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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a

翌日大清早,丁寧、賽珍珠如言雙雙先行離去。

日上三竿時,鳳兒、阿呆、小魚兒才踏上往虎頭山的路。

三小江湖閱歷已深,對丁寧、賽珍珠未敢推心置腹,昨夜所談,俱屬空泛之詞,此刻才談及對付千面人魔的實際方略。

阿呆道:“小魚兒,時間緊迫,快說說看,如何來進攻虎頭山,是硬闖?還是偷襲計……”

小魚兒胸有成竹地道:“我想用計。”

“用計,用什麼計?”

“用美人計。”

“我們手上也沒有可供賀天雄‘屠殺’的美人,怎麼用?”

“有,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

“你是說鳳兒?哦,我明白啦,可是要讓小鳳去認爹,當間諜,做內應,然後再裡應外合,將猛虎寨夷為平地,殺一個雞犬不留?”

“不完全對,小鳳認爹的主要任務,應該是先設法取得解藥方子,然後再及其他。”

阿呆打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道:“對極啦,對極啦,沒有解藥方子,咱們得永遠活在死亡的陰影下。”

鳳兒憂心如焚地道:“我成嗎?”

小魚兒猛給她打氣,道:“成,你有演戲的天才,是天生的大明星。”

“我怕騙不了千面人魔。”

“一定可以騙得他團團轉,是他親口說的,你是他親生的女兒,雖然神仙谷之行,證實此事非真,但姓賀的並不知個中曲折,林清風也不肯承認你是他的親骨肉,這樣更加證明了你們的父女關係,可謂萬無一失。”

“我還是怕。”

“怕什麼?”

“身在虎穴,孤立無援,一旦露出馬腳,就會命喪黃泉。”

“在順德府,你的表現可圈可點。”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那時候是你和阿呆陪我去的,面對的只是關在牢籠裡的張凶神,而此刻 ”

“放心。我們也會去。”

“這怎麼成,有你們去,戲根本沒有辦法演下去。”

“明的不成,用暗的,反正不會讓你孤軍奮戰就是啦。”

鳳兒聽小魚兒如此一說,這才放下心來,三人又詳詳細細的,將細微末節好好地商討一番,待到達虎頭山附近時,小鳳便即放單,獨自離去。

一只兇猛的老虎橫臥在大地上。

不,應該說是一座很像是老虎的山橫臥在大地上。

老虎的頭,面對著一條河,河與山之間,僅有一條可容一輛馬車通行的隘路,地勢險峻,偏偏又是商旅必經之地,莫怪“猛虎塞”會成為綠林中最富足色一個分舵。

黃昏時分,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鳳兒。

此刻的鳳兒顯得怪怪的,衣裳不整,全身都是污垢塵埃,還有幾處包紮著的傷痕,甚是狼狽,也甚是疲憊。

在隘路口上觀望一下,鳳兒便跌跌撞撞地向內行去。

驀然,人影閃動,袂聲貫耳,從路旁樹叢之中,一下子冒出來四個人。

一個個獐頭鼠目,天生的兇惡相,一看就曉得絕非善類,每人皆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刀,另一隻手上則拿著一面仿若引魂幡子似的旗招,上面還寫著有字,正好湊成一首打油詩: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強盜也敢打出旗號,明目張膽,囂張跋扈,足證“猛虎寨”氣燄不小,肆無忌憚。

鳳兒畏畏縮縮地道:“你們是強盜?”

一名大嘴巴的漢子粗聲大氣地道:“知道就好,快將身上的金銀財寶拿出來,免得大爺動手。”

鳳兒故作慌張道:“小女子窮途末路,身上連一毛錢也沒有。”

另一個三角眼的漢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一下鳳兒,口中漬漬有聲地對其他的同伴道:“嗯,雖然髒了一些,又是村姑山花,還算有幾分姿色,沒有銀子要人也可以,咱們私下分享了吧?”

鳳兒一聽說有被輪暴的危險,不禁大為緊張起來,道:“你們別亂來,我是來找一個人。”

三角眼的大漢道:“找哪一個?是小白臉?還是老頭子?”

“是聖劍無影賀天雄。”

“不認識。”

“也是千面人魔。”

“是他?他是你什麼人?”

“我爹!”

此話一出,四個人驚得臉色大變,各退一步。

大嘴巴的漢子堆下一臉的笑容道:“小姑娘,你別是在胡言亂語吧,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鳳兒正經八百地道:“當然是真的,誰會隨便亂認爹。”

“說得也是。”

大嘴巴的漢子為之語塞,難以接言。

四個人聚在一起,咬了一陣耳根子,三角眼的漢子慌慌張張地上山去了。

僅盞茶工夫之隔,便又領著一個五短身材,面目凶悍,穿一襲黑袍,年約五旬的老頭下山來。

來人似是身份不低,三名大漢一齊躬身為禮。

黑袍老頭送直行至鳳兒面前五尺許處才停下來,略作端詳後道:“這位姑娘是誰?”

鳳兒道:“鳳兒,也叫小鳳,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黑袍老者笑道:“張飛虎,第十三分舵的舵主,也是‘猛虎寨’的寨主。”

“啊,是張寨主,失敬,失敬!”

“別客氣,鳳姑娘是從哪裡來的?”

“神仙谷,黃山神仙谷。”

“怎麼會這樣狼狽?”

“欸,此事說來話長,見到家父時自會稟明。”

“如此,就請鳳姑娘上山吧。”

“遠不遠?我恐怕 ”

“沒有關係,張某已為小姐備好轎子。”

所謂轎子,只是一副滑桿,但坐上去倒是挺舒適的,尤其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越發顯出它的實用與方便。

“猛虎寨”確係天險之地,建築在一道筆直的插天絕壁之巔,唯一的通路,只是一條陡峭險峻的羊腸小徑。

可謂易守難攻,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大概這也就是為什麼天狼山天狼寨,摩天嶺黑風寨,以及黑道總壇,俱已被官兵夷為平地,片瓦無存,猛虎寨仍能保全的原因所在。

登上山寨,哇塞!好大的一片建築,處處雕梁畫棟,處處金碧輝煌,這哪像是一個綠林巢穴,簡直好像是一個皇宮。

滑桿直接抬到一棟大樓前才停止,進得樓來,鳳兒馬上看到,花廳的盡頭,台階之上,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正高高在上地坐在一張虎皮金交椅上面。

第十三分舵主追魂手張飛虎朝金交椅上的陌生人抱拳為禮道:“稟令生,小姐業已請到。”

陌生人“嗯”了一聲,目注鳳兒,沒有說話。

追魂手張飛虎給鳳兒便了一個眼色,道:“小姐,這位就是綠林令主,快請見過令尊大人。”

鳳兒心裡打鼓:“慘啦,慘啦,敢情是丁哥消息有誤,猛虎寨另有其人,我誤闖了賊窟?”

疑雲滿面地道:“這不是家父,我根本不認識他。”

陌生人聞言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屋宇,顯見此人內力極為充沛。笑罷,立即道出了連絡暗語:“英雄好漢!”

“鐵血兒郎!”

“打家劫舍!”

“殺人放火!”

這是三小與千面人魔連絡用的專用暗語,外人絕對不知道,鳳兒這才放下心來,大發嬌嗔道:“面貌總喜歡換來換去,害得人家好耽心,真是的。”

千面人魔聲若鐘鳴般道:“傻孩子,不換來換去怎會配稱千面人魔。”

鳳兒撒嬌道:“人家寧願看你那一張紅鬍子的臉,比較順眼。”

千面人魔倒還真聽話,在臉上一抹,去掉一張人皮面具,露出紅鬍子紅臉來。

鳳兒再無疑慮,撲通!一聲跪下去,喊了一聲:“爹!”

叫得清清脆脆,叫得淒淒楚楚,這丫頭的確有演戲的天才,居然還擠出來兩行清淚。

千面人魔伸手作勢道:“好,好孩子,起來,快起來,快到爹身邊來。”

鳳兒如言站起,登上石階,立在千面人魔身旁。

追魂手張飛虎連忙取來一張椅子,清鳳兒落坐。

千面人魔低沉的聲音道:“鳳兒,你已經去過神仙谷?”

“鳳兒故作悲傷地點點頭,道:去過啦。”

“可曾見到你娘?”

“也見到啦。”

“你娘怎麼說?”

“她老人家起先不肯說,甚至連我這個女兒也不肯認。”

“後來的發展如何?”

“禁不起孩兒的一再哀求,外婆也在一套幫腔,最後,我娘終於說了實話。”

“快說,你究竟是誰的孩子?”

“娘鄭重表示,孩兒生身的父親就是你老人家。”

千面人魔又是一串哈哈大笑,笑聲中,托起鳳兒的臉蛋來,一看再看,樂不可支,笑容可掬地道:“孩子,這是喜事,你好像並不高興,這是怎麼回事?”

鳳兒“哇!”的一聲哭出來,聲淚俱下地道:“爹,阿呆、小魚兒和我絕交啦。”

千面人魔臉一沉,道:“媽的,這兩個臭小子敢情是要和我老人家作對到底?”

“他們對爹強取烏劍、玉鐲、太極棍,尤其是下毒的事很不諒解。”

“因此,他們就找你報復,把我揍接了一頓?”

“沒有,我們雖已絕交,但阿呆和小魚兒的修養還算不錯,並未動手。”

“那我兒怎會如此狼狽?”

“打我的另有其人。”

“是哪一個不長眼的狗東西?”

“是鐵掌排雲林清風!”

“他?聖劍無影賀天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殺氣騰騰地道:“他算老幾,憑什麼要欺負我的女兒?”

“林清風說是我毀了他一生的幸福,未能跟娘長相廝守。”

“哦,對了,對了,他是有恨你的理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接著是一長串仰天大笑,笑得他眼淚直流,咬著牙齒道:“好!好!好!林清風呀林清風,老子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得不到,這也足以證明,鳳兒果然是賀某人的親骨肉。”

凝視著小鳳,繼又說道:“孩子,姓林的功力深厚,你是如何逃離虎口的?”

鳳兒正密道:“孩兒技不如人,打他不過,只好溜。”

“他沒有追趕?”

“追啦,一直追到虎頭山附近,才將他甩掉,所以才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傷得重不重?”

“還好,都是一些皮肉之傷。”

“來,讓為父的瞧一瞧。”

還虧三小設想周到,定下了“苦肉計”,事先在鳳兒的身上“安排”了一處劍傷,二處掌傷,還有數處擦傷,未被千面人魔看出任何破綻來。

因而也更加深信不疑,關懷備至地,命寨子裡的婢僕領鳳兒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完畢,鳳兒又恢復了她清麗脫俗的俏模樣。

而在花廳之上,追魂手張飛虎早已設下了盛宴,為鳳兒接風洗塵。

酒過三巡,千面人魔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鳳兒,你怎麼知道為父的在虎頭山?”

鳳兒道:“是從丁哥口中得知的,不知你老人家的傷勢可已完全復原?”

千面人魔道:“好了,差不多全好了。”

將目光移至鳳兒腕上,臉色驟變道:“咦,你的玉鐲呢?”

“別提啦,烏劍跟玉鐲早已被小魚兒他們奪去。”

“你們 你們不是僅僅絕交而已嗎?”

“這是他們唯一的條件。”

“如果我兒不答應呢?”

“阿呆他們一定會宰了我。”

“可恨!可恨!這兩個臭小子太可恨了!”

“鳳兒迫不得已,只好依了他們。”

“沒有關係,孩子,別難過,哪裡丟的咱們再從哪裡撿回來。”

“爹,女兒不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

“爹的意思是,找個藉口,想個法子,再回到那兩個臭小子身邊去,將烏劍、玉鐲、太極棍一起奪回來。”

“這可能行不通,已經絕交,他們不會再接納鳳兒的。”

“行得通,絕對沒問題,就憑他們兩個雛兒,想跟我老人家鬥,還差得遠,隨便出一個點子,就會將他們唬得一楞一楞的,何況他們的小命尚掌握在為父的手掌心裡。”

“爹有何妙點子?”

千面人魔自鳴得意地笑笑,道:“屆時為父的自當面受機宜。”

追魂手張飛虎乘機猛拍馬屁道:“盟主的點子可多著呢,出神入化,無奇不有,即使諸葛武侯還魂復活,也會甘拜下風。”

鳳兒甚覺刺耳,暗自罵道:“哼,馬屁精,吹牛大王。”

方待出言答話,忽見花廳之外,大踏步地進來兩個人。

這二人的穿著打扮,完全是嘍 的身份,臉上髒兮兮的,鳳兒根本不認識。

但,細一打量,卻發現了與眾不同的地方,他二人的左上衣口袋裡,各插著一朵紫色野花。

這是她與阿呆、小魚兒商量好了的。表示是自己人。

毫無疑問,左邊個頭略高的是小魚兒。

右邊,那個塗了一臉鍋底黑煙的是阿呆。

二人齊肩並步,走起路來像是受過訓練的兵士,筆直地至追魂手張飛虎的面前,小魚兒行了一個舉手禮,始朗聲報道;“報告寨主,有貴客求見。”

張飛虎聞言一呆,道:“貴客?哪一位貴客?”

阿呆伸出來三個手指頭,道:“不是一位,是三位。”

張飛虎眼一瞪,道:“混蛋,是誰就快說,別***嚕七八嗦。”

小魚兒道:“一個是天狼寨的血手屠夫王化王寨主。”

阿呆道:“一個是摩天嶺黑風寨的七殺凶神張忠張寨主。”

小魚兒道:“還有一位是黃河三十六寨的總寨主浪裡白條游全河。”

這三個人都是名震江湖的綠林豪客,張飛虎馬上站了起來,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此時此地,他自知自己沒有資格發號施令,故而並未開口說話。

千面人魔略一遲疑道:“請,快請!”

小魚兒心想:“哼,冤家對頭已經找上門,你不見也不行,等一下一定有好戲看。”

“是!”

“是!”

二人齊聲應是,退出花廳沒多久,便又領著三位凶神惡煞返回來。

三人在綠林中的地位不低。張飛虎早已在大門外候著,睹狀急忙趨前迎接道:“風聞三位寨主已恢復自由之身,還深恐江湖傳言失實,如今終告獲得證實,實在可喜可賀,恭喜啦,恭喜啦。”

血手屠夫王化的一只蒲團大手猛往張飛虎的肩上一拍,破鑼似的嗓門道:“老弟,別客套,咱們來得魯莽,希望沒有擾了你的清靜。”

張飛虎忙不迭地陪笑道:“哪兒的話,小弟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七殺凶神張忠道;“咱家是想來打聽一件事,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張飛虎發現氣氛不對,木由神色一緊,小心謹慎地道:“請明示!”

浪裡白條游全河臉色陰沉沉地道:“聽說千面人魔躲在你這裡?”

追魂手張飛虎道:“沒錯,這是敝寨的榮幸。”

血手屠夫王化怒眉雙排地道:“放屁,什麼叫榮幸,叫他滾出來答話。”

張飛虎的臉色一變再變道:“今主就在裡面,三位寨主請!”

四人邊走邊說,這時已進入花廳。七殺凶神張忠一眼瞧見了千面人魔,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出口罵道:“我操你親娘祖奶奶!”

身形暴長,掌隨身發,一照面就幹上了,而且出手狠毒,毫不容情,猛往千面人魔致命要害之處招呼。

“放肆!”

千面人魔好厲害,坐在原位未動,單手一揮,便將張凶神震退三步。

弄得張飛虎如置身五里霧中,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浪裡白條游全河挑眉瞪眼地道:“張飛虎,你可知道這個老小子是誰?”

張飛虎道:“是綠林令主,綠林盟主,也是總瓢把子。”

王化道:“錯了,錯了,簡直是認賊作父,引狼入室。”

張忠道:“別以為他手上有‘天王之星’,就認定他是老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

游全河道:“事實上他是殺害雷令主的人,也是出賣我們兄弟三人的人!”

張飛虎一本正經地道:“不!三位之言差矣,他的的確確老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

王化怒道:“老子不信,你拿什麼來證明他的身份?”

千面人魔的語氣很平和,但卻流露出無比的威嚴,道:“老夫願以人格擔保,如假包換,確係鐵膽魔星雷天豹本人。”

可把小魚兒給弄糊塗了,心忖:“媽的,他是雷天豹,那誰又是聖劍無影賀天雄呢?”

阿呆心忖:“媽的,他若是賀天雄,那麼,誰又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鳳兒亦在暗中盤算:“怪事,怪事,邪門,邪門,天曉得老魔弄的是什麼玄虛?”

突聞門外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接著千面人魔的話頭道:胡扯,鬼扯,簡直是一派胡言,他絕對不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黑鳳凰冷寒燕應聲而入。

俏羅剎雷玉嬌就緊跟在她身後。

千面人魔叫著她的名字,以富有磁性的聲音道:“寒燕,連你也不相信老夫就是你的枕邊人?”

冷寒燕越眾而前,‘篷’!的一聲,猛拍著桌子,手指著千面人魔,帶著一臉怒氣,好似潑婦一般,以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你家祖媽當然不信,一千一萬個不信,你絕對不是玉嬌她爹!”

千面人魔卻面不改色,依舊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裡,不疾不徐地道:“何敢如此肯定?”

“道理很簡單。”

“原聞其詳。”

“你如果真是我的丈夫雷天豹,就不會獸性大發,殺害自己人,將巴六、金八等趕盡殺絕,雞犬不留。”

“寒燕,那是不得已的,也不得不那樣。”

“魔鬼,說,你有何不得已的苦衷?”

“你應該還記得當時的情況,老夫要走,你們死纏不放,不得已雙方才動上手。”

“當時你為何不表明白己的身份?”

“使不得,使不得,官府追捕甚急,白道亦風聲甚緊,老夫埋名隱姓,亡命天涯,好不容易避開了他們的耳目,一旦暴露身份,則天下雖大,將無我安身之地。”

冷寒燕不以為然,仍然怒氣未消,不停地拍打著桌子,將滿桌的碗盤震得四分五裂,湯菜橫流,暴跳如雷地道:“遁詞,遁詞,純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如若你確是天豹,面對著的是你的妻女朋友,會不敢說實話?”

“對妻女朋友,當然可以實話實說,可惜隔牆有耳。”

“隔壁有耳?你是說現場有人窺們?”

“一點不錯。”

“是什麼人?”

“官府的密探捕快。”

“目標是你?”

“也是你們!須知巴六、金人等人,乃至道上差不多的知名人土,皆在官府緝捕的黑名單內。”

“我怎麼沒有發現?”

“寒燕,那時候你們正全心全意地對付老夫和丁寧、珍珠,當然不會留意到這些。”

小魚兒心道:“哼,鬼語連篇,當時現場哪有半個捕快密探,我們雖隱藏在附近,但卻絕對未被老魔發現,這個老小子說謊的本領真不小。”

這時,千面人魔端起一杯酒來,繼又說道:“迫於情勢,又情非得已,終於發生了那一場不幸,若巴六、金八地下有知,亦會見諒於九泉之下,如兩位英靈不遠,請受我雷天豹敬酒一杯。”

遙空一祭,當場將滿滿的一杯酒潑灑於地。

神情肅穆,態度虔誠,在場之人莫不為之動容。

阿呆心道:“媽的,又一個天才演員,演的跟真的一樣!”

黑鳳凰冷寒燕怒氣未消,惱恨如故,面冷如霜地道:“任你花言巧語,我還是無法相信。”

千面人魔道:“要怎樣你才肯完全相信?”

“恢復你本來的面目。”

“這簡單。”

話落,在臉上一摸,取下紅臉紅鬍子的面具來,露出來另外一張臉。

這一張臉,鳳兒、阿呆、小魚兒從來沒有見過。

冷寒燕、張飛虎、王屠夫、張凶神等人卻並不陌生。

而這些人的反應則大不相同,有如南轅北轍。

冷寒燕怒容頓消,代以喜色,道:“天豹,果然是你!”

雷玉嬌柔順嬌媚地叫了一聲:“爹!”

鳳兒卻被搞得糊裡糊塗,莫名所以,暗道:“他是雷天豹,誰又是賀天雄?這是什麼嘛,亂七八糟的。”

王化、張忠、游全河的反應最激烈,最火爆。

血手屠夫王化殺機滿面地道:“姓雷的,老子跟你拔香頭啦,從此一刀兩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七殺凶神張忠道:“雷天豹,我操你媽,操在地上,蹦在鼓上,鑼鼓喧天,咱們結拜金蘭一場,就當是作了一場惡夢!”

浪裡白條游全河的火氣更大:“老匹夫,你見利忘義,六親不認,心狠手辣,毒如蛇蠍,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我們三個人尚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自在逍遙!”

動口不足,繼之動手,三個人一齊上,準備大幹一場。

追魂手張飛虎連忙往他三人面前一站,疑雲滿面地道:“四位乃是義結金蘭的好兄弟,現在真象已明,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反而 ”

話被張凶神的吼聲打斷:“張飛虎,這兒沒有你的事,一邊涼快去,我們三個今天要吃人肉,喝人血,令你們大開眼界。”

張飛虎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血手屠夫王化道:“姓雷的心裡有數,何不問他。”

鐵膽魔星雷夫豹雙手一攤,作無可奈何苦笑狀,道:“老夫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游全河氣得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豬!狗!老狐狸!休想一手遮天,就算你有一百張嘴,也無法推脫既成的事實。”

雷天豹的眸光,從冷寒燕、雷玉嬌、王化、張忠、游全河等人的臉上緩緩掃過,慢條斯理地道:“事情究竟如何,請把話說清楚,別一味的發火,徒然傷了咱們兄弟的和氣。”

這老小子真是天縱奇才,裝糊塗面不改色,張凶神鐵青著臉怒聲道:“我問你,你可曾訓練了三名殺人不眨眼的打手?”

“這是事實。”

“曾經命令他們去找我們三人?”

“有這回事。”

“要他們奪走烏劍、玉鐲、太極棍?”

“絕無此事!”

“還要他們將我們賣到官府去賺銀子?”

“這也不是老夫的意思。”

“放屁,事實如此,休得巧言狡辯。”

“不是狡辯,而是事實確實不是這樣。”

血手屠夫王化道:“如說不是你的意思,鬼才相信,說,你派這幾個魔崽子去找我們作甚?”

雷天豹心平氣和地道:“雷某原是一番好意。”

“什麼好意?”

“原是想請三位到野人山歡聚。”

“哼,少來這一套,難道說小兔崽子奪走烏劍、玉鐲、太極棍的事你***會不知道嗎?”

“這事老哥哥自然知曉。”

“老匹夫,你終於承認了。”

“雷某什麼也沒有承認,據小魚兒說,烏劍、玉鐲、太極棍是三位自願交給他們的。”

七殺凶神張忠罵道:“我操你媽,就當老子是白痴也不會做這種傻事。”

雷天豹騙人的功力很深,說謊話不必打草稿,道:“小魚兒他們報告的狀況可不是如此。”

“那個臭小子怎麼說?”

“湊巧你們被官府逮捕,不得已才將寶物自動獻出,商請老夫代為保管。”

“代為保管?哼!簡直是滿口胡言。”

“莫非事實不是這樣?”

“事實是,先強行奪走了烏劍、玉鐲、太極棍,然後再賣到官府去。”

“混帳!混帳!簡直太不像話了,由於他們私自亂來,差點置老夫於不義之地。”

“哼,奶奶的,你真會推。”

一眼瞧見了鳳兒,張兇神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小鳳提了起來,怒不可擋地道:“現有人證在此,你說,是雷天豹的指令如此?還是你們擅作主張?”

鳳兒當然不願意幫雷天豹的忙,但為了騙得解毒藥,卻不能不維持這個假父虛女的關係,掙脫張忠的掌握後道:“全是阿呆和小魚兒自作主張的結果。”

王化氣憤憤地道:“難不成你就沒有份嗎?”

鳳兒故作惶驚狀,道:“此事與我一概無關,我的一切言行都是出於被迫,並非本意的。”

追魂手張飛虎這時插言道:“這位是總瓢把子的千金,三位可能還不知道。”

冷寒燕、雷玉嬌吃了一驚,游全河等人卻無動於衷,惡狠狠地道:“老子不管她是誰的女兒,反正前不久還見你和那兩個臭小子混在一起,企圖將咱們燒死在客棧裡。”

鳳兒道:“那也是他們的主意,姪女是迫於無奈附從,現在已經和他們劃清界線絕交啦。”

張凶神憤憤然道:“雷天豹,老子不管你們父女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只要肯將烏劍、玉鐲、太極棍雙手交出來,一切仍有商量的餘地,否則,虎頭山可能就是你的長眠之所。”

鐵膽魔星雷天豹面不改色地道:“這不成問題,烏劍、玉鐲、太極棍本來就是你們的東西,老哥哥我僅是代為保管而已。”

話是說得很漂亮,卻久久不見行動,王屠夫道:“餵,姓雷的,別光說不做,如有誠意,就將寶物交出來。”

雷天豹支吾其詞地道:“目前有困難。”

張凶神怒目雙瞪,道:“有什麼困難?”

“烏劍、玉鐲、太極棍被那兩個臭小子偷走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那兩個臭小子不是你訓練出來的打手嗎?”

“他們已背叛老夫。”

“張某不信他們能逃出你雷天豹的掌握。”

“事實勝於雄辯,這兩個狗東西鬼頭鬼腦,一肚子的壞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老夫言出肺腑,絕無虛語,不信三位可以放手去搜。”

一個“搜”字,贏得了不少好感,也緩和了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浪裡白條游全河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鐵膽魔星雷天豹詞懇意執地道:“雷某已派人去追奪,深信定可馬到成功,只要烏劍、玉鐲、太極棍一到手,便立即物歸原主,然後咱們就聯袂趕往北峽山,再訪穿雲堡,共同去開啟那個屬於咱們四個人的寶庫。”

小魚兒心忖:“哼,吹牛,烏劍、玉鐲在本幫主身上,天王老子也搶不去。”

阿呆心忖:“太極棍被阿呆先生藏在褲襠裡,誰要是來偷就賞誰一泡尿!”

鳳兒另有所思:“看來穿雲堡的那個山洞,必然是那百萬兩餉銀,以及雷天豹等四名江洋大盜,搶劫來的金銀財寶的存放之地無疑。”

由於雷天豹的表現相當誠懇,復經張飛虎從中緩和,彼此火爆的場面卒告化解,並未演變成全武行。

酒宴已重新擺好,在張飛虎的穿針引線下,於是雷天豹、冷寒燕、雷玉嬌、王化、張忠、游全河,這幾個差點就要拼命的人,終於化干戈為玉帛,坐在一起吃喝起來了。

黑鳳凰冷寒燕的氣,雖已消去一大半,但內心卻另有一個陰影,冷冷地掃了鳳兒一眼,道:“天豹,你這個女兒是怎麼來的?還有,寒燕曾有耳聞,你好像也是聖劍無影賀天雄,你作何解釋?”

這正是三小所關心的一個問題,鳳兒、阿呆、小魚兒齊皆拉長了耳朵,靜待下文。

鐵膽魔星雷天豹舉起杯子,敬了大家一杯酒後道:“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其實我是雷天豹,也是賀天雄,不值得大驚小怪。”

冷寒燕卻不作如是想,追問到底:“一個人不可能分割成幾個人,你究竟是誰?”

千面人魔道:“嚴格的來說,也可以說是老夫的原始身份,我是聖劍無影賀天雄,但如要賀某來自己選擇,寧願做千面人,千變萬化,神秘、刺激、而又過癮!”

黑鳳凰冷寒燕道:“既是賀天雄,怎麼會又變成雷天豹?”

賀天雄道:“這當中自然是有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

王化、張忠、游全河、張飛虎等人異口同聲地道:“可否請總瓢把子話說從頭?”

千面人魔的獨眼之內,射出來一道奇異的神采,從大家的臉上 一掃過,爽朗的聲音道:“你們還記得老夫崛起綠林的往事嗎?”

血手屠夫王化意氣風發地道:“記得,當然記得,那是武林中的一椿盛事,幾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七殺凶神張忠接口說道:“二十年前,一個自稱是雷天豹的小夥子,像是一顆明亮的星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連挑黑道七十二處分舵,殺人無數,馬上便贏得‘鐵膽魔星’的封號。”

浪裡白條游全河接著道:“最後,連黑道總壇也給挑了,當時的綠林盟主親自迎戰,也不過支持了一百回合不到,便作了劍下之鬼。”

千面人魔聽在耳中,十分受用,笑聲如雷地道:“三位不也是一樣嗎,不打不相識,亦曾有過一番生死之搏。”

王屠夫道:“可不是嗎,一場惡鬥,以武會友,不打不相識,從此訂下八拜之交,義結金蘭。”

張凶神道:“連老婆都是打出來的,黑鳳凰冷寒燕嫂子也曾經是大哥的手下敗將,從荒郊打到床上。”

冷寒燕臉上一熱,道:“這樣一條鐵錚錚的漢子,怎會具有雙重身份?”

千面人魔突然變得傷感起來,道:“老夫實在也是迫不得已。”冷寒燕道:“可是遭到黃山派的排擠?”

“不是排擠,應該說是迫害。”

“他們如何迫害你?”

“譬如說武功,我是大徒弟,卻沒有師弟林清風學的多。”

“冷寒燕不敢完全苟同,你的成就,絕對在林清風之上。”

“須知有些功夫是我偷學來的。”

“穿雲堡的功夫你又是如何學得?”

“是根據羅家的秘笈修練而成。”

“除此之外,黃山派又有何事迫害於你?”

“最令人憤慨的是,上官婉倩與我相戀已久,師妹結婚的時候新郎卻不是我。”

“怎麼會這樣,是誰的主意?”

“是黃山老人那個匹夫的遺命,也是黃山姥姥那個婆娘的主張。”

“因此,你就憤然離開神仙谷,在綠林中闖出一個局面來。”

“這應該歸功於你這個賢內助,及三位兄弟的大力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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