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a
一陣楞愕之後,小魚兒疑雲滿面地道:“老家夥,簽筒之內分明沒有四,這個四你是如何生出來的?”
黑臉老頭的臉上一點喜怒之情也沒有,冷冷一笑,道:”誰說沒有,多得是!”
拿起簽筒來一倒,赫然又倒出四個四來。
換句話說,簽筒裡清一色全部都是四。
在山西靜樂縣玩大家樂時,三小就是用這種方法贏了很多錢,但那時候用的是紙做的簽號。由鳳兒一手包辦,很容易偷天換日,此刻的號牌則是木製品,系賭場現成的東西。鳳兒、阿呆、小魚兒亦乃個中高手,三人六目,卻不知道人家是何時及如何動了手腳。
這個跟鬥栽得不小,小魚兒心有不服,道:“老家夥。你騙人。”
黑臉老頭仰天大笑道:“騙人?哈哈,彼此彼此,小騙子自然騙不過老騙子,輸在老夫的手裡,不算是一件丟人的事。”
“本幫主不服,咱們再賭一局。”
“娃兒已空無所有,賭什麼?”
“賭項上的人頭。”
“當椅子太圓,當夜壺會漏。燉著吃又太嫩,我老人家沒興趣。”
“不賭就休怪本座不認賬。”
“不認賬又怎樣?”
“物歸原主!”
“想要賴搶回去?”
“就是這個意思!”
思字出口,閃電出手,猛抓天王之星。
鳳兒與阿呆配合得天衣無縫,同樣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伸向烏劍、玉鐲、太極棍。
可是,三小快,黑臉老頭更快,兩三下便將烏劍,太極棍、天王之星收拾得清潔溜溜。
“媽的,本幫主和你沒完沒了!”
“媽的,阿呆先生和你誓不兩立!”
“除非物歸原主,鳳兒姑娘要你血流五步!”
“宰了他!”
“送他上西天!”
“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管它有理無理奪回寶物來,分從三面攻上去。真是邪門透頂,三小聯手合擊,進如猛虎蛟龍,退若鐵壁銅牆,卻絲毫也奈何不得老頭。
而且,黑臉老頭似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往往三小招甫出手,他便預知攻擊的部位,防患於未然,先一步閃避開去。
退時亦熟知三小的身形步法,每每先發制人,因而三小非但未能將寶物奪回,反而吃了不少悶虧。
小魚兒甚覺納罕,與鳳兒、阿呆退出一身之地,滿腹狐疑的道:“老家夥,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黑臉老頭嘿嘿陰笑道:“拉拔你們長大,傳你們武功,叫你們成為第一流高手的人。”
此話一出,三小皆臉色大變,倒抽了一口寒氣。
小魚兒道:“你真的是野人山上的糟老頭?”
黑瞼老頭道:“如假包換。”
阿呆道:“奶奶的,我們怎麼不認識你?”
千面人魔道:“兔崽子,你忘了老夫是千面人。”
鳳兒道:“可是,在野人山你曾是手下敗將,如今為何能勝過咱們?”
千面人魔道:“混球,我老人家自然會留一手,以防爾等背典忘祖,背叛老夫。”
小魚兒道:“衰!這樣說來,我們還不能算是一流高手,只能算是二等角色?”
千面人魔鄭重其事地道:“不!你們是一流高手,從力戰王屠夫,智戲張凶神,生擒游全河這三件事來論斷,更是當之無愧,放眼當今武林,能夠勝過你們的,已寥若晨星。”
阿呆道:“老頭,你一直跟在咱們後面?”
千面人魔道:“老夫是替你們把風,怕你們吃虧上當。”
阿呆道:“傷腦筋,還有幾個人能勝過我們?”
千面人魔想了一下,道:“不多,大概不會超過三個。”
小魚兒道:“哪三個?”
“歹命夫人、太極老祖與黃山姥姥。”
“老頭也曉得歹命夫人?”
“在逍遙莊始初聞此人。”
“可知她的來龍去脈?”
“老夫正設法查探中。”
“太極老祖早已老掉了牙,還會活在世上?”
“有可能,並未聽到他的死訊。”
“黃山姥姥的歲數也不小了,能夠自己拉屎就不錯,還能跟人爭強鬥勝?”
“這可不一定,黃山神仙谷一度曾領袖武林,黃山姥姥更是老當益壯,不過,神仙谷由於家務事,鬧得分崩離析,雞犬不寧,黃山姥姥已有多年不曾行走江湖。”
鳳兒朝四下瞧一瞧,道:“咦,怎麼沒見丁哥及珍珠姐?”
千面人魔道:“他們就住在對街的‘龍安客棧’,稍待我們也過去,大家好好聚一聚。”
掂一下手中的籌碼,抖手擲給宋開花,又道:“宋老闆,麻煩你換成銀票吧,面額越大越好,最好是三十萬一張,但願不是空頭。”
宋開花擺出一張苦瓜臉來,畏畏縮縮地道:“小老兒一時可能籌不出這麼多銀子來。”
千面人魔鐵青著臉,道:“你有多少?”
“頂多二十萬兩。”
“***,除去老子的十萬兩,你僅有十萬資金?”
“剛剛被小紅領走了十萬兩。”
“不足之數如何支付?”
“小老兒正在多方設法。”
小魚兒道:“可以賣房地產。”
鳳兒道:“可以將賭場典當。”
阿呆說得最難聽:“老婆孩子也可以賣,女兒如果不是二手貨,眼前就值白銀一萬兩。”
千面人魔目泛兇芒,陰冷著聲音道:“不管你是賣房子,押賭場,賣妻售女,只要能付出老子的賭帳就成。”
乍然伸出了他的蒲團大手,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捉住宋開花的脖子提起來,厲色說道:“老夫就住在對街客棧裡,籌足了銀子馬上送過來,不然,小心老子剝你的皮!”
嚇得宋開花魂不附體,冒出來一身冷汗,猛覺頸上一松,一屁股栽坐在地上,待他驚魂甫定,展目再看時,千面人魔已領著三小步出賭場的大門。
龍安客棧。
一個精巧別致,花木扶疏的小跨院裡。
客廳內燈火通明,千面人魔正與丁寧、賽珍珠、鳳兒、阿呆、小魚兒等人圍桌夜飲,海闊天空地瞎扯蛋。
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名菜名酒。阿呆又在打嗝兒,早已酒足飯飽,但仍貪心不足,繼續東一箸西一箸地盡挑好吃的東西往嘴里塞。
小魚兒的眼珠子忽然打了一個轉兒,突如其來地問道:“老頭,你老婆在找你,知道嗎?”
千面人魔聽得一楞,道:“我老婆?誰呀?”
“就是黑鳳凰冷寒燕。”
“哦,是她。”
“還有你女兒俏羅剎雷玉嬌。她們千里迢迢的還去野人山找過你。”
千面人魔聽到這裡,顯然甚是惱怒,冷厲著聲音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膽,竟敢洩老夫的底?”
小魚兒一面運功戒備,~面口裡喊冤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冤枉,冤枉,我是好心好意想讓你們夫妻父女團圓,共敘天倫。”
阿呆隨聲附和道:“是嘛,別拿好心當驢肝肺,冷寒燕千里尋夫,雷玉嬌萬里尋父,好可憐啊,也好偉大啊。”
鳳兒亦道:“我們阿呆艷福不淺,已與阿嬌緣訂終身,假如老頭是阿嬌的爹,那麼,你老人家就是阿呆的老丈人啦。”
千面人魔冷哼一聲,道:“哼,我老人家沒有老婆,哪來的女兒,更不可能有女婿,少亂拉關係。”
小魚兒處心積慮的就是想查清楚千面人魔的身份來歷。
促成黑鳳凰母女野人山之行的目的在此,這時亦是為此而詢長問短。
然而,千面人魔的答覆卻令三小大失所望,小魚兒道:“糟老頭,你不是綠林盟主,黑道上的總瓢把子,人人聞名喪膽的鐵膽魔星雷天豹?”
千面人魔斬釘截鐵地道:“不是!”
“不是雷天豹,何來天王之星?”
“獲得綠林令的方法很多。”
“乞道其詳。”
“可以偷,可以騙,可以搶,也可以殺人。”
“噢,原來是你將鐵膽魔星幹掉啦?”
“老夫並沒有說殺掉雷夫豹的話。”
“那雷天豹為何會突然在武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是遭了別人的毒手,許是金盆洗手,早已埋名隱姓,退出江湖。”
“如說這個老魔頭仍健在人世,他自己的妻子女兒為什麼找不到?”
“老夫又不是雷天豹,如何知曉他在打什麼鬼主意,說是金屋藏嬌,另築香巢亦大有可能。”
阿呆道:“最重要的一點是,糟老頭,你是誰?”
千面人魔含混其詞的道:“我是我,千面人魔。”
鳳兒道:“我們是想知道你的來龍去脈。”
千面人魔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曾在一起生活了十來年。”
阿呆道:“當然重要啦,曉得你的姓名身份,就可以知道官府通緝有案的江洋大盜,懸賞的獎金多少?”
千面人魔吹鬍子瞪眼睛地道:“怎麼?你小子財迷心竅,賣人賣上了癮,連老夫也想出賣?”
小魚兒急忙代為解釋道:“不不不!阿呆的意思是,一旦發現你老頭的姓名肖像上了告示,也好及時通風報訊,逃之夭夭。”
千面人魔眸中兇芒暴閃,道:“你們認為老夫也是雷天豹、王屠夫那一流的貨色?”
阿呆實話實說道:“馬馬虎虎,大概差不多啦,想當年,不是殺人的魔王,就是土匪頭。”
鳳兒、小魚兒都很擔心老頭會發火,孰料,千面人魔卻不怒反喜,發出一串哈哈大笑,道:“看來這一趟江湖之行沒有白跑,阿呆果然增加了不少見識,能將老夫看得如此透澈,實在難得,難得!”
微微一頓,繼又說道:“好啦,別再黑白講,咱們談談正事啦。”
小魚兒道:“烏劍、玉鐲、太極棍已經弄到手,王化、張忠、游全河也賣到官府去了,還有什麼正事要辦?”
千面人魔道:“還多得很。”
“做什麼?”
“去殺幾個人。”
“殺誰?”
“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阿彌陀佛莊主瘋人侯志,邋裡邋遢莊主懶蟲丁一、千杯不醉鬼白雲、天下無敵莊主狂夫辛幸。”
鳳兒聞言花容大變地道:“哇塞!糟老頭,你的胃口真大,剛剛解決掉黑道上的三大寨主,現在又想將白道上的‘一堡、二谷、四大莊’幾乎要一網打盡,有仇?有恨?
為錢?還是為情?”
千面人魔大搖其頭道:“都不是。”
阿呆道:“傷腦筋,無緣無故的幹嘛要殺這麼多人?”
千面人魔的話令人毛骨悚然:“老夫高興!”
小魚兒不疾不快地道:“糟老頭,你大概是想征服武林,一領江湖吧?”
千面人魔輕輕地拍打一下小魚兒的肩膀,道:“還是小魚兒最聰明,也最了解我老人家的心意。”
阿呆拍著胸脯道:“老頭,你將咱們三人拉拔長大,恩重如山,不論水裡火裡,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幹啦,保證叫你穩坐武林王的寶座。”
直樂得千面人魔的嘴都合不攏來了,道:“好,難得你們有這一份孝心,將來一旦大功告成,老夫一定會分你們半壁江山。”
言罷,轉身入內,將烏劍、玉銀、太極棍、天王之星取出來,外加一瓶藥丸,一併交給他們三人。
小魚兒一怔,道:“拚死拚活的,才將這些寶貝弄到手,為何又交給咱們?”
千面人魔道:“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夫是怕你們吃虧挨揍,有這四件寶物相助,定可逢凶化吉,履險為安。”
鳳兒將烏劍往腰裡一插,戴好玉鐲,嬌柔著聲音道:“聽七殺凶神張忠的口氣,這四件寶物好像還另有更大的妙用,不知是否屬實?”此話一出,千面人魔的眸中閃出一道異樣的神采。但迅即隱去,陰沉著聲音道:“這個老夫尚未有所聞。”
阿呆是個財迷,腦子裡面老是想到銀子,道:“會不會也是那百萬兩餉銀的開門之匙呢?”
小魚兒驚“哦”一聲,道:“這個可能性的確存在。”
鳳兒的分析更仔細:“雷天豹、王化、張忠、游全河合搶百萬餉銀,而綠林令、烏劍、太極棍、玉鐲又分別屬於他們四個人,如說餉銀的下落,與這四件寶物有關,自是入情入理。”
千面人魔卻不以為然,道:“純粹是道聽途說,臆斷之詞,不足採信。”
小魚兒道:“且不管餉銀的下落如何,這幾個老家夥究竟該怎樣處置才好?”
丁寧代答道:“最好是血染黃沙,命歸九幽。”
賽珍珠道:“起碼要斷他們的一條臂,瞎一雙眼。”
千面人魔道:“不錯,這正是老夫的意思。”
阿呆大吹法螺道:“好,小意思,包在我們身上了,但盼能再提供一些這幾個老匹夫的詳細資料。”
千面人魔想了想,道:“提起四大莊主來,可是名滿天下,威震武林,響叮噹,叮噹響的人物,而且各有特色。瘋人侯志成天瘋瘋顛顛,到處流浪;懶蟲丁一是天下第一懶人,三天難得說一句話,一句話不會超過三個字;醉鬼白雲更怪,喜歡喝酒,也喜歡吟詩,是個酒鬼,也是詩痴;狂夫辛幸是個標準的獨夫狂人,吹牛說大話是他的專長。
這四個人都有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要小心應付。”
阿呆嘻皮笑臉地道:“這四個人聽起來倒蠻可愛的,說不定可以成為忘年之交。”
丁寧臉一沉,道:“呆子,叫你們去殺人,可不是去交朋友,別誤了主人的大事。”
小魚兒道:“一堡、二谷、四莊,為什麼不是五莊?”
賽珍珠道:“幹嘛要五莊?”
鳳兒道:“還有一個逍遙莊呀。”
千面人魔道:“逍遙莊算老幾,張文光當年只能算是一個小角色。”
小魚兒意氣風發的道:“想要橫掃武林,獨霸江湖,單單去掉四莊還不夠,何不連歹命夫人、太極老祖與黃山姥姥一齊幹掉?”
千面人魔道:“會的,這是下一回合的任務,以你們目前的功力,尚非他們的敵手。”
阿呆道:“老頭何不親自出馬?”
千面人魔突然提高嗓音,充滿憤痛地道:“有朝一日,老夫會和他們決一死戰!”
小魚兒幌動一下小藥瓶,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千面人魔道:“補藥,你們常吃的加味‘十全大補九’,有培元固本,增加功力的奇效,必須回服一粒,以免功虧一簣。”
阿呆的口頭禪又來了:“衰啊,從小到大,常與藥丸為伍,真是遇人不淑!”
丁寧怒聲道:“不吃小心毒發而死!”
小魚兒心頭一震,道:“什麼意思?”
賽珍珠忙道:“丁哥是說,阿呆不想活就吃毒藥死了算啦。”
鳳兒逗笑道:“死不得,死不得,阿呆死掉,阿嬌豈不要守活寡。”
小魚兒的眼珠子,賊碌碌地打了兩個轉兒,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忽然改變話題造:“老頭,你這個千面人真是名不虛傳,若非你自己點破,神仙也認不出,為免大水衝倒龍王廟,自己人幹自己人,我看還是儘早想一個識別的法子好。”
阿呆馬上響應道:“這好辦,在老頭額頸上印一張‘紅中’。”
鳳兒道:“或者寫一個‘魔’字。”
丁寧怒道:“亂來,亂來,怎可開主人的玩笑。”
賽珍珠道:“不如規定~個暗語好啦。”
千面人魔的眸光從鳳兒、阿呆、小魚兒的臉上緩緩掃過,道:“此計甚善,咱們就一人想一句暗語吧。”
“英雄好漢!”千面人魔說。
“鐵血兒郎”小魚兒說。
“打家劫舍!”阿呆說。
“殺人放火!”風兒說。
這師徒四人簡直已經走火入魔,連暗語都殺氣騰騰的,充滿暴戾之氣。
千面人魔卻十分滿意,連聲說道:“贊!贊!真是絕妙好詩,不失英雄本色。”
一扭頭,又對丁寧道:“去告訴店家,給他們三個娃兒準備三間上好的客房。”
小魚兒道:“不必了,開封知府招待我們住在驛館裡。”
阿呆洋洋得意地道;“白吃白喝也!”
鳳兒滿面春風地道:“白住白睡也!”
千面人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極了,有傻蛋出銀子,不花白不花,你們且去白吃白喝,白睡白住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各奔前程,老夫敬侯佳音。”
餘音未落,三小方待起身離去,忽聞門外燕語草啼,香風撲鼻,在小紅的引導下,一串兒走進來一大群年輕貌美的姑娘。
環肥燕瘦,各擅勝場,綺年玉貌,都是開封城拔尖兒的大美人。
年長者不會超過二十,年幼者正值豆寇年華,一個個擠眉弄眼,搔首弄姿,竭盡其風騷之能事。
算算人數,正好是十二金或一打整。
千面人魔的一雙獨眼,色迷迷地橫掃十二金釵一眼,道:“小紅,多出來的兩個妞兒可是額外的贈品?”
小紅銀鈴似的聲音道:“回大爺的話,是宋老闆的兩個女兒來抵債的。”
千面人魔托起二女的下巴來,瞧一瞧,道:“嗯,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吐氣如蘭,挺討人憐惜,可以折價兩萬,其餘的八萬兩你老子何時可以湊齊?”
宋家的大小姐淒淒楚楚的道:“天亮之前一定可以籌足送過來。”
小魚兒早已看得雙眼發直,情不自禁地嚷嚷道:“水,水,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水查某。”
阿呆的眼睛猛吃冰淇淋,道:“好發達的大饅頭,好大的葫蘆啊。”
小魚兒不解,道:“阿呆,什麼是葫蘆?”
阿呆正經八百的道:“笨啊,就是屁股嘛,肥肥胖胖,圓圓滾滾的,像不像葫蘆?”
小魚兒仔細觀察一下,道:“嗯,是有幾分神似,阿呆,你不呆嘛。”
阿呆得意非凡地道:“本來就是嘛,是你們故意裝糊塗,視而不見,埋沒人才。”
千面人魔早已慾火難耐,頻頻揮手道:“***,小小年紀就這麼色,還不快滾到驛館去白吃白住,別耽誤老夫的好事。”
賽珍珠和鳳兒早就溜出去了,丁寧、阿呆、小魚兒聞言相顧愕然,一聲不吭地退出去。
踏著夜色,在返回驛館的途中,鳳兒一直撅著小嘴生悶氣,弄得小魚兒滿頭霧水地道:小鳳,你在生誰的氣。”
鳳兒氣虎虎地道:“生你們男人的氣。”
小魚兒道:“怎麼啦?”
鳳兒咬著牙齒道:“可恥的集體屠殺!”
阿呆老氣橫秋地道:“男人嘛,偶而風流一下算不了什麼。”
鳳兒怒沖沖地道:“你們男人呀,沒有一個好東西。”
小魚兒大聲抗辨道:“我不同意,別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我小魚兒將來絕對不會幹集體屠殺的事。”
鳳兒冷哼一聲,道:“哼,將來的事誰也料不准!”
奔勢陡地加快,兀自向前飛奔而去。
回到驛館,小魚兒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裡始終想著千面人魔。
他究竟是何許人?
如何得到綠林令?
跟鐵掌排雲林清風、瘋人侯志、懶蟲丁一、醉鬼白雲、狂夫辛幸之間有何血海深仇?
為什麼他自己隱身幕後,而讓三個年輕的娃兒去為他奪取烏劍、玉鐲、太極棍?
如今又要他們去要五位武林高手的命?
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這是為什麼?
莫非自己三人是千面人魔悉心培養的工具、殺手?
自己三人的身世如何?真的如千面人魔所說,是三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想著想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今夜的“集體屠殺”。
是好奇,更想藉此窺探一下千面人魔究竟有何秘密。
於是,霍地而起,悄沒聲息的獨自離開驛館。
離開大門不遠,轉過一個拐角,馬上發現,在自己的前面不遠,有一個人正放步疾行。
是阿呆。
小魚兒愕然一楞,掉轉頭來,改走另一條街。
可是,無巧不巧,冤家路窄,殊途同歸,二人又在“龍安”客棧的門口碰了頭。
小魚兒板著臉孔道:“阿呆,三更半夜的,不在驛館睡覺,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阿呆朝裡面望一眼,扮了一個鬼臉,嘻嘻笑道:“彼此,彼此!”
“媽的,別想歪了,我是來探隱索密的。”
“我也是!”
“你探什麼隱?索什麼密?”
“彼此,彼此。”
“混蛋,別打哈哈。”
“男人嘛,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哼!”
小魚兒多一個字也沒有說,當先翻牆而過,進入千面人魔所在的小跨院。
院內花木依舊,空無一人。
丁寧、賽珍珠的房裡沒有點燈。
千面入魔的屋內卻燈火通明。
而且,還不時傳出褻言穢語,及女子欲醉欲死的呻吟聲。
五花八門,各種稀奇古怪,難以入耳的聲音都有,令人馨竹難書。
阿呆、小魚兒不禁為之心猿意馬,血脈賁張,提著腳尖,閉著氣,小心翼翼地朝千面人魔的房間攏過去。
有志一同,幾乎在同一時間,用舌頭勤破一塊窗紙,湊上去一雙眼。
哇塞!好一片溫妮春光!
哇塞!好一幅美麗的裸女圖。
這兩個小子春心盪漾,心湖波濤洶湧。
阿呆和小魚兒在前窗,後窗外,另有一位同好者。
是丁寧。
尚不止此,側門外還藏著一個人,正從門縫裡,聚精會神的往裡面瞧。
是個母的 賽珍珠。
賽珍珠的一張臉脹得通紅,心如鹿撞,眼波癡迷,好像喝醉了酒,顯得有點歇斯底里的樣子。
驀地,丁寧像是一只偷嘴的貓,幽靈般地潛入賽珍珠的屋裡去。
屋內無人,丁寧又偷偷溜出來,恰巧與正要往他房裡去的賽珍珠不期而遇。
“丁哥。”
“珍妹。”
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即扭進房裡……
看在阿呆眼裡,好不羨煞人也,心道:“媽的,真傷腦筋,阿嬌也不知死到哪裡去了,如在身邊。”
~念未了,被千面人魔粗礦的吼聲淹沒:“破鞋,爛貨,二手貨,也想冒充黃花大閨女,滾!滾到尼姑庵當尼姑去!”
拔出一把匕首來,兩三下便將那女子滿頭的青絲剃了個清潔溜溜。
通!的一聲,一個胖女人,就光著身子,被千面人魔扔到窗外來。
“**,窯姐兒,你***也跟男人上過床,滾!滾到尼姑庵去當尼姑!”
通!又扔出來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正是替千面人魔拉皮條的小紅姑娘。
窗戶大開,春光外洩。
終於,彈盡矢光,鳴金收兵,結束了這一場慘烈的肉搏戰。
燈,熄了。
人,睡了。
夜,更黑。
阿呆和小魚兒也摸黑離開了“龍安”“客錢。
豫中一條官道上。
有三個大孩子,正在悠哉遊哉的,活蹦亂跳地往南方行,口裡面還不停的唱著小曲兒。
小兒郎小兒郎小小兒即不簡單不論黑白兩道無分大盜大俠拳打腳踢口誅筆伐威震四方無敵天下小魚兒小魚兒小小魚兒不簡單不論海鯨海鯊無分大魚大蝦生吞活咽連皮帶骨翻江倒海豪情萬丈歌詞磅礡,歌聲嘹亮,直傳出數裡之遙。
一邊走,一邊唱,一邊找人詢長問短。忽然左轉進入一片矮樹林。
林木深處,有一座莊院。
不大,甚至應該說很小,遠遠望去,僅止一棟樓房而已。
圍牆卻很高,大門亦頗壯觀,只可惜油漆早已斑剝,門扉毀壞,一副破落戶的模樣。
門楣之上有一塊匾額,勉強還可以認出來是“懶人莊”三字。
鳳兒、阿呆、小魚兒心裡有數,所謂“懶人莊”,就是“邋裡邋遢”莊的別稱。
“篤!篤!篤!”小魚兒叩門三響。
莊內寂然,無人應聲。
小魚兒揚聲道:“有人在家嗎?”
依舊無人回聲應話。
阿呆上前一步,在門上端了一腳,粗魯地罵道:“姓丁的,你老小子到底在不在?”
好半晌,才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答話,而且只有一個字:“在!”
鳳兒嬌冷的聲音道:“在就滾出來答話。”
懶洋洋的聲音又吐出來一個字:“進!”
小魚兒知道,懶蟲丁一,又名一字先生,能夠一個字表達的事情,絕對不肯說兩個字,自亦見怪不怪,搖一搖頭,鳳兒、阿呆會心一笑,便即伸手推門。
“吱呀!吱呀!”
好重好破的門,費了不少力氣才打開來。
他哪裡知道,懶蟲丁一還是一個發明家,就這一個動作,已為他打了一桶水。
遊目四望,真叫人不敢恭維,遍地雜草叢生,門戶蛛封生積,處處都是垃圾污垢,這哪像是一位名震江湖的大俠的居停之所。
院子裡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小魚兒朗聲道:“餵,一字先生,你在哪兒?”
“這!”
還是一個字,不過,循聲望去,總算找到了一字先生的所在。
他在二樓外面的陽台上,躺在床上,背後墊著一個大枕頭,冷厲的眸光正在向下望,一張臉至少有三年未洗,鬍子更長,口鼻雜辨,是一個十足的老怪物。
床鋪的一旁設有爐灶,懶蟲丁一的一鍋大雜燴剛剛煮好,正自有一口沒一口的,懶懶散散地吃著。
另一旁還種著有菜,缸裡有米,甕裡有水,更令人拍案叫絕的是,床板上挖了一個洞,掀起墊被,下面就是馬桶。
吃、喝、拉、撒、睡,人生五件大事,他可以全部在床上解決。
這真是一個奇人,怪人,天上少有,人間無雙。
小魚兒向前邁了數步,立在院子正當中,昂首說道:”想必閣下就是一字先生做蟲丁一吧?”
“嗯”
“堂堂一代大俠,該有成群結隊的僕人吧?”
“無。”
“為何不請幾個?”
“懶。”
“老婆孩子呢?”
“無。”
“怎麼連老婆也不娶?”
“懶。”
“整個懶人莊,就你一條懶蟲?”
“嗯。”
說了半天,一字先生沒有一句話是兩個字的,而且,九句話當中,總共才用了“在”、“進”、“這”、“嗯”、“無”、“嗯”六個字眼。
聽得阿呆直冒火,怒沖沖的道:“懶蟲,你也不問問咱們是來幹什麼的?”
“說。”
“是來殺人的。”
“誰?”
“你,”
“我?”
“不錯,有人想要你項上的人頭。”
“誰?”
“自然是你的活冤家,死對頭。”
“多。”
“多?你仇人很多是不是?可以找最厲害最凶殘,最沒有人性的人來說。”
“多。”
“媽的,跟你說話真累,乾脆這樣吧,我把一個一個的來點名,你來慢慢挑選吧?”
“可。”
“跟血手屠夫王化有仇?”
“有。”
“跟七殺凶神張忠有價?”
“有。”
“跟浪裡白條游全河有仇?”
“有。”
“跟鐵膽魔星雷天豹有仇?”
“有”
“跟千面人魔有仇?”
“不識。”很難得,一字先生說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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