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裂變
卻說白茜珠等人從南面山上突圍出去,會合了先突圍出去的人後,一清查,前來偷襲的六十二名高手,如今只剩三十名,所幸八大門派的掌門人都還活著。
此時天光大亮。白茜珠見眾人滿身浴血,似乎才從血海中鑽出來一樣,明白此戰之酷烈,遠遠不是可以想像的。白道雖然死了半數之人,但比起霸主門所死的六七百人來,卻是千值萬值,是一個大大的勝利。想到以這三十多人的性命,終於將那三合歸宗大劍陣破了,白道那些武功低下的門人弟子的威脅已經除了,眾人不免興高采烈。
老閻君道:“白盟主,我兄弟三人要暫時告辭了。”
白茜珠大驚道:“老閻君為何要舍我等而去?”
老陰魔道:“我等三人,行事全在自己一心之間,從不受他人支使。我們稱你一聲盟主,可並未加盟。”
老玉大師道:“我三人是為報答崔小友的仁心才出面與崔乙叔相抗的。與八大門派可攪不到一起去。”
老閻君道:“我這兩個兄弟說的很對。我等三人,雖與各位的敵人是一個,但為敵的原因不同。這武林領袖,千百年來都只是一種象徵,並不是一種王權。我兄弟三人為魔一世,總不成老了還要讓什麼霸主呼來喚去!所以,定要將崔乙叔殺之而後快。但我三人又總不成老著臉皮,走在你們那白道的隊列之中,是不是?如若那樣,又算什麼?豈不是不倫不類,徒招我黑道同道恥笑?白盟主,咱們暫且別過,異日戰場上再謀共同對敵。”
白茜珠斂衽為禮道:“三位老前輩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三位老前輩對風哥的厚愛,小女子更是五內銘感。三位前輩今欲何往?”
老閻君道:“崔乙叔未死之前,我三人總在他周圍打轉。”
說罷,向眾人一拱手,作別而去。
三人走後,白道眾人著實感嘆了一陣。當下眾人繞了一個圈子,向北行去,在慕阜山附近與白道的大隊人馬會合了。
白道眾人聽說偷襲成功,殺敵近半。盡皆歡呼不已。眾人在山下扎下營來,歇息休整一日。
白茜珠一歇息下採,頓時便感到全身乏力,頭痛欲裂。湯暨薇明白女兒生產之後,剛剛滿月,就使此巨力,如今產後受震,只怕就要大病一場,卻又不敢聲張,怕的是影響了軍心,只好暗中請人治療。
下午時分,白茜珠服一劑藥後,正在營中歇息,營帳外面,徐亭報道:“啟稟盟主,醫聖毒聖二位前輩同時駕到。”
白茜珠與湯暨薇聞報,不禁大喜,連忙出營相迎,將醫聖毒聖迎進帳內,同時令徐亭去請八大門派的掌門人過來相見。
不時,八大掌門來了,大家相見,自有一番禮儀。然後各自坐下。
醫聖道:“在下一聽說八大門派與崔家劍門南下討伐霸主門一事後,便連夜出來了。白盟主,你報仇心切,對自己未免太不愛惜了一點。在下如若不來,你不但後半生要失壽,只怕連這一仗也打不出來。這戰事如何打,在下不敢妄言,但白盟主產後受震,必須靜養二日服藥,第三日再依特殊功法調勻真氣,方無大礙。”
八大掌門早已明白白茜珠臉色難看是因為產後不久大戰受震,只是盡皆無法,正在暗暗著急。如今醫聖一來,眾人盡皆放下心來,表示三日之內按兵不動,只須加強戒備而已。
常寧望著毒聖道:“毒聖兄,托你研製的解藥可曾有了著落了?”
毒聖道:“你要老夫研製這腐骨丸的解藥,老夫已經研製成功。至於如何讓霸主門受製的人脫離,卻得由你們設法。老夫在這營中,多則十日,少則八日,是不能久呆的。”
當下眾人一邊議事,一邊安排,只待三日後再向南進發。
依據徐亭的謀算,霸主門可能在最近組織一次偷襲作為報復。於是,將千八百人分作三班,即每個營帳的人,都分作三班輪值、睡覺和練武。每班五六百人巡邏放哨,那是眼睛睜得大大的了,十二人一隊的巡邏,每隔三十丈便是一隊,猶如穿梭一般。更將暗哨放至二十裡處,一有警報,立即彈出響哨或打出一種煙花彈。
如此安排,應當是萬無一失的了。可是,二更時分,從山上卻傳來老閻君用真力傳送的示警話音:“常寧白鬼!你還在甜睡麼?你那步哨都快被人殺完了!”
老閻君如此一喝,除了睡覺之人,幾乎全都聽見了。此時,只聽一聲大喝:“放手殺!殺了就走!”這個聲音,卻已是崔乙叔本人的聲音了。
只聽營帳周圍,不斷傳來大喝和慘叫聲,等到常寧、湯暨薇等人趕去時,卻已不見一個人影,而巡邏的步哨,已經被殺死了數十人了。
當夜,大家加緊防備,總算堅持到了天明,未出大事。
次日上午,各大掌門又齊集中軍主營議事。
天玄子道:“白盟主需要調養三日,但三日之中,如若一步不動,難免被對方算出主帥出了事情!給人可乘之機。老道以為,可否一邊繼續向南推進,白掌門可一邊於路上在車中調養?”
徐亭道:“天玄掌門此議最好,為了穩住崔乙叔,可否再派人前去下戰書,與崔乙叔約定大戰之朗?”
白茜珠道:“不必去下戰書了。前去下戰書之人太過危險,豈能為我而枉丟一條性命?只是從今夜起,放出去的步哨,必須是武功極頂的高手,方保無事。”
這時,只聽營外有人稟報:“啟稟盟主,天台一聖司馬無名到!”
白茜珠忙道:“請!”
不時,天台一聖司馬無名走了進來,與眾人見過禮後,天玄子道:“無名兄,那日在新野酒樓下一別,你去找令郎,可有什麼收穫?”
司馬無名嘆了一口氣道:“別提此事了。連週邊都進不去,總算霸主門的人看在犬子份上,沒對老夫下毒手。老夫今日來此,實在是有一事想求各位,只是不便啟齒。”
白茜珠道:“前輩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司馬無名道:“老夫生平只有一子,平日嬌寵慣了,以至他變得夜郎自大、目中無人,竟野心勃勃,去投靠了崔乙叔。值此正邪大戰之際,老夫想求各位在掃平霸主門之日,饒了犬子一命。但像犬子這種人,實在又當殺不當饒,所以才既想求各位,卻又不敢啟齒。”
白茜珠道:“晚輩個人,倒好說話,只是此事實在還望八大門派有個定議才好。”
黃其雄道:“此事好辦。決戰之日,司馬兄的兒子總是要上陣的吧?那時,司馬兄如能動以父子之情,再曉以正邪大義,當能使他改邪歸正。”
天台一聖道:“聽說霸主門的人,都被迫服了一種腐骨丸,犬子想來也被迫服了。如今醫聖毒聖皆在大營之中,不知可有辦法救這些人於倒懸之間麼?”
毒聖道:“天下無不可解之毒。天台兄,只要你能將令郎勸得改邪歸正,解毒的事,包在老夫身上吧。”
天台一聖大喜,起身拜謝道:“如此倒要先謝過毒聖兄了。”
議過之後,隊伍又向南開拔。白茜珠自在車中靜養。兩邊車旁,二匹馬上騎著常寧和湯暨薇。前後則另有八名武林高手護衛。不知為何,湯暨薇在馬上卻顯得心事重重,沉悶不朗。
常寧道:“薇夫人,醫聖毒聖皆在我營中,珠兒的病體絕無礙難,老人又何必如此憂心忡忡?”
薇夫人隔著馬車,望著常寧,並不回答,卻用傳音入密功夫對常寧說話:“這天台一聖來得蹊蹺,早不來,遲不來,偏偏毒聖送解藥來了,才隔一天,他就來了。”
常寧道:“天台武林世家傳世數百年,素為正大門派,天台一聖本人在武林中聲譽甚好,薇夫人何有此疑?”
湯暨薇道:“我本來對天台一聖也無半點懷疑。只是有一件事,使我覺得懷疑。那天,崔乙叔打少林寺,採用卑鄙手段殺了地空、地通二高僧後,我與天魔女、水親家追殺崔乙叔,一直追殺到徐州附近的芒碭山下。那人回過身來,除去黃袍,卻也不是崔乙叔,而是崔乙叔的屬下風殺神飄無影。當時我三人忙著趕回太原照顧風兒,也忘了進一步探究真偽。過後我常想那飄無影的輕功號稱天下第一,已將我三人引遠,他要丟掉我三人,易如反掌,卻為何站住,偏要加以說明?豈不是多此一舉?過後我才明白,那人肯定不是飄無影,而是另外一個人,他實在路不動了,才藉此機會喘一口氣。實際上,他同時戴了兩層人皮面具,第一層是崔乙叔的,第二層是飄無影的。說不定下面還有人皮面具也說不定。今日天台一聖一來,我就覺得那身形有些像那天那個飄無影,細聽聲音,雖不全像,但有些發音卻有點像。所以,這心中實在有些放在下去。”
常寧聽後,在馬上思索了一會兒,也用傳音入密功夫向湯暨薇道:“夫人,此事咱們是寧肯信其有,也不要信其無。
值此大戰之際,半點也疏忽不得。毒聖配製的解藥,在瓦解霸主門的作用中,實在事關重大。這事就由我去安排。”
說罷,他打馬出列,假作巡視隊伍,卻在等著毒聖。
毒聖與醫聖並排騎馬走在崔家劍門與正義門的隊伍之間。毒聖見常寧在路旁,道:“老哥兒不去護衛白門主,跑到後面來作甚?”
常寧笑笑,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將湯暨薇的懷疑講了一遍,然後道:“如今我想設下一條疑計,那真解藥,你自己藏好,不得暴露,然後,今夜宿營時,你當眾將假解藥交與盟主。咱們倒要看看敦真敦假。”
毒聖點頭,表示照辦。
這日行軍,倒也無事。當日在乎江前面選了一個開闊處扎下營寨。這一晚的步哨也不遠放,就只在營寨周圍半裡左右遊動。
黃昏時分,眾人在大營聚齊議事。常寧先道:“紮營之時,我在這附近看了一遍,此處甚為開闊,正宜兩軍大戰。老夫的意思,明白我去霸主門下戰書,約崔乙叔來此決一死戰。咱們明白就不必再向南行了。”
大覺掌門道:“如此甚好。只是這一去危機重重,須得另有一個武功奇高的人與你同去,互為照應。”
毒聖道:“老夫滿身是毒,諒來也無人敢近老夫,老夫與常老哥兒同去。只是這腐骨丸的解藥,老夫實在不宜帶在身上,這就交與盟主,盟主收藏好了,異日好派用場。”
白茜珠接過毒聖遞過來的藥瓶,轉手遞交與湯暨薇道:“母親,這解藥由你收藏好了。大戰之際,孩兒要衝鋒陷陣,只怕帶在身上實在不便。”
湯暨薇接過瓶藥,藏在身上,道:“很好。”
這日宿營到了半夜,只聽山頭傳來三個聲音的呼嘯,這呼嘯聲在夜空中響來,猶如千軍萬馬衝殺一般,聲勢甚為雄猛。眾人出得營來,只聽那三個呼嘯聲嘎然而止,接著響起老閻君的大笑聲,老閻君笑聲未絕,已經響起了崔乙叔的怒罵:“狗才!你竟敢幾番壞老夫大事!上!先將這三個狗才殺了!”
這時,八大門派的營壘內,四處燈火齊明,將營地周圍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一千八百人齊齊出營列陣,嚴陣以待,並不出擊,予敵以毫無可乘之機。另有十二名掌門級的大高手,卻齊齊殺出,也向山頭飛掠而去,增援三位老魔君。
常寧、大覺、天玄帶著眾人殺上山頭,只見四大護法、八大天王和十多名壇主,正圍著三個老魔君攻殺不止。但老閻王一見常寧到來,卻大叫:“白鬼!你中計了!快下山去,崔乙叔不在這裡!”
常寧大驚,連忙與大覺掌門、天玄子二人返身下山,下山之後,卻不見有異。各營防守甚嚴,陣腳不亂,也不見有人衝殺攪擾。常寧三人正驚疑間,忽聞西南角上傳來崔乙叔的轟然大笑,接著是數聲慘叫。常寧大驚,道:“咱三人分開行動。”語音一落,常寧也向西南角撲去。
常寧撲到西南角時,只見守在西南角的華山派和崆峒派已經死了一二十人。這二派大約百五十人,其中有十數人正圍住崔乙叔廝殺,其他人等,卻不進攻。只是結成劍陣自保。
常寧一到,那崔乙叔便向外衝殺。他一衝,便衝出了那十數的包圍。以他的武功,他如要走,那是極少有人能攔住他的。他一衝走,便又是一路大笑,常寧大怒,隨後追去。
此時,東南角上又有人衝殺,那裡是峨嵋派和六合、五行的營地。少林、武當、崑崙的營地扎在正南萬,面向平江、武功山方向。天玄子忙道:“二位掌門人看好,老道過東南方去看看。”
說罷便向那裡撲去。
與此同時,後方的西北角、東北角和正北方的中小門派營地,也有喊殺之聲傳來。很顯然,霸主門人的衝殺騷擾是全面的。
此時,唯有中門主營地,卻是漆黑一片,一點動靜也沒有。崔家劍門的人和正義門人將主營團團圍住,卻是一點也不為週邊的戰事所動,百數十人嚴陣以待,將中間主營圍了三層,那是連飛鳥也飛不進去的。
但在中營的暗影裡,卻貼地伏著一個黑衣蒙面人。這人是早就伏在那裡了的。三大魔君的嘯聲開始時,他剛竄到營邊,三大魔君的嘯聲一起,他便連忙貼在伏下,不敢再動。待正義門人與崔家劍門人設防線時,他更不敢動了。這時,他伏在外邊,聽得裡面湯暨薇與白茜珠正在說話。
湯暨薇道:“珠兒,外面戰事很緊,我要出去看看。但你燒得如此厲害,如何是好?”
白茜珠道:“孩兒的病,不妨事的,母親儘管去吧。”
“我去將醫聖先請來陪你吧。”
“不必了。有點發燒,何必大驚小怪?。母親快去照看吧,戰事要緊。”
“那麼我去了。哦!差點忘了,我身上帶著這腐骨丸的解藥出去應敵,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壞事。這解藥就放在你這裡吧。”
“也好,母親快去吧。”
話音一落,湯暨薇的身影便從營中掠了出來。
徐亭道:“夫人,你要出去參戰麼?”
湯暨薇道:“正是。盟主病得厲害,你等好好看守。”說罷,展開身形,向南面撲了過去。
這時,貼地伏在營帳邊的黑衣蒙面人,正以一根竹筒伸進營帳,吹進一種極為厲害的迷藥。他將迷藥吹進去後,過了一小會兒,便揭起營帳的篷布,悄悄爬了進去。爬進去後,他又伏下來靜聽,聽見白茜珠呼吸散亂而無規律,明白她已中了迷藥,當下便輕輕向白茜珠爬過去。爬到離白茜珠三尺處時,才將一個鋼筒對準白茜珠的胸部和頸部,機關一按,數十枚弩釘齊齊打進白茜珠的胸部和頸部。然後,他一躍而起,抓起白茜珠的屍體,便伸手去她懷中摸尋湯暨薇出營時交與她的腐骨丸解藥。
他剛提起白茜珠的屍體,便已明白上當。原來手中提起的,是一個用麻布與棉絮製作的假人。
那人明白中計,剛要開溜,營中忽然燈光明亮,白茜珠已從假人後面站了起來,醫聖從一邊站了起來,毒聖又從另一邊站了起來,營篷布簾一掀,湯暨薇也走了進來。
白茜珠道:“司馬無名,把蒙巾取下來吧。”
那黑衣蒙面人將蒙巾取了下來,現出風殺神飄無影的臉孔。
湯暨薇笑了笑道:“飄無影,又是飄無影!司馬無名,你將飄無影的人皮面具取下來吧!”
那人望著湯暨薇,嘆了一口氣道:“夫人為何認定在下是司馬無名?”
湯暨薇道:“君子可欺以其方,但一次足也。芒碭山下一別,我時時在想,風殺神要丟下我三人,盡可丟下便是,又何必多那一舉?所以芒碭山下那人不是風殺神。司馬無名,令人不解的是,你在天台,已是一方神聖,卻為何要與崔乙叔攪在一起?”
那人伸手一抹,抹下臉上的第二層人皮面具,現出了司馬無名的臉:“夫人不解,是因為夫人沒有處在老夫的地位。
天台世家本來在東海一帶領袖武林數百年,玉鳳門一來,便取而代之,使老夫愧對列祖列宗,這是一。第二,天台世家出了一個旁支,處處與老夫作對。老夫卻無單獨的力量去對付那天台一魔。所以,崔乙叔許老夫以江浙三省作天台勢力範圍,並願一力對付玉鳳門與天台一魔時,老夫也就答應了那結盟。”
白茜珠道:“崔乙叔的霸主門什麼都有,就缺一名副霸主,大約你就是那個從不霸面的副霸主了。”
司馬無名道:“正是。如今話說完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夫明白,要衝是衝不出去的了。”
湯暨薇道:“假如我們今日並不殺你,並贈你幾顆腐骨丸的解藥,條件是你回霸主門去將天合一派的勢力帶回天台,在這決戰之際恪守中立。你可願意?”
司馬無名一口答道:“不願意。老夫既已失節於武林正邪之間,豈可靠你等的施捨度日?那時,天台世家是更無顏自立於武林之中了。”說罷,司馬無名喝道:“殺不殺?不殺老夫,老夫可要衝出去了。”
白茜珠嘆了一口氣道:“你走吧。只盼你手上不要沾了白道那些武功低下的門人弟子的血就是了。”
司馬無名一怔,萬沒想到如此輕易地撿了一條活命。當下不禁垂下頭去,道:“你們不殺老夫,是想讓老夫自裁麼?”
白茜珠道:“天台派雖然投靠崔乙叔後,江湖上卻沒有聽說天台派在江湖上濫殺過人,這很好。司馬無名,你又何必自殺?你如嫌玉鳳門在東南數省搶了你天台派的威風,此次決戰過後,玉鳳門可以宣布退出武林,武林中如無劫難,玉鳳門人絕不在江湖亂走,更不享受任何武林隆譽。”
湯暨薇驚道:“珠兒!不可作繭自縛。”
醫聖亦道:“如此立門,真是太苦自己了。”
毒聖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天台一聖望著白茜珠,雙目中忽然流下了兩行清淚,牙一咬,朝著白茜珠長揖一拜,掉頭就衝了出去。
帳長,徐亭喝道:“什麼人?”
白茜珠道:“徐二哥,放他走吧。”
白茜珠手柱龍頭枴杖,走出營帳,她的身後跟著湯暨薇、醫聖和毒聖。
白茜珠站在營帳外,對著四面的喊殺打鬥聲,將話聲用真力平平送出四方:“山谷中的敵我二方盡皆聽著,白茜珠此次傾崔家劍門、正義門、玉鳳門三門之力,南下尋找崔乙叔報殺夫之仇。白茜珠與亡夫承白道厚愛,全力援手。但白茜珠本意卻不願霸主門人和白道諸人多有死傷,我知道,霸主門人中多數是因為被迫服了崔乙叔的腐骨丸,被裹脅為他賣命。如今毒聖前輩來了,研製了專解腐骨丸的解藥。霸主門人之中,如有願意脫離霸主門者,可前來崔家劍門領取解藥,然後各人遠走高飛,永不受任何人制約。”
白茜珠這一喝,山谷中許多地方的打鬥聲便停止了。
白茜珠又喝道:“崔乙叔,你這喪心病狂的畜牲,你為奪三合祕籍,殺了妻舅一家五口;為練魔功,又欲毒殺結髮妻子;如今為了稱霸,竟連親生兒子也殺了!你這樣的人,武功再高,又那配當什麼武林霸主,領袖武林?崔乙叔,你出來,白茜珠與你決一死戰!”
正南方的一個山頭上,傳來崔乙叔的聲音。崔乙叔先是冷笑了數聲,然後才道:“玉鳳門君臨武林,稱霸武林數十年,如今霸權受到威脅,便恬不知羞地賣身混入我崔家劍門,將我一個好端端的孝順兒子挑撥得處處與父親作對。玉鳳門為穩定它的霸權,竟然不惜將白道千數百人拖入血戰之中,逆媳,你罵老夫喪心病狂,天下人有目共睹,究竟誰喪心病狂?”
白茜珠馬上接口道:“崔乙叔,你說玉鳳門南下報仇是為了玉鳳門穩定霸權的私利?很好。當著天下武林二千多人的面,白茜珠代表玉鳳門宣布:玉鳳門在此戰之後,在這次武林浩劫度過之後,玉鳳門退出武林,世居普陀山。玉鳳門人禁止在江湖無事行走,玉鳳門人更不享受任何武林隆譽和職封,絕不以武林領袖自居發任何令符或武林貼。崔乙叔,你取當眾宣布你不謀霸業,也覓地退隱麼?”
崔乙叔頓時啞口無言。
五陽神魔卻在東南角的山頭上冷笑一聲道:“白茜珠,任你巧舌如簧,卻還是要在決戰之日打贏了才有分曉。崔霸主,下令退兵吧。異日擺開戰場決戰好了!”
崔乙叔有了五陽神魔遞給他的下階石,便道:“總護法帶人先走,老夫斷後,如有投敵者,格殺不論。”
白茜珠道:“白道各門各派,穩住陣腳,不要追擊。崔乙叔,咱們什麼時候決戰?”
崔乙叔道:“你什麼時候到達武功山,老夫什麼時候與你,決戰。”
“你要我去攻打霸主宮麼?”
“哼!老夫的霸主宮,豈容你來攻打?老夫在武功山外等你。”
“好。一言為定,你走吧!”
這以後就沒有了聲音。在一片寂靜之中,東面山頭上傳來老閻君的大吼:“五陽神魔侯天沖!你這**養的!老夫非要殺了你!”
但霸主門人的已經走遠了,再也沒有一點聲音。
白茜珠向著那山頭道:“多謝老閻君前輩報警,小女子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三位。”
老陰魔道:“此戰過後,玉鳳門真要退隱江湖麼?”
白茜珠道:“當著天下英雄所言,豈是兒戲?”
老閻王冷笑道:“玉鳳門如真能辦到這點,我老閻主這匪號也該改改了。只怕你年紀輕輕,一個人耐不住寂寞。”
白茜珠道:“誰說我是一個人?”
“崔小友死了,你不是只有一個人了麼?”老閻君詫異地問。
“誰說風哥他死了?他沒有死。”白茜珠說著,聲音一下子嗚咽起來,“他白天在我心裡……夜晚……在我夢中。”停了一下,她控制住自己,又道:“他還有一子,名收崔火;他還有一女,名叫崔蘭。誰說我是一個人?”
隔了半晌,老閻王才嘆道:“這斷魂的愛,才叫真愛。盟主,你請歇息吧,”
這以後,山頭上就沒有聲音了。
山谷中,就只有山風吹響。千數百人,鴉雀無聲,齊齊被白茜珠這斷魂的真情所動,心中只是默念著那句充滿深情的話:“他白天在我心裡……夜晚……在我夢中。”
良久,不知誰喊了一句:“小人華山派門人,向玉鳳門頂禮膜拜!”
這喊聲一停,華山派、武當派、崑崙派、少林派,都有人跟著喊了起來。頓時,山谷中只聞一陣喊聲,皆是向玉鳳門喝彩。
湯暨薇雙目飽含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這頂禮膜拜的代價,未免太高了一些,那是玉鳳門數代人不介入江湖武林之事,失去一個武林人生平最大樂趣的代價!
這喊聲此起彼伏,此伏彼起,喊了好久。
這一折騰,不久天又亮了。一清點戰場,白道死傷共八十多人,而前來偷襲的霸主門人,也留下了四十多具屍體。
這一晚和崔乙叔約定了決戰的日期和地點,輕易地又取得了一天的時間,使白茜珠可以從容地在醫聖的指導下以特殊的方法療病,使真力恢復到產前水準。
天台一聖司馬無名知道白茜珠病了,但他回去卻什麼也沒有說,使崔乙叔失去了最好的戰機。而白茜珠一旦康復到產前的真力水準,崔乙叔便又要受製了。
這是天意麼?這是仁慈的結果。
仁慈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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