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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04:19 PM   #132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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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女人的單戀很甜密

  衛靈壁大喝,“誰?!”
  就在他喝問的那一瞬間,真氣在體內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從床上忽然響起一陣無比熱情的琴聲。衛靈壁一聽到這琴聲,便感到頭腦起了一陣輕微的昏眩,隨即全身熱血亢奮,心中怦怦亂跳。他立即明白,這是魔音攝魂大法中的迷魂曲。
  他是魔殺天君的親傳弟子,於這種邪功哪有不知?意念一動,一股真氣從丹田中迅速運走了一個小周天,護住了督脈和任脈,頓時便靈台清明,不再昏眩。
  這時,從床中響起的琴聲變得無比溫柔而動人。一個無比嬌甜的女聲,伴隨著溫情動人的琴聲唱起歌來:暗室低垂笑容帳,倒鳳顛鸞那狂蕩,春生翠被白浪翻,汗溶粉香美甘甘。
  鬢雲散亂巫峰醉,枕畔留春雲雨歡,好風光兮風光好,巫峰只為公子倒!
  這溫柔的琴聲,嬌甜的歌聲,迷情的詞意,使衛靈壁心中一陣迷亂。漸漸地,他只覺得全身熱血狂湧,心中狂跳,有些把持不住了。
  忽然,衛靈壁在昏熱中記起魔殺天君教的以魔抗魔法。只見他雙腿一矮,忽然左右腳輪番跳動,肩頭跟著左右擺動,口中發出陣陣低笑,這笑聲一傳出,那琴聲和歌聲便頓時被壓了下去。衛靈壁口中又發出一陣嘿嘿的吼聲,身子隨著吼聲,在屋子中間走起圈來。
  這時,床上那琴聲忽然一變,變得充滿悲傷,衛靈壁那走圈的身子頓時便慢了下來,口中的嘿嘿聲也有些不太連貫。
  慢慢地,他走圈時的身架也放鬆了,他只覺得心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這悲哀似乎是在向他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抵抗?為什麼要抵抗?!人只有抵抗殺伐,為什麼要抵抗翠被粉香?
  漸漸地,他站住了。開始慢慢地向那坐在床中的裸體走去。
  床中傳出一個冷笑聲:“狂魔六跳,不過爾爾!”
  衛靈壁忽然驚覺,靈台頓時又有些清明。只見他忽然右腳在地上一頓,右拳啪地一聲打在左掌中,口中發出一聲低吼,人又在屋中走起圈來。他一邊走圈,一邊不斷地頓腳擊掌,口中不斷地發出低吼。
  這時,那琴聲忽然又一變,變得娓麗糜盪,衛靈壁那走圈的功架又鬆懈起來,腳還在地上跺頓,手中的拳卻無力地打在掌中,慢慢地停止了以拳擊掌的動作,雙手開始去解長袍的布扣,有一隻手情不自禁地在下身抓了一下。
  衛靈壁這匆忙的一抓,是因為下身硬漲難忍,哪知這一抓,竟生生地將大腿上抓出血來,,這一痛覺一傳入大腦,他又清醒起來。他發出“嘿”地一聲大叫,人在屋中翻著跟鬥,翻到第四個跟鬥時,他的身子撞在窗上。那木窗哪能承受如此衝撞,只聽一陣 嚓之聲,那木窗頓時破斷,衛靈壁的身子已經落在窗外的院子中,重重地摔在地上。這一摔頓時將他摔得完全清醒了過來,他一彈而起,一掠上牆,一溜煙便向東方的黑夜逃了出去。
  他逃走了。留下了一個發燒的、香汗淋漓的裸體在屋內的床上,撫著啞琴的琴弦,發出了一聲空寂的失望的嘆息。
  衛靈壁自從修習魔殺天君的亦正亦邪的內功心法後,內力已經不純正,含有一半魔性,內力在經脈中儘管很強,但容易在魔音攝魂大法的強攻下,受到干擾而流動,守不住需要守住的要穴。所以,他的功力比從北池高。從北池能抵抗這魔音而不受侵擾,他卻抵抗不住。他那狂魔六跳,便是要藉功架守要穴,同時又發功攻敵。但狂魔六跳的前三跳竟然不堪一擊,如不是在第四跳上偶然撞出窗外,摔得一震,震得清醒了過來,趕忙逃走,只怕這一夜便再也保不住童身,要被那陳妙娘的 女吸陽功吸去一兩年功力了。
  衛靈壁出鎮子後,連夜狂奔,將輕功展至極限,一夜之間,竟然奔出去二百多里,天明時分,竟然跑到了安慶,這才又找了一家客棧,關著門睡了大半天悶頭覺,恢復過來。
  恢復過來後,衛靈壁心中還在暗叫好險。他從此對 女門的琴音攝魂大法留上了心,打算以後一聽到這魔功便立即逃走。但他想不通,為何自己這麼高的功力,卻把持不住?
  從安慶過河,七八日後,便到了離莫幹山莊二十裡的那個小鎮。他曾在這個小鎮住了近一個月,每天在那個小酒店內以酒解愁。
  一到這裡,衛靈壁便比在路上更強烈地思戀起梅夢萍來。
  他從鎮外的小路上,慢慢朝那家酒店走去。他在這裡,覺得和梅夢萍離得那麼近,這個小酒店就好象是他的家一樣。
  走近了,走近了。小酒應還是那樣。他又可以住在這裡,每天晚上去那山頭,看看莫幹山莊,看著那翠綠色的繡絨窗中透出的溫馨燈光。那燈光後面,有一個寂寞的姑娘。
  他走進小酒店,心中還在想著那個姑娘。
  “你來了。”一個姑娘的聲音在招呼他。
  衛靈壁猛地一驚,抬起頭來,看清酒店的屋子中間站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是鄺秀。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衛靈壁驚詫地問。
  鄺秀低聲說:“原來的小酒店老頭走了。我知道你喜歡這裡,就買下了這小屋。”
  衛靈壁一聲不響地望著鄺秀。
  鄺秀垂下頭,聲音更低地說:“我知道你會來。我在這裡等你,替你守著這小屋。”
  衛靈壁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去。
  “衛公子!”鄺秀在後面叫喊,聲音有些嗚咽。
  衛靈壁站住身子。
  “衛公子,我知道你喜歡這小屋。你留下我可以走。”
  衛靈壁轉回身道:“你若願意賣這小屋,我就留下。”
  鄺秀垂著頭道:“這小屋本來就是為你買的,你不願意看見我在這裡,我走開好了。”
  衛靈壁心中泛起一種苦澀的情感,他問:“買這屋子花了多少銀子?”
  “二十兩。”
  衛靈壁從身上摸銀子,準備給她。
  鄺秀說:“你不用付銀子。我買房子的銀子是在庫里去取的,那也不是我的銀子。你先住下,我走了。”
  鄺秀說完,匆匆走了。
  衛靈壁聽著她的腳步聲向著小鎮中心走去。默默地在酒桌前坐了下來。
  小酒店和原來一模一樣,一切都沒有改變。小酒櫃檯上,仍然擺著一個酒壇,兩個涼菜盤,那涼菜是新鮮的,顯然是鄺秀才為他準備的。桌上有兩個拼盤的涼菜、一壺酒、一個酒杯、一只碗,一雙竹筷。
  衛靈壁的雙目中忽然無端地湧出了滿腔熱淚,這熱淚滴下來,就滴在酒杯中。
  兩個時辰後,他聽到門被推開的響聲,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鄺秀悄悄地走了過來,默默地站在桌邊。良久,她才輕聲說:“這酒菜裡沒有毒,你為什麼一動也不動?”
  “我在等你回來。”
  “你不攆我走了?”鄺秀驚喜地說。
  “不,我是要對你說一句話。”衛靈壁說,雙目就望著桌
  子上的酒杯,“我心中愛著另一個女人。你……你這樣做又是何苦?”
  他說完,屋子裡一點聲音也沒有,良久,才聽到鄺秀說:“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愛你師妹,你愛梅夢萍。”
  “你……?”衛靈壁抬起頭,大吃 驚。
  鄺秀道:“我是陳妙棠的弟子,莫幹山莊的一切我都知道;你的一切,我也知道。衛公子,鄺秀雖然是 女門的弟子,但潔身自愛,至今還是處女。衛公子,你帶我走吧!我為你可以叛離 女門。你……你還愛著梅姑娘作甚?她已經是司馬家的人了,你愛她又有什麼意思?你在這世上沒有親人,鄺秀也是孤女長大。衛公子,你帶鄺秀走吧!鄺秀服侍你一輩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快,衛靈壁望著她那雙目中的渴求神情,心中越來越悲哀,越來越淒苦。他說:“你坐下。”
  鄺秀在左首坐下。
  “你如要喝酒,可以再找一只杯子來。”
  鄺秀去櫃檯上取來一只杯子,默默地為二人斟上酒。
  衛靈壁端起酒道:“我這一生,是不會再愛別的女人的了。
  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你是孤女長大,我也是孤兒長大。我是師門養大的。你若願意,咱們結為異姓兄妹吧。
  你若同意,就請喝了這杯酒。”
  鄺秀的雙目中,淚水奪眶而出,沿著臉頰不斷地流下來。
  她定定地望著酒杯,忽然端起,閉上雙目,一口氣喝乾了她那一杯酒。
  衛靈壁也喝乾了他那杯。
  衛靈壁提起酒壺,又將二人的杯子斟滿,生澀地說:“妹……妹,你再喝一杯。我……為兄可要開懷暢飲了。”
  “你自顧喝吧。”鄺秀揩掉淚水說:“我對你講幾件事。一、鎮上一品居是莫幹山莊開的,不要到那兒去買酒買菜,我會從別處辦好送來。二、莫幹山莊十裡之內,戒備森嚴,再也不容閒人窺視山莊。所謂戒備森嚴,其實是四個人在十裡之內不斷巡視。但這個四人,卻遠比四十人厲害。皆是莫幹山莊養在莊中數十年的武林高手。所以,你莫要再去那山頭看莊。三、 女門可能最近便要提前進關,一場大戰在即,哥……哥如是與此無關,不妨去南方遊歷一段時間,等中原武林的戰事定了,再回來。”
  衛靈壁道:“我是受師尊之令來援手從姑娘的,只怕躲不開了。”
  鄺秀嘆了一口氣道:“你……哥又何苦與水家的血殺攪在一起?”
  衛靈壁道:“欠債未還,心中不安,那晚……”
  鄺秀將手掌在桌上一擊,道:“哥!”
  衛靈壁一驚,閉口不言。
  鄺秀道:“從姑娘已經走了。如今正在山東一帶收歸從家的舊屬。哥,你如要在此住下,切記勿要出門,你如要走,請去南方。我要走了。”
  “你去哪裡?”
  “我....不知道。總在這附近吧。”
  衛靈壁道:“你……你住老頭那屋吧。我反正是喝酒,不睡覺的。”
  鄺秀搖了搖頭,走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鄺秀走後,衛靈壁繼續喝酒。喝到第四壺時,他伏在桌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醒了,是什麼東西打在他的肩頭,把他驚醒的。他醒過來時,正好門開了,進來了一個威武的中年人。
  那一人進門,便將門順手關了回去。他冷笑了一聲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咱們是在這裡了斷呢?還是在離鎮子遠一點的地方去?”
  衛靈壁想了想道:“到離鎮子遠一點的地方去吧。”
  於是,二人出門,一前一後,走到離鎮子一里以外的一個山谷前,對面站定。
  那人道:“聽說你是魔殺天君的弟子?”
  衛靈壁道:“是。閣下是誰?”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在下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準,就別提了吧。你準備好沒有?我要動手取你性命了。”說罷,拔出一把單刀,隨手挽了一個刀花。
  衛靈壁不敢輕敵,拔出長劍道:“閣下儘管動手。”
  那人道:“好。”好字一停。刀勢已經展開。他這刀勢,異常簡單,簡直就是舉起刀來,當頭便劈一樣。但這一刀劈下,竟然颼地響起一股風聲,力道好沉。衛靈壁疑惑地退了一步,並不格架,那人一刀砍空,刀勢一帶,在左邊走了半個弧圈,又是一刀橫拖。這一招攻出時,他忽然進步,接著便右一刀、左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地瘋打起來,一時只聽風聲颼颼,已將衛靈壁完全包圍在一片刀光之中。
  衛靈壁大驚:“瘋魔刀!”
  那人道:“瘋魔刀閉刀喝了十五年酒,難為你還認得。”說罷,和身滾進,步步踩著衛靈壁躲閃的步子,刀刀緊逼。那刀雖然還沒有砍中衛靈壁,但刀風卻刮得衛靈壁肌膚生疼。
  衛靈壁大叫:“好猛好快的刀法!”說罷,趁那人一刀砍空,不退反進,長劍忽然從偏門一挑,迅快無比地向那人回手削去,只一劍便搶回先機。
  那人叫道:“好劍法!”刀一回,正好格在劍刃上,一刀一劍相碰,衛靈壁的長劍頓時便被那人以內力粘住一絞,衛靈壁料不到他在如此快速的刀式變化中,竟能立即運出粘字訣,當下連忙運出內力與他對絞,只這一絞,雙方均明白,對方的內力與自己的內力只在伯仲之間。一時金鐵之聲大震,在夜空中傳出很遠。刀劍分開時,二人各退了三步。
  這時,只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女聲:“好快的刀劍!開宗立派已經綽綽有餘了。”
  二人回身,看見十步外站著一個白袍女子,面罩黑紗,在夜色中忽然出現,便如幽靈一般。
  使瘋魔那人一見那女人,便倒提單刀拜道:“小人參見主母。”
  那女子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那人道:“這個……只怕主人……”
  那女子道:“他若問起,有我應承。我去吧。”
  那人道:“是。”說罷,消失在夜幕中。
  那女子道:“衛靈壁,你的內力又增長了好多,竟能與瘋魔刀相等。”
  衛靈壁一聲不吭。
  “你不認得我了?”那女子問。
  “認得。”衛靈壁道。
  “那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話?”
  “我為什麼一定要回答你?”
  “你還欠我兩筆人情。”那女子道:“你怎麼能用這麼冷淡的態度對我講話?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
  “我不欠你人情,我已還清了。”衛靈壁乾脆地說。
  “你還清了?”
  “是的。我前後為你殺了近十人,兩筆人情都還清了。”衛靈壁說,“只是你沒有想到,我還未死。”
  那女子道:“如不是我用靈藥增加了你二十年功力,你又哪能盡殺那些狙殺你的人?”
  “我都知道……”衛靈壁說。忽然腦中閃過一絲警覺,想起他在懸崖上偷聽到的和偷看到的事情是一個極大的秘密,無論如何是說不得的。只怕她一知道,那麼,自己不但要受到莫幹山莊主人的狙殺,還要受到這個主母所安排的狙殺,這雙重狙殺,就更難應付了。
  哪知那女子嘆了一口氣道:“你在江湖上已經聽說我是 女門的人了?所以你才用這種態度對待我陳妙棠。”
  衛靈壁嘆了一口氣,知道陳妙棠沒有懷疑到自己在半山崖上看到了那樁大秘密,當下順勢道:“是的。我在江湖聽人講了。”
  陳妙棠道:“別人恨 女門,你卻沒有理由恨。別人恨陳妙棠,你卻沒有理由恨。相反,你永遠欠著我的人情。”
  “在下不明白。”衛靈壁道。
  “我知道你愛你的師妹。”陳妙棠道:“你別難為情,你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自古以來,這種悲劇很多。你知不知道?你師妹與司馬靈台結婚時,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衛靈壁大驚。“你……?哪有這種事?”
  陳妙棠道;“你這種癡情的武人,想來也不懂這些事情。
  你師妹結婚前四個月。曾與她父親到莫幹山莊來過一次,你可記得?”
  “記得這事。”
  “他們的老人就是在那次為他們二人定的親。也是在那一次,司馬靈台誘姦了你的師妹。”陳妙棠漫不經心地說。
  衛靈壁聽到這裡,卻感到心中一陣絞痛,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你師妹結婚來到莫幹山莊後,如今已是七個月的身孕了。但司馬靈台這種世家紈 子弟,哪會把一心專注在一個女子身上?他的女子,只怕比武當少林兩個門派的人加起來還多。”
  衛靈壁一聲大吼,口一張,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哎!你是這種多情種子,偏生遇上這種事,也算老天不公吧。衛靈壁,我說你還欠我人情。你知道麼?司馬靈台因為你師妹不滿他在外鬼混,二人口角,司馬靈台甚至動手打了梅夢萍.....”
  “狗才……”衛靈壁一聲大吼,忽然仰身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但他很快醒了過來。陳妙棠在他的幾個穴位上推拿點震,使他很快醒了過來。
  衛靈壁醒來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要殺了司馬靈台這狗才!”他從地上站起來。
  陳妙棠道:“司馬靈台正從北方回來,幾天後到達九華山。”
  衛靈壁忽然疑惑起來,這莫非又是陳妙棠的借刀殺人之計?他沉思默想起來。
  衛靈壁道:“我不殺他了。”
  “你怎麼又變了?”
  “我差點又成了你的殺人之刀。”
  陳妙棠笑道:“我可沒有叫你去殺他,是你自己說要殺他的。”
  衛靈壁望著夜空道:“我不殺他了。我若殺了他,梅師妹豈不成了活寡婦?天下人如是知道我殺了司馬靈台,梅師妹豈不會被天下人懷疑別有他情,受到恥笑?天呀!有多少苦……都只有默默忍受……”
  陳妙棠看見他那悲痛欲絕的樣子,雙目中也不禁泛起了一絲同情,有一瞬,她的雙目中竟湧上了一層淚霧。但她咬了咬牙,將一切都壓了下去。
  “衛靈壁,所以我說你還欠我人情,還不清的。你的師妹在莫幹山莊,好些事還蒙我照看。”
  “這個.....”衛靈壁沉吟。
  “你不承認欠我的人情?”陳妙棠逼問。
  衛靈壁知道她又有什麼目的,便道:“你要我幹什麼事?”
  陳妙棠乾脆地道:“我要你依附 女門。作為條件,我願成全你與你師妹的戀情。”
  衛靈壁想了想道:“不。絕不。”
  陳妙棠驚道:“為什麼?”
  衛靈壁道:“三綱五常之道德,武林世家之清白,衛靈壁不敢壞。”
  “你不要人照看你的師妹了?”
  “我受苦,我能忍耐。梅師妹受苦,我也沒有辦法。她便受苦死了,名聲也不能蒙污。梅家的名聲和她的名聲.那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一切聽天由命吧。晚…晚輩告辭。”說罷,轉身便要離去。
  “且慢!”陳妙棠忽然有些慌亂。出道三十多年來,什麼男人她沒見過?什麼事情她沒有經歷過?但衛靈壁這樣的男人她就沒有見過。她就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自如地操縱他。
  “你要到哪裡去?”陳妙棠問。
  ‘我也不知道。”衛靈壁說,“走到哪裡算哪裡吧。”
  陳妙棠道:“你一出去,又是不斷的狙殺在等你。你知道麼?”
  衛靈壁道:“知道。鬼斧神魔死前說了,那晚的人都會死的。在下什麼都明白。”
  陳妙棠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往死路上走?你如歸附 女門,那就再也沒有人來碰你一下了。”
  衛靈壁笑道:“嘿嘿,那只怕饒不了衛靈壁的人更多了。”
  “什麼意思?”
  “我那師尊魔殺天君便不容我,天下白道也不容我,衛靈壁的良心也不容我。那時,衛靈壁才是真正死路一條了。”
  陳妙棠聽衛靈壁說完,望了他好一會兒,才說:“你要明白,你第一個師尊並不是我約去屠莊的,所以,狙殺你的人,也不是我的人。”陳妙棠輕聲道,“好。你去吧。沿途小心!”
  “是。”衛靈壁說罷,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又迴轉身道:“衛靈壁如發誓不與 女門為敵,前輩能否多少照顧一下梅師“我答應你。只怕你要不與 女門為敵,不太容易。”
  “晚輩勉力為之吧。”衛靈壁說罷,作了一揖,沒有再回小酒店,消失在夜色中,又向西方行去。他在這莫幹山莊已經沒有事幹,找不到從姍,又不能去見梅師妹,如今只好回去了。
  陳妙棠站在那兒,看著衛靈壁消失在夜色中,站了許久,最後嘆息了一聲,才悄然離去。
  天明時分,衛靈壁在一處山口碰見了鄺秀,鄺秀站在那兒,提著一袋乾糧,其中饅頭、水、果、幹肉、蛋、酒,甚麼都有。她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只是默默地將乾糧遞與衛靈壁道:“先吃點東西,瘋魔刀在前面。”
  “就他一個人?”
  “還有幾個。但這些人自得身份,不願齊上。”
  “好,讓我撿了個便宜。不然,可連還手之力也沒有了。”
  “你快些吃吧。我可不能和你在一起久呆。”
  “是。你回去吧。”衛靈壁說。隨即又補充道:“你忘了我吧。我反正是要死的。”
  鄺秀雙目中一下子流出了淚水:“我能忘嗎?我忘得了嗎?
  老天對你和梅師妹不公正,老天對鄺秀又是公正的嗎?”
  她說著,聲音越說越高,幾近是在喊叫,她摀住臉,衝了出去,轉過山坳不見了人影。
  衛靈壁一臉苦澀,默默地將乾糧袋提在手上,走進山谷。
  穿過山谷,便看見瘋魔刀正站在出口處等著。衛靈壁放下乾糧袋,抽出長劍道:“閣下僅僅喝了司馬洛十五年酒,就值得為他如此賣命麼?”
  瘋魔刀道:“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麼?”
  “能。在下少喝十五年酒,頭腦還未醉木,招術上能比你高一籌。閣下只是內力略勝一點而已。”
  “好。瘋魔刀今日不以內力取勝,純以招術殺你。”說罷,走上前來,揮刀便砍。
  衛靈壁這次可不躲閃了,一見他揮刀砍來,身子一閃,長劍便去刺他的小腹。待得瘋魔刀回刀來砸他的長劍時,他卻變招,長劍從瘋魔刀刀邊回過,以劍尖去挑他的面部。只一招便搶了先機,逼得快如閃電的瘋魔刀回刀自保。
  哪知這瘋魔刀真如瘋魔一般,一見上手便失去了先機,當下大吼一聲,不躲不閃,只將頭一偏,拼著臉部被挑傷的危險,刀勢一帶,又如瘋魔一般向衛靈壁砍來。這兩敗俱傷的打法,實則是衛靈壁的長劍挑他不死,他卻能一刀將衛靈壁砍死。衛靈壁大驚,身子暴退一丈,方才躲開。
  衛靈壁大怒:“瘋魔刀,原來是如此瘋法屍喝罷,身子一欺,搶了過去,刷刷刷便是三劍快攻。哪知瘋魔刀此時刀勢展開,形同瘋魔,只見刀光人影裹成一團,水潑不進。衛靈壁的劍一刺出,便被他極快的刀勢逼住,刺不進那密不透風的刀網,差點連長劍也被碰飛。衛靈壁大驚,這纔明白這瘋魔刀果然名不虛傳。那跡近無賴的搶先機,不過是瘋魔刀中的一點小瘋而已。
  衛靈壁被逼得一陣躲閃,數次看見瘋魔刀刀法中的破隙、舉劍刺去,卻被他的極快的刀法將這破隙掩住,長劍還未遞進,那破隙便已消失。
  瘋魔刀一陣快攻,一口氣攻了近百招,卻奈何不了衛靈壁,只因他顧及刀法,步法難免呆滯,便搶快不贏衛靈壁,但衛靈壁卻也奈何不了瘋魔刀,只好一邊招架、一邊躲閃、一邊耗費他的真力,尋機再攻。
  果然,這瘋魔刀一口氣攻出一百多招後,已經有些氣喘。
  瘋魔刀勢一緩,道:“閣下老是躲閃,要躲到幾時?”
  說罷,又是揚刀迎頭猛砍。
  哪知衛靈壁等的便是這一招,一見他舉臂揚刀,便一把抓去,隔著一丈,那無影無形的真力箍,已經抓住了瘋魔刀的手腕,用力一反,瘋魔刀的握刀之手便倒了下去,頓時頭、胸、腹盡是空門,衛靈壁的真力箍一放,人已如箭般射出,長劍在前,一劍刺進瘋魔刀的心腹部,直沒劍柄,但瘋魔刀的左手,卻在忙中拍出一掌,打在衛靈壁的肩上,那餘勢雖然要不了衛靈壁的命,卻也拍得他口中吐血。
  瘋魔刀,臨死時道:“好功....夫.....”
  頭一垂,便已死去。
  衛靈壁抽出長劍,瘋魔刀倒在地上。衛靈壁以手揉著被瘋魔刀的左掌打得刺骨疼痛的肩頭,喘息著坐下休息。
  鄺秀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提著一把短鋤,一聲不響地將瘋魔刀的屍體拖到一個窪地,挖土埋了,然後走過來,道:“你先運氣療傷吧,我為你護法。”
  衛靈壁道:“一點小傷,不妨事的。”想了想,還是盤膝坐下,以魔殺天君那極為迅速的功法,運功數遍,一盞茶的時分,便已恢復如常。
  鄺秀道:“你這一去,總會被殺死的。前頭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司馬洛的指令是‘一舉圍殺’,這些人卻偏要自重身份,不肯圍攻。但你殺得一個,殺不得二個三個。所以我找了一把短鋤來,為你收屍。”
  衛靈壁道:“鄺妹,你坐下來也吃點東西吧。”
  鄺秀坐在他旁邊,道:“你和我一起走了吧。現在要走,還來得及。為什麼一定要硬上呢?”
  衛靈壁:“走不了的。這些人,追到天涯,也非要殺了我,我現在只好趁機殺一個算一個了。”
  鄺秀臉色黯然地道:“這還不是你的理由,你心中是想殺司馬家的人,為梅夢萍出氣。”
  衛靈壁被鄺秀一語道破心事,不禁無顏地垂下頭來。
  “你就愛得梅夢萍這麼深?”鄺秀輕聲責備。
  “我不知道。”衛靈壁說,“小時候,我常背著她去山坡上摘野花.....”
  鄺秀站起來,打斷衛靈壁的話,道:“別說了,毒蛛手來了。他的掌力含有巨毒,千萬別讓他碰上你。”說罷,隱入山石後面。
  一個滿臉黑黝黝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望著坐在地上喝酒的衛靈壁道:“衛兄弟好悠閒。”
  衛靈壁道:“仁兄雖然是來要在下的命的,但可否同飲一杯,喝後再打?”
  那人道:“好風度。酒來。”
  衛靈壁將酒葫蘆隨手扔給他,那人就著葫蘆嘴喝了一大口,又將葫蘆扔回衛靈壁,衛靈壁喝一口,又扔給那人。那人接住再喝,又扔回衛靈壁。
  二人如此輪著喝酒,直喝了半葫,那人道:“夠了,老夫可不會醉拳。”
  衛靈壁將酒葫蘆放在地上,站起來,拔劍在手道:“在下內力不如閣下,可要用劍了。”
  那人道:“不妨。你如不用兵刃,吃虧太多。老夫心中還感到不安哩!”
  衛靈壁道:“可否請教閣下大名?”
  那人詫異道:“你是魔殺天君的弟子,怎會沒有聽說過老夫?”
  衛靈壁道:“在下出道不久,在江湖上人事不熟。”
  那人“哦”了一聲道:“老夫毒蛛手。”
  衛靈壁道:“知道了。請。”
  那人道:“有僭了。”說罷,抬手便拍出一股劈空掌力。
  衛靈壁一看那掌風帶著一股黑氣,便知果然含著巨毒,當下連忙閉住呼吸,閃身讓過,哪知這一讓,頓時便失了先手,那人一掌拍罷,跟著人一欺,搶到衛靈壁閃讓的下一個方位,忽然出指,點向衛靈壁的胸腹大穴。衛靈壁剛閃到那個方位,忽見兩根黑如澡泥的手指正在向自己點來,匆忙中忙用長劍去格。幸好這一劍擋住了那兩根指頭,沒有被點在身上,否則,只怕中了毒指,當場便只有束手待斃了。但毒蛛手這一點力道強勁,母氣雖然被長劍擋住了,但那力道卻從長劍上傳來將衛靈壁點退了三四步。衛靈壁死命握住長劍,虎口被震破,卻仍然不丟長劍。
  這一震只震得衛靈壁心中大怒,剛剛站定,見毒蛛手一退後又欺了上來,明白那人風度歸風度,下手卻是毫不留情的,硬是存心要一舉格殺自己。當下身子一縱,躍在空中,一招“風雨漫天”便向那人攻去。一時,只見漫天劍影,毒蛛手上身七大致命穴位,皆在衛靈壁的長劍籠罩之下。,只聽一聲大喝,毒蛛手不退反進,右手倏地一伸,便向衛靈壁的劍網抓來。頓時便將衛靈壁的長劍抓住。哪知衛靈壁等的就是要他來抓長劍。毒蛛手剛抓住長劍,忽然覺得一輕,衛靈壁已經丟了長劍手,藉力平躲過去,身子躲過毒蛛手頭頂時,一掌拍在毒蛛手的腦後腦戶穴上,只聽一聲慘叫,毒蛛手的身子僕跌出去,倒在五步外的地上,後腦骨已被拍破,頓時斃命。
  原來,衛靈壁將那一招七式的要命殺手,當作了虛招來使,因為他明白,以毒蛛手這種全憑一雙空手殺人的極頂高手,一招“漫天風雨”是殺不了他的,他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定極高,只怕一伸手便能拿住長劍。衛靈壁便趁他拿住長劍那一瞬,藉力改俯衝為平躲,順勢趁機一掌拍在毒蛛手的腦後。
  衛靈壁落地後,回身拾起長劍,將劍上沾的毒氣在毒蛛手的衣服上揩乾淨,然後喚道:“鄺妹。”、只聽鄺秀躲避的大石後面傳來一聲嘆息,走出一個身穿白袍,面罩黑紗的華貴女子,正是陳妙棠。鄺秀跟在她的身後,垂著頭,一聲也不敢吭。。
  陳妙棠道:“衛靈壁,你好高的身手。你殺的這個人,二十年前便已打遍中原六省,威望極高,當時被江湖稱為裡煞神。不想被你兩招便取去了性命,雖然你取勝憑的不是真實武功,但這變實為虛、蒙敝敵人、變劍攻為掌攻的智慧,實在是智慧加武功的上乘武學。你如假以時日,內力再有增長,豈不比你的兩個師父都還了得?”
  衛靈壁道:“謝前輩誇獎。只怕前輩如此一說,更有人容不得晚輩了。”
  “你為什麼稱我為前輩?你如今成了魔殺天君的弟子,在江湖上輩份是極高的了。哦,明白了,你如此奉承我,不過是想有人在莫幹山莊內照顧你的師妹罷了。”
  衛靈壁垂下頭。
  “靈壁。”陳妙棠說。“我這弟子一心愛你,寧願叛離師門。
  她在那小酒店等你,一等就是十數天。我早就想一掌斃了她,但又不忍抹殺這天地間的一點真情,連……連我這樣的人尚且知道珍惜這一點人間至情,你就當真能無動於衷麼?”’衛靈壁閉上雙目,無以為答。
  “你那師妹,既幼稚、又軟弱,實在不值得你對她如此鍾情。你如此癡情於你那不值得癡情的師妹,實在是對你的智慧的一種諷刺。”
  衛靈壁被陳妙棠說中心事,心中不禁一陣絞痛。
  “你這樣單戀,實在顯得可笑之至。須知天地之間,最完美的愛情是要兩情相悅,至死不逾,象你這般人才武功,如是沒有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愛你和被你愛,豈不冤枉了天地的造化?”陳妙棠停了一會兒,繼續說,“你如願意帶鄺秀走,師門方面,由我擔當。我出資為你租一條船,你與鄺秀出海去吧。”
  鄺秀躲在陳妙棠身後,一聲不響。
  衛靈壁抬起頭道:”江湖將前輩說得異常可怕和很壞,不知今日怎地如此通情達理。前輩是怕在下倒向了敵對那一方麼?”
  陳妙棠道:“你錯了,年青人。 女門準備了三十年,一旦進關,那是無人能擋的。多你一個高手,又哪能改變大局?
  三十年前,被我陳妙棠吸取功力後一掌殺掉的人,沒有三十,也有二十,如今年齡大了,明白以那種方式去增加功力,在心靈上花的代價實在太大,老來時心中比那荒漠更為空寂。鄺秀是我一手帶大的孤女,名為師徒,實為母子。我不願她再去經歷我曾經歷過的那種不齒之事,所以願意你帶她走。”
  衛靈壁心中承認陳妙棠說的確是至理,但情感上卻轉不過彎來。
  陳妙棠道:“我知道你一時轉不過彎。我也不要你立即答覆我。你和鄺秀已是兄妹相稱,不妨便這樣過一段日子吧。前面還有兩個人等著你,你的武功即便不敵,如能充分發揮心智、過關還是不難的。在中原你是無處可躲的,你如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這無止境的追殺,只有出海。”
  衛靈壁道:“沒有師門的允許,晚輩不敢出海。”
  “好,你去吧。”陳妙棠嘆了一口氣,轉身飄然出谷。
  鄺秀過來,又將屍體埋掉,衛靈壁要去挖土,鄺秀道:“你歇息吧。下一個可能是司馬家的人了,那可不好對付。”
  衛靈壁道:“是司馬兄弟?”
  “不是。是司馬洛青年時收的一個貼身家人。既是家人,又是家傳弟子。”
  衛靈壁道:“鄺妹,你不必跟著我了。你回莫幹山莊去吧。”
  鄺秀道:“我在莫幹山莊從未露過面,一直隱在杭州一個秘密住處中。”
  鄺秀拾起鋤頭,向另一條路走去,邊走還邊叮嚀:“衛哥,打不贏就跑吧!”
  衛靈壁默默地背起乾糧袋,出谷向西行去。
  走了不遠,前面出現了兩個人。這次莫幹山莊派出四個高手。出來時,司馬洛要四人一舉將衛靈壁殺之,豈料二人偏要自重身份,結果反而丟了性命。這二人見衛靈壁穩步走來,知道前二人已經反遭殺除,這二人再也不敢託大,為自重身份丟掉性命,那才真是天大的傻事。
  衛靈壁一見二人的站式,便知這二人每個人的身手,都比前二人高,當下便思如何脫逃。他與二人,此時隔著數十丈,那二人站在那兒等他過去,哪知衛靈壁知道一被纏上,只怕便不能走了,乾脆便不過去,身子一晃,便往山上逃去。
  那二人料不到衛靈壁忽然來了這一手,因為衛靈壁對近十次的狙殺,從未逃過。二人大怒,齊齊怒吼一聲,隨後追去。
  二人剛追上山,忽然從山上打下無數巨石。這些石頭雖然傷不了二人,但二人如是不躲不閃,不推不擋,只怕還是要被打死打傷。待得二人將石塊躲過,追上去時,山頭已空無一人,衛靈壁已在另一座山上奔逃,與二人相隔幾近二裡左右了。
  衛靈壁這一跑,便如那被玉風門的百歲老人所追的那個靈猿掌高手一般,那是漫天價地瘋跑。一直跑到黃昏,衛靈壁才藉著暮色躲進了路旁的深草坑中,龜息躲藏。這無疑是一著險棋。那二人想的是,衛靈壁即便要躲要藏,只怕也是躲藏在高樹、深洞,哪知衛靈壁就躲在路邊二人必經之處的兩丈處。二人從那深草邊掠過,根本想不到衛靈壁會躲在那兒。
  躲過二人以後,衛靈壁既不往西,也不往南北,反而倒轉去往東而行,找了一個大山的裂隙,睡了一夜,將鄺秀給他準備的乾糧吃了。第二天早起,才往南行去。如不是鄺秀扔石替他擋了一下,他此刻只怕已是死人了。
  衛靈壁覺得心中無比淒苦。當日隨師尊梅海天前去紅雪山莊,他根本不知要殺的是誰。如今別人為了殺人滅口,又將他遍天下追殺,想來自己實在無辜。
  這一南下,衛靈壁只在大山荒澤中行走,倒也數日間無事。但他在屯溪準備乾糧時,卻又被二人發現了。衛靈壁還是老辦法,見了二人便跑。以衛靈壁此時的功力,二人要追他,也不是易事。如此從浙江追到江西,又從江西追到安徽,衛靈壁跑得心中無名火起,在一個山谷中,被二人前後堵住,再也無可逃,終於打了起來。
  這二人是一男一女,皆是五十左右。男的道:“衛靈壁,你將我夫妻逗著跑了這千多里路程,便死了也不枉了。”
  衛靈壁道:“還不一定誰死呢!”
  那男的道:“能從我夫妻二人手下逃掉的,普天下恐怕不多。”
  衛靈壁道:“練武之人,總愛說這些大話,但死去的,卻又總是說這些大話的人。”
  那男的道:“好吧。今日你不跑了?”
  衛靈壁道:“不跑了。人活著不是為了逃跑。老是這麼跑,還不如死了好。”
  那男的道:“說得好。我看你不如歸順莫幹山莊如何?”
  那女的喝道:“受令行事,不要多事!”
  那男的連忙道:“是。上吧。”。
  那女的更不打話,一條六尺長的軟鞭一揮,“叭”地一聲便打向衛靈壁。衛靈壁眼疾手快,伸手便去抓那軟鞭。這次他又使了一個小計,伸手去抓軟鞭時,右手中途忽然變招,身子一偏,一股無形的魔殺指指力便已點向那男的。那男子本來是防著衛靈壁這幾大魔殺絕招的,卻料想不到衛靈壁明明伸手去抓軟鞭,卻忽然變招點向自己,頓時便被點中胸腹間的三處大穴道,站在那兒不能動彈,不能說話。
  衛靈壁這一著,卻是在這些天逃跑過程中想出來的,此時一擊奏效心中正喜,忽然覺得腰身一緊,竟已被那長鞭回打過來將自己的腰纏住。一被纏住,便感到股大力正將自己拖過去,同時,一道劈空掌力又向自己胸部打來。百忙中,衛靈壁一聲大喝,雙掌猛推,只聽一聲爆響,轟地聲,兩股掌力碰上了,那老女人的一股掌力。那女子吃虧在單掌推出,竟被衛靈壁的掌力將她震得連退四步,嘴角中沁出鮮血,手中的長鞭纏在衛靈壁的腰部,頓時便被這大力拖脫了。
  衛靈壁也吃了大虧,既被軟鞭拖往前方,又被掌力震往後方。如此二股大力一拖一推,頓時便將他腰間的衣衫及皮肉都拖得皮肉翻飛。而那掌力擊震他時,不能後退消力,頓時被擊得“哇”地一聲,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這時,那女人如是搶攻,只怕衛靈壁再也擋不過二十招,哪知那女人愛夫心切,竟跑過去,忙著替那男的解穴,那人雙目盡赤,卻說不出話來。而那女人,一時又哪能解得開衛靈壁未受傷時這渾厚強勁的指力?夫妻二人忙成 團,個要女人趁機攻敵,卻說不出口來,一個救夫心切,忙著出力推拿點震。衛靈壁又撿了一個大便宜,便急忙速運功一周,轉身慢慢走去。
  走得幾步,一個踉蹌,衛靈壁忙用長劍拄地,站穩身子,緩得一口氣來,才又走去。
  但他只逃得一里左右,那二人已經又從後面追了上來。那男的大喝:“小子,這次看你還能躲過!”說罷,又將衛靈壁兩頭堵住。衛靈壁心中暗叫:今日只怕要斃命在此了。
  就在這時,三人都聽到谷口傳來一陣馬蹄的響聲。那男的道:“加緊施為,免生意外!”
  說罷,二人一揮軟鞭,一揮單刀,同時攻了上來。
  衛靈壁經過一里多路的慢走休息後,身體已經復原了一些。此時聚集一切功力,作孤注一擲,將那魔殺指一指一指地夾在劍法中施為。二人對這魔殺指甚為忌憚,許多招式,本來可以遞到的,只為忌憚這魔殺指,就不免差著點兒,以至打了近二十招,還未將衛靈壁拾奪下來。
  這時,馬蹄聲近了,只聽一個聲音大叫:“住手!”喝罷,人已如怒箭一般飛射過來,直接射到戰團之中,刷刷兩劍,便將兩個五十多歲的男女逼退,落下地時,正好攔在衛靈壁面前。這人正是從姍。
  “衛師兄,這二人為何追殺你?”從姍以長劍指住兩個老男女道。
  衛靈壁功力耗損過巨,此時以長劍拄地,喘息著道:“一言難盡,快製住了他們的穴道。”
  從姍道:“是。”說罷,向二人走去。
  二人見從姍落地時,便已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從姍在莫幹山莊連殺數人,這二人是知道的。如今見他如離弦之箭一般從馬背上射來,只那速度,便已顯示出登堂入室的超凡功力。二人便想開溜,只是從姍一邊問話,一邊以劍指住他們,二人便想溜也溜不了的。如今見從姍走來,二人便不禁直往後退。
  從姍輕喝一聲,身子射起,長劍直刺那老者,老者以刀一格,頓時便被從姍運內力粘住,這時,從姍已一指點也,頓時便製住了那個人的期門穴。從姍攻向老者時,身子還未落地,那老女人已經將軟鞭往從姍的背上抽了下來。哪知從姍藉著長劍與刀粘在一起,刀還握在老者手中那一點力道,人卻忽然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從俯射狀態一下子在空中翻了一個身,身子已經改為了仰面向天,轉過身時,手一抓,正好抓住長鞭,這時,那老女子急於解脫,想收回長鞭再發招,卻被從姍藉機有意讓那老女人拉了過去,人在空中踢出兩腿,那老女人伸手格開一腿,第二腿便沒能閃開,被一腳尖踢中天摳穴,吃痛不住,呻吟一聲彎下了身子。
  旁邊眾人,被這鬥力鬥智的絕頂武功驚得說不出話來。千手魔與千腳魔當初雖被打服,但對這女盟主的武功實在並不摸底。那五虎門掌門李峰,一套虎形拳熬練了數十年,於這空中藉力藉勢之技巧,可以說是爛熟於心了,可如今見這十八歲女盟主在那空中藉力翻滾身子的技勢,和趁敵人收鞭時腳踢中門的絕技,也不禁暗道:只怕自己再熬練幾十年也使不全這一招。
  從姍走近衛靈壁,衛靈壁道:“從師妹,師哥對不起。”
  “師哥,便有天大事情,你也先運功療傷,然後再說。”
  衛靈壁道:“是。”說罷,盤膝坐在地上。從姍見他臉色痛苦,知他此時真力耗損太巨,如今真力集聚衝脈有些力不從心,當下走到他的身後,將一隻手掌抵在他的背心,度力過去。
  大約半個時辰,衛靈壁收功站起,揖拜道:“多謝師妹耗費了數年功力為愚兄療傷。愚兄已經全好了。”
  從姍道:“小妹的功力,一半都是來自義父,義父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子,咱們還分什麼彼此?”
  衛靈壁道:“是。靈壁當初隨第一個恩師參加了對紅雪山莊的屠莊血殺,恩師和梅勇師弟為此送命,靈壁為此,近十次遭人狙殺,為的是要殺靈壁滅口。其實,靈壁即便參加了那夜的行動,卻是什麼也不知道。只因靈壁受令攻打門丁,既不許竄殺,也不許越地,靈壁與另外三個蒙面人殺完便走,各自分手,誰也不認得誰。師妹,衛靈壁今日將他知道的事當眾說了,以免他日被人殺了,連向從家的人認罪的機會也沒有。師妹如有什麼要問的,只要衛靈壁知道,無有不講。”
  從姍初聽到時,很是激動,聽到後來,卻又無比失望。當下想了想道:“那夜參加屠莊的人,少說也在百十人以上,我哥從北池當夜從莊中逃出,心中肯定知道許多。小妹多問一句,少問一句,也沒有什麼意思。師哥,此事從此揭過,以後不要再提。”
  衛靈壁道:“是。”
  從姍道:“殺你滅口的人,必是當夜屠莊的主謀所派。這二人肯定知道一些什麼,待小妹問問。”
  衛靈壁道:“且慢。從師妹,令兄既然心中有底,你是否饒了這二人,不難為他們?”
  從姍道:“這又是為什麼?”
  衛靈壁垂下頭,嘆了一口氣:“這個……”
  從姍忽然記起梅夢萍在司馬世家,當下“哦”了一聲道:“小妹明白了,你解了他們的穴道,放他們走吧。”
  衛靈壁走近二人,道:“二位回去,請轉告別人,就說衛靈壁認了自己的罪,其它可沒有多說什麼,為了別的無辜之人,衛靈壁獨自一人贖罪為從家的人戰死沙場,也絕不多一句嘴,以後,請別再派人追殺衛靈壁了。”
  那二人望著衛靈壁,一聲不吭,臉上漠無表情。衛靈壁過去,解了二人的穴道,二人也不拜謝,只是相互對望一望,
  轉身便走。
  從姍待這二人走後,問衛靈壁:“衛師兄,你今欲何往?”
  衛靈壁道:“愚兄受師尊之令,前來協助你報仇。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從姍道:“那麼,這就一起東去吧。許前輩。”
  五虎門掌門許峰揖拜道:“屬下在。”
  “請你的門人讓一匹馬與衛師兄騎,這點金葉給那人,請他再回鎮上去買一匹馬,隨後趕來。尊意如何?”
  許峰道:“屬下遵令。”
  許峰的七八個門人當即盡數將馬匹主動牽了過來,許峰選了一匹送與衛靈壁。從姍與衛靈壁打馬走在前頭,敘述別後各人的遇際。眾屬下跟在二十丈後,不敢打攪二人的說話。
  如此往東行了大約一個時辰,從姍才招手讓各人跟上,眾人又是一陣風馳電掣,往東急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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