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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04:26 PM   #1335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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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宿命的悲歌

  當日莫幹山莊一役,以司馬洛燒房逃走結束後,從姍先去了五台山增援。然後衛靈壁與鄺秀西去。從北池當日令人將所有的馬匹收齊,尚有數十人沒有馬騎,便拿出從太湖帶來的銀兩,令黃河蛟率人去前頭重金收買馬匹,大隊人馬隨後跟去。
  等到大隊人馬到達前頭鎮子時,馬匹已經辦齊,於是,百四五十人齊齊上馬,連夜向五台山開發。第二天晚上,大隊人馬到達蕪湖。從北池傳令住下。眾人住下之後,各自安歇。
  從北池和小丫作樂一陣,將小丫哄睡了,悄悄溜下床來,將一種藥粉抖在手心,輕輕送到小丫鼻前,以內力化散,讓小丫在呼吸間將藥粉所化之氣吸進鼻內,這一來,不到明日午時,小丫是不會醒的了。然後,從北池潛出房來,站在走廊上聽了一會兒,周圍靜悄悄的,各人都睡熟了,才身子一晃,上了房頂,向城外掠去。
  他來北城,越過城牆,過了護城河,便有二條人影向他走過來。二條人影一到他的面前,便跪下道:“屬下參見主人。”
  從北池道:“免禮,隨我來。”
  三人向北沿著長江奔行,行到一處河灘上時,從北池坐在地上,道:“黃河蛟、孟恆,你二人坐在我面前來。”
  黃河蛟與孟恆滿腹猜疑地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從北池道:“你二人不要怕。我今晚傳音令你二人先來這裡等我,是有一件大事要你們辦。為此,我要先問你們一件事情。”
  二人道:“請主人垂問。”
  從北池道:“你們相不相信我能成為武林霸主?”
  黃河蛟一口答道:“相信。”
  孟恆猶豫了一下道:“主人,小人可不可以說實話不受罰?”
  從北池道:“說實話有賞!”
  孟恆道:“那麼,主人請恕小人胡說,昨日上午在莫幹山莊,聽地仙她老人家排了天下武功最高的好幾人,聽她口氣似乎武功均在主人之上。”
  從北池笑道:“你說得很好。你告訴你們。我將我的真實武功隱瞞了下來,沒有露底。要殺司馬洛,那是輕而易舉,隨時都可以一舉格殺了他。可是,我的目的不是殺一個司馬洛,報了仇便萬事皆休。我從家經過了十年準備,務必要再奪論劍大會的天下第一和稱霸武林。先父一時疏忽,被人先下了手。可是,我從家也並不是一敗塗地。我從家還有伏線從未動用。小爺經此一難之後,於這天下人是疑多信少。你二人如相信我,願意跟著我,助我稱霸武林,便先將這二顆藥丸各服一粒,以示死心踏地。”
  黃河蛟此時有些猶豫,爛銀槍孟恆卻毫不猶豫地拈起一顆藥丸服下去,黃河蛟也跟著將藥丸服了下去。
  孟恆道;“小人一直在想,以主人的奇遇,怎麼內力才與司馬洛打個平手?原來主人深謀遠慮,另有長遠安排。”
  黃河蛟道:“只不知主人如何奪得這霸主地位?”
  從北池道:“你二人服了我這慢性毒藥,以示死心踏地,我如今可以告訴你們一點。小爺原來對這天下高手的情形,並不十分摸底。如今撿了一個大便宜,一下子從地仙口中什麼都知道了。小爺當時便有了一個計劃,所以,故意放走了司馬洛,裝作追不上他。我的敵人實在是 女陰魔和靈猿真人。
  對衛靈壁,那是能夠君子可欺以其方的。但是我這計劃,只能走一步,告訴你二人一步,你二人也不必我問,更不能對任何人講,包括姍妹和小丫,都不能講。”
  二人齊道:“是。”
  從北池道;“我這裡有兩封信,你們先收下,各人照地址去送。天明出發。天明以前,隨我去一個去處。”
  三人起身,再往下游掠去。這一展開輕功,黃河蛟與孟恆二人只覺得腳下似在騰雲一般,明白是從北池施展奇絕輕功時帶上了自己。三人一路順著河邊行走,只聽河風刮臉生疼,可見掠行之速。
  大約行了半個時辰,來到一座莊院。從北池收了功,令二人在階下站定,自己走上台階,握住門環,在大門上連續先敲了三下,停了大約從一數到十的時間,又在門上敲了三下。
  門內有人問:“誰?”
  從北池道:“紅霞衝雲鬥,只因雪早來。”
  說罷,又拿起門上的門環,連續敲了三下。這暗語甚不通順,但如有人見過紅雪山的奇景,那他便不會說這暗語不能順了。
  三聲響過,大門悄沒無聲地開了。從北池一招手,黃河蛟二人跟進,大門又關上了。
  那人一聲不響,將三人引進大廳,道:“請稍候。”
  不多時,從裡面匆匆走進二人,從北池站在屋中,見了二人,也不發問,也不見禮,那二人見從北池那樣子,先是一驚,隨即認出來此人即是從北池,那二人立即彎腰揖拜道:“公子終於來了。”
  從北池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塊黃澄澄的金牌,一聲不響地亮了一下。那二人一見金牌,臉色大變,隨即跪倒在地上,齊聲道:“屬下參見少主!”
  從北池也不理二人,大刺刺地走到大廳上面坐下了,才道:“免禮。這莊中此時共有多少金牌盟友?”
  那人道:“盡數皆在莊中。”
  從北池道:“都請出來相見了。”
  那人道:“盡皆睡了,少主明日相見吧。”
  從北池道:“嘿嘿!金令所至,你這兩條潛龍是欺小爺武功不如先父呢?還是你們另外有了仗恃?”
  那二人對望了一眼,道:“有請各位朋友!”
  話音一落,只見從二邊魚貫走出七人來,連先前那二人,共是九人。黃河蛟與孟恆站在從北池旁邊,越看越是心驚,這些人,全是江湖上名頭極響,十年前便已成名的大人物,其中七人是黑道巨擘,二人是白道遊俠,其武功身望,皆與洞庭王、中原一劍之類不相下。孟恆長年走鏢天下各處,所知比黃河蛟又要廣博得多。他眼見這其中有三四把手在江湖名頭比在阜陽酒樓上帶人攻打從北池的雁盪王還要響亮,便有些擔心這九人聯合謀反。
  九人同時揖拜道:“金牌盟屬下參見少主!”
  從北池道:“禮是禮、法是法,各位明知金牌在我身上,為何不行跪拜大禮。”
  一個滿臉虯髯的大漢道:“少主今夜來此,顯然是來逼我等重新就範的了?”
  最早出來迎接從北池的那二人中,年長的一位道:“少主,紅雪山莊出事後,我等九人……”
  從北池道:“且慢,此莊應有十二人在此潛伏,為何今夜只出來了九人?”
  那人道:“還有三位比我大小潛龍面子大,我兄弟二人留不住,他們已經走了。”
  從北池道:“走到太湖去攻打乙玄真人去了?”
  那人望著從北池,雙眼一眨不眨,道:“少主累獲奇遇,果然有乙玄真人之能。當初從老盟主將我十二人安置在此,只等大舉開盟之日,聽候安排,一舉拿下莫幹山莊。但莫幹山莊一戰,少主與司馬洛卻只打了個平手,我等好生失望。”
  從北池站起來道:“好。各位心中原來是很清楚很明白的了。小爺便將一切挑明暸吧。當日紅雪山莊出事之後,小爺這數省間連遇追殺,都不願到這幾處暗堡來躲一躲,便是算準了結盟層次越高的變化越大。所以,小爺寧肯在江湖上被人追得猶如喪家之犬,也不來這些地方。果然不出小爺所料,這些地方皆有種種變化。但事情已經過去,這種種變化,值此紅雪山莊巨變之日,也在情理之中,小爺也不追究了。先父當日搞了三個層次,楓木盟是最低的。金牌盟居中。最高的鑽石盟是以合併三莊為基礎,沒有搞成,失敗了。當今天下大勢已明, 女門與靈猿門已在西、北二處與八大門派和玉鳳門展開決戰,這決戰提前了幾個月,這更好,更有利於小爺的宏圖。”
  大潛龍道:“少主的意思是等這兩處決戰之後……”
  從北池喝道:“住口!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剛才講明了,見小爺在莫幹山莊與司馬洛打個平手,心中好生失望。如今小爺告訴各位吧,小爺的武功深不可測,連小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小爺的武功,豈能一戰而盡數露底?
  越是大戰在即,小爺越要裝瘋裝痴,才能最後出奇制勝,稱霸天下。各位服與不服,劃下道來。”
  這些人面面相視,各人皆被從北池這深不可測的心機懾服住了,從于淳當初的種種安排,這些人已經覺得神鬼莫測,如今從北池自從以乙玄真人的面目出現以來,他的行為處處使人不可理解,原來卻是基於一種更為深沉的深謀遠慮。
  從北池道:“各位見金牌而不跪,各位站穩了,小爺先露一手叫各位跪下的武功,請各位瞧瞧。”
  這九人一聽,頓時各自閃開,知道從北池要施展極頂輕功,出手製穴了,各人便蓄勢以待。
  從北池仍然站在上邊不動,只是說:“各位注意了。”話一說完,大小潛龍二兄弟已經撲通撲通齊齊跪在地上。其餘七人正在驚疑,卻各人都感到相關穴道一麻,便已情不自禁地撲通撲跪了下去。
  大潛龍嘶聲道:“少主這是什麼武功?”
  從北池道:“這是真力的‘仙家吞吐’,小爺只須意念一動,真力便從你們看不見、想不到的地方發射出來,將爾等的穴道製住了,你們也沒有內力去實演。起來吧。我已經為你們解開穴了。”
  眾人又是一驚,各自對望一眼,站了起來。從北池道:“你等聽好了。小爺今晚不能再此久待,還要忙著回去。再說,各位重新歸順我後,還要暗中行事,不能暴露。所以,本盟主再露一手武功,讓各位開開眼界。各位表態後,本盟主便要走了。”
  從北池說罷,又道:“大潛龍,你去將廳門打開,你們九人全都站在門邊去。”
  九人不解地站在門邊去了,打開廳門。
  從北池道:“大潛龍,我站這個地方,離天井中的假山大約有多遠?”
  大潛龍道:“大約十丈左右吧。”
  從北池道:“好。司馬洛的內力,可以打熄七丈遠的大蠟燭,如今本盟主將這十丈處的假山打與各位看看。各位看好了。”
  說罷,抬手向著十丈左右的假山尖頂一指點去。只聽一聲尖銳的破空之聲,猶如響起一聲 哨一般,接著,“砰”
  地一聲爆響,那假山頂部的一塊山石應聲而碎成無數碎塊。
  從北池喝道:“這指力有假沒有?”
  眾人齊道:“沒有。”
  從北池道:“再看本盟主發出的掌力。”說罷伸出右手,豎起單掌,掌心向著那假山石的腰部道:“各位看好了。”掌力一吐,只見一道掌力如有形的白色氣狀向那假山的腰部如颱風一般呼嘯湧去,掌力擊實假山,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桌面一般粗細大小的假山,頓時便被打得爆散開來,四處飛濺。
  大小潛龍當先走向從北池面前五尺之處站定,手撩長袍,雙膝跪了下去,那七人跟在後面,齊齊跪下。九人以手以額觸地道:“金牌盟屬下,參見主公。”
  從北池道:“起來。本盟主對各位並不太熟。請各位依次向本盟主單獨參見,本盟主心目中也好有一個認識。”
  大潛龍重行跪下道:“蕪湖東梁山大潛龍呂一飛參見盟主。”
  然後,次第下來是五個黑道巨擘重新報名參見。最後,兩個白道遊俠中的一個走上前來道:“盟主,屬下當初和老盟主私下有個交易,不知盟主可有聽聞。”
  那人又道:“屬下是六合門袁翰青。江湖人稱六合大鵬。”
  從北池道:“這事本盟主聽家父講過。本盟主保證你要求一定有得到滿足的一天。”
  袁翰青跪下見禮道:“六合門袁翰青參見從盟主。”
  最後一人,便是那一開始便桀驁不馴的虯髯大漢,他笑了一下道:“盟主,屬下今日才知,袁兄與在下原來是害的同一種病。”
  從北池道:“你是華山派的段陽鐵?”
  那人道:“正是。不知盟主能否給屬下一個同樣的保證?”
  從北池道:“可以。只是你這桀驁不馴的態度,小爺看了很不快。小爺事成之日,便送你一個華山派掌門噹噹,也不怕你就飛上了天去。”
  那人連忙跪在地上道:“小人不敢逆抗盟主。盟主的武功心機,皆在老盟主之上,小人是真心臣服。只是,小人生就了這一付大刺刺的脾氣,一時也改不過來。還望盟主恕罪。”
  從北池笑道:“這不是改過來了麼?很好。你甚合小爺脾性。小爺也是生就了一付亦魔亦正的脾性。有時,想改也改不了。”
  從北池坐下道:“各位請坐。其實,本盟主要受各位這一跪之禮,也並非是有心要羞辱各位。只不過是要討一個確認而已。本盟主既要各位心服口服,真心臣服,哪能又不對各位禮遇有加?孟恆,將我的心意奉與各位。”
  各人已經站起,只見孟恆走到大潛龍面前,左手托著一口小箱子,右手將箱蓋打開,一時,只見五光閃爍,黃的是金葉金磚,白的是玉石玉器,綠的是翡翠,紅的是寶石……
  滿滿一箱寶玉黃金,總折大約在數十萬金之數。
  從北池道:“大小潛龍,這事交你兄弟二人與我這二位心腹一起去辦。這些東西,依格子分為了三份。潛龍堡一份,常州潛獅堡一份,九江潛虎堡一份。大呂兄與孟恆去常州,小呂兄與黃河蛟去九江。其餘各位,各自回去召集各人的屬下,半月之後,準時到五台山下潛伏待命。這獅堡虎堡,我已寫了信,加上大小潛龍出面,大約不成問題的了。”
  眾人大喜。這數十萬金分下來,三堡的三十多人,每人約分得萬金以上。當下,眾人齊齊拜道:“多謝盟主賞賜。”
  從北池看著眾人跪下,仰天一陣大笑。眾人抬頭之時,前面已經沒有了從北池的人影。只有那笑聲,沿著莊外的長江,向上游逐漸遠去。
  在五台山東南邊,有一個叫龍泉關的小鎮,離這小鎮不遠處,有一條很長的內長城。只是它因連年戰事已經破敗不堪。大軍拉鋸交戰時,拆了補、補了炸,炸了又補,用則補,不用則廢,所以,它在那荒山中,顯得甚為委頓,猶如一條被腰斬成幾段的長龍。
  這一天,有二起人在這龍泉關外的一段倒塌了的長城牆前相遇了。這是一個隘口,他們都要經過這兒,去五台山。他們從不同的地方出發,卻在這裡不期而遇。
  一起人是從北池,他帶著他的屬臣近二百人,浩浩蕩蕩,直向五台山進發。正在這隘口外邊小事休整。
  一起人是從黃山逃出來,準備去五台山與 女陰魔會合的司馬洛一行。他們也是約有二百人左右。
  兩起人皆有大量馬匹,一時,只聽眾馬嘶鳴,人聲吆喝。
  兩邊的人都已在這古長城的關前擺開了陣勢,準備決一死戰。
  從北池大聲笑道:“司馬洛,天道不爽,是仇人總會朝面的。”
  司馬洛道:“賢姪何不多等一日,等上了五台山再了斷。”
  從北池道:“何必等嘛。咱祖先有句老話,欠債不還者,哪裡碰著哪裡討還。司馬洛,咱們今日就在這裡了斷。你出來,免得混戰時多死無辜。”
  司馬洛走出隊列,走到從北池對面站定,道:“賢姪可否讓老夫的屬下家人出關而去,老夫留在這裡與你決一死戰?”
  從北池道:“不行。小爺上了你一次當,今日你再也別想騙到小爺了。當日咱二人講定,只要你不跑不逃,與小爺決一死戰,小爺可以免了對你家人屬下的追殺,哪知你一把火一放,早已跑了個一乾二淨。今日我如再放走你的家人屬下先走。你到時又是一跑。我豈不是又要大費周折?跑到 女門或靈猿門去找你?到時只怕你有人保了起來,小爺要殺你就不太容易了。”
  司馬洛抽出玄鐵鋼 ,道:“好吧。咱們今日依舊約再打。”
  從北池道:“你不跑,小爺就依舊約,你若一跑,小爺就大開殺戒,一個也別想跑脫。”
  司馬洛笑道:“今日你沒了龍泉劍,可要吃點虧了。”
  從北池道:“小爺早已想好了殺你之法,今日就用這文帚,會你一會。”說罷,腳下已經踩著通天幻靈步,手中文帚一指,攻了過去。
  司馬洛見他這攻勢甚為平常,再也不象那日如地神一般大展絕功奇技,知道從北池終於領悟了武學最高玄奧,反璞歸真,再也不會去爛用那無根的打法了。司馬洛一見如此,心中反而更加緊張,玄鐵鋼 一舞,也搶攻了過去。
  二人這一接招,各自攻防適度,慢慢伺機殺敵。打到三四十招時,二人的速度便開始加快,這時,力度也大是不同了。
  忽然,司馬洛手中的鋼 使出了長劍家數,急速地上刺三劍,分取從北池俞府、中脘、胸鄉三穴。從北池將真力貫注文帚,那文帚金絲頓時便硬如精鋼一般,急速格擋,護住上身三穴,哪知他剛剛格開司馬洛刺往胸部的那一刺,司馬洛卻順勢將鋼 舞了一個弧形,向下一掃,回手打出一 。這 力道迅猛,如若被掃中腿骨,勢必筋斷骨折。從北池大驚,急忙彈身躍起在高處,文帚一揮,從這文帚中,忽然射出數百根金絲,這金絲一離文帚,頓時成了長箭一般的暗器。而這時,司馬洛的鋼 ,忽然換到左手,反手向上一挑……
  這一下,二人已經成了同歸於盡的局面。司馬洛如若金絲射中門面,則非死不可。但從北池的下身也一定會被那反挑打上來的鋼 打得發碎,如若不死,活著反而比當場死去更慘更難甚百倍。
  兩方的屬下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忽然,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柔如輕風的力道,將那數百根硬如長箭,疾如怒矢的金絲,同時也將司馬洛手中的玄鐵鋼 ,盡數刮偏了出去,齊齊偏向了旁邊的空間。司馬洛手中的鋼 險些便要脫手。同時,又有一股同樣的柔如輕風的力道,將二人各自推退三步。二人被推退三步時,恍忽看見有一個影子,二人站定時,才看清中間有一個瘦高的青年和尚,頭剃光頭,身穿道袍,赤著雙腳,腰懸長劍,正在那兒雙手合什,白天打個問訊:“阿彌陀佛!無量佛!”
  從北池大叫:“衛大哥!”
  司馬洛大驚:“衛靈壁!”
  那青年和尚道:“我是天君上人。甚麼衛大哥?甚麼衛靈壁?過去種種,過去一切,盡皆過去。”
  從北池大叫:“衛大哥!你明明是我的衛大哥!你怎麼成了天君上人?上人,上人,上***鬼!小弟為你準備了四十壇美酒,全是天下名酒,你一做上人,我那四十壇美酒找誰喝去?這天下有誰配和兄弟同飲一杯?”
  那青年和尚笑了,吞了一口口水道:“這慧泉倒是非飲不可的。兄弟,衛大哥也好,天君上人也好,都非飲那慧泉不可。”
  說完,那青年和尚對著司馬洛道:“阿彌陀佛,司馬老施主!”
  司馬洛大為驚駭,蓄勢以待,手握鋼 ,連手背的皮膚都變得毫無血色。他本來對衛靈壁就甚為忌憚,知他的功力比從北池還要高那麼一點。如今見他奇形怪狀地出現在場中,僅那一手推開金絲和鋼 ,然後又將二人推開的真力功夫,便已是當世絕無僅有。如今見衛靈壁叫上自己,只怕這兇多吉少馬上就要應驗。
  “小魔殺....天君上人.....”
  “阿彌陀佛!我是天君上人,可不是什麼小魔殺天君上人。
  司馬施主不要弄錯了,以後不好稱呼。”
  司馬洛大奇:“什麼?你今天不是來追殺我的?”。
  天君上人道:“不是。該你歸西時你自然會歸西,又何必由我來超度你?”
  “那麼,你叫住我有什麼話說?”司馬洛放心了一些,問道。
  天君上人道:“我是要將話向你講明,我這生最大的快樂是你給我的,我此生最大的痛苦,也是你給我的。我們恩怨相抵,從此兩清。”
  司馬洛越來越是犯疑,心想,我殺他不成,殺了他的妻子,那是天大的仇恨了。我又何曾給了他最大的快樂?心中驚疑,便說不出話來。
  天君上人道:“我們之間的恩怨消了,可司馬施主,你與別人的恩怨可沒有了斷。既種前因,豈能不食後果?你去吧。”
  司馬洛心中滿腹疑團,不禁問道:“我去哪裡?”
  天君上人道:“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可是,你那罪孽跟著你走,你走到哪裡,也是不還清不得安生的。”
  從北池喝道:“大哥,這人是我的殺父仇人,你怎能將他放走?”
  衛靈壁道:“從施主,你今日看在我的份上,放他出關而去,三日之內,他如不飲黃泉,我天君上人還你一個公道。”
  從北池道:“這個……好吧!”
  他招手向後一揮,守住關隘的二百多人頓時各退二十丈向二方分開,讓出中間一條通路。
  司馬洛見這中間不似有假,當下手一揮,他的百名屬下家人,匆匆過關,向五台山進發,他直到看著那百名家人屬下盡皆過關去,才走到衛靈壁面前,揖拜道:“多謝上人借道之恩。”
  衛靈壁讓在一旁,仰頭望天,不理不睬,口中不知在念什麼。
  司馬洛討個沒趣,調頭出關而去。
  從北池看著司馬洛走後,過去望著衛靈壁道:“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天君上人道:“說不清。不說也罷。”
  “鄺秀呢?她怎麼沒與你在一起?”
  “她回去了。這事不說也罷。”
  “她回哪裡去了?你不說個明白,兄弟誓不罷休!”
  天君上人道:“從施主如是再纏夾不清,上人可要走了。”
  從北池大怒:“走吧!你這窩囊廢!你走吧!鄺秀可是被 女門召回去了?或者,她可是發生意外死了?她走了,她死了,那又有什麼要緊?大男人,大活人,兩條腿夾一根逍遙鞭,天下哪裡沒有女人?出什麼家?!出個鬼的家…”
  忽然,從北池住口不說了,他的眼前已經不見了天君上人,以他的功力,而且一直盯著天君上人罵,可天君上人說走就走,他竟連一點也沒有看清。莫非真的遇上神仙了?
  從北池忽然頓足搥胸,大聲喊叫起來:“大哥!你不要走!
  兄弟錯了!兄弟以後再也不說粗話了!大哥,你回來呀!兄弟錯了!兄弟給你跪下了!”
  說罷,他竟真的跪在那沙地上,幹嚎起來。“大哥呀,你不要走呀!兄弟一個哥哥,一個妹子,妹子早已入了峨嵋空門,如今一個哥哥又要入空門,叫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麼趣味?
  大哥,你回來呀!兄弟一個人好孤獨呀!”
  忽然,從北池的屁股上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從北池本來正伏在地上呼天搶地地嚎喊,巴望能將衛靈壁喊回來,不想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腳 這還了得?
  從北池身子一彈,反臂一拳,便向身後打去,他這肐臂,此刻真是猶如一根鋼鞭,這一反臂打去,猶如反鞭一掃,任誰撞著也是一個死。
  這時,身後一個女聲喝道:“你敢!”
  從北池一驚,硬生生停住肐臂。回身道:“小丫!是你踢我屁股!”
  小丫雙手扠腰,惡狠狠地道:“是我踢你屁股!”
  “你為什麼要踢我屁股?”
  “你心中只有哥哥妹子,沒有妻子。我就要踢你屁股!”直到喝得夠了,才放下酒壇,又以手拍著酒壇唱道:我在人間找,你在人間飄你心原有我,我卻太命薄,去了,去了,盡皆過去了!
  一曲唱完,天君上人再舉起酒壇,人口對著壇口,將那二十五斤的一壇酒剩下的盡數喝了,以酒壇向著長城的城垛扔去,只聽“砰”地一聲,酒壇碰成了碎片,而天君上人,卻已飄身下了長城,在向著五台山北方山路上,踉踉蹌蹌地走著,一邊起,一邊引亢高歌:你在天門口,天天等著我,我卻戀慧泉,一時無法走。
  嗚呼嗚呼盡皆是嗚呼!
  從北池坐在地毯上,一動也不動,這個一生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的鐵漢;一生以嘻笑怒罵、燒殺打搶來對付人類災難的鐵漢;以陰謀詭計來實現自己目的的冷血人,此時卻淚流滿面,聽著歌聲遠去,才將一壇酒一拳砸碎,大叫了一聲:“啊……!”
  小丫哭了,無聲地哭了,她伏在長城上,抱著城垛,哭得全身顫抖,拼命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只有長城內外的風,夾著沙粒,吹著,打著,嗚咽著,亙古如此,直至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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