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愛情不分正邪b
埋葬好鬼斧神魔後,衛靈壁對著墳墓拜了四拜,一眼也不望鄺秀,一聲不吭地就進山越境而去,連乾糧也忘了回酒店去買。
鄺秀站在墳墓前,眼巴巴在看著衛靈壁入山而去,想喊住他,卻說不出話。想跟上去,卻抬不動腿。就只有雙目中熱淚長流,流濕了一大片衣襟。
衛靈壁穿過大山,進入湖北境內。這裡去黃石已經很近了。走了數日,便已到了黃石。黃昏時分,回到了梅莊。
一見那山亭,衛靈壁心中便又想起梅師妹,從小到大,這山亭中不知留下了二人多少足跡,多少笑語歡聲。衛靈壁走進山亭,扶亭柱,一時沉浸在往事之中,忘了一切。
忽然,一聲大喝將他驚醒。喝聲是從莊內傳來的。“錢風,你是交不交出人來?再要推諉,老夫要大開殺戒了。”
這時正是黃昏,天色正在慢慢黑下來。衛靈壁聽得莊裡傳來的喝聲,知道莊內出了什麼事。當下身子一晃,已經掠過山亭與莊門之間的空地。再一晃,便上了莊門上面的房背。
只見莊內的大天井中,站著十數人,而正對面,錢風及師兄弟們,十二個人盡皆手持兵刃,神色異常緊張,如臨大敵。
錢風道:“靈壁師弟確實是並未回莊。下山之後,一直不曾回來。閣下再三不聽在下的解釋,在下也是無法。”
那先前喝叫的人道:“好,老夫將他這些師兄弟盡數斃了,看他出不出來?”
衛靈壁在房上答道:“閣下,衛靈壁在這裡。你怎地睜眼不見?”
那拜莊的四人大吃一驚,齊齊回過身來,望著坐在房頂上的衛靈壁。衛靈壁看清,這四個人都蒙著臉面。
領頭那人大笑道:“哈哈哈哈,小子終於露面了。”
錢風跺腳呼喊道:“師弟,偌大江湖,何處不可藏身?你回來作甚?”
衛靈壁身子一晃,已經到了錢風面前,作禮道:“師哥不必著急,靈壁自有退敵之計。”
但錢風等人,不但放心不下,反倒更加緊張了,齊齊將衛靈壁圍護在中間。
那蒙面人道:“衛靈壁,是漢子便站出來。”
衛靈壁道:“師兄弟們,請讓靈壁出去。別讓人將梅莊小瞧了。”說罷,身子一晃,也從縫隙中穿了出去。
衛靈壁道:“閣下找我衛靈壁?”
“正是。老夫受人所托,來取你性命。你如自裁,老夫可饒了這梅莊不相干的人。”
“閣下是誰,可否讓在下做個明白鬼?”
“不必了。不是老夫要你性命。老夫是受人所托。你自己心中應該有數,又何必硬要知道老夫是誰呢?”
衛靈壁想了想道:“也罷,既是如此,在下便隨遇而安吧。
閣下是一人來取在下性命呢,還是四人齊上?”
那人道:“小子,你不自裁麼?”
衛靈壁道;“即使明知是死,在下也要打到力盡再死。”
“好,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那人向前跨出兩步,準備動手。
這時,那人身後閃出一人道:“大哥不可託大。大哥忘了來人說的話麼?此子九死一生,數度化險為夷,不知究竟有些什麼本事,待小弟先打頭陣,試探一下。”
那人道,“正因為如此,所以,當由老夫上場,老夫如有不測,你等將老夫屍體運回家中,大約也可交差了。”
另一人道:“大哥,那還不如咱四兄弟一齊動手。”
那人還未回答,衛靈壁道:“四位皆是血性男兒,在下好生佩服。這樣吧,四位回家去。在下自己去杭州向你們的主使人交待,如何?”
那人詫道,“杭州?我等的主使人來自杭州?”
衛靈壁更加詫道:“你們為人辦事,難道連主使人是誰也不知道麼?”
那人道;“不知道。老夫早年受一個蒙面人之恩,交出去一件信物。如今別人持信物要老夫來殺你,還那早年的人情。
老夫真的是一概不知。只知殺了你便可還清早年欠下的人情。”
衛靈壁道:“如此麼?這事倒真的不好善罷了。四位不取在下性命,交不了差,恐怕還有殺身之禍。但在下又怎能讓四位無端宰殺?這樣吧,在下讓四位都掛點彩回去。技不如人,主使四位的人大約也可饒了四位了。”
那四人聽說;同時發出一陣大笑。領頭的人一把扯下蒙面黑巾。其餘三人也跟著扯下蒙面黑巾。頓時,露出四張稀奇古怪的臉來。
為首一人,鼻子奇大,雙目奇小,但雙目卻炯炯發光。
第二人嘴奇大,鼻子卻又奇小;雙眼中少了一目;用黑巾蒙住。
第三人,眼睛奇大,但嘴巴卻又奇小,而且沒有額頭,髮際線異常低矮,接近眉毛。
第四人,雙耳奇大,猶如豬耳,但臉孔卻大奇小,眼鼻嘴擠在一堆,猶如怪物。
錢風大驚失色,驚駭異常地呼叫:“徐州四醜!”
錢風駭極呼罷,長嘆一聲道:“師弟,師尊與你究竟幹了什麼,竟惹來如此厲害的對頭?、梅莊,休矣!”
衛靈壁道:“師兄莫要著急。這四醜實在算不了什麼。我自有計較。”
大醜笑罷曬道:“老夫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託大的小子。便是梅海天見了我兄弟四人,恐怕也要退避三舍,小子……”
衛靈壁怒喝道:“醜怪竟敢辱我師尊?”
喝罷,右手成抓狀抓出,以無形力箍隔著一丈抓住大醜的脖了,提起大醜,在地上著了三下,收回無形力箍,大醜便軟綿綿在癱在地上。
在旁人看來,這事奇怪之極。衛靈壁手臂上下抬了三次,大醜在一丈外卻咚咚咚跳了三次,然後,衛靈壁垂下手臂,大醜便無緣無故軟成一團。難道這是妖法不成?
三個醜怪同時目瞪口呆。
二醜忽然大叫:“真力箍!”
衛靈壁喝道:“走不走?不走,魔殺指來了!”
二醜上前,拜了一拜道:“衛大俠與魔殺天君老前輩如何稱呼?”
衛靈壁見他如此,反倒不便發作了,道:“天君是在下的第二個恩師。”
三醜一揖道:“天君在我黑道,恩威浩浩,小……小兄在此陪罪了。”
衛靈壁見狀,連忙還禮道;“不敢當,令兄並未受傷。只是嚇了一下。一會兒就沒事了。”
“是,小兄不敢責怪衛大俠。”二醜道,令三醜四醜扶起大醜,向莊外走去。“衛大俠如不怪罪,我兄弟想告罪下山了。”
衛靈壁道:“各位請便吧。”
三醜告辭出莊,剛剛走到門口,只聽身後傳來錢風的一聲斷喝:“衛靈壁,你知罪麼?”
衛靈壁道:“掌門師兄,小弟何罪之有?”
三個醜怪聽得此話,便在門邊站下身子,想看個究竟。錢風也不趕他們走,只是朝衛靈壁喝道:“你背棄先師,投在一個黑道魔頭門下,我梅莊是再也容不得你了。”
幾個師弟同時叫道:“掌門師兄,不可如此。”
錢風道:“你等休得多言,先師在日,從不與黑道來往。
先師剛剛去世,這衛靈壁不知在外幹些什麼,為我梅莊惹來無限殺劫。如不將他逐出門牆,只怕梅莊從此不得安寧了。”
眾師弟左勸右勸,錢風不聽,斷然道:“衛靈壁,從今日起,你便再也不是梅莊的弟子了。你下山去吧。”
衛靈壁無奈地分辯了幾句,道;“靈壁交遊不慎,犯了師門規矩,原是有罪。只是錢風,你見我武功高了,怕我奪你的掌門位子,所以才要逐我出門牆。是麼?”
錢風道:“衛靈壁,你犯了師門大忌,還要強辯。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可要請出先師的長劍來了。”
二醜一晃便到了衛靈壁面前,道:“衛大俠,我替你斃了錢風罷。”
衛靈壁道:“不可!他無情,我卻不可無義,我們走吧,這梅莊的掌門人又有什麼稀罕?”
說罷,憤然出莊而去,身形投入了黑暗之中。
徐州四醜下山後,第二天江湖上就傳出了衛靈壁已被梅莊逐出門牆的消息。
從此,梅莊平安無事,再也無人前來騷擾了。
而當天晚上,衛靈壁卻又悄悄回去,與眾師兄弟講了自己這次在江湖的經歷以及自己以後的打算。然後,單獨傳了錢風一些武功,以助他保莊。天亮以前,與眾師兄弟揮淚而別。
原來,這是衛靈壁以傳音入密,叫錢風做出來,故意讓四醜看了以後傳出江湖的。這一來,倒真的免了梅莊的殺劫。
衛靈壁安頓好梅莊後,天明前下了山,朝杭州趕去。
第二天中午,衛靈壁趕到湖此與安徽交界的山區。這片大山連綿著大別山脈,向南伸去。其中有名的要數天柱山。衛靈壁覺得餓了,便坐在路旁的山石上吃著乾糧。
忽然,衛靈壁聽到從山谷外面傳來一陣打鬥聲。衛靈壁靈機一動,往周圍一看,看見有一處山巖裂縫,外面有一些灌木,正好藏身,便鑽了進去,躲藏起來。
隔了一陣,打鬥的聲音傳的近了。衛靈壁從樹葉中看出去,只見六七個蒙面人,正在圍攻一個青年,這青年邊打邊退,不是別人,正是從北池。
這六七個人,武功甚高,看來完全可以將從北池製於死地。但是,這六七個人好象是不打算將從北池殺死。卻是要擒活的。大約從北池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每 當對方攻得太急,危機一現時,便不顧死活地覓人拼命。那幾人卻也奇怪,誰也不願拼命。一見從北池拼死,便退開防守。如此奇怪的纏鬥,一時倒是誰也奈何不了 誰。
正是這時,山谷外面掠進一個白袍女子,面蒙黑紗。這女子的身法好快,轉瞬之間便已到了眾人打鬥的地方。眾人見她來了,便慢慢停止了攻擊。只是將從北池圍住,從北池這時身上受好幾處傷,已經打得精疲力盡,便以長劍拄在地上歇息,喘著粗氣。
六七人中,有一人向掠進的女人道:“啟稟主人,屬下等人遵命將他絆住。候主人定奪。”
那女子道:“很好。看來你等都受了傷。退下去治一治吧。
這人交給我了。”
那人帶著六七人退在一邊。
那女人道:“你等分為兩夥,將兩面山谷截住。退遠點。”
那人明白他們的主人不願他們聽到什麼,便前面三人,後面四人,各自退出三四十丈,將山谷前後面堵住。
那女子道:“池兒…”
從北池道:“賤人。休要叫我池兒!”他這時精神已恢復了一些。
那女人道:“何必東躲西藏呢?隨你怎麼躲,你總要出來尋找食物。你一出來尋找食物,便逃不過我的眼線。實話對你講了吧,我已在這一帶安下了數百人,務必要將你擒住。你如能將那些東西交出來,我還可饒你一命,為從家留下一點香火。也不枉與你父親夫妻一場。”
從北池冷笑道:“哼!你這賤女人!來時不明不白,不明身份。早就安下了要取那些東西的心腸。父親被你迷住,小爺可不會被你迷住。小爺真的要走,諒你等還絆小爺不住。因為你們不敢將小爺殺死,小爺如若死了,那些東西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那女子忽然唱歌一般的聲音問道;“池兒,那些東西你究竟藏在哪裡了?”
從北池突然高聲大笑起來:“賤人,你又用魔音攝魂大法了?你這是第幾次用了?你哪一次又攝住過小爺的魂?告訴你,小爺那真陽通天經的內功已經修過了第五層。小爺便是不運真力相抗。也不會有半點迷惑。你就從此放下這條心事吧。”
那女子聽從北池說已經修過真陽通天經的第五層,臉色大變道:“好,我來估量你一下。”
說罷,右手食指一點,只聽一聲呼嘯,一道淡白色的光影一閃,從北池長劍一豎,只聽“當”的一聲,那女子的指力射在劍身上,雖然未將從北池手中的長劍震斷,卻已將劍身打得倒了下去。劍身“啪”地一聲,就打在從北池的身上,倒嚇了從北池一大跳。
“那女子冷笑道:“什麼已經修至第五層?只怕是吹牛。你便真的將真陽通天經練過第五層,只怕還是追不上我的功力。
你乖乖地將那些東西交出採吧!”
從北池與這女子數次交手,功力差的都不太遠,但今日卻吃了大虧。不禁大怒,喝道:“賤人,你有本事便殺了我。
那些東西麼?你今生今世休想看見一眼。偌大一個中原,千山萬水,哪一處高山、哪一處山洞;哪一處河岩、哪 塊大石下面,都可能是小爺藏經之處。你如若殺不了我,擒住小爺,小爺又會告訴你麼?賤人,你追殺了小爺四五次,什麼手段沒有使盡?魔音、使毒、武功,都奈 何不了小爺。終於興師動眾,將你一直隱忍不用的勢力使用上了。你叫那些雜種都來吧,都來圍攻小爺吧!”
從北池怒極,幾乎已經到了喪失理智的地 步,自從紅雪山莊被屠以後,一直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原來從北池在黃河邊上,為救妹妹從姍被迫現身出來,引開了這女子,便從此被這女子盯住,再也徹底丟不 掉了。就算逃脫後,總是不久又被她發現,又追上來。那日衛靈壁岔了那女子一下,從北池才得以逃脫。可是,在一處山洞中躲得月餘,以野獸、野果、野菜過得厭 了,悄悄到附近的集鎮買酒食,又很快被發現,追到了這裡。想到自己活得如此艱難,不禁兇性大發,便要拼死。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好,我成全你!”
那女子一聲 嘯,守住谷口兩頭的六七人,便一齊掠了過來,又將從北池圍住。
那女子道:“將他的手腳砍掉,再捉活的。上!”
那六七人聽得“上”字一出,便已齊齊攻了出去。
幾招一過,從北池便危機大現。這些人這次可不象剛才那麼不軟不硬地纏鬥了。這些人顯然拼命要討那女子的好,各自拼命以兵刃向從北池的手腳招呼。務必要斬得他一手一腳後才好生擒活捉,不消片刻,從北池身上又多了數處傷口,險些便被斬斷了手腳。
衛靈壁正欲射出去助他一臂之力,忽然聽得山頭兩聲清嘯響起,嘯聲直往下落,眨眼之間,打鬥場中便已多了一個老道人和一個清 的老武林人。這二人皆是使 劍,一入場中,只聽鐺鐺一陣兵刃碰響,頓時使將那七個圍攻從北池的蒙面人逼退開去。七個蒙面人中,三個被震斷了長劍,一個的長劍被絞飛出去。其餘人倒退不 迭。顯然已吃了大虧。
罷鬥之後,有人驚呼:“之后,!”
又有人驚呼:“冷月塘!”
衛靈壁這才知道這二人一個是武當派掌門人,一人是華山派掌門人。衛靈壁知道這從北池今日是有驚無險了,便不再出-去。
只聽武當派掌門人雲陽子對那女子道:“妙娘子別來無恙?”
從北池在兩個掌門人現身助他迫退了七個蒙面敵人後,一直便拄著長劍在場中喘息。剛才為擋那七人的快攻,從北池已是大耗真力。此刻聽到雲陽子稱那女子為“妙娘子”,不禁問道:“她叫妙娘子?”
武當掌門人尚未回答,那女子已經說話了,“掌門人叫誰是妙娘子?你認錯了人了!”
雲陽子道:“那 陰指,老道是閉著眼睛也認得的”
那女子知道剛才出指被看見了,但還不承認,道:“什麼 陰指?”
雲陽子轉身問從北池道:“從公子,你剛才以劍擋妙娘子的指力時,是否感到一股陰寒之氣?”
從北池道:“是有一股陰寒之氣,隔著劍身也能傳來。只是晚輩還能抵擋。”
一直未曾說話的冷月塘道:“那是因為你練了真陽通天經偽緣故。如是常人,只怕一個冷戰,連劍也握不穩了。”
從北池道:“她這指力如此厲害麼?”
冷月塘道:“你們一家人,你還不知道她這種指力的厲害麼?”
從北池搖搖頭道:“這賤人在我家中,平日並不見人,更不展示武功。實在神秘得很。請問道長,她的真名叫妙娘子麼?”
雲陽子詫異道:“你們一家人,怎地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從北池道:“先父出事前大半年帶她回家時,告訴我們說她的名字叫唐潔芳。”
雲陽子冷笑一聲道:“哼!唐潔芳?”他轉向那女子道:“妙娘子,你將面紗取下來吧。”
那女子笑道:“道長出家人,幾時動的凡心,貪看起女子偽花容月貌來了?”
那女子的七個屬下,一齊哄笑起來。
雲陽子怒道:“笑什麼?你等七人中,如何成為這女子的屬下的,老夫暫且不管。但你等七人的武功家數,老夫已經認出來了。你們回去問問你們的師門長輩。三十年前,大小妙美人如何危害江湖武林人的。幾大門派又是如何規定限制這二人的行動的。妙娘子,你將面紗取下來吧!”
那女子道:“道長剛才說那妙美人三十年前危害江湖,被八大派限制行動?”
雲陽子道:“你是當事人,當然明白。故作糊塗便能矇混過去麼?”
那女子道:“小女子今年才二十四歲,三十年前,還在西天極樂世界,尚未投生為人呢!”
冷月塘道:“那麼,你那 陰指是跟誰練的?”
那女子道:“那是小女子的夫君從于淳,生前帶小女子去杭州司馬世家作客時,是司馬洛的夫人傳授的。但小女子卻實在不知道那是什麼 陰指。”
冷月塘忽然喝道:“不管你多少年歲,不管你叫什麼,只要是使用 陰指武功,八大門派都要看個究竟,你將面鈔取下來!再不取,老夫要動手了!”
那女子的七個屬下,此時不知是懾於二個掌門人的威風,還是對大小妙美人的事情有些耳聞,反正盡皆一聲不吭,都不言語了。
那女子忽然哭泣起來,抽抽泣泣地道:“你們兩個……掌門人……仗持武功高強…欺負從家的未亡人…我要傳遍天下…請武林同道…評個公理。”
那女子一哭,雲陽子臉上頓時現出茫然失措的神色。他是方外人,開始時因這妙美人對武林事關重大,所以步步緊逼。待得那女子說的頭頭是道。如今又哭起來,說他們仗勢欺人,不禁有些猶豫起來。
冷月塘可不是方外人,對女子比雲陽子可知道的多上千萬倍。他一眼便看出這女子是在演戲。當下再不猶豫,趁那女子低頭抽泣,身子一晃,一把便扯下了那女子的蒙面黑紗。
那女子似乎嚇了一跳,“呀”了一聲,抬起頭來,滿臉驚惶之色。
雲陽子和冷月塘一下子目瞪口呆,再也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女子,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一付嬌怯怯的可憐樣子。
那女子忽然又變了顏色,嬌怯怯的樣子一掃而光,勃然大怒道;“二位掌門人,小女子可是什麼妙娘子?”
雲陽子道;“不……不象…。”
冷月塘忽然喝道:“你再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下來!”
那女子 怔,道:“什麼人皮面具?”
雲陽子這時也明白了,道:“對,揭下人皮面具來!”
那女子冷笑道:“兩位掌門人要一錯再錯,言過飾非麼?
先前說小女子是妙娘子。揭下面紗不是妙娘子,又說小女子蒙有人皮面具。小女子聽人說,一個人戴了人皮面具,表情呆板,不哭不笑,五官皮肉皆不能動。那麼,在場各位看好,小女子笑給各位看看。”
她對著眾人嫣然一笑,嘴角一牽,眉毛一彎,鼻旁泛起一條小鉤的淺淺好看至極的壽帶紋,臉上竟現出兩個酒窩。真是一笑百媚生,牽動萬人心。
那七個蒙面人看的呆了,看的雙目一眨不眨。
那女子道:“你們看,小女子可戴有人皮面具?”
一個蒙面人道:“二位掌門人還出公道來!”
那女子這時忽然“哇”地一聲又哭泣起來。走到兩個掌門人面前,身子向兩個掌門人依偎上去,哭叫道:“你這兩個老淫棍!想調戲小女子,找不到藉口。就藉口小女子臉上有人皮面具,想趁伸手揭人皮面具之機,來摸小女子臉上的酒窩!揭呀揭呀!”
此時,兩個掌門人被她依偎上來的身子逼得團團退讓,進退不是。兩人此時顯然承認自己認錯了人了,自感理虧,說不出話來。又見她一個女子,挺著個胸口上來依偎,伸出個美貌如花的臉,要兩個掌門伸手去抹人皮面具。二人嚇得只是退讓,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場中響起兩聲輕響,兩個掌門人一下子變得目瞪口呆,不能動彈。
衛靈壁在山巖縫隙裡,透過樹葉看得明白,那女子趁兩個掌門人退讓無措中,忽然出指點了兩個掌門人的穴道。
此時,他再也不敢猶豫,猛喝一聲,雙腳在山巖上一蹬,人已如箭矢一般射入場中。
與此同時,從北池也大喝一聲,一抖長劍,猛地向那女子的眉心大穴刺去。
那女子早已算好如何對付從北池。二人同時大喝時,她受先入之見的影響,只記得從北池會大喝出招,便向冷月塘身後一閃,躲過了從北池的一劍。但衛靈壁此時 速度好快,距離比從北池遠,卻也射到戰團那裡,長劍在前,恰好一劍從那女子背後刺中那女子的左肩上側。但這一劍只是從那女子的肩頭皮肉上劃過,刺傷不重。 因為那女子躲從北池一劍時,是向右方移動,使衛靈壁那一劍刺偏了一些,滑了過去。
但那女子此時大為驚嚇,以為還有別的掌門人在側,連看也不看是誰刺來,頭也不回地一晃,便向谷外逃去。那七個蒙面人見主人逃了,也隨後逃去。
從北池見是上次救了自己的那個人,今日又救了自己,連忙過來見禮道:“仁兄兩次援手在下,在下十分感激。”
衛靈壁道:“從兄不忙敘禮,快解兩個掌門人穴道。”
說罷,走上前去,以魔殺天君傳自己的專破 女陰魔獨門點穴手法的解穴法,解開了二位掌門人的穴道。
雲陽子冷月塘相互看了一眼,一起向衛靈壁一揖為禮。衛靈壁連忙揖得更深地還禮不迭。
雲陽子道:“慚愧,竟蒙小兄弟打救。不然,今日我命休矣。!”
冷月塘道:“大恩不言謝。小兄弟好高的武功。請問小兄弟與魔殺天君如何稱呼?”
他從衛靈壁為他解穴時的內力與解穴手法看出是魔殺天君的武功家數。
衛靈壁道:“魔殺天君是晚輩的第二位再造恩師,晚輩原來是梅莊的弟子。”
雲陽子欸了一聲道:“小兄弟可是江湖傳說的衛靈壁?”
衛靈壁道:“正是晚輩。”
雲陽子道;“江湖上對小兄弟可是有褒有貶。小兄弟武功已臻上乘。如能為我武林造福,那真是武林之幸了。”
衛靈壁道;“是。晚輩銘記心中。其實,晚輩的第二位師尊,也是性情中人,並非如江湖所傳是什麼魔頭。”
雲陽子道:“這我明白。天君與我武當派還有些淵源。小兄弟我想問從公子幾句話。我們隨後再談。”
隨后再轉向從北池道:“從公子,老道聽門人報說你出現在這一帶,所以便和冷掌門來了。從公子當明白我們為何找你。”
從北池道:“晚輩不明白。”
看樣子,聽口氣,他都不太買二位掌門人的帳。
冷月塘道:“挑明暸說罷,令先尊當初私下取走了我華山派和雲陽道兄武當派的武功祕籍。我二人是來找從公子要回去的。”
從北池一口否認道:“先父何時取了兩位常門的武功祕籍?晚輩不知道。”
冷月塘道:“從公子,你與妙娘子的談話,我們全都聽到了。妙娘子追著你要的‘那些東西’,想必便是令先尊從各門派取走韻七本祕籍了。”
從北池驚異道:“先父哪有能耐取得那麼多祕籍?二位掌門人說笑了。”
雲陽子道:“從公子不是也對妙娘子大叫,說那些東西藏在中原的什麼地方,只你一個人知道麼?”
從北池道:“那是我從家的家傳祕籍真陽通天經和其它一些傳家寶物,實在不是指貴派的什麼武功祕籍。”
冷月塘道:“從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與那七人一路打進谷中時,沿途六次共使了十招華山派劍法,那可是老夫親眼所見。”
從北池笑道:“這些招數,全是晚輩原來走江湖時,看見貴派子弟使用,撿了來的。”
“從公子如此含混,真不象話。那七人要砍你手腳時,你使那招救命的‘亂雲飛渡’,乃是我華山掌門的不傳之秘,只有祕籍中才有的。”
從北池道:“我使了‘亂雲飛渡’麼?那是我紅雪劍法的‘風雪飄飄’,哪是什麼‘亂雲飛渡’了?”
冷月塘被頂得說不出話來,莫不成要他重使來看,或自己使一遍詰問他麼?
雲陽子見他死不承認,想了想,今日大約是說不出結果的了。當下便道:“從公子既然不承認,那便當作別論吧。不過老道有一句話,臨別肘想提醒從公子,那些 祕籍,於萬不能落在你那後母的手中。不管她是不是妙娘子,她使的是 女功總是真的!這 女門三十年前弄得天下武林極為不安,八大門派才被迫出面,不准大小 妙美人行走江湖。陳妙棠由司馬洛擔保,軟囚在莫幹山莊。陳妙娘一時找不到如意郎君,也沒有夠資格的人替她擔待,所以回了 女門。不知幾時又鑽到了你們從 家。老夫敢肯定你那後娘便是妙娘子。只是一時未揭破她罷了。那些祕籍如落入她手中,不但你報仇無望,還有殺身之禍。只怕我八大門派也要大禍臨頭了。所以, 請從公子千萬好自為之。”
從北池見雲陽子松了口,才緩和下來道:“在下沒有那些祕籍,原也不怕。便是在下家傳的東西,在下是寧死不肯落入那賤人手中。道長請放心。”
雲陽子道:“從公子如果感到無處可去,不妨到我武當山去暫住一時。”
從北池豪氣乾雲地道:“道長將我從家的人看作什麼人了?我從家的人便死上百遍,也是不會寄人籬下的。”
雲陽子道:“如此,告辭了。”
冷月塘還想說什麼,雲陽子使了個眼色,冷月塘才止住話頭,二人又向衛靈壁再次拜謝,才出谷而去。
二位掌門人走後,衛靈壁道:“從兄今欲何往?”
從北池目中露出懷疑神色道:“衛兄為何有此一問?”
衛靈壁見他懷疑,道:“令妹從姍,已拜了魔殺天君為義父。她如今在杭州莫幹山莊附近。家師令我前去接應她,從兄何不一起前去?”
從北池這才打消懷疑,想了想道:“想不到姍妹有此機遇。
追殺我那賤人如真是陳妙棠,那麼,我猜想,這莫幹山莊,只怕十有八九與屠殺紅雪山莊,脫不了關係了。在下在這一帶還有點事。衛兄先去莫幹山莊,見到姍妹,告訴她千萬不要妄動。不要象在梅莊那樣,又弄斷了線索。”
說到這裡,從北池突然問:“衛兄,令先師父子二人被血殺的內幕,衛兄能否對在下講講?”
衛靈壁搖頭道:“那個謎團,在下自己都還未弄清哩!”
他見從北池對雲陽子二人極不公道,便不想和他多講。有些想對他說的事情,也不想多說了。當下便想告辭離去。
哪知從北池忽然問道:“衛兄,梅家父子參加了那天晚上屠莊血殺,你知道麼?”
衛靈壁大驚道:“這…哪有此事?”
從北池道:“衛兄為人太厚道,不會撒謊,你的神色暴露出梅家公子那天晚上參與了,而且……”他盯著衛靈壁道:“衛兄,你也參與了!”
衛靈壁此時已從剛提起此事時的失措神情中鎮定下來,他冷冷道:“從兄憑什麼這麼說?”
從北池道:“姍妹追到梅莊,梅家父子便下毒手。後來因為空寂師太和積石山三人都在,才救了姍妹。有人怕梅家父子被查出後,牽連別人,所以把梅家父子殺 了。那晚上你被關在私牢中,僥倖免了一死。雖然受令參與屠莊,但你卻什麼也不知道。雖然你什麼也不知道,但主使人還是不放心。所以,你一進江湖,便又令人 阻殺你。事實上,凡是參與了那天晚上屠莊的,當場沒有死的,過後恐怕都會或遲或早被那次屠莊的最高主使人用各種手法逐漸殺掉。”
衛靈壁忽然覺 得這從北池太可怕了。表面看來,他好象在處處被人追殺,猶如喪家之犬。而且,性情暴燥,容易失去自製能力,動軋拼死,似乎城府不深。哪知他卻對許多事分析 得頭頭是道,極其富有心機。而且,從他今日對二位掌門人的作為來看,極為自私冷酷,一點也不記情,不義氣,衛靈壁不禁小心起來。
“從兄,你從哪裡知道這些事?”
“靈壁兄,”從北池拍拍衛靈壁的肩頭道:“儘管梅莊拼命封鎖消息,但紙總是包不住火的。”
衛靈壁道,“那你怎麼還不拔劍殺了在下?”
‘我殺你作甚?”從北池道:“我殺不了你,這是一。你救過我,我不能殺你,這是二,真要殺你,也用不著我動手,自然有人會殺你的,這是三。如今,我們是 一條苦藤上的苦瓜,我要報父仇,你要報師仇。因為殺他們的,應該是同一個主使人。所以,這第四個原因太重要了。我不但不能殺你,還要與你結成聯盟,共同查 出主使屠莊的主兇。”
儘管 女陰魔一夥當初想藉皇家的力量除去從于淳,借刀殺人失敗之後,親自出手,又栽贓皇家,但從北池卻從未相信過此事是 皇家幹的。從于淳什麼都告訴他,就是有關于淳什及其師門的事從不對他講。所以,直到今天從雲陽子的口中得知他父親帶回家的寵妾是 女門的陳妙棠,他才真正 明白了此事的關竅。
而衛靈壁也直到此時才明白,這從北池實在厲害無比,與他妹妹從姍從心地到為人都判若兩人。他說:“從兄既然不去杭州,在下可要先走一步了。”
“衛兄還未答覆在下的結盟要求!”
“不必答覆。許多事情常常應了一句老話,叫作不謀而合。
這大約也就是天意吧?”
衛靈壁說完,頭也不回地去了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