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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誅殺千面人魔

  從姍一行一路急趕,不日便到了天目山外,此去莫幹山莊,只需越過天目山便是了。
  這日正行間,只見迎面走來一人,徑直到從姍馬前,從姍勒住馬,那人跪拜下去道:“奴才奉主人乙玄真人之令,在此等候從盟主,奉呈一封書信。”說罷,將一封信高高舉過頭,然後站起,送至馬前。
  從姍翻身下馬道:“我哥近來可好?”
  那人道:“他老人家好得不能再好了。”
  從姍接過信道:“老人家?他是什麼老人家?”
  那人道:“他老人家要做乙玄真人,奴才便知道了,也不敢以別的名分相稱。”
  從姍道:“你對他怕得如此厲害,只怕多少吃了一些苦頭。”
  那人忙道:“盟主錯了。奴才是口服心服,可不是怕。”
  從姍看那人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想來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名頭,只是自己不認識。便問道:“前輩尊姓大名?”
  那人一聽,連忙跪在地上道:“奴才叫孟恆,江湖人稱爛銀槍,原來是雷鳴鏢局的副總鏢頭,如今投在老主人麾下。”
  從姍忙伸手將他扶起道:“晚輩久聞爛銀槍大名,只是從未見過,前輩快快請起。”
  ‘孟恆道:“盟主如此稱呼,奴才不能起身。”
  從姍作難道:“那該怎麼稱呼呢?”
  “請盟主直呼奴才名字。”
  “好。請起來吧。”
  孟恆這才站起來,道:“盟主請先看信,小人還要等盟主吩咐,回去稟報老主人。”
  從姍抽出信看了,道:“請回覆乙玄真人,就說我三日後準到那裡去和他會合。請他先不要妄動。”
  “是。盟主如無別的吩咐,奴才這就走了。”
  “這點金葉,請前……請你自己買碗酒喝,晚……我不能陪你喝一杯,還望恕罪。”.孟恆接過金葉,拜道:“謝盟主。”轉身從山石後面牽出馬,身子一騰,已在馬上,絕塵而去。
  許峰打馬上前道:“恭喜盟主。盟主二兄妹都是大器早成,報仇有望了。”
  從姍謙道:“全靠各位前輩英雄扶持,從姍實不知如何回報眾位。其實,比起靈猿真人和 女門對中原武林的威脅來,從家這筆災難又算什麼呢?”
  從姍正說著,忽然側耳啼聽,隨後大驚失聲道:“快下馬,靠山壁伏在地上,快!快!”
  眾人這才齊齊下馬,一齊到山腳下去伏下,這時,各人才聽見遠處的山巒中傳來一陣陣怒嘯,從姍道:“衛師兄,你快避開!”
  衛靈壁明白自己的功力和武藝比從姍只怕差著一半還不上,當下便去一塊山石後躲藏下來。眾人聽那聲音,只怕還在幾裡路外,心中不禁大駭,那些武功低的門人竟無端地發起抖來。
  從姍站在路中,早已拔出長劍,這時一陣晃動,以劍身子拍眾馬,眾馬吃痛,一齊向山谷那頭奔去,一時只聽漫山遍谷,皆是怒馬狂奔的轟鳴聲和嘶叫聲。然後,從姍才在路旁的一塊山石後面躲起來,臨躲時,還大叫了一聲:“各人閉住呼吸,不准動作。”
  只這麼一瞬,那怒嘯聲已經進了山谷,只聽這怒嘯聲發出陣陣咆哮,那二十多匹奔馬卻不斷發出慘叫。顯然,那人正在怒殺這些亂衝亂撞,擋了他的去路的奔馬。很快地,那些馬一匹也不叫了,顯然盡數死去。這時,那怒嘯的人還在怒不可遏,向山谷這方衝來時,還在不斷發出陣陣怒嘯。
  從姍待得怒嘯臨近,忽然從岩石後面如閃電一般無聲無息地射出,毫無花式地將長劍照直向那團黑影刺去。這一劍完全是拼死的打法。從姍將一百三十年的功力,盡數貫注在劍上,這一劍刺出去時,那劍上的劍芒,竟然長達三尺,比她手中的長劍還要長著數寸。
  只聽那怒嘯聲忽然大叫一聲,一股鮮血如血雨一般飛濺開來,從姍這一偷襲成功,一劍刺進了那人的肩部,深入肩胛以內,那人飛奔的身勢又將長劍帶脫,所以那深及數寸的傷口中射出的血箭,在他那極強的遍及表裡經脈的深厚內力壓迫下,射出竟達二尺,化散開來,便如血雨一般;那人大怒,本來已經怒極的脾性如今更是怒如地震海嘯,那人也不奔逃了,向著從姍便衝了過來。
  從姍可不敢與這人硬打,只將內力收回全部用于展開身法,這天蠍步一展開,那人打出的猶如颶風一樣的掌力,盡數打在地上和附近的山巖上,只打得飛沙走石,山巖每受一掌,便是一大片岩石泥士垮塌下來。從姍只駭得心驚肉跳,為了活命,只將天蠍步展至極限,極力躲閃那人,根本連一點還手的機會也沒有。可是,那人在怒不可蠍的情形下殺人,那絕高的武功因為憤怒而不能淋漓展開,加上從姍又是以當今天最神奇的天蠍步與他周旋,這人連發了數十掌,竟不能傷到從姍一絲一毫。
  正在這時,一條灰影如閃電一般人山巖下搶來,一搶進二人,便是一劍刺向那人。這灰影刺出的這一劍,也是劍芒長過長劍,勢道之強,比從姍集一百三四十年功力所刺出的一劍,還要強過不知多少。那人一心一意要斃殺從姍,以報那一劍之仇,如今被這灰影又是無聲無息地一劍刺去,那人見得劍芒刺眼時,卻已中了一劍了。這一劍無巧不巧,又恰好刺在他那另一個肩頭,也是深及數寸,也是他的身形將劍尖帶出,血箭又射出二尺以外。如今這人雙肩各被刺出一個大血洞,雙掌的掌力頓時便大受削弱。
  那人大怒,喝道:“且慢!”閃出圈外,站了下來。
  從姍後射四丈遠遠地站了下來。
  那團以劍芒刺傷那人的灰影,這時,也停在了另一個角。
  三人便成一個大三角形對峙起來。
  那人怒道:“玉鳳門的崔老兒,竟然如這小輩一般偷襲老夫,你快自裁了吧!你還有臉以俠義道自居麼?”
  從姍這才看清,這人一套黑袍,臉上甚為年青英俊,只是木無表情,顯然帶有人皮面具。那人在雙肩上傷口周圍點了數穴,血流便已止住。
  那被稱為崔老兒的老人,身材高大,穿著一襲破舊的灰袍,臉上皺紋多如中原的山川,頜下是亂七八遭的鬍鬚,臉色顯得異常疲憊,看來約有七八十歲,這老人道:“你這狗才,你如停下來與老夫交手,老夫自然不會偷襲你。你卻逗著老夫在這中原到處亂跑。一年來,老夫少說跑了十萬里路,從東海到西域;從西域到關外;從關外到南海;從南海又跑回中原。你那師父靈猿真人,如今已經帶著三個弟子,從西域一路殺了出來。老夫中你這調虎離山之計中得太大了,再也不能容你。如今要不擇手段先將人殺了,再去西域擋你師父!”
  那人道:“崔老兒,你今日才知中計,只怕已經遲了。”那西北道上武林的人,只怕已死得差不多了!”
  崔老人道:“不遲!將你殺了再去也不遲。西北武林的人,打不贏躲也不會躲麼?再說,我玉鳳門早已派有人伏在那西北道上,不多不少,也是四人。正好與你師的四個人一對一打一場惡戰。”
  二人正說著話,又有一條綠影射進谷中,卻正是魔殺天君。魔殺天君一到,衛靈壁便不能再躲,閃了出來,一聲不響地站在魔殺天君身後,將谷口守住。魔殺天君見衛靈壁,喝道:“退下!你不是對手。別在這裡絆手絆腳!”
  衛靈壁拜了一拜,又退回山巖後面。
  那人道:“你們三個一齊上麼?”
  崔老人道:“對你這千面魔怪,說不得只好一齊上了。如不是老夫一年來將你盯死,只怕這中原早已沒有武林人了。”
  那人乾笑一聲道:“三個絕頂高手,打老夫一個受傷之人,還有臉自稱俠義道,真是讓笑掉大牙!”
  魔殺天君道:“這有什麼稀奇可笑的?除惡衛善,還要講客氣麼?”
  千面魔怪道:“你這魔頭,與老夫同列黑道,有什麼資格大講什麼除惡衛善?”
  魔殺天君道:“老夫受這義女感化,只怕有一天還要去少林寺當幾天方丈哩!”
  千面魔怪慢慢揭開黑袍,從裡面取出一把長劍,望著長劍道:“龍泉劍!龍泉劍!那小姑娘偷襲老夫時,你為什麼不發出龍吟?”
  從姍道:“那是從家的寶物,已在從家三十年,從家的人哪怕滿身殺氣站在它面前,它也不會吟一聲。”
  那人道;“原來如此。好,老夫今日雙肩已被刺傷,掌力無法施展,便以劍法會會各位吧。老夫生性好鬥好殺,這一年來,為了牽制你玉鳳門,不得不遵師命帶著你在中原瘋跑。
  如今老夫的師門已經準備成熟,與 女門一齊大舉進攻中原武林,老夫的任務已經完成,不必再跑了,也早已跑厭了。崔老兒,魔殺鬼!老夫今日便以龍泉劍飲你三人的血吧!”
  崔老人道:“這是神兵,小姑娘注意,兵刃不要與之相碰。”
  從姍道:“是。”
  千面魔怪道:“今日這一仗,傳出江湖去,只怕白道的人盡皆無顏,白道人連施偷襲,然後又圍殺一個重傷之人,倒是老夫,遵循江湖道義,要先喊亮了出招才攻向各位。”
  崔老人道:“千面魔怪,數十年來,你在江湖以各種下流手段偷殺的人還少麼?你們為了大舉進犯中原武林,要先除去北方武林重鎮陽泉紅雪山莊,事先設計將莊內半數之人都下了 女門的霸道化功散,然後數人圍殺一個身中化功散的從莊主,這手段又是光明的麼?老夫身上這三分散,今日一點未用,對你已是極盡道義了。準備好沒有?老夫要出招了。”
  千面魔怪道:“來吧!”
  崔老人道:“來了!說罷,雙步跨出,人也站立如常地平空飄起,離地二尺之時,忽然平射,身子已經繞著千面魔怪,凌空俯身攻出七七四十九招快如一片光影的殺著。這些殺著連綿不斷,加之他那身形又是在空中繞著千面魔怪盤旋,那千面魔怪頓時使被罩在一片劍網之中,猶如七七四十九支長劍,同時向他遞出一招一般。
  哪知千面魔怪毫不理會,忽然矮身射出,身子幾乎平地面,疾如閃電一般,一劍便斬向魔殺天君的雙腳。魔殺天君身子躍起,只因千面人魔身形太快,快得比眨眼還快百倍,連魔殺天君這般身手,也未躲過,雙腳立時被千面人魔齊腳裸劍斬了下來。與此同時,千面人魔一聲慘叫,已被一支長劍從腰部刺進去,將他活活釘在地上。原來這劍是崔老人扔出的。崔老人以七七四十九招殺著,目的就是要逼千面人魔貼地射逃,然後才好以長劍當暗器扔出,將他釘在地上,再以掌力斃殺。不想他一射出,便猝不及防地斬殺魔殺天君。魔殺天君名動江湖,但比這二人,武功卻又低了一等。三人一路追逐,魔殺天君總要拉下近十裡路,此時在這二人的上乘武功,上乘心智的打法下,就成了犧牲品。
  但魔殺天君卻異常悍勇,雙腳被斬,真力卻未斷,人在空中一個折身,頭下腳上,雙掌猛擊,實實在在地打在千面人魔的背心上。那千面人魔縱然神功護體,此刻先受兩劍刺進肩胛,後受一劍,穿過腰部,內丹田穴,外神關穴,將他活活釘在地上。他那身形向前射出的力道,將把身子插在地下的那一段劍身也帶斷了,接著又是魔殺天君雙掌打在他的前心上。
  縱然如此,他還未死,一聲大吼,竟然以劍拄地,站了起來。但他剛站起,忽覺眼前一花,頓時便什麼也看不見了,原來是從姍兩劍快攻,刺瞎了他的雙目,他在百忙中揮出一劍,還將從姍的長劍斬斷。從姍一後彈,已經躲開。
  這時,崔老人撲了過去,施出一招擒拿手,已經將瞎了雙眼的千面人魔手中的龍泉劍奪了過來。奪劍的同時,左掌一掌拍在千面人魔的胸部正中,頓時便將千面人魔打得如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直落在六丈外的山巖上重重一碰,然後又跌下來,這才死在山巖下面的草叢中。
  三個絕世高手,打一個千面魔怪,只眨眼之間,便已完事。
  從姍帶來的二十多個屬下,各自伸頭觀看,什麼也沒有看清,只看見四個人在場中各自晃了一晃,便已煙消雲散。只有衛靈壁和五虎門的掌門人許峰,多少看出一點門道,記住了各人的招式,但卻並不懂得這些武功的深奧之處,恐怕還得思索好久,才能慢慢領會。直到魔殺天君落下地來,衛靈壁才看見師尊雙腳齊腳脖子被斬斷。等他搶進魔殺天君時,魔殺天君已經點穴封閉了傷口周圍的穴道,止住了流血。但魔殺天君卻已成殘廢,再也不能站立行走了。
  崔老人嘆息了一聲,摸出一顆藥丸,遞與他道:“天君不妨將這藥丸服了。”
  魔殺天君道:“謝了。老夫不要藥丸。這兒離莫幹山莊很近,卻要麻煩崔大俠在這旁邊為老夫護法兩個時辰。”
  崔老人道:“可以,你要幹什麼呢?”
  魔殺天君道:“靈壁,你過來。在我面前盤膝坐下。”
  衛靈壁大驚,直往後退,道:“師尊,不可如此!徒兒寧願整天背著你行走江湖!”
  魔殺天君大怒道:“逆徒!你要天下武林人都來看老夫的笑話麼?魔殺天君一生何等威風?七十年來,大小千仗,生平只敗與了從于淳、地仙和這千面人魔。老夫現時已成殘廢,豈能再活在這個世上丟人現眼?這靈猿門的人,是何等厲害?
  老夫的徒兒,一進中原便被千面人魔以靈猿毒指殺了。你是老夫唯一的弟子,豈能再讓靈猿門及其它人殺掉?老夫雙腳殘了,但一身內力還在,快過來坐下!老夫將內力度與你!”
  衛靈壁還在猶豫,那崔老人道:“你這後生怎不明白你師尊的意思?他如今只有這一條路走,生死事小,傳宗事大。你快過去!”
  衛靈壁走過去,含淚跪在地上拜了九拜,道:“師尊,徒兒在江湖還沒有名號,以後就用小魔殺天君這個名號,不知可否?”
  魔殺天君道:“好,好。老夫這兒有一張圖,你依圖可在金沙江上游找到那魔殺天宮。一併傳了與你。你以後要多收幾個弟子,傳我魔殺門的衣缽。這單傳,可太危險了。你坐下,這內力純以正道功法度與你。為師慢慢度入,你將內力引去,將所有經脈的玄關盡數衝開了吧。為師這魔殺祕籍上,許多武功連為師也沒有功力去練,你以後自己慢慢參詳好了。”
  衛靈壁依法盤膝坐下,魔殺天君以手掌抵住他的背心大穴,緩緩將氣度入,崔老人站在旁邊,為二人護法。從姍見那些人想要過來,忙揮手止住。
  如此直過了兩個時辰,魔殺天君將平生真力修為共百數十年的功力,盡數度與了衛靈壁。一邊度力, 邊口念穴位,幫助衛靈壁循經走脈。如以普通內力修為的計算法計算,這衛靈壁此時的功力累計已幾近二百年,那可是曠古絕今的了。
  魔殺天君存心要成全弟子,以傳魔殺門,直將內力度完,連手掌貼背都已無力了,自己垂下,才作罷休。
  衛靈壁收功站起,復又跪在魔殺天君面前。他知道恩師已不久於人世,便道:“恩師,可有什麼要徒兒了卻?”
  魔殺天君道:“你自己本來已有近七十年修為,加上為師的畢生功力,只需將魔殺神功的種種武技學會,便可和靈猿門的人一較高低了。只是你這內力還要多以老夫傳你的真陽通天經心法導引,功力才能精純,才能受靈猿掌指而不中毒。
  為師的義女從姍,福緣甚厚。你以後有事可以多找她。她家的血仇,你能出點力,也可算是為師與她父女一場的一點情分。”
  衛靈壁垂淚道:“是。徒兒都記住了。”
  魔殺天君道:“姍兒,我師徒的事已辦完,你可以過來了。”
  從姍走到魔殺天君面前跪下道:“義父……”
  她本來早已淚流滿面了,如今一跪過來,更加泣不成聲。
  魔殺天君道:“不要哭,老夫臨死時,有一女一徒送終,很有福氣的了!這武林中,許多人死了,連屍體還沒有人埋呢。你又有什麼好哭的?”
  從姍道:“是。姍兒不哭。”
  魔殺天君道:“你已投入峨嵋,我就不說了,不然,為父真想將你許配與靈壁。靈壁,你去將千面魔的屍體拖過來,讓為師看看他的真面目。”
  衛靈壁過去,將千面人魔的屍體提過來,放在魔殺天君面前,伸手慢慢揭下千面人魔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一層,再揭一層,一直揭了四層,才露出一張五十多歲的人臉,面部甚光滑,長得倒也標致。衛靈壁撕開他的衣服,看見胸部有一層絨毛,本想告訴魔殺天君關於這人與陳妙棠的事情,但一轉念,又忍住了,怕的是旁人聽見,壞了陳妙棠的晚節。
  魔殺天君望著這張臉道:“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靈壁,這人已經死了,一會兒你找個地方將他埋了吧。”
  衛靈壁見師父臨死之際,如此大度,深受感動道:“師尊,徒兒今生,一定要讓天下人都明白,你老人家其實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
  魔殺天君笑笑。這一笑,整個臉都扭曲起來,顯得異常痛苦。崔老人道:“他的功力散盡,這死前異常痛苦,你們不如給他一掌,讓他痛快些吧。”
  魔殺天君道:“崔老人,這事該你來辦。”
  “你這一女一徒,可是答應?”崔老人道。
  二人一聽,連忙跪在魔殺天君面前,以額角地,閉上雙目。
  崔老人知他二人同意了,走上前去,在魔殺天君的檀中穴輕輕一打,魔殺天君便被震斷了心脈,含笑死去。
  從姍與衛靈壁跪在魔殺天君面前大哭一陣,從姍的屬下過來勸慰,眾人才將魔殺天君覓地埋了。衛靈壁隨後將千面人魔也埋了,眾人這才分手話別。
  崔老人道:“姍兒,你過來。”
  從姍走過去道:“姍兒拜見崔老前輩。”
  崔老人道:“我叫崔烈,只因我平日辦事性烈如火。我的祖母是你們從家的人,算來還是親戚。這龍泉劍,你拿去吧。”
  從姍道:“老前輩要往西北去阻靈猿門的人,正用得著這神兵利器,老前輩拿去用吧。”
  崔老人道:“不必。你這一去,強敵甚多。你知道麼?這 女門、靈猿門、莫幹山莊三股勢力勾結已久。北邊,原來有你們從家,算是一道屏障,擋了 女門;少林、華山、武當,阻在西北面,擋了靈猿門;這東面,莫幹山莊一直遮掩著,不為人注意,卻慢慢成了一大勢力。你父親亦正亦邪,引狼入室,給人以可乘之機,結果被人一夜間殺了。如今西北方正在吃緊,老夫還要趕去。你們兩個年青人,加上你哥,大約可以對付莫幹山莊了。這就快些去吧。”
  說罷,身子一晃,便已倏忽不見。
  眾人此刻沒有了馬匹,只好步行。因為馬匹都被從姍打痛,衝去阻攔千面人魔,以等後面的追兵到來。如今眾人直行到前一個鎮子,將鎮上的馬匹都買空了,也才十數匹。便選了武功高的十數人騎了馬,一齊往莫幹山莊趕去。其餘之人,盡數步行,隨後趕來。
  二日後的黃昏,眾人來到莫幹山莊西面二十裡的小鎮。衛靈壁打馬直奔那小酒店,推開門進去,果然看見鄺秀正站在屋中,正在等著自己。
  “哥,你來了。恭喜你又有了奇遇。”鄺秀道。
  “鄺秀,不要叫我哥了。”衛靈壁一開口便說。
  “你……為什麼?”鄺秀大驚,不明所以,以為衛靈壁什麼脾氣上來,或又聽了什麼挑撥,感情又發生了牴觸。
  衛靈壁道:“這劫殺一過,我帶你去金沙江。回到家中,在師尊的靈位前成親。”
  鄺秀這才一下子轉憂為喜,上前抱住衛靈壁,喜極而泣。
  衛靈壁撫摸著鄺秀的頭髮道:“我在那山谷中,被司馬洛的兩個家人兼弟子打成重傷,我就想,我若死了,這一生丟下一個至情之人,連一點對衛靈壁的親切回憶都沒有,就只有一腔無望的苦戀。衛靈壁如再不悔改,將成一個負心的罪人。衛靈壁當初失去師妹,心靈痛苦甚劇,如今反令另一個人又重走衛靈壁的老路,痛苦一世,衛靈壁還是人麼?”
  鄺秀用臉頰去挨著衛靈壁的臉頰擦道:“壁哥,你說的這是一個理由。我明白,你是怕別人恥笑夢萍,才同意和我結婚的。但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我都很快樂,很快樂。”
  她緊緊地抱著衛靈壁,低聲說:“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能看見你,你愛不愛我都一樣。”
  衛靈壁說:“你為什麼要懷疑我呢?我如僅僅為了叫別人不議論梅師妹,天下少了女人麼?找誰結婚不都可以免去那非議?不,你想錯了,如今我再也不怕別人追殺了,如今我可以將你帶在身邊,可以保護你,可以不受你保護。衛靈壁這才長成了個成年人。武功上成熟了,心智上成熟了。你的師父說那一番話說得很好。只可惜她……她已不可自拔,如今明白過來,卻已遲了。”
  鄺秀仰著臉道:“我好快樂,我好快樂!壁哥,我一定要好好侍奉你。”
  衛靈壁俯頭在她的紅撲撲的臉上親了一下道:“不,你成了我的妻子,該由我來好好侍奉你。”
  鄺秀高興得滿臉笑容,猶如一朵剛剛開放的紅花,極為美麗。二人抱在一起親吻著,幾乎忘了周圍的一切, 直到門外傳來五虎門掌門人許峰的聲音,二人才分開。
  門外,五虎門掌門人道:“天快黑了,盟主請衛大俠這就前去營帳與從少主相見。”
  衛靈壁道:“秀,你與我一起去麼?”
  鄺秀道:“師尊已經離開莫幹山莊,我也不必隱藏了。我當然和你一起去。”
  衛靈壁道:“你師父去了哪裡?”
  “她去北方效力師門。壁哥,你知道麼?你們殺那個千面魔怪時,師父與我都去那附近山頭躲藏,她不知為什麼,哭得很傷心。 直看到你埋了那千面人魔,他才走的。她留下我叫我此脫離 女門,在此等你,以後便跟你走遍天涯。”
  衛靈壁明白陳妙棠哭泣的含義,也明白她同意鄺秀留下等自己的含義,不禁又對陳妙棠增加了幾分好感。
  衛靈壁出門時,許峰還在門外等候,他牽著三匹馬,三人上馬,走了幾裡路,來到 個大山谷外的開闊處,只見十數頂帳蓬,布成 個小梅花陣,中間 頂大宮帳,燈光明亮。
  從姍與從北池正站在營賬門中,等候衛靈壁。
  從北池此時已經沒有再用黑巾罩臉,只見他站在那兒,滿頭白髮,眉毛也是雪白,滿面紅光大盛,那才真是異相異觀,鶴發童顏,加之他身材高大健壯,本來就威猛,如今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靈壁兄,快將你的夫人引來與小弟見過了。”從北池笑著說。
  衛靈壁道:“是。鄺秀,你快來見過從家兄妹。以後便以兄妹相稱吧。”
  從姍見到鄺秀,異常高興。她在路上便已聽衛靈壁講了鄺秀的事情和陳妙棠的事情,如今見這鄺秀果然是秀外慧中。
  心中也為衛靈壁終於有了依託,可以了卻義父魔殺天君的心願而滿心歡喜。
  見過禮後,眾人進了營帳,只見營帳還站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鄺秀一見這女子,先是大吃一驚,隨即跪下作禮道:“ 女門三代弟子鄺秀,叩見小公主。”
  從北池大驚道:“什麼?小公主?呵呵,小丫,你真妙不可言,真真令老夫吃驚不小,原來你還是 女門的小公主?開始你是一個山姑;繼後一指點了老夫,成了 女門的取經殺手;以後變成太湖王的女兒。有人稱你為太湖王時,老夫便已吃驚不小,如今你又是 女門的公主!真比老夫這乙玄真人還風光哩!”
  小丫笑道:“鄺秀姐,你起來。你已被恩準脫離 女門,以後不必對我行禮了。再說,我姐妹二人同時被這兩個冤家欺騙,陷入魔坑,如今又成了患難姐妹,以後還望要互相關照才好。”
  從姍道:“小嫂子,靈壁大哥是厚道人,從不開玩笑的,你別把他捎上了。”
  小丫道:“是麼?”說罷,望著衛靈壁,見他甚為窘迫,便斂衽為禮道“妹子以為靈壁大哥也如這老祖宗一樣,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正經,原來卻是厚道人,妹子倒失禮了。”
  衛靈壁連忙還禮,卻一時吶吶,說不出話來。五人這才圍著一張大桌子坐下,桌上已經上好了酒菜,從北池屏退僕人,自己倒酒,小聲道:“四十丈外的山頭上,有人運功偷聽,咱們今晚只喝酒淡笑,不議正事。”
  說罷,便向眾人敬酒。
  從北池道:“靈壁兄,我不是正派人,但很是喜歡你這正派人,咱們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衛靈壁連忙站起道:“愚兄出身寒微,可不敢高攀啊。”
  從北池道:“什麼出身寒微,以兄長此時的功力,天下誰敢斜視你一眼?你是瞧不起小弟這吊二郎當的脾性麼?”
  衛靈壁道:“靈壁二十有六。”
  從北池道:“小弟二十有四。小弟從北池,見過大哥。”
  衛靈壁道:“兄弟不要多禮。愚兄只有一句話,要想先對兄弟講明。”
  從北池道:“大哥快講。”
  衛靈壁低聲道:“兄弟家遭大難,理應報仇雪恨。愚兄當日受師門嚴令,不明不白參與了那晚的血殺,象愚兄這樣不明不白卷進這血殺中的人,只怕還有一些。兄弟那從家莊,乃是一個武林大血殺中的一部分, 女門、靈猿門和其他人不過是想先除掉一個屏障。所以,請兄弟認誰正主兒。其他的嘛,兄弟不妨寬容大度一點。不知愚兄這話入不入兄弟脾味?”
  從北池道:“姍妹已經一見面便教訓了我一頓。兄長所言極為有理,小弟無有不遵。小弟以後辦事如若有失分寸,還望大哥多多提醒。”
  衛靈壁道:“我們兄妹三人,都是九死一生,如今各人都已大成,只有姍妹內力還差一點,但姍妹的技功,只怕比我們二人還高出許多,足以彌補功力之不足。來,我們一起幹一杯。”
  眾人正待乾杯,從北池忽然小聲道:“閉氣。”說罷,放下酒杯,衣袖一抖,便抖出五顆藥丸在桌上,自己先拈了一顆丟入口中,然後以目示意要各人自己拿服。從姍服後,其他三人各自服了。
  從北池大聲道:“乾杯!”
  眾人齊道:“乾杯!”
  從北池在笑聲中傳音入密道:“營帳已被圍了。有人正在營賬外用內力向我等發散化功藥物。各位假裝不知,不妨暗中準備。”
  三人繼續喝酒,假作不知。果然,一刻以後,敵人以為這幾人中的化功藥已經散開,便開始了進攻。
  先是一排火箭,真可以說是萬箭齊發,同時射向這十數頂帳蓬,十數頂帳蓬很快就燃燒起來。
  從北池道:“大哥,人無打虎意虎有傷人心。放手殺吧!”
  衛靈壁道:“兩軍對陣,仁慈不得,放手殺吧!”
  三人一聲大喝,沖天而起,各向一個方向殺去。
  從北池此時一身護體神功,一般功力揮舞的刀劍,根本近他不得,但對火箭,他卻甚為忌憚。他一路搶上山頭,手中文帚不斷揮舞,將射向自己的火箭尺數撥落,搶上山頭時,更有許多暗器、飛蝗石、鐵鏢之類的更密地打來。但從北池此時將功力展至極限,這些暗器撞上他揮舞的文帚,紛紛落地,從北池剛一搶上山頭,便有七八人同時向他攻來,從北池此刻再不容讓,手中文帚打出一個大弧形,那強大的真力竟使文帚那柔軟的金絲變得象一根金棍一般堅硬,那七八人頓時便被打飛出去三四個,未被打飛的,也被逼退。
  從北池的武功,自從修完真陽通天經的第七層功法後,實已登仙入聖,只是時日較短,於這內力的仙家知吐的種種細微變化,還不純熟。當然寫這本武功祕籍的武當道士,寫這第七層功法秘訣時,自己的內力又還不夠修練仙家吞吐,所以,真正對內力的仙家吞吐體會不多,全憑智慧推論。從北池于武學一途,雖是家傳,但畢竟年齡有限,也不能自己將這仙家吞吐的種種法門盡行滲透悟透。所以,他那仙家吞吐的功力,實在有限,只會幾手錶奇穴發氣製敵,氣牆吞吐壓敵、逼敵、裹敵的技門。輕功方面連上天梯等都還不會,更不會以氣禦劍的飛劍術了。但他這一身功力,卻實在是比衛靈壁那二百多年的功力還強一點。那日在太湖,被六個絕世高手以各打一招,招招相連的奇異戰術逼退後。於這種種以奇計指導武功的智能武功,也即上乘武功,有了更多的體會,此時在合圍之下,再不給敵人以施展計謀的時間機會,全身真力貫注,便如一個大鋼球,在黑夜中見人便衝撞過去,見人便施出殺手,將那絕世的真陽內力,一掌一掌地猛拍。一時只聽得慘叫聲連天響起,派來對付從北池的幾個絕世高手根本沒有施展聯手的餘地,便已死去一半。
  黑夜中,只聽一聲大喝:“閃開!” 隨著這一聲巨喝,黑夜中忽然出現了十數名奇形怪狀的番僧,成一條長龍,飛步向從北池跑來,從北池一看這些番僧那單線成串的隊形,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這是西域番僧武功中的合縱連功武學,對掌之時,將眾多武功高明的武人,以左手抓緊前一人,以右手掌貼住前一人的背心大穴,如此七八人或十數人,串成一排,將所有人的功力輸送給前一人,由前一人發掌集中打郵,這一掌實在具有十多人的功力,極為霸道強勁。
  從北池一聲冷聲,已經思定了對策,當下並不集功硬拼,動如鄉村頑童玩那“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一樣,左一閃、右一閃,再左一閃、右一閃、右一閃、右一閃、左一閃,幾個假動作在上乘輕功的功夫下,閃動得如一團模糊影子,頓時將前一個番僧閃得頭暈目眩,那番僧大急,望著影子便是一招“轟天掌”打出去。
  從北池等的就是要他打出這一掌。因為只有在他打出這一掌時,他身後那十幾名番僧的閃動才會在那麼一瞬停止,使前一人藉功力時沒有阻礙。
  番僧這一掌剛剛打出,面前已無從北池的影子,只見從北池極快地一閃,早已搶在偏門,手中文帚一掃,便打破了四五個番僧的頭,接著衝進,右手文帚揮掃,左掌連連猛擊,十數個番僧,除了頭尾還有幾個活人外,中間近十人,全在眨眼之間,便被打死。這被莫乾山應花重金買來的一隊特級殺手,不想就在那麼一瞬,便被從北池以孩童般的智能,加上上乘輕功,一舉破殺。
  這時,從姍與衛靈壁那一組,也是大獲全勝。圍殺之人的預計是先以化功藥物消去各人功力,然後火燒帳蓬,衝下山頭再圍殺眾人。那二百多圍殺者如是衝入谷底,便能首尾相連,將下面各人各自圍殺。如今這三人功力一點未失,而且是衝上山頭,就將各人阻在山頭猛打猛殺,這一來,圍殺者的預謀便被盡數打亂,不到一盞茶的時分,便被這三人殺去了近百人。
  這時,對面山頭傳出一聲嘯聲,圍殺者發一聲喊,便各自散退。跑得慢的,又被三人殺了一些。一眨眼功夫,那些人便跑了個一乾二淨。
  從北池身形一閃,便要向對面山頭撲去,從姍大呼:“哥哥,回來!”
  從北池回身道:“我去看看那指揮人是誰。”
  從姍道:“地形不熟,謹防中計。天明再說吧。”
  三人下山,一清點己方人數,從北池帶來的二百多名武林豪客,有小半被火箭和各種暗器擊傷,兩隊人馬合在一起將近二百三十人,只在混戰中死了十數人,而對方的圍殺者,反倒被三人在山上和山腰就擊殺了近百人,包括在山谷中混戰死的,竟死了百數十人。
  從北池令人將己方死者厚葬了,二兄妹親自祭奠,儀式雖草,情意極濃,這也是從北池為買得眾豪之心而不得不進行的。設若這些豪客,還是象在阜陽酒樓和太湖大戰中一樣,也是假歸順,這一夜忽然全體反戈,只怕三人武功再高,也難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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