大怒:“妖女謊言欺眾!我父親直到死時,從未提起過這件事!況且,我山西崔門從來就沒有你這女弟子!妖女,你想找死?”
江月紅冷笑幾聲道:“我的師尊、你的父親,從來就沒有死!這天下,就連什麼龍仙、鳳仙算進去,又有誰是我師尊的敵手?誰又有本事殺得我家師尊?”
“你家師尊究竟是誰?不妨再說一遍。”白茜珠這時候已經笑不出來了,一切都證實了。
江月紅冷笑道:“好,我便當著天下武林人的面再說一遍。
我的師尊,是山西太原府崔家劍第三代掌門人崔乙叔。公子,你的父親便是我的師尊。天台殺手殺死的,不過是一個替身。
此中情由,在此大庭廣眾之下,也不便多說,事後姐姐一定向你說個明白。還望公子以大局為重,快快陪客人飲酒,別讓天下人說咱們崔家不懂待客之道。”
江月紅這麼一說,那是再明白不過了。崔長風聽後,頓時呆若木雞。過去的種種疑問、猜想,如今都由這江月紅以明白無誤的語言證實了。現在,崔長風唯一想不通的是,他的父親,既要圖霸武林,為什麼反要將親生兒子瞞住,為什麼要將他遣去正義門、地仙谷?而且,今日之事,又如何向在座武林人做解釋?又怎樣向這潘家三兄弟做一個交待?
崔長風一時不知所措。
這時,潘天義大聲叫道:“崔公子武功天下第一,我三兄弟的血仇此生是不能報的了,不如拚了吧!”
言畢,三兄弟一層身形,便已撲向十六人中那殺死潘門十六口人的那個魔頭。
只聽一陣掌聲爆響,潘氏三兄弟便已盡皆跌在地上,而那十六人卻連動也未動一下。只有那個魔頭拍了拍手,袍角被掌風吹動,還未停息,說明只有他一人出了手,將潘氏三兄弟震倒在地。
一時滿廳滿場一片沉默,望著崔長風。
崔長風默默地走下廳階,走到三兄弟面前,低身查看。
三兄弟中,已死二人。只有潘天義大約是內功修為較高于二個兄弟,此時倒在地上,重傷咯血,卻未死去。他見崔長風低下頭來、便也雙目直瞪崔長風,毫無懼色,卻不說話。
崔長風慢慢地單膝跪在潘天義面前,說:“潘大哥,這霸主門的事情,與小弟半點沒有相關。即使如那妖女所言,這霸主門的掌門人就是家父,小弟也絕不助其欺壓武林同道、稱霸天下。小弟此言,既是對潘大哥表明心跡,也是對天下武林人表明心跡。潘大哥,你如相信小弟說的是真話,咱們這就結拜為異姓兄如何?”
潘天義雙目漸漸溫和,聽到後來,目中更流出了兩行清淚,默默無言地點了點頭。
“潘大哥比江大哥小,那就作長風的二哥吧。”
言畢,跪地拜了四拜,起身道:“徐三哥。”
“屬下在。”
“請你叫人來將我這二哥抬到後廳請師爺醫治。”
“是。”
崔長風又道:“忠叔。”
“老奴在。”
“你叫人來將這二位兄長的屍體抬到後廳,準備事後隆重安葬。”
“是。”
江月紅在一旁道:“風弟不可如此!這三人是崔門大敵,不可如此厚待。”
“妖女閉嘴!”崔長風大聲怒喝,憤怒已極。
崔長風慢慢走到那魔頭面前。那人一見崔長風,便急忙跪下。
崔長風道:“你的掌力好霸道,在下倒要領教一下,你不妨站起來。”
那人拜伏在地道:“屬下便有一萬個膽,也不敢得罪少主人半分。屬下傷了洞庭三君子,純屬自衛,少主親眼所見。望少主恕罪。”
“洞庭三君子乃是我的客人,你竟敢將其二死一傷。今日我要恕你,這天理不恕你,你站起來,出手吧。”
這魔頭站起身來道:“堂主,少主要取小人性命,請堂主為小人作主。”
江月紅道:“少主要取你性命,你便讓他取吧。我等做屬下的,豈能犯上作亂?”
那魔頭自知今日必死,嘶聲道:“堂主,小人好冤呀!”
江月紅怒道:“大丈夫死則死矣,何用喊冤?在崔門作屬下,又哪能在天下人面前如此貪生怕死?你自裁了吧。你的妻子、我拜為親姐姐,終生俸養。你的兒子今年已經七歲,便由我收為首徒吧。我會傳他三合神功的全部功法,讓他長大後橫行天下。”
那魔頭一聽,臉上竟然現出一絲笑容,對崔長風道:“小主人不必出手,小人自裁……。”
言畢,人已慢慢委頓下去,竟然自斷經脈而死。
江月紅一揮手道:“退下。”
十五人一齊轉身,其中二人抬起屍體,一齊退出崔門。
江月紅作禮退道:“少主,月紅暫且告退,容後再來侍候公子。”
崔長風站在那兒,目送著這一列人退出崔門,本想出手將這一幹人盡數殺掉,以向天下人表示此心。但腦海中總有父親的影子,使他就是下不得手去。
正在沉思之間,身後已傳來少林掌門的聲音:“阿彌陀佛!
崔掌門今日遇此為難之事,老衲等人先行告退,容後再作計議。”
崔長風忙道:“大師不可便走,晚輩此時心中一團亂麻,還想請教大師,晚輩該當何以自處?”
黃其雄道:“天下至親,莫過父子。公子那父子之間的事情,我等外人,不便多言。”
天玄子道:“天下至親,莫過父子,此是一說。但各人如何做人,卻要各人自己拿準主意。崔公子,我等今日先行告退,異日公子拿準了主張,有用得著老道的,不妨帶個信來。”
清照師太道:“公子,天玄道長這話才是至理。人之于世,總要人敬之愛之,活著或死去才都有價值。這稱霸江湖的事,萬萬千不得的。為要稱霸江湖,不服者便大興殺伐,更是人神共憤之事,盼公子好自為之。”
崔長風含淚道:“四位前輩的教誨,長風已經銘記心中。長風寧死,也不做對不起天下武林同道的事情,此心可對天地。”
清照師太道:“崔公子能有此心,天下武林蒼生幸也。”
四人隨即告辭。
四人一走,其他客人盡皆陸續告退。客人中有許多人看見崔長風雙目中飽含淒苦,心中也不禁生出同情之心。
崔長風與白茜珠送走客人,回到大廳,只見常寧與湯暨薇站在那兒,默默無言。
崔長風跪在常寧面前,道:“師爺,風兒命途多磨,遇此為難之事。如若爹爹果真未死,又要稱霸天下,風兒該當何以自處?”
常寧嘆道:“二月前,老夫曾去武功山親自探視。那日晚與一蒙面人交手,這人大約便是你父親了。交手之中,他對老夫甚為客氣,大約只出了七成功力和武功,便與老夫打了個平手,老夫當日所疑,今日得到證實。依我所見,憑你父親的武功,要稱霸天下是不足的,這天不能與你父親武功相平的,也不是沒有。他當初讓你到地仙谷來,便是預謀。現在,你的武功比他高,你父若是要你助他稱霸,你自己心中想要依誰?”
“風兒寧死也不幫助父親稱霸,這一點請師爺放心。風兒想去武功山勸父親不要稱霸。數十年來,我崔門便是一個受人尊敬的正大門派,這清白聲譽不能毀於父親一人之手。”
常寧大喜:“有你這一言,老夫便放心了。你與珠兒一起去吧,如有什麼事,也好多個照應,這崔府嘛,我為你暫時守看一陣。”
湯暨薇道:“珠兒,要是你公公果真還在人世,不可疏了禮儀。”
白茜珠道:“珠兒明白。玉鳳門的事,還請母親多多操心。”
二人告退。白茜珠去收拾行裝,崔長風便去後廳拜別二位兄長。潘天義已知那魔頭被崔長風逼死,此時得到治療,已能坐起,當下便欲拜謝。崔長風急忙止住,坐在床邊道:“二哥,你留在府中,與大哥一起等小弟回來,再敘兄弟情誼如何?”
潘天義道:“兄弟要往何處去?”
崔長風便將此事因由說了一遍,言畢垂淚道:“家父對不起天下武林人,小弟也感無臉見人。二位兄長可不要瞧不起小弟才好。”
二人聞言,急忙表明心跡。那江海亮更是作急,口中呀呀直叫,手式打得又快又亂。弄了好一陣,三人才平靜下來。
崔長風喚來徐忠,命他好生侍奉。
一切安排就緒,已是下午時分。但二人忙著趕路,便辭別眾人,上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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