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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03:50 PM   #131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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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魔法誘姦

  琴聲很慢,有時就只發出一絲悠長而又餘音繚繞的單音,但這聲音一入從姍的耳中,她的心裡就湧起一種難以忍耐的渴望。這心中湧起的難耐渴望,使她忘了一切……
  從姍現在終於相信了皇帝與血殺無涉,那紅雪山莊乃是武林人屠的。而且是無數武林高手合謀的。試想紅雪山莊長駐六七十個家將家臣門人弟子,盡皆武功高強,其中更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從于淳。要多少人才能將這六十多口人一舉格殺?一百?二百?要多少個王霸流宗師級的高手,才能殺得了她的父親?三個?五個?十個?
  她和覺遠飄風二人商議,決定去紅雪山莊。儘管已經過了十多天了,那裡說不定仍然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外人查找,畢竟是外人。她才是從家的人。如若父或兄留有暗記,也只有她才識得懂得。
  三人買了馬,向紅雪山莊趕去。
  中午時分,三人已趕了近百里路,來到了一處高山峽谷前面。
  三個駐馬谷口之前,只見這峽谷約有十數丈長,寬不到一丈,岩壁削陡,而兩邊是崎嶇的山路,如要繞道走,大約要多用個把時辰。強勁的山風從峽谷對面吹來,刮人臉面。
  飄風道人說:“從姑娘,這處峽谷太窄,如若有人埋伏,咱王人可不好對付。不如繞道走吧。”
  覺遠和尚道:“無妨,快馬加鞭,一衝就過去了。”
  從姍一時猶豫不定。
  哪知三個人駐馬谷口就那麼一瞬間,已經中了暗算。從姍當先而站,最先感到頭昏。她在馬上一搖晃,便支持不住,從馬上跌了下去。
  飄風道人大叫:“迎風倒!”一邊喊,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準備倒解藥來服食。哪知玉瓶才摸出來,尚未開塞,他已經頭昏眼花,倒了下去,跌在馬下,手中的玉瓶摔得粉碎。
  覺遠和尚也幾乎與他同時跌了下去。三人昏倒不過再隔一瞬,三匹馬也昏醉倒地了。
  這時,從谷中口那方飄過來兩個蒙面人,飄到三人面前,為首一人道:“將這和尚道士做乾淨了!”
  後面一個粗壯的蒙面人聽到吩咐,一聲不響,走上前去,在昏迷不醒的飄風道人與覺遠和尚的心脈處各自擊了一掌。
  可憐兩個少林武當派的俠士,在昏迷中被人震斷了心脈,不明不白就死去了。後來有人發現了兩個人的屍體,發現二人的心脈被一種蠻力震斷,竟查不出是何門何派何人所幹。
  這人做了飄風覺遠後,又走向從姍,將她打橫抱起,一聲不響地隨在那個發號施令的蒙面人身後,向山上登去。二人登山時,腰不折、膝不彎,身形飄逸,功力極高。
  接連翻過了四五座山,那個發號施令的人令那人將從姍放在路邊;然後他自己輕輕地一聲清嘯。清嘯之後,便帶著那個屬下離去了。離去之前,將一顆解藥塞進了從姍口中。
  這二人走後,從對面山上走下來四個蒙面人,走到從姍面前,用牛筋繩將她密密實實地捆綁起來。然後,一個人從山溝裡弄來一葫蘆溪水,淋在從姍的頭上臉上,等著她甦醒過來。
  從姍醒過來了,她一發覺自己被反綁著丟在地上,立即大喊;“飄風道長!覺遠大師!”
  有個蒙面人冷笑道:“早見閻王去了!救不了你的!從姑娘,你說出你哥哥從北池在哪裡,我們立即放了你。”
  從姍大驚,這些人原來是在追殺她的哥哥,可是,連她自己也在尋找從北池,她又怎麼說得上來?說得上來又哪能說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從姍大怒:“賊子,是好漢就將蒙巾扯下來,讓我看看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蒙面人笑道:“死到臨頭,還要呼三喝四?當真是當小姐慣了,弔起來,打!”
  兩個蒙面人走上前去,抓住繩索,將從姍吊在一棵樹上,一個蒙面人抽出一條軟鞭,開始拷打從姍。
  從姍此時被吊在樹上拷打,開始她還怒罵,後來不罵了,開始潛運真力,要想震斷那捆綁她的牛筋繩。可是,那牛筋繩在她身上和雙臂上連捆了七八匝,以她目前的功力,那是無法掙斷的。她連震數次,都沒掙斷,不禁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說不說?從北池在哪裡?”那人問一句打一鞭,好在從姍真力貫注,尚能吃住疼痛。從姍不說話,只是緊閉雙眼,任人拷打。
  突然,幾聲短促的慘叫同時響起。
  從姍猛地睜開眼睛,看見一條人影正在收勢站住,而那四個蒙面人,正在慢慢倒了下去,四人的咽喉處皆有一條血口,鮮血進流。原來這四個蒙面人,竟被這條人影以一招四式盡皆割斷了喉管,幾乎是毫無先後地同時去了黃泉路上。
  這人站定,開始慢慢地還刀入鞘。從姍注意到,這人的刀鋒上,竟然連一點血也沒有沾上。可見刀鋒過喉之快,真正算得上快逾閃電。
  那人背對著從姍,還刀入鞘到一半時,他忽然身形旋起,輕飄飄地飄向從姍,刀鋒一晃,從姍頓時感到捆綁著自己的牛筋盡皆被割斷了。她的身形開始下落時,正想變勢,卻不料已被那人順勢按住,摟在懷中,落下地後,那人才將她放在地上,垂目退後三步,還刀入鞘,轉身而去。
  從柵道,“多謝花大俠救命之恩。”
  那人站住,驟然回身,驚詫道:“你是誰?怎知我姓花?”
  “山東濟南府花鳴鏢局花茂雲花一刀,一刀過喉,血不染刃。武林之中,誰人不知?”
  花茂雲一聽,忙施禮道:“在下走眼了,以為姑娘不是武林人,剛才接住姑娘時,多有不敬,還乞恕罪,請問姑娘尊姓大名?”
  “這個.....”
  “如有不便,不說也罷,告辭。”花茂雲說罷,又轉身離去。
  從姍沉吟半晌,彎下腰去扯下了地上那四個仇人的蒙巾,卻是一個也不認得。
  “花大哥。”從姍喊,不知不覺就改了口。
  花茂雲在十丈以外站住,回身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花大哥久走江湖,見多識廣。我想請花大哥幫忙認一下這幾個人是何門何派?”
  花茂雲轉身,回到這裡,看了一下道:“這個人是六安異人幫的一個小壇主,其它三人,在下不認識,大約是他的手下。”
  從姍心中默然,不明白自己家裡和六安異人幫有什麼梁子。
  花茂雲見她不語,轉身飄然而去。
  從姍望著她的背影,想喊住他,卻又難於啟齒。花茂雲把她從樹上接下來時,摟了她一下,那一下在她心裡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這一生,還真沒有被男人如此摟過。直到花茂雲走遠了。她才覓道走出山谷而去。
  走了不遠,看見一條官道,再走不遠,見石碑寫明通保定,當下她便勿勿趕路南下。
  她忙著趕路,錯過了宿棧,快要天黑時,她想,不如就連夜趕路吧。
  如此走了一陣,暮色降臨了,從姍站在一條小溪邊,正在一個三叉路口前尋找石碑,決定走向,這時候,薄暮中飄來了一陣琴聲。
  這是一張瑤琴的琴聲。琴聲伴著水流,猶其動人。琴聲哀怨婉轉,迴腸動人。
  從姍情不自禁地朝琴聲尋去。
  琴聲忽然奏罷一曲,只聽一個低沉的男聲低聲吟哦,從姍一聽,便聽出這吟聲,正是那花茂雲的聲音。
  只聽那聲音吟哦道:春風不解人,青山不動情。
  溪水空流去,山風不遠行。
  這聲音吟罷,竟低泣起來。泣了一陣,他低訴道;“妙女,你聽到我的琴聲了吧?我每到一個地方,先用眼睛到處尋你。
  我在茫茫人海中,看不到你的倩影。我又用耳朵諦聽,也聽不到你的聲音。我找呀、看呀、聽呀,我找不到你,看不到你,聽不到你……我就對著空山喊你 妙女!妙女!你在哪裡?”
  這聲音喊著,又低泣起來:“可是,這空山連一點回聲也沒有。你還是不回答我,你還是不理我。妙女,我又用琴聲尋找你。這是你最愛聽的琴聲呀!妙女,你聽見了嗎?你為什麼還不回答我?”
  聽著這娓娓低訴,從姍的雙目中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同情的淚。她停立在溪邊的一棵樹旁,心中一陣陶醉,就象這人尋找的正是她,她就是那妙女。
  這人的低訴忽然斷了。
  從姍從陶醉中醒了過來,這纔明白那人尋找的不是自己,琴聲也不是為自己而彈奏,低訴也不是為自己而嘆發。
  從姍的心中不禁浮起一絲惆帳,感到若有所失。
  這時,那琴聲又響了起來。
  這次,這琴聲忽然充滿了悲哀,山風將這悲哀的琴聲送出來,滿山的樹葉都跟著低泣起來。
  從姍的目中又湧出了淚水。
  忽然,這悲哀的琴聲斷了,那人又是一聲嘆息,接著彈出幾個單音,忽然,那人一陣大笑,笑罷又道:“妙女,妙女,我知道,你是不喜歡聽這種哀怨的琴聲的。你聽好了,我就為你奏這一曲吧。”
  琴聲再響起時,一變那幽怨哀嘆的調子,忽然變得迴環婉轉,就象少女早晨在鏡前慢慢梳理濃長秀髮,一邊微笑望著,想著心事,忽然窗前的鸚鵡一聲清笑,嚇了她一跳,她跟著笑起來。
  琴聲忽然奔放熱情起來,就象一個少女悄悄地托著曳地長裙,跑進了後花園,爬上了靠牆的假山石,昂首四望,一下子找到了那躲在牆外的心上人。
  從姍這時只感到熱血沸騰,滿面猶如火燒。心中那少女的春情大為萌動,平時暗暗感到的、隱隱想到的,忽然一下子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渴求 那是一個懷春少女的成熟了的渴求。渴求著自己理想中的人有力的撫摩,渴求著四目相視、二唇相交、肌膚相接、曼聲熱語……
  忽然,從姍“啊”地一聲慘叫起來,一下子僕跌在地上,她感到肩上一陣劇痛,伸手一摸,發現肩頭釘著一只暗鏢,這纔明白中了暗算。被人發鏢射中了肩頭。
  這時,她又聽到有人掠來的破空之聲。從姍在地上一個滾翻,人已騰身站起,聽得風聲勁急,忙用左手拔出長劍,急使了一招低伏纏身繞指劍法,只聽噹噹噹噹響了四下。她一擋開這四刀,人已竄出三丈以外,迴轉身來,只見身後站著四個黑衣蒙面人各人手執鋼刀正成扇形包抄過來。
  從姍忍著肩頭的劇痛,盯著包抄上來的四個人。在這生死關頭,不知怎的,她還分心去聽了一下那琴聲,那琴聲沒有了。
  這時,一個黑衣蒙面人道:“從姑娘的紅雪劍法不但正手了得,連左手使劍也如此了得,這倒是有些出入意外。”
  另一個蒙面人冷笑一聲道:“這左手劍了得又怎樣?還能救了她麼?”
  從姍道:“你們是些什麼人?為什麼要暗算我?”
  一個黑衣蒙面人道:“你只要跟我們走一趟就能知道我們是些什麼人了?”
  從姍道:“哼!想要綁架我,還得使出點本事來。”
  “好吧。讓你見識見識!”一個蒙面人道。手一揮,四個蒙面人同時攻了上來。
  四個人攻得很快,而且,四個人已經站好了方位後同時進攻,就比第一次攻擊要難以防守得多。從姍這時候又感到肩頭有些發麻,知道鏢上有毒,不宜久戰,當下不願纏鬥,劍花一挽往最先攻來的那人反攻過去,那人看她劍勢凌厲,往旁一讓,從姍便衝了出去。
  從姍剛剛衝出去,忽然聽得身後又發出幾聲短促的慘叫。
  這種慘叫聲,她已經聽到過一次。果然,她回過身去,看見花茂雲站在四人中間,而那四個蒙面人的咽喉均已被花一刀割斷,正在倒地死去。
  花茂雲一臉木然,還刀入鞘,彎腰扯下那幾個人的蒙巾,然後,對從姍道:“姑娘,你究竟是誰?這六安異人幫的亡命徒為何總是纏住你不放?”
  從姍摸出一顆解毒藥服下,說:“多謝花大哥兩次救命大恩。”說罷衽斂為禮。
  花茂雲臉上那木然的神情忽然消失,似有所悟,接著,他後退兩步,驚道:“記起來了,你剛才似乎使了一招低伏纏絲手,你是紅雪山莊的人?”
  從姍默然不語。
  花茂雲施禮道:“原來是從二小姐。花茂雲不識,多有失敬。請問從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言難盡。”
  花茂雲默然半晌道:“你得把肩上的毒鏢取出來,傷口也得擠毒上藥。”
  從姍伸出左手,挾住肩頭的毒鏢,試著拔了一拔,卻痛得她臉色發白,啊地叫了一聲。
  花茂雲道:“從姑娘如不計較,便由在下來拔,如何?”。
  從姍點點頭,調過身子,她感到花茂雲走到她身邊停住,正在查看傷口。
  “從姑娘,不好啊,這鏢上有毒,拔出毒鏢後,這毒血怎麼處理?”
  從姍想了想道:“麻煩花大哥擠一擠吧。”
  花茂雲嘆了一口氣,從身上摸出布包,解開,取出治療這種外傷的應用品,擺在地上,道:“請從姑娘坐下如何?”
  從姍盤膝坐下。
  “這毒血用手是擠不乾淨的。但這山中又找不到別的女人,真有些為難。如是在下用口吸出毒血,還得請從姑娘先恕在下非禮之罪,”
  從姍含淚垂下頭道:“救命大恩,我還不知怎麼謝呢。”
  “那麼從姑娘挺住,在下要拔鏢了。”花茂雲說著,用兩根手指夾住鏢尾,猛地一拔,只痛得從姍啊地一聲慘叫。但她拼命忍住劇痛,叫過之後,便不再叫了。她感到花茂雲已經取出毒鏢,正在用軟布擦吸毒血。換了兩次軟布後,花茂雲道:“從姑娘,在下用口吸出毒血,非禮了。”
  從姍心中感動,卻不知怎麼回答,只在越來越暗的夜色中點了點頭。
  這時,她感到花茂雲的嘴唇已經貼在她的肩間。儘管傷口周圍的肌肉有些發麻,她還是感到那嘴唇的溫熱。她聽到花茂雲,吸出毒血吐在地上,如此三次,毒血吸盡。花茂雲道:“好了,這血已經不發黑了,在下替你敷上傷藥就完了。
  你是用在下的外傷藥,還是用你自己的?”
  “隨便。”她小聲說。
  “那就用在下的吧。我們鏢局的人,沒有很好的外傷藥,怎能在刀尖上討飯吃?”
  花茂雲替她上完外傷藥,退在一邊。他擺手止住從姍的致謝,道:“從姑娘要到哪裡去,在下可以一問麼?”
  “回家去。”從姍輕聲說,猛然想起家被燒光了,家人也被屠光了,眼中不禁湧上了滿眶淚水。
  花茂雲默然,良久,才輕聲道:“原來從姑娘已經知道紅雪山莊出事了?”
  從姍默然點了點頭。
  “那麼,從姑娘是想回山莊去找點線索?”
  從姍淒然淚下,找線索?她這點江湖經驗,她這點既入流又不入流的武功,別說很難找到線索,就是找到線索,也根本不敵仇家一擊。一想到她孤零零一人,簡直就禁不住惶惶然。她一直是在父親的蔭護下長大的,如今沒了父親,就有些六神無主了。
  天黑了。二人站在夜色中,相對無言。
  花茂雲忽然道:“從姑娘,在下的妻子離家出走,在下出來找她,遍尋不見,心中極為慘然。在下先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傷心的人。如今與從姑娘全家被殺的事情一比,在下這點事實在算不了什麼。這樣吧,如若從姑娘不嫌棄,在下陪從姑娘走一趟紅雪山莊好了。”
  從姍驚喜道:“那……那你要找人……怎麼辦?”
  “無妨。我那妙女也是耐不住家中寂寞才離家出走的。在下想參加下一屆泰山論劍,整日練氣練武,她嫌我冷落了她,一怒之下,偷偷走了。大丈夫豈能為小兒女情而不伸張武林正氣?走吧,從姑娘,前面三裡左右有一處路邊酒家,在下送你去那裡,先住上一宿,明日買了馬,再圖趕路吧。”
  從姍無言地隨花茂雲而去。
  第二天早上,從姍一醒過來。就聽到客棧外面有馬的嘶叫聲。她一打開房門出來,店小便上來伺候。從姍問:“這是誰的馬在叫?”
  店小二道:“你家公子昨晚連夜去前面集鎮上買的馬,小姐不知道麼?”
  從姍聽說後,心中十分感動,這時,花茂雲進來了。
  “從姑娘,你的傷口如何了?”
  “花大哥的傷藥真有神效,我的傷口已經不礙事了。”
  “真的麼?千萬不要勉強。如感體力木支,到前面找輛馬車吧。”
  “不必了。趕路吧。”從姍說,心中卻感動得幾乎想哭。她素聞花茂雲英名。他武功高,在武林中名聲和人緣都好。他的人又長得一表人材,這次一見面,才知他原來還是一個極為深情專一的人,極為體貼落難之人的人。如若不是知道花茂雲有妻子,從姍心中早就覺得他是自己理想中的俠士了。
  她們打馬奔行了兩個多時辰,沿途越過了好幾座集鎮,奔行到了一座大山面前,只見前面樹林邊上,十數個蒙面人阻在官道中間,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花茂雲喝道:“山東濟南雷鳴鏢局從此處路過,請道上朋友借條路走!”
  為首一個蒙面人一聽,仰天大笑道:“花公子,你在押鏢喝道麼?你將老夫作看是討買路錢的了?”這人的聲音顯得很蒼老。
  花茂雲一聽這聲音,頓時問道:“原來是異人幫的張護法。
  請問閣下,為何要擋在道中?”
  張護法道:‘花公子要過,老夫還能說過不字?就連花公子殺了我異人幫八位屬下,老夫也用不著和你爭論,自有幫主出面找你。只是老夫奉令要請這位從姑娘到六安走一趟,異人幫有點事要想請教她。”
  “我說不行。”
  “花公子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只要我花茂雲活著,你就別想帶走從姑娘。”花茂雲說著晃身下馬,慢慢地朝那十數個蒙面人走了過去。
  十數個蒙面人“鐺”地一聲同時掣出兵刃,蓄勢以待。顯得異常緊張。
  花茂雲笑道:“何必如此緊張?讓開路不就沒事了麼?”
  張護法道:“花茂雲,你要耍真的?”
  “你讓不讓?”花茂雲站在三丈外恨聲道。
  “老夫奉令,不敢……”說到這裡,那位張護法突然短哼一聲,說不下去了。眾人似乎覺得花茂雲晃了一晃,但又覺得他似乎並未移動,仍在三丈外站著。而那位張護法,卻已身子搖晃,右手前伸亂抓,左手摀住脖子,指縫間滲出鮮血順著手臂流下,身子慢慢地向後面軟倒下去了。
  這位張護法身後一人搶上去扶住他,指著花茂雲道:“花一刀,你竟敢下此辣手?”
  “我下了什麼辣手?”
  “你殺了我異人幫的護法。”
  “你們誰見我殺了他來?我站在這兒,連動也未動一下。”
  “好,好。”那人氣極道:“花一刀,你武功確實有過人之處,手法身法皆比眨眼還快,我等不是你的敵手,你等著,會有人來找你的。”
  說罷,手一揮,眾人抬起那喉管被割斷的張護法,如飛逃入樹林中去了。
  花茂雲回到從姍身邊,翻身上馬道:“從姑娘,你從家與六安的異人幫究竟有什麼糾葛?為什麼異人幫的人一再要捉你回去?”
  從姍含淚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家中,他們總說我心腸軟成不了大事,好些事都避著我。如今事情發了,找到我頭上,我真成了冤大頭了。”
  二人的馬,此時成小跑馳過樹林,花茂雲在馬上沉默了一下道:“從姑娘,我花茂雲從殺異人幫的四個殺手開始,便已莫名其妙地捲入了你從家的江湖糾葛之中,在下雖然不是怕事之輩,但也不願莫名其妙地為別人亂動刀劍,殺人無名。
  你從家六十二口人命,一夜之間被人殺絕,已成了當今天下武林的一個轟動大事,這一大疑案,此時不知有多少幫派,多少人正在進入江湖,準備追查。你從家如確實冤枉,在下為此出頭,縱然死了,還落個俠義之名。如你從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在仇殺中被人屠了,在下如今介入,以後跳黃河也說不清了。
  從姍放慢馬道:“多謝花大哥兩次從異人幫手下救了我。
  但我此時實在想不明白我從家為什麼被人殺了滿門。為我的事,已經惹得花大哥兩度出手,與人結下梁子。花大哥,我們就此分手吧。你的大恩,我……恐怕只有……來世相報了。”
  從姍此時心中的淒苦,一陣一陣湧起,想起滿門被殺,世上只剩下自己一個,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滾下臉頰。
  花茂雲打馬走近從姍,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哎,從姑娘,你不要哭好不好?你一哭,我就又想起我那妙女,我這心就更亂了。你生在武功冠絕天下的從家,卻為何如此柔弱?你如此柔弱,又怎麼偏偏遇這慘絕天下,難絕天下的大事?哎,真是可憐。罷罷罷,我花茂雲不管這事,卻又已經管都管了,那就管到底吧。走吧,別哭了。”
  花茂雲在從姍的馬上拍了一掌,那馬便向前衝了出去。
  二人這一急馳,直至午後,才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來喝水吃乾糧。
  歇息的時候,花茂雲問道:“從姑娘,在下想問一事。”
  “花大哥請問。”
  “這六安異人幫會不會是殺你滿門的兇手?”
  “不會。六安異人幫儘管有好些高手,幫主屠連城武功更是高絕,但他們都還不是我爹爹和哥哥的對手,他們縱然是兇手,也只能是幫兇。”
  二人坐在一條小溪邊上,花茂雲已經吃過乾糧,從姍還在吃。花茂雲從背上解下長袋,取出瑤琴,放在膝上,輕輕撥了幾個單音,長嘆了一口氣,雙目定定地望著溪水。
  從姍知道他一閒下來就會想到妙姑娘,見他如此定定地看著溪水出神,不知說什麼才好。
  忽然,花茂雲又將瑤琴放進布袋,背在背上,道:“從姑娘,你不會笑我吧?”
  “笑你什麼?”
  “笑我太痴了。”
  從姍垂下頭聲音低如蟻鳴地說:“一個女人,在這世上,能得如此癡情,三生足也。花大哥,妙……妙姐姐很美吧?”
  “怎麼說呢?以後你看見了,自己去評論吧。”花茂雲道:“從姑娘,咱們趕路吧。”
  說著,他向旁邊的馬匹走去。走到半路,忽然,他如大鵬一般飛起,飛身向兩丈外的一叢灌木叢撲去。人在空中,已經拔刀在手,刀花在前,人影催著刀花,向那灌木叢後劈去。
  這時,從灌木叢後面,飛起一條人影,這人影不是退逃,也不是迎戰。而是往右邊斜掠,這人影一邊斜掠出去,一邊在周身挽起一片劍花。一時,只聽噹噹噹噹連響四聲,花茂雲已經落在灌木叢旁邊,那人影卻已斜掠出去,落在一二丈外。
  那人望著手中的斷劍,長嘆一口氣道:“花一刀,果然名不虛傳。在下自信內力在西域鮮有敵手,卻一進中原,就被閣下震斷寶劍,在下只好回去了。”
  花茂雲道;“在下通常一招中只須一刀,便能刀無虛出,哪知今日卻在第四式上才只震斷閣下的劍,並未傷著閣下,閣下好身手。閣下是青海積石山的老幾?”
  “在下迷魂劍老三。”
  “原來是趙兄,久仰了。”
  “說什麼久仰?花兄是在嘲笑在下麼?”
  “江湖傳言,寧逢雲陽子,不逢迷魂劍。在下勝的好險,差點這刀便被震飛出去,怎敢嘲笑趙兄。”他說的很誠懇,不象是假話。
  “好,在下告辭。”這迷魂劍扔掉斷劍,單手打了一拱道。
  原來,他是獨臂人,他的左手齊肩而斷,一條空袖筒掖在腰間的腰帶上。“不過,在下有句話想告訴花兄。”
  “請講。”
  “我殘缺門辦事,向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既便傾門而絕,也不半途而廢。”
  “這點我知道。”
  “我二哥和大哥在前面相候,花兄好自為之。”
  “是,謝趙兄。”
  “花兄真能如此神閉氣定?”
  “趙兄,象我們這等人,有什麼可慌的?大不了從此不再行走江湖罷了。”
  迷魂劍望著花一刀,點了點頭,調頭而去。
  花茂雲回到馬邊,問從姍道:“從姑娘,這殘缺門的人也找上你了。你們從家怎會惹上如此多的辣手人物?”
  從姍這時站在馬旁,沉思著道:“花大哥,這殘缺門的老大老二等在前邊,我們這一去,兇多吉少,小妹真不忍心再連累花大哥。”
  花茂雲豪氣乾雲地道:“從姑娘說哪裡話來!我花茂雲二十一歲藝成出道,四處找人試刀。三年來,還不曾敗過一陣。
  今日藉此機會,會會天下高手,幸何如之?如能將天下高手都試上一試,這一年後的泰山論劍大會,豈不是可以勝過更多一些?”
  從姍垂淚道;“花大哥對小妹這般好法,小妹便死上十次,也不足報花大哥的恩情。花大哥,要不是你,我此刻早在異人幫或殘缺門的手裡了。小妹的武功,縱然能與這些人鬥二三百合,終究是要敗的。”
  花茂雲道:“從姑娘,別再說客氣話了。我在想,紅雪山莊一夜之間被人滿莊殺絕,只剩你一個幸存者,如今卻又不斷有人一路想要將你捉去,這中間必定有一個大陰謀,所以這些人,一定是想從你們從家得到什麼。”
  從姍想了想道:“這很有可能。花大哥,剛才你說只剩下我一個人幸存者,這不對。”
  “江湖不是盛傳已經被人滿莊殺絕了麼?”
  “紅雪山莊連我共有六十五人,江湖盛傳清出六十二具屍體,也就是說,另外還有兩人不知生死下落。”
  花茂雲沉思了一下道:“那麼,你想想,你們紅雪山莊有些什麼寶物惹得這些人紅了眼呢?”
  “天下盛傳,父親得到了真陽通天經,這些人肯定是想搶劫這真陽通天經了。”
  “那麼,你家有沒有真陽通天經呢?”
  “我不知道。我從前也曾問過父親,他笑笑道:“哪有什麼真陽通天經,我從家要有真陽通天經,出去一個莊丁,都該天下無敵了。”江湖所傳的真陽通天經上的武功,我在家中也確是沒見過練過。花大哥,你想,要是我爹爹真有什麼真陽通天經,他會不傳我麼?”
  “從姑娘。”花茂雲想了想道:“你今年十七歲還是十八歲。”
  “十七歲。”從姍道。“花大哥,怎麼想起問這個?”
  “你別誤會。我在想你的內力。你肩頭中了毒鏢時,竟然還能從異人幫的四個高手的刀下逃出去,可見你的內力修為極不簡單。你道那四個殺手是什麼人?其中兩個是異幫人的香主,一個是副香主,一個還是堂主哩!從姑娘,在下幾乎是施行突襲,還把有次送鏢至東海,得到一個東瀛刀客的絕招都使用來了。你道在下勝得很輕鬆麼?”
  “花大哥,但小妹確實沒有練過真陽通天經上的武功。”
  “這樣吧,從姑娘,你且擊我一掌試試。”
  “小妹怎敢對花大哥無禮?”
  “不是那回事。我想看看你的內力屬於何派。”
  “我對你講了吧,我爹爹早年曾為武當派俗家弟子,他的內功是武當派的。”
  “這就奇了。便是武當掌門雲陽子本人的內力,在江湖連前十名都排不上。你父親卻能在十年前一出世便在論劍大會上奪得天下第一。而且勝得那麼輕鬆。你且擊我一掌試試。”
  “花大哥這麼說,連我也覺得是個謎,好吧,我出掌了。”
  花茂雲笑笑道:“來吧。”
  他雙腳微微分開,垂下了眼皮。
  從姍上步,在他的肩上擊了一掌。
  花茂雲微微一晃,站穩身形道:“從姑娘出了四分力道。”
  “小妹出了三分力道。”
  “了不起,三分力道能將我擊得一晃,而你自己好象一點反震之力都未受到。你且擊六分力道試試。”
  “小妹怎敢再對花大哥無禮?”
  “這是為了解開謎嘛,再來。”
  從姍這次擊了六分力道,花茂雲卻連晃也不晃一下,反道是從姍被震退了一步。
  只是花茂雲站在那兒,滿面痛苦之色,垂著眼皮,一動也不敢動。雙手原來垂在兩邊,此時卻各捏了一個劍訣。忽然從花茂雲的口角,慢慢流出了鮮血,鮮血不多,但卻實實在在是鮮血。他竟被從姍一掌擊傷。
  從姍大驚:“花大哥。”
  花茂雲抬起手止住她上前,道,“請從姑娘拔劍為在下護法。”
  從姍此時知他要療傷,也知道這運氣療傷之時,從內到外都凶險無比,一點干擾也受不得的,當下便拔出佩劍,站在他的旁邊,專心護法。
  少時,只見花茂雲頭頂冒出蒸蒸熱氣,這熱氣細而濃,直往上衝,很快地不到一盞茶的時光,氣體漸漸淡去,花茂雲收功站起,拱手為禮道:“多謝從姑娘為在下護法,從姑娘知道在下練的是什麼功了?”
  “你練的是地煞神功。”
  “正是。但我這地煞神功豈是姑娘真陽通天內力的對手?
  我運出七分力道相抗,還被擊咯吐血,從姑娘,花茂雲不自量力,妄作護花人,這就告辭。”
  從姍大吃一驚:“花大哥……你怎能棄小妹而去?”
  “再走下去,不是花茂雲保護從姑娘,而是從姑娘保護花茂雲了。花茂雲再是愚魯,也不至於不辨高低。”
  “花大哥,你說小妹的內力是真陽通天功的內力?”
  “正是。一點不假,只是你發力時,一點未加掩飾,我一受力,就辨出來了。而你的父親,卻總是將武當內力掩著真陽通天內力,騙得江湖好慘。”
  “我父親為什麼要騙武林同道呢?”
  “你從家的事,自己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呢?”花茂雲道,轉身向馬走去便要離開從姍。
  從姍大急,上前拖住花茂雲的肩臂,哭泣起來:“花大哥,你是怪小妹擊傷了你?是你要小妹擊出六成力道呀?你怎麼能反怪小妹呢?”
  花茂雲從臂上拿開從姍的手,但手掌卻反被從姍握住不放了。
  “從姑娘,我不是怪你。實在是花茂雲的武功不如你,不能再不知天高地厚,妄作什麼護花人了。”
  “花大哥的武功比小妹高的,江湖經驗比小妹更是豐富,小妹遇此大難,孤獨一人,花大哥,你真忍心,拋下小妹一人去那人海群魔中拼殺至死麼?”
  花茂雲停在馬旁,有些猶豫不決。
  “花大哥,小妹縱然有點武功,在這群魔的包圍追殺中,又怎麼應付得了,花大哥……我……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
  花茂雲嘆了口氣,掙脫從姍的手道:“那麼,快走吧,路上老是耽誤,什麼時候才能行到紅雪山莊呢?”
  從姍破涕為笑道:“花大哥不走了?”
  “快上馬吧,你這從姍!”
  這一句充滿親暱意味的“從姍”直喊得從姍一顆心猶如小鹿亂撞一般猛跳起來。可以說,她從第一次被他摟住從空中下落來時,就已經愛上了他了。她在溪水邊聽他彈琴時,更是神迷意亂,以至被異人幫所乘,中了異人幫的一只暗鏢,其實,以她的武功,別說一只暗鏢,便十只百支齊發,只要紅雪劍法一展開,又哪能近得她半點?她真怕江湖險惡才離開花茂雲的嗎?恐怕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出於懼怕要人保護,還是出於已經愛上花茂雲而離不開他了。
  二人這一路下去,走出不到三十裡路,果然便遇上了一個缺了一目一耳的殘廢人站在官道正中,手中提著一根短棍,約有三尺左右長,從棍的形狀看,似乎是木棍,但那顏色,卻又不象是木棍。
  花茂雲一晃下馬道:“這裡的風,一定是天下最涼爽的風。
  否則,二當家怎會大老遠從青海積石山趕到這來乘涼?”
  那人道:“以花公子的武功,原本可以在江湖上多打幾個哈哈。只是殘缺門這次出山,實在是有大事要辦,而這大事,現在又只能著落在從姑娘身上了。我只希望花公子不要插手這件事。”
  “花茂雲道:“閣下能否說出這是件什麼事,在下也好權衡一下該不該管。”
  這時,旁邊的山巖上響起了一個聲音:“花公子,我來告訴你。”
  花茂雲大吃一驚,旁邊山巖上有人,他竟一點也沒有察覺!這人如是出手偷襲他,他還有命麼?
  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盤膝坐在一塊岩石上,一動不動地說:“四年前,,從于盜走了我殘缺門的天殘心經。我殘缺門的人這些年一直在向他索還,但他軟硬不喫,竟然死不認帳。
  花公子,,從于滿門被屠,如今從家就剩這個從姑娘,無論如何,我殘缺門的天殘心經是要著落在她身上了。”
  花茂雲道;“夏候掌門這麼一說,在下倒真的不便插手了。”
  “多謝花公子。”
  “只是,在下已有承諾,不能讓人傷了這無家可歸的孤女孩。”
  “這麼說來,花公子還是要插上一手了?”
  “你們為什麼不可以善了呢?”
  夏候掌門道;“這就要看從姑娘說不說真話了。”
  從姍道;“我不知道什麼天殘心經,你說我父親四年前盜了你的天殘心經,那時我才十三歲,我能知道麼?”
  夏侯掌門道;“照情理講來,確是如此。但從家現在只剩下你一人還在江湖走動,不管你知不知道這天殘心經的事,卻是唯一的線索。老夫也知道,現時要你交出天殘心經,你也是沒法交出的。從姑娘,老夫和你做一筆交易怎麼樣。”
  “前輩有話,不妨明言。”
  “你儘量回憶,向老夫提供這天殘心經的下落,老夫不但不為難你,反而暗中保護你,如你有一天查明仇家,你對老夫查找天殘心經又確實出了大力,老夫傾殘缺門之力,助你復仇,這個交易如何?”
  “這個交易對我實在有利,但我實不知道天殘心經的事,我幫不了前輩的忙。”
  “老夫並不要求你目前就說出什麼。但你是從家的人,你總可以慢慢想起一些什麼的。”
  從姍想了想道:“這事要真是我從家理虧,從姍遲早還你一個公道便是。復仇一事,只怕仇家太過厲害,不敢連累了前輩。”
  黑衣蒙面人嘿嘿嘿地冷笑了幾聲道:“老夫那天殘心經,傳到老夫手中時,便缺了最重要的兩頁,如若練全,便是你從家的真陽通天神功,老夫也敢比上一比。”
  他本來是盤膝坐在岩石上的,這句話一說完,人卻坐著原式不變地離地冉冉飛起,從山巖上緩緩飛了下來,飛下來時,坐式沒有改變,落在官道上,仍然原式不變,盤膝坐在官道中間。
  “花公子,這一手功夫還看得過去吧?”
  “夏候前輩神功蓋世,令晚輩大開眼界。”花茂雲作禮道。
  夏候掌門道:“花公子,你還欠老夫一個人情。”說罷,黑巾後的雙目定定地望著花茂雲。
  花茂雲沉默了一下道:“夏候前輩是要晚輩承諾不在別處談論天殘心經的事情。”
  “是的,老夫還希望花公子以後也不要染指這天殘心經。”
  “前輩放心。”
  “那好。老二,我們走。”他坐著一動未動,人卻已經站起身子,飄飄逸進樹林中去,殘缺門的老二跟在後面,一起離去。
  二人復又上馬。馬兒跑出去時,從姍問道:“花大哥,你欠了他什麼人情?”。
  “昔年……家父失了一支鏢,是他幫忙找回來的。”
  說罷,在馬後拍了一掌,馬兒吃痛,竄了出去。從姍也加了一鞭,兩匹馬便如飛而去。
  黃昏時,花茂雲道:“從姑娘,整整跑了兩天兩夜了,我想歇息幾個時辰,從姑娘意下如何?”
  他說這話時,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緊鎖著眉頭。
  “花大哥可是內傷還未療盡?”從姍擔憂地問。其實她也很疲倦。
  “不是。不過兩人打坐一會兒也好。”
  “那麼,到前面的鎮子住一晚吧?”
  “不必了。如被你的仇家看見,反生枝節。以前我押鏢從這一帶路過,記得不遠處有個山洞,到那裡去打坐幾個時辰,便一切如常了。”
  於是,二人穿過鎮子,買了一些乾糧果肉,隨即出鎮,繼續行去,走出不遠,花茂雲道:“那山洞便在前面了。”
  他們找到了那個山洞,那個山洞在半山上,很陡峭的岩壁上,他們把馬放了。隨他們自己去吃草,不知花茂雲從哪裡弄來這千里挑一的良駒,不然早就累垮了。但這馬匹奇蹟般地不倒下去。這種良馬你只要騎上一天,他就會記得你,你放他在山間,他自己會找水喝,找草吃,然後回到附近,站著打個盹,等著你呼喚它。
  二人進了山洞,這是一個乾燥的山洞。從姍忽然覺得有些奇怪。自己為什麼會跟花茂雲到這山洞來?自己不是才認識他兩三天嗎?
  但這一絲疑慮隨即消失,她想到花茂雲本來是在天下到處尋找妙姑娘的,卻忽然跟自己到山西陽泉紅雪山莊去,還被自己一掌擊傷吐血。他又為什麼?還不是為她自己?
  “從姑娘,你坐下休息吧。”
  “花大哥,你打坐吧,我在這山洞門口替你護法。”
  “也好。如此多謝你了。”說罷,他就靠在洞壁盤膝坐下,開始運氣療傷。他的頭頂這次沒有氣柱冒出。他打坐時猶如佛家入定一樣,一無體外異狀。只在一個時辰後,他周身的骨骼發出一陣爆響,響了約一盞茶的時分,響聲停止時,他也就站起了身子。
  “從姑娘,我已恢復過來了。你去打坐一會兒吧。”
  “是。”從姍將劍收進劍鞘,走到花茂雲剛才打坐的地方盤膝坐下。
  花茂雲對著洞外坐下,對從姍連望也不望一眼。從姍心中為此對花茂雲暗暗有些感激。一個姑娘,即使她心中對一個男人有好感,但獨處一個山洞中,總是有些害羞的。花茂雲不望她,她也就暗暗定下心來,不久,她進入了入靜狀態。
  這時,她深吸了一口氣,便感到丹田內的真陽內氣逐漸集聚,越聚越多,越聚越大,並慢慢由一團混沌的氣狀,變為有形的氣團,逐漸轉動,猶如早晨壓在山谷中的濃霧,被山風吹得翻滾騰躍,繞谷盤旋,一片生機。慢慢地,這團濃霧般的氣團被初升的太陽照耀,染上了一層紅霞。
  這太陽是意念中的太陽。
  這紅霞是守意中的紅霞。
  但這意守逐漸深化後,丹田中的濃霧般的氣團便開始發熱。慢慢地逐漸變紅,紅得猶如太陽本身。隨著氣團在意守中逐漸變紅,這氣團在丹田中也逐漸變熱,熱得猶如一團火球。這火球的熱力慢慢地暖遍了大地,暖遍了大地的山脈和河流,它的熱力在這山脈河流上緩緩流動,導發了無限的生機。
  這便是真陽真氣。這團真氣每行一個大周天,行功人的體表溫度便降低一分,這體表溫度逐漸向體內丹田內那團火球集聚。當行功人的體表溫度降到比周圍的氣溫低時,周圍空氣中的熱力便被這行功人逐漸吸收。
  這周圍的熱力,便是天地間的靈氣,天地間的真陽,被行功人吸進體內,增大增熱了丹田中的真氣團,這增大增熱了的真氣團,便化為內力,循經走脈。這功法如是在精靈之氣特異的奇山異水處修練,猶有奇效。但她在交更時修練,這真陽靈氣卻更純更柔和。
  良久,丹田內的這火團氣團走遍周天,行功人便只覺得四肢百骸熱血沸騰,氣機流動,無比舒泰。等到丹田內這氣團大到熱到與行功人的功力深度相等時,便停止吸收周圍天地間的靈氣真陽,丹田中的熱力部分地向行功人的體表散發,行功人體表的溫度又逐漸上升,慢慢高過周圍的溫度,行功人的肌膚便發出一層暗光,未被衣衫遮住的部分便顯得透明發亮,神采照人。
  從姍這真陽通天功的功力不高,甚至還不曾進入功法的進階階段。如是練到第七層,仙家修練圓滿時,行功人的身體能如瑩火一般發亮,在短時間內照亮一間暗室,肌膚堅如精鋼一般,那才真是蔚為奇觀。
  但花茂雲在洞口察到從姍的這些變化,已經嘆為觀止,從內心深處嘆了一口長氣。
  從姍收功時正好聽到了這聲嘆息。但她怎知花茂雲嘆息的是她的功法。她只以為花茂雲久坐無聊,又想起妙姑娘。
  “花大哥,你又在想妙姐姐?”
  她在洞內沒有動,但她問話中的聲音中卻充滿了某種說不出的意味。
  花茂雲沒有說話。卻默默地彈起琴來。琴聲帶著憂思,節奏很慢。從姍坐在那裡,原式不動,心中卻覺得一陣悲哀,和她獨處一個山洞的花茂雲,心中卻只想著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的妙姑娘。這使她感到委屈。但她還有一絲驚覺,為什麼要感到委屈?妙姑娘是他的妻子,他不思戀妙姑娘又能思戀誰?自己為什麼要覺得委屈?自己又有什麼可委屈的?
  但她還是想哭,是那淒腕哀怨的琴聲使她想哭。淚水從她的雙目中流了下來。
  這時,花茂雲且琴且歌,歌聲悽愴而含飲泣之聲:美人去兮,瑤琴瘦!
  天下尋覓兮,朱樓渺!
  夢回昔日嬌吟,更添今時寂寞。
  何時鶯聲再銷魂啊,重聞金屋笑?
  聽到這且琴且歌聲,從姍情不自禁在站起身子,不知怎麼的便走到了花茂雲身後,雙手情不自禁地便搭在了花茂雲的肩上,靠依著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妙女,是你回來了?”花茂雲一手撫琴,一手挽住從姍的腰身說,聲音猶如唱歌一般。
  “是。”從姍在琴聲中忘了自己,只覺得自己活脫脫地便是妙姑娘。她感到周身發熱而又無力,就象才從萬水千山中走過來,回到了情郎身邊。
  “妙女,你不恨我了?”
  “不恨你……”
  “妙女,你是愛我的?”
  “我愛你.....”
  “我多麼想念你,妙女。”花茂雲一邊說,一邊伸手解開她的羅裙。
  “我也想你……”她說,感到他的乾燥而溫熱的手正在搓揉著自己的小腹,全身一下子燥熱無比。
  她在昏熱中呻吟起來。她投進了他的懷抱中。坐在他的腿上,身子就伏在他的身上,雙手勾抱著他的脖子。她幾乎是本能地觸到了他的嘴唇。兩張嘴唇一經接觸,便再也不分離地吸吮起來。
  “妙女……”花茂雲在琴聲中用唱歌一般的聲音低喚,他的一手還在撫琴。琴聲很慢,有時就只發出一些悠長而又餘音繚繞的單音,但這聲音一入從姍的耳中,她的心裡就湧起一種難以忍耐的渴望。這心中湧起的難耐渴望,使她忘了一切,只記得她就是他聲音低喚的那個妙女。花茂雲伏在從姍身上,一邊親吻著她的嘴唇,一邊猛烈動作。當他的嘴唇中途短暫分開時,他便用那唱歌般的聲音呼喚:“妙女……妙女”
  這音樂般的低喚聲充滿感情,具有同琴聲一樣的魔力,使從姍的心弦產生強烈共鳴,在意識中從始到終都以為自己就是妙女。
  良久,喘息聲停止了。
  山洞中一片寂靜。
  從姍躺在山洞的地上,睜大著雙眼,這時候,她的雙眼裡沒有淚水,也沒有歡悅,她就只是睜大著雙眼,眼珠一動也不動,就象死去了一樣。
  “妙女……妙女……”花茂雲已經離開了她的身子,吻著她那散亂的長長秀髮,還在低聲呢喃。
  突然從姍低聲道:“花大哥,我不是妙女。”
  花茂雲大吃一驚,猛地退開身子:“你……不是……妙女?
  你是誰?”
  “我是....從姍。”
  花茂雲驚駭地睜大了雙眼,望著地上的從姍,忽然大叫了一聲:“我……幹了什麼?”
  隨即,他大喊大叫起來,喊聲中帶著猛烈的哭泣和搥胸聲:“從姑娘,我幹了什麼?我瘋了?我鬼迷心竅,我做出這見不得人的事,豬狗不如。我怎麼對得起你呀,從姑娘,我想妙女想瘋了,想昏了頭腦,你走過來,手搭在我肩上,我以為是我的妙女回到我身邊來了,從姑娘,以後就自然而然乾出了那種事,從姑娘,你殺了我吧!”
  從姍一聲不響地站起身子,默默地拾起地上的羅裙穿在身上,再用一束紗巾將頭髮攏在腦後,整理好衣衫,站在洞口,背對著花茂雲,一動也不動。
  花茂雲跪在地上,還在哭泣喊叫:“從姑娘,你殺了我吧!
  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劍殺了我吧。”
  “花大哥,不要哭喊了。”從姍輕聲說。
  花茂雲慢慢止住哭喊。
  從姍仍然背對他,聲音平靜地說:“花大哥,我是愛你的。
  從第一次在武勝關的酒樓中看見你,我就愛上了你。如是你要我,只要你輕輕喚一聲,我就是你的人了。可是,你為什麼要施展魔音攝魂大法?為什麼要用這邪法來擾亂我的心神?
  我對你是那麼信任,對你一點戒備也沒有,所以才著了你的道。你告訴我,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花茂雲這時候不喊叫不哭泣了,他站起了身子,但他卻垂下了平時那麼高傲的頭。他沉默了好久,才說:“我怕你不愛我……”他不敢否認他施展了琴音攝魂大法。
  從姍道:“以前發生的事,我既不怪你,也不恨你。而且,我一點也不後悔。如不是我在清醒過來後偶然覺得你今晚喊妙女的聲音太古怪,我仍然不會想到你用了魔音攝魂大法,仍然不會對你有任何戒備,我仍然會被你的琴聲所迷。可是,花大哥,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說實話,你為什麼要對我施行魔音攝魂大法?”
  花茂雲垂下頭,低聲說:“妙女……不會武功,她永遠不可能和我一起漫遊江湖,你除了有妙女……所具有一切外……還有一身絕高的武功,我看見你,就想……我倆要是能 起傲遊江湖,那有多麼美妙!但我又怕你不喜歡我,……
  於是,我就出此下策……”
  從姍提高了聲音道:“花大哥,你沒有騙我?”
  “我已經做錯了一件大事,又怎敢再騙你?”
  從姍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沉默了許久,才又說:“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被霸烈迷藥迎風倒迷昏,又被人吊在樹上拷打,你那麼巧地出來救下了我,這究竟是巧遇,還是一種安排?”
  花茂雲大驚,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來柔弱,毫無主見的少女,原來內心極為聰慧機敏。她一旦發覺在某件事上受了騙,立即便能舉一反三,洞察更深層次的騙局。眼見得吸附在她身邊見機行事的大預謀快要揭穿,花茂雲決定鋌而走險,爭回信任。他猛地一聲大叫,叫聲極為悲慘,拔出腰刀,便往自己的咽喉抹去……
  自然,他沒有死。他的手腕被從姍抓住了。從姍盯著他的眼睛看,看了半晌,輕聲說:“我們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花茂雲一時沒有看會過意來。
  “我們該去紅雪山莊了。不過,我還想讓我明白一件事。”
  花茂雲不吭聲,等著她說。
  “我說過,我對今晚的事不後悔。但假如有一天你對我負心,我會殺了你。要是我武功不足以殺你,我便死在你面前。”
  花茂雲又輕聲道:“是。”
  這時候,他的聲音顫抖的很厲害。他心裡漸漸充滿了恐懼,不明白這個十七歲的美麗姑娘是聰明的呢,還是愚笨的?
  是一張白紙的呢,還是有豐富的江湖經驗?是冷酷邪惡的呢,還是善良而又寬容的?他只覺得她失了身後,一滴淚沒有流,一聲抽泣也沒有,一句責怪的話不說,顯得很奇詭。
  “走吧。”從姍說完,便掠下了山巖。
  花茂雲跟在後面,就象她的家人僕從。
  他們的關係,一下子有了一種很大的改變。
  幾天來,她顯得很軟弱,花茂雲處處以她的保護人自居。
  她也願意他作她的保護人。
  但此事後,她忽然挺直了身子,恢復了天下第一莊的人生來便有的傲視天下的優越感。她再也不會渴求別人的保護了。寧死也不。
  她清嘯一聲,兩匹馬便小跑了過來。她跳上馬,便沿著官道直馳而去。
  花茂雲隨後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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