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天鶴仙飛
宋兩利已逃回汴京城神霄寶殿附近秘處。
縱使他知曉極樂聖王及妙佛禪師亦可能潛伏京城,然諸多問題尚待解決,且身負綠龜法王交代對抗金國入侵使命,他的確無法逃之夭夭,撒手置之不理。
他盤算著,對於玉天君和張美人之事,因張美人逃離,暫將告一段落,至於張天師和玉東皇之間亦有了約定,看來玉東皇暫時恢復正常,該能遵守言諾方是。唯張天師對自己仍誤會甚深,否則必要時請星天來幫忙,準是鬥得了極樂聖王,何需費此吃力難討好力道?然有張天師存在一天,此法恐難施行,只好作罷。
宋兩利不停轉著腦門,尋求解決之道,暗忖:“我和張天師,看是難扯難了,近日根本無法聯手,想鬥極樂聖王何其容易?尤其天象不斷,大宋災難將至,那天狗吃日之說,恐非空穴來風,聖王雖是入侵,其理由亦算有理,畢竟六賊不除,大宋江山何以能保?”
宋兩利盤算如何能除六賊?若一一暗殺,必定引來天下大亂,不但六賊黨羽不服而造反,甚至給得金軍大好機會,一勁出兵攻打,大宋豈非自尋死路?何況殺了六賊,若根弊不除,難保又有新六賊前仆後繼,照樣再次危害大宋江山。
暗殺之法不便採行,然問題仍需解決。宋兩利腦門再轉,終落於徽宗趙佶身上,暗忖:
“其實一切問題幾乎出於趙佶皇上,若非他昏淫好色,縱容手下亂來,大宋豈會君不君,臣不臣,太監不像太監,妃子不似妃子?搞得荒唐走板。”想及皇上召妓李師師,魚景紅偷情童貫,梁師成假傳聖旨,太慰高俅仗勢欺人,蔡京父子陰陷忠良、貪贓枉法,還設“生辰綱”吸血吸金,實也天下無雙,此皆是徽宗縱容所致。
宋兩利喃喃說道:“皇上是神聖不可侵犯,然變得如此昏庸淫色,又有何資格當皇上?
如今皇運已衰,亡國在即,若不立即糾正,恐大宋江山難保,為了免生靈塗炭,我可管不了許多,得收拾這色情皇上了。”
在他觀念,皇上確若神明,不得侵犯,然時勢如此險極,且他修得道法,總能感覺天命,再不出非常手段,恐真的要亡國亡民,一時鐵了心,橫了意,準備以移神換靈洗腦大法,洗去徽宗趙佶荒淫寵姦一面,要他變得清正廉明,反過頭來對付六賊,如此或可一換頹勢。
心念已定,頓覺想笑,“沒想到到後來,還是得從趙佶身上下手,可遂了小鳳阿姨心願,卻不知把皇上腦門洗一洗,將是如何局面?害他被奸臣幹掉?亦或被暗殺身亡?不管啦!反正再壞也壞不過此時此刻!”
他想著,是否通知小鳳阿姨,聯合鄆王一起對付六賊?然心念一轉,立即作罷,畢竟洗腦皇上,茲事體大,弄個不好,恐拖累對方,且誅九族,還是暗中秘密進行為佳,此乃天機,怎可向任何人洩露?
唯欲將行,心頭負擔仍重,宋兩利心念轉道:“綠龜師父,您要我抗金斗妖人,總得顯靈指點一二吧?我如此玩,對或不對?”
原以為法王不會現形,然腦門仍浮現綠龜法王幻影,他笑得輕鬆,說道:“你這分身已漸漸成形,如何做便如何做,毋需經我同意,否則永遠長不大!”
宋兩利道:“弟子是決定這麼做,只是不知後果如何,對或錯,不能指點一二麼?”
綠龜法王笑道:“天機便是天機,如何能指點一二?你窺得便知一切,窺不得,告知何用?快快長大吧!總不能老靠著本尊指點,難道要一輩子糾纏不清麼?”說完閃失不見。
宋兩利餵餵直叫:“等等啊!總該說些對付聖王方法吧?!”
綠龜法王淡聲傳來:“既是本尊,即是分身,詢我問你有何差別!”聲音消逝無蹤。
宋兩利喚得幾聲,不再回應,輕輕一嘆,道:“是了,自己修行亦算多年,且已達五方法門境界,只要通靈大法展開,自能一窺天機,如此又何需法王指點?法王用意其實自己亦知,原是天命已定,任何方法皆只是步驟之一,唯全力以赴,且看是否奇蹟出現,其他不必多想了。”
宋兩利漸漸悟得綠龜法王想法,不再茫然,且打起精神,往後宮萬歲山潛去,準備收拾趙佶,看看是否能變天,挽回頹勢,縱使失敗,亦是天命如此,怨不得仟何人了。
他潛得甚小心,以防任何人發覺。
徽宗趙佶仍陶醉於教訓金國蠻邦快感之中,除了褒嘉童貫、高俅等人功勞外,更大肆慶祝以顯國威。
一連多日歡慶,趙佶興致仍未減,他自命風雅,除了夜宴迎宵外,仍想得附雅之舉,今日興致一來,竟地想創一記錄,準備大展身手,繪得一幅十丈長之千鶴圖,以祈賀(鶴)江山千千萬萬年,群佞臣當然附和,一大早即聚集萬歲山、太液湖畔,置龍檀桌,擺御筆、丹青、表絹,準備大展身手。
此太液湖底和那蓮花湖一樣,設有溫泉泌口,泉水不斷湧出,倒是溫暖了冰湖,縱在嚴冬之季,此處仍現暖春湖景,瓊花玉葉,蔥青悅目,直若南國風情,最適養得仙禽靈鶴,而那靈鶴谷即設在湖溪蜿蜓處,此時豔陽乍暖,靈鶴戲水,穿梭裊裊輕煙湖面,倒若人間仙境,美不勝收。
徽宗趙佶最喜靈禽異獸,每每見得仙鶴,雅興即來,所繪圖畫已不知幾許,堪稱一絕,他常言,仙鶴只能遠觀,不能近撫,全然取其意境之妙。
湖畔除了設置十丈長之龍檀桌,供趙佶揮毫外,另設數桌,供那寵佞之臣使用,分別是王黼、梁師成、童貫、蔡攸、高俅,以及取代楊戩之大內總管李彥,六賊倒來了四賊,極盡附風膩雅之能。
而那王黼原是太宰之職,然卻對身居太師、涇國公之蔡京之相位有所覬覦,然蔡京四次為相,自有其獨到之處,王黼圖思其謀,想將其扳倒,當時有謀臣建議,只要立大功,自有可能接相位,王黼遂熱衷提議“聯金攻遼”,果然立了大功,自此頗得趙佶賞賜,而那蔡京人事已高,最近老眼竟然昏花,連寫奏折都要其三子蔡絛代勞,趙佶遂命他在家休息,實則已暗升王黼為相,然王黼卻得意忘形,一朝得寵,竟也會奢華濫權無度。他原和梁師成相鄰,為求方便,竟築小門相交往,極力拉攏梁師成,此事為蔡攸知曉,心想如若王黼壯大,他豈非備增威脅,故蔡攸又聯合尚書左丞李邦彥,秘奏趙佶,王黼奢華結黨,不宜為相。趙佶雖不變理國是,但臨幸王黼宅府一趟,卻發現果真奢華太過,為免傳言出去,惹來負面影響,且其和梁師成私通,亦甚不妥,遂貶了王黼相位,由李邦彥、白時中任職。
王黼被貶,雖覺嗔怒,但謀臣建言,謀財謀權,非得官居要位才行,王黼頓悟,心想自己地位穩固,何需急於強出頭,倒是蔡攸和父親正在惡鬥,白時中、李邦彥亦甚看不慣蔡京退位家中,仍以宰相自居,不斷發號施令,三方面遲早要鬥出問題,王黼暫時潛沈,自是有利。他遂不急於爭取相位,改為多多巴結趙佶,果然趙佶對他另有觀感,只要宴事,亦或行書作畫,必因邀得梁師成而一併邀得王黼,他實則勢力仍在,不容忽視。故今日能受邀,自可證明一切。
至於蔡攸則雖和王黼時而聯合、時而暗鬥,其實雙方年齡相仿,所思所為,各自心照不宣,若未真正惡鬥得無以退路,誰也不願撕破臉,官場之事,總該留點退路,在未確定當權時,又怎可任意得罪他人。故他和王黼暗地勾心鬥角,表面亦謙恭相讓,以維關係。
尤其蔡攸在得知外頭流傳口號:“打破筒(童貫)潑了菜(蔡京),自是人間好世界。”傳言甚囂塵上,他雖巴結趙佶,卻也未忽略時勢,如金國虎視眈眈,隨時可能來犯,雖大宋王朝未必懼他,然民意可畏,天下流傳已如此強烈,自己倒是該和父親畫清界線,否則局事一變,自己可能受波及,尤其父親竟然計畫讓弟弟蔡絛接班,任何命令皆經他手,自己顯然失寵,實不得不防,何況父親已老邁,遲早要退休,自己已混得不錯,何需靠他提拔?只要拴住皇上,哪怕權勢不保?
蔡攸在評估形勢後,如仍需梁師成、王黼、李彥等人維持微妙關係,故仍以禮相待,盡和父親劃清界線,以圖日後前程一片光明。
至於白時中、李邦彥兩人雖皆升為相,但總和趙佶廝混不久,礙于君臣之別,故不宜邀來吟花弄月、怡景作畫,故倒讓在場諸人佔了不少巴結逢迎之便宜。
繪畫早已展開,眾人各盡其能,以期顯現功力。
若論及書畫,當以米芾為絕,然其已作古,唯其子米友仁能繼衣缽,趙佶已派人前去邀來,其仍未到。此處說來仍以梁師成造詣最高,他既然冒充蘇軾私生子,總得有所火候才是,尤其瘦金體書法,幾和徽宗趙佶一模一樣,忒也下過不少苦功,至於繪畫,當然亦極盡摹仿趙佶,馬屁功夫,實是到家。
趙佶神筆一揮,已然著墨,或見仙鶴悠遊湖中,或兒戲上林木,或昂飲太液,或翔翱輕飛,或引吭唳天、仰首輕思,每現各種不同造形、神韻,實是神來之筆,栩栩若生,難怪其樂此不疲。
在場諸人,唯那童貫和高俅造詣甚淺,每每畫得如鴨如鵝,甚難上相。
王黼對童貫甚是逢迎,偷偷畫得一幅相贈,其雖非極品,童貫倒也交得了差,暗謝不斷。
至於高俅地位較低,無人幫忙,他倒認命,乾脆以鴨代鶴,擺明的想以小丑姿態博君一笑,何況是皇上亦喜此道,何樂不為?
蔡攸則盡是巴結之能,不斷去請教趙佶,以顯皇上畫功了得,此舉果然讓趙佶享受大師癮頭,直道:“想畫好仙鶴,就得多多揣摩仙鶴動作、神韻!你且見得仙鶴飛掠,昂飲太液,全是高雅無比,自是朕最喜歡者!”
蔡攸道:“若比之天鵝呢?王羲之亦喜天鵝。”
趙佶道:“鵝有鵝韻,朕亦喜歡,但鶴更輕巧,且能飛天,朕身為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投胎,不是騎龍,便是騎鶴,總對它另有偏好,你喜歡麼?”
蔡攸欣聲道:“喜歡,當然喜歡,學生亦練得許久,總覺鶴羽甚是難畫,尚祈皇上賜教!”
趙佶呵呵笑道:“鶴羽帶仙氣,一般人是難畫得活的,朕研究多年,總有心得,欲畫軟羽,必用軟毫,且得汁墨沾得恰到好處,太少,可能幹硬、僵澀,太多又顯濃拙,朕示範一次給你看!”
趙倍抓得軟毫,沾及顏汁,一筆繪去,簡直神妙無比,立即勾勒栩栩如生輪廓,蔡攸自是受教,贊佩連連,直道:“臣若有皇上十分之一功力,死也無憾!”
趙佶笑道:“好好畫下去,自有一天會達到出神入化地步。”
蔡攸恭敬應是,拜禮而去,果真認真無比,希望得其真傳般,埋首作畫。
趙佶教得畫法後,仍繼續完成自己工作,待畫得十餘只後,始滿意停筆,轉向眾人,笑道:“諸卿畫得如何啦?朕的仙鶴欲飛上天啦,得檢查檢查諸卿火候才行!”說完抓著御筆,先往左近梁師成畫桌行去。
梁師成拜禮說道:“尚請皇上指點一二。”
趙佶瞧其仙鶴展翅欲飛,笑道:“好功夫,一鶴沖天,勁道十足,但仙鶴貴在靈氣,一衝上天反而失之優雅!”
梁師成道:“皇上指點極是,奴才乃想慶祝皇上豐功偉業一衝向天,故畫得勁道些,此鶴即是皇上化身!雅中帶勁!”
趙佶哈唅笑道:“拍我馬屁麼?”
梁師成急道:“奴才不敢?皇上的確雅中帶勁,尤其百步穿楊神射,天下無人可及!”
趙佶最是得意神射功夫,聽得笑顏頓開,直道:“真的麼?真的麼?”不但梁師成回答真的,王黼、蔡攸、童貫更附和連連,哄得趙佶陶醉不已,笑道:“朕射功的確不差,但以鶴代箭總是失雅,若把鶴身改得瘦些,顯其速度方為上乘作品!朕來修它幾筆!”
其實此圖已算完整,趙佶卻仍想表現,揮得幾筆下去,鶴腹一縮,竟也多了幾味神韻,梁師成不禁佩服,直道皇上功力了得,趙佶方得意移往王黼,準備指點指點。
王黼畫得一只頭戴肉冠、從天而降般仙鶴,另有一只則若臣鶴般向上逢迎,極盡諂媚之態。徽宗瞧得直皺眉:“王相何把仙鶴加肉冠?朕可從未見過加冠之鶴,世上當真有此靈禽?”
玊黼道:“此仙鶴只應天上有!乃教主道君皇帝化身,神霄長生大帝君坐騎之一。”
趙佶靈光一閃:“當真麼?可有根據?”
王黼道:“微臣每逄朔望,必於夢中見得皇上仙蹤四遊,騎的正是此仙鶴,何況當年神霄長生大帝君顯像下凡,除了騎金龍外,另外仙鶴隨行於後,常人只見金龍,忽略仙鶴,微臣卻見得清楚,乘此機會顯獻皇上知曉,他日遊行天界,自可騎鶴而去。豈非更形優雅!”
趙佶最喜他人稱得仙體神明,聽此一言,樂得哈哈暢笑,直道真的麼?問向童貫、梁師成等人,皆同聲應是,趙佶更形高興,道:“畫得好,仙鶴果真靈現特殊,仙冠更是逸雅,朕倒該好好憐它愛它,便封為‘金羽仙鶴’,以顯其不俗!”
王黼登時拜禮:“皇上封得好,他日必能金羽化仙,載您悠遊天地!”
趙佶笑道:“妙哉妙哉!”順手題得“神霄金羽仙鶴”六字,且要王黼將白羽改成金羽,王黼直道甚妙甚妙,君臣笑得曖昧。
蔡攸雖和王黼暫時聯合,然暗中仍在較勁,聞得王黼馬屁轟上天,暗斥倒是無孔不入,隨即請奏趙佶,笑道:“皇上且來品鑑微臣作品如何?”
趙佶笑道:“你畫得何物,要朕急著過去瞧瞧?”仍跨步而去,蔡攸笑得甚邪:“自古只羨鴛鴦不讓仙,微臣所繪乃鴛鴦雙鶴戲情圖,皇上瞧來必定喜歡!”
趙佶呃地一聲、帶趣瞧去,赫見蔡攸所繪竟是兩只仙鶴一上一下,尾巴騷動,似在交配,鶴臉表情亦自淫媚,瞧得趙佶眉頭直跳,邪斥道:“此是畫麼?簡直春宮之圖?”眾臣聞及興起,全湊近觀瞧,皆和趙佶一樣,笑批不斷,然卻透著媚邪之意,暗道蔡攸忒也大膽得如此露骨。
蔡攸一向逢迎習慣,尤其為君召妓李師師一事,更得恩寵,故知趙佶外表裝雅,實則心好漁色,此畫當然投其所好,笑道:“皇上既是繪畫高手,想必千鶴萬姿已了若指掌,微臣當然得絞盡腦汁,想出另外不同姿態,以湊得皇上千鶴圖之完整,此圖雖見媚俗,甚至可稱不雅,然卻是身為動物最基本形態,只是有人故作風雅避開罷了,需知孔夫子常雲:‘食、色性也!’仙鶴亦得交配方能傳宗接代,否則皇上如何能得龍子鳳女呢?此乃神聖之圖,不可鄙瀆之!”
趙佶聞言呵呵笑道:“好個神聖之圖!但總覺淫蕩些,怎可公諸於世?”
蔡攸笑道:“此圖只應深宮秘藏,月夜獨享,怎可與他人共享?”李彥、高俅低聲直道妙哉!
趙佶再笑:“好個深宮秘藏,月夜獨享,朕可領受了!”想及李師師,不也是如此麼?
對蔡攸畫中帶意投以會心一笑。
梁師成、王黼、童貫等人亦表示畫得不差,但不能公開,免得引起聯想。
蔡攸笑道:“卻不知皇上是否將此雙鶴繪于千鶴圖中,平添情趣?”
趙佶呵呵笑道:“不成不成,若把雙鶴加入,必定鬧個滿城風雨,朕準被貼上好色標籤,諫奏恐也不斷了。”
蔡攸道:“未附雙鶴,實也遺憾!”
梁師成道:“顯形不雅,可隱入湖水之中,只露上半身,下半身是何名堂,且供他人猜去!”
趙佶恍然:“妙哉!如蓋棉被,上身同眠共枕,下身瞧之不見,愛猜什麼便猜什麼!”
王黼、童貫、李彥附和,趙佶大喜,決定採用,道:“不過朕不會畫得如此淫蕩,點到為止便是了!”
蔡攸笑道:“皇上功力深厚,必可做到潛藏無形,韻味猶存地步!”
趙佶笑道:“朕可繪,你不可繪,此幅畫得毀去,免遭非議!”
蔡攸目的已達到,拱手直拜禮,道:“待全部畫完始焚化天際,有始有終!”
趙佶頷首,隨即指點其鶴臉表情後,始再尋往童貫所畫,竟是金雞獨立,仙鶴畫若雄鷹,趙佶不禁笑道:“童太師怎把仙鶴畫成雄鷹?”
童貫笑道:“奴才一向不精此道,總覺仙鶴雖雅,但總有如鷹之異種,此乃帝王之鶴,宛若皇上鶴立雞群,獨一無二!”
趙佶笑道:“知了知了!”自知童貫心意,而童貫繪畫修養不高,所繪東西較為粗糙,乏善可陳,不修也罷,直道:“鷹姿甚佳,鷹姿甚佳,似若將軍氣概,不差不差!”童貫得賞,拜禮不斷。
趙佶復觀李彥所繪,其乃接替楊戩一職,身為大內太監總管,瑣事甚多,繪畫功夫亦差,只畫得幾只飛鶴,趙佶批道:“飛鶴展翅,倒要注意飛翔神韻,否則將落為次級品!”
李彥拜禮,直道受教了。
趙佶復往高俅圖畫瞧去,竟然仙鶴變火雞,惹得趙佶大笑:“這是鶴麼?簡直如火雞無異,肚子太大,羽毛亦太硬了!”
高俅笑道:“奴才只顧養火雞,越肥越帶肉,也好求個國泰民安、豐衣足食!”
趙佶斥笑道:“理由太扯啦!畫個仙鶴,亦扯來國泰民安,你是畫虎不成反為犬!”
高俅笑道:“皇上批言極是,若非奴才拙劣,怎顯出皇上巧技高超!”
趙佶笑道:“頂會逢迎!”
高俅道:“奴才句句實話!”
趙佶笑道:“別扯啦!要你繪畫,看是虐待,去準備美酒,那米友仁就快到來,他不喝酒,弄不出名堂,喝了酒,自是佳作連連,看看能否救得你這只火雞!”高俅拱手拜禮而去。
瞧得諸人手筆,趙佶仍覺自己功力最佳,不禁陶樂不已,道:“飛鶴千變萬化,掌握自在心中,諸位可體會了?”諸臣直道體會了。
趙佶心念一轉,道:“繪畫最注重意境,三年科舉已近,朕總得再出題考考天下才子,甚至佳人也行!諸位可有意見麼?”
趙佶一向喜於繪畫,且將繪畫列入科舉制度之中,其乃歷代帝王首創,故使大宋繪畫風潮大熾,文人、畫家地位提升不少,佳作絕品不時傳出,其功不可沒。
王黼道:“皇上出題,一向傑作,天下無出其右,微臣不敢僭越,尚請皇上賜教!”
趙佶笑道:“別客氣,其實一切全在心有靈犀一點通,當年宋子房曾出過一題‘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亦算是傑作,蔡攸可考過此題?”
蔡攸道:“微臣乃考及‘亂山藏古寺’一題。”
趙佶道:“倒是有別……,”回首沉思,道:“當年那題‘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朕記得有一名舉人畫得一撐船人坐於船尾,手中拿著橫笛一支,意態悠閒自得吹奏著,其是撐船人又能坐於船尾,悠閒自得,藉以表現並非無撐船之人,而是無渡行之人,倒是得了魁首,此題已甚久遠,該不會是王相所繪吧?”
王黼拱手道:“正是微臣所繪,皇上英明!”其實王黼並未繪得此圖,然趙佶既已忘記,且年代久遠,死無對證,附和說詞,有何不可。
趙佶聞言甚喜:“朕果然未看錯人,你終於當上副相,科舉制度功勞不小。”
王黼道:“全靠皇上提拔!”
趙佶笑得幾聲,輕問蔡攸:“你呢?‘亂山藏古寺’,你如何表現?”
蔡攸早有準備,道:“微臣畫得一幅荒山高峰處處,唯見高竿旗幡露出!既有旗幡,必有廟宇古寺。”
趙佶恍然:“想起來了,多人皆畫寺簷一角凸出松木,唯你以旗幡隱露,藏得實在比他人更佳,實是不差不差!”
蔡攸拱手笑道:“皇上英明!”
趙佶笑道:“諸卿皆是臥虎藏龍,朕走眼啦!”
蔡攸道:“全是苦思方得,怎若皇上信手揮來即神筆!”
趙佶笑道:“其實朕倒是最欣賞一人,周邦彥,當年出得一題‘嫩綠枝頭一點紅,動人春色不須多’,多數人皆畫花草樹木,百花盛開,唯周邦彥畫得一幅,高樓矗立,綠揚飛柳處,樓欄一角,忽見一美人憑欄而立,表現出閨中少婦因春色撩人而思春之美妙意境,實是不可多得佳作。”
此語一出,眾人卻不敢回應,畢竟周邦彥偷情李師師已被貶官,皇上只不過觸景而發,待會想及痛事,必定抱怨。果然趙佶心念一轉,嘆息道:“這傢伙才能倒有,卻也大膽,不改漁色本性,貶了活該!”卻也不敢再提李師師三字,免遭笑柄。
王黼引開話題,道:“那王道亨也不差,以一題‘蝴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月三更’而奪魁,皇上可曾記得?您遠親批進士魁首呢!”
趙佶恍然:“對極了!那王道亨畫得蘇武牧羊北海邊,披毯持節而臥,一雙蝴蝶飛舞其上,表現出被羈旅大漠之愁苦,又畫月夜正空,林木扶疏處,子規輕啼,意境之深,叫人感動,朕擢他為魁首,倒也是實至名歸。”只要岔開李師師,趙佶興致又起。
童貫道:“今日大宋兵強馬壯,何懼於番邦蠻夷作怪,必打得他們落花流水,蘇武之事不可能再發生。”
趙佶笑道:“多虧太師操兵衛國,實是勞苦功高!”
童貫拱手直道應該應該。
此時宋兩利剛巧潛至附近山林中,聞得此聲,突地回話:“皇上再聽他鬼扯,馬上便要當蘇武牧羊去了!金軍已兵分兩路南下,還在此吹噓作樂麼?”
他乃以傳音入密功夫傳予趙佶,且聲音變調,倒若神明從天訓斥,嚇得趙佶斥道:
“誰!敢胡說八道!”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四處瞧去,童貫更驚,趕忙指揮禁軍四處戒備。童貫道:“皇上聽著什麼?”
趙佶道:“有聲音傳來,說明金軍兵分雨路正往南侵,朕若貪樂不理,終若蘇武,必將困守北海!”
童貫冷道:“一派胡言,臣正大敗金軍于太原,他們膽敢來犯,照樣打得落花流水,皇上莫聽信奸邪術士所用之妖法,此不足取!”
王黼道:“太師說的沒錯,大宋剛擊敗金軍,對方怎敢來犯?全是妖人胡說,皇上莫驚!”
蔡攸、李彥、梁師成亦作此表示。
趙佶心神終漸安定,道:“看是妖人耍花招了,卻不知此妖來自何處?”四下張望,能潛傳至耳,總讓人壓力難擋。
宋兩利原想再傳聲音,然心念一轉,如此騷擾,出其量只能恐嚇一時,在諸多奸臣掩飾下,必無法讓他醒悟,自己既為洗腦而來,當然以隱密為重,否則驚動他人,對方請來方虛默或是張虛白護持,恐又得多費功夫,暫且按兵不動,且等最佳機會再說,暗道:“火燒屁股,還有心情在此吟詩作畫,實是天下一絕,皇上啊皇上,看來你倒適合當騷人墨客,不適一國之君啊!”幻想著,若將趙佶洗腦成驍勇善戰之君主,那將會是何等局面?
趙佶喝得幾聲,未見異樣,心神陡定,道:“任何妖法怎鬥得過本皇之神霄長生大帝君法力,實要不得!”不想理會此事,道:“眾卿替朕想想,下回科舉考題,應出何題較為創意、貼切?”
蔡攸道:“皇上何不來個‘夢裡花落知多少?’延續‘蝴蝶夢中家萬里’之‘夢’字,且意境亦妙。”
趙佶喃喃念得兩句,搖頭道:“意境雖美,可惜太風花雪月,太感傷,有失正統,另命一題。”
梁師成道:“皇上可選一題:‘出水芙蓉現千秋’,和您上次出題之‘萬年枝上太平雀’有異曲同工,相互呼應之妙!”
趙佶目光一亮:“梁太傅已悟得‘萬年枝上太平雀’之含意?”此乃趙佶得意之作,前次科舉竟然無人參透玄機,樂得他以魁首自居,以示才情遠比諸位狀元進士高超。
那梁師成原是中得進士魁首,且冒充蘇軾私生子,怎敢荒廢詩書,且憑其逢迎功夫,竟和童貫一樣受到賞識,一路由太監晉升為節度使,升檢校太傅(即代理太傅,太傅乃三公之一)且遷太尉,同時還賜“開封府儀同三司”銜,官位豈是等閒,其全靠一手和皇上寫得一模一樣之瘦金體字跡而發跡,民間有“隱相”之稱。他當然對那難解考題研究甚深,且從小太監郝元口中探知個中竅門,此時正好顯現一番,道:“皇上出題之巧妙,天下無雙,奴才長思三年方得解秘,那‘萬年枝’乃‘冬青木’也,‘太平雀’乃‘妙音鳥’也,針為報太平佳音而來,可對否?”
趙佶皺眉笑道:“倒是不差,太傅可下得苦功!”
梁師成笑道:“全靠皇上日常生活不經意露得,否則微臣仍難悟透!”
趙佶直道:“真的麼?何時露了口風?”卻也想不起曾經向小太監郝元提及,郝元則喃喃念著之時,被梁師成偷偷聽去,始破解此題。
王黼、李彥等人除了恭維皇上,亦且賀及樑師成才思了得,悟此不朽之題。梁師成謙虛回應,卻樂在心裡。
趙佶道:“‘萬年枝上太平雀’、‘出水芙蓉現千秋’倒是有了韻意,然那‘出水芙蓉’實也簡單許多……”
梁師成道:“平凡中現不俗之作亦為上乘,又如一題‘踏花歸去馬蹄香’,只在馬蹄畫得蝴蝶,意境全然不同,皇上可參考參考!”
趙佶品味一陣,笑道:“是不俗之題,然科舉事關重大,怎可在諸卿面前洩題,朕可另有安排,不過今日之題,諸卿可有妙解?”
梁師成道:“正等皇上破題。”
蔡攸道:“唯皇上能悟妙境!”當年全靠作弊,且此題頗深,不悟也罷。
王黼亦不敢表現,免得出糗。童貫、李彥更無墨水,不吭一聲,全推予趙佶。
趙佶呃呃欣笑,學得古人踱步吟詩,走得幾步,忽有創意,擊掌道:“有了!芙蓉何需真芙蓉,千秋未必是江山,方可解做葫蘆裡藏何千秋,腦袋中藏何乾坤?去換來宮女,待朕變戲法予諸卿瞧瞧。”
眾人好奇期盼,李彥立即下令,不久小太監郝元領得一名喚秋月婢女快步行來。此婢女原是跟在喬貴妃身邊,年方十七,長得清純甜美,身脁體豐,頗俱姿色,原是路過禦膳房,情急中郝元便抓她湊數,秋月當然竊喜,宮中婢女何其之多,讓皇上注意,那可難了,此時機會難得,她得好好把握。見得皇上,深情拜禮。
趙佶見其豐滿身軀,一時慾念又起,然在大庭廣眾之下,不便表示,問明來路後,笑道:“原是喬貴妃女侍,她倒藏得好了!”瞄眼再瞧,頻頻點頭:“不錯,果然另有千秋!
朕要你下湖,裝作芙蓉出水模樣,你可會得?”
秋月暗喜,道:“奴婢會得!”蹲身拜禮,立即步向湖面,原以為冰冷,誰知卻是溫暖,立即大方落去,想著芙蓉出水何意?遂找較淺處,慢慢蹲身而後立起,笑道:“皇上可指此舉?”
趙佶瞧得秋月衣裙沾水粘身,凹凸畢現,尤其雙峰尖聳動人,忒也挑媚迷人,一時淫心大動,直道妙哉妙哉!群臣見得亦道好極,頻頻點頭,唯那李彥被閹得徹底,暗自悔恨一生失去歡愛樂趣,代價不淺。
宋兩利暗中瞧得,暗暗輕嘆,色情皇上果真不假,得想法子好好治他才行。
趙佶迷失一陣,突又覺得不該在眾臣面前失態,遂拎回心神,暗忖,今夜幸了她便是!
何必急於一時,道:“遠一點,太近瞧不出韻味,朕要你做出優雅芙蓉出水狀,然後……然後胸脯若隱若現,懂麼?”
秋月但聞“胸脯”二字,知曉皇上已入迷,欣笑道:“知了!”復往深湖遊去,隨後躺於湖面,胸脯向上,且故意稍稍敞開衣衫,讓酥胸更為聳凸,如此隨著碧波漣漪盪漾,身軀載浮載沉,然不管如何浮沉,酥胸總仍若隱若現,挑情已極。
趙佶瞧得哈哈暢笑:“瞧見了麼?此即出水芙蓉現千秋之最高意境!”
群臣這纔明白,所謂“千秋”乃指妙齡少女神秘胸脯,果然解得甚為神妙。王黼、蔡攸、童貫等人直道妙解妙解,梁師成更是佩服趙佶能想出此意境,其文思敏銳果然了得,終拜禮贊言不斷。
趙佶笑道:“待朕有空再畫了她!”含情笑道:“秋月上岸吧!今夜朕將臨幸,郝元你安排安排!”秋月連連道謝,郝元恭敬回禮。
群臣雖不舍,然天下美女何其之多,怎顧得跟皇上爭女人?皆捺下淫心,眼睜睜地瞧著妙齡裸女離去。
趙佶越瞧越是來勁,笑道:“當個太平聖君,實不枉天神下凡塵!”想著若在天庭,恐未必如此艷福不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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