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a
“五香紫燒魚片──”小順子邊念邊找,除了一小部份,其他都已報銷,魚片只剩四五片,菊花蟹少了五隻腳,鱔魚段只見尾巴,海哩還多些,但也少得可憐,放在盤中,簡直像是給螞蟻吃的,不能看。
小邪笑道:“有就好啦!”
小順子亦感到好笑,卻又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結巴道:“這──這怎麽吃?”
小邪道:“怎麽吃?抓著就吃,還不簡單?”
“我是說──不能吃飽。”
“要吃飽?更簡單。”小邪理直壯,道,“饅頭多帶幾個不就成了。”
小順子禁不住已笑出來,道:“這裏沒饅頭,若有,皇上沒點,我們也不敢送去,倒是八寶粥──”
“八寶粥也一樣能填飽就行啦!”
小順子無奈,只好領著他去廚房盛粥。同樣一弄房屋,轉個回廊就已抵達,禦廚很快料出熱騰騰八寶粥,兩人已往天氣宮行去。
有小順子帶路,很快找到地頭。
一片梅林,殷紅花朵都已綻放,迎向東方晨曦,更顯朝蓬勃,石砌方形城堡般雅致建築物藏於其中,更有股神秘感覺。
兩人繞過梅林,走向天氣宮,一排拱形窗欞呈現眼前,中間裏邊也傳聲漸入,隨後又傳出:“‘香梅亭’侍候──”
“遵旨──”
小順子又帶小邪走往梅林,來到一處八角古雅小亭,他緊張道:“你准備好了沒有?皇上馬上要來了,可能還有王公公──”
小邪道:“早就准備好了!”
小順子方想放下心情,小邪已輕笑指往菜盤:“東西都在這裏!”
“你──真是!”小順子哭笑不得,道,“都在這節骨眼裏,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不管你了,我還要招呼擺桌椅!”
小邪裝腔作調,道:“號(好)逆欠揍吧(你請走吧)!”
小順子歎道:“要是挨揍就能了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就怕掉了頭!”
說話間,他已走向林中,不久已帶著兩名小太監,扛著白玉般桌椅,擺在雅亭,再舖上厚厚椅墊,然後要小邪將食具碗筷擺妥。
小順子仍帶緊張,道:“全看你啦最好是王公公沒來!”
小邪道:“他沒來,一大堆粥,怎麽吃完?”
小順子來不及回答,已有人喊出:“皇上駕到──”
數十名錦衣衛已將“香梅亭”四處遠遠的圍住。小順子和小邪已低頭拱手,准備迎接。
不久,皇上和王振已慢步行來。
小順子道:“恭迎皇上大駕,公公大駕!”
小邪也跟著喊。
皇上道:“免禮,退一邊去!”
“謝皇──”小邪還沒說完,小順子已扯他衣角,小邪登時明白還有位王公公,忙又低下頭。
王振瞄向小順子,道:“新來的?”
小順子訥訥道:“回公公,涼鞋昨日方撥至禦膳房。”
王振稍微冷森瞄向小邪,見他躬身得腦袋快撞了地,心頭為之一樂,揮手道:“一旁侍候去!”
“謝皇上、公公!”
小邪擡頭,討人喜愛臉孔,並沒帶給王振多大排斥,兩人已走向皇上左側。
皇上和王振相對坐下,王振道:“開膳吧!”
“是!”小祁輕巧地走向桌面,就要掀開蓋子。
皇上突見是他,嚇得猛抖身軀:“你──”還好小邪彎下腰擋住王振視線,否則勢必被他發覺。
小邪一本正經道:“新來的!”他向皇上眨眨眼晴,自有靈犀一點通。
皇上整個人都已傻了,根本無法想像世上怎會有如此大膽的人,要他躲起來,不到幾個時辰又跑出來?端的是亡命之徒。
小邪已慎重地打開冰糖燕窩,老毛病又犯了,道:“皇上先來點涼的如何?”
皇上還沒開口,王振已冷森道:“皇上要吃,他自己會說,由不得你插嘴”
小邪道:“是不過──不過──”他的表情,讓人覺得,他是真誠而帶有苦衷。
王振怒道:“不過什麽?快把蓋子拿開!”
小邪無奈,道:“公公既然如此,奴才只有遵命啦!”
蓋一掀,皇上已愣住,王振怒沖天,道:“這是怎麽回事?”
小邪一本正經道:“對啦菜全送到了。”
王振怒拍桌子,已然站起,厲道:“你敢戲弄皇上?如此菜肴怎能吃得飽?來人給我拖下去斬了!”
有錦衣衛應“是”,走前兩名,准備捉人。
皇上稍急道:“等等!”
王振拱手道:“皇上,這小畜牲已犯下欺君之罪,罪無可逭!”
皇上道:“先生所言不錯,但──小小奴才,豈有此大膽?不如問清再說。”
王振突然才想到此重要原因,拱手道:“皇上英明艷”
皇上頷首,轉向錦衣衛,道:“退下,不得靠近!”
“是!”錦衣衛退得很遠,他們已得到“不得靠近”的指示,若再靠近,恐怕就有殺身之禍了。
王振坐下,厲道:“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邪輕笑道:“將就點吧廚房的罷工了?”
他實在看不慣王振那副臉孔,顧不得再裝下去,卯上了。
此話引得皇上和小順子都覺得好笑,只有工振怒意更熾,喝道:“大膽他們敢?”
“他們是不敢,只不過他們沒辦法!”
“他們為何會沒辦法?”王振喝道,“你睜眼在說瞎話是不是。”
“奴才可是實話實說!”
王振突然想到:“你是說他們受人控制?”他已想到昨夜刺客之事。
小邪搖頭,道:“不是,他們活得很好!”
“那為什麽他們會沒辦法?”王振也搞不懂小邪所言何意。
小邪憋住笑意道:“有人──有人專門負責吃他們做的菜,他們當然沒辦法啦!”
小順子和皇上都露出笑容,那人不就是小邪?
王振厲道:“誰那麽大的膽子,敢專門負責吃菜?”
小邪搖頭道:“不曉得,不過他──吃得好凶,能留下這幾片,已是萬幸的了!”
王振瞄向桌上那幾兩不到的珍饈,亦覺想笑──果真是萬幸?
小邪指著去了五爪的螃蟹,道:“那螃蟹,好像一半是空的!”
皇上已忍不住笑出聲音,道:“這人,實在太大膽了涼鞋,你可知道他是誰?朕要斬了他!”
小邪睨眼道:“回皇上,奴才不知他是誰,不過奴才想那人還會去吃,皇上只要等上三天,一定有所收獲!”
“要那麽久?朕覺得他隨時部會去愉吃驚”
小邪道:“既是隨時都能去吃,就不能算是偷吃了!”
王振喝道:“涼鞋你也太大膽竟敢將此呈給皇上,你不要命了!”
小邪面有難色道:“公公您不知,要是奴才不准時送上來,受連累的恐怕就更多人了!”
“你端此不成樣的早膳,無冒瀆皇上,仍是死罪難免!”王振說話口氣已放軟。
小邪哭喪著臉,道:“奴才只能遵照皇上旨意將菜弄來,以免皇上吃不到早餐,並無冒瀆皇上之意,至於生死之間,奴才早就想通,死就死吧能為皇上而死,奴才並不害怕!”
王振突然冷狡目光直盯小邪,似乎想看穿他心意,亦似在盤算心中決定,他冷道:“你自知必死,所以才出言不遜?”
小邪苦笑道:“該死就要死,總該把事情說清楚,否則害了別人更不好,公公請見諒!”
皇上聽他能為自已死,雖然明知是開玩笑的話,心中仍受用無窮真以為已找到了知己。他道:“你可知那人如何潛入禦膳房?”
小邪道:“奴才不知,但奴才和小順子一起守夜,突然飛入一位黑衣如魔鬼的臉孔──好像是戴了面具,對我和小順子冷笑,然後就點了我們兩人穴道,開始吃起東西,他還弄了一團糟,然後就走了。”
王振似乎也想饒過小邪,洪手道:“皇上,那人可能是刺客,雖然涼鞋守膳房,但根本不是其對手,而此時涼鞋明知會死,竟不願連累他人,不逃脫,此忠心,實屬難得,祈皇上能赦其死罪讓他仍有機會為皇上效忠。”
“先生說得只是!”皇上沒想到他會替小邪說話,這倒省了自已不少嘛煩。道,“如何處置他,就由先生發落好了!”
王振轉向小邪,冷道:“還不快謝皇上隆恩!”
小邪氣忙下跪,膜拜,甚而激動道:“謝皇上大赦之恩,奴才鞠躬盡瘁,以報──以報骰子隆恩!”
皇上冷笑道:“起來吧只要你對朕忠心,朕自會獎賞你!”
“謝皇上!”小邪再拜三拜,方自站起。
王振冷道:“你方才所說什麽‘骰子隆恩’?是指何意?'
小邪聞言,急忙道:“是‘來世隆恩’奴才太激動,所以說錯了奴才來生也要報答皇上恩惠!”
皇上聞言已哈哈直笑:“好很好!”一方面是笑小邪得“骰子隆恩”,另一方面卻以認來世能相互為友,何嘗不是一大樂事。
王振通:“死罪已免,但終究有錯,就罰你三月不得請薪,你可心服?”
此懲罰不重,但也不輕,因為太監本已非正常人,最喜愛者,乃歸于金銀珠寶,被扣薪資,對太監來說,較為吃重,尤其又是年輕太監。
小邪本就沒薪水,扣個三十年也無關痛癢,當下連連道謝。
王振道:“好好給我呆在禦膳房,我隨時會去找你!”他已有心將小邪收為心腹。
小邪又是一陣告謝,應“是”。
王振轉向皇上,拱手道:“皇上,事出突然,不妨先進食小許,以能溫飽,再叫禦膳房重新作菜,如何?”
“也好先生一起用吧!”
“奴才不敢!”
皇上只好自行喝碗八寶粥,已起駕離去,臨行還送了小邪一個會心微笑。王振仍是一番告誡的話,方自隨皇上進入天氣宮,錦衣衛也隨之撤去。
小順子這才噓叫道:“好險涼鞋你的命是撿回來的!”
小邪瞅眼睨向他,道:“不是撿回來,而是他們根本要不去廢話少說快收拾收拾找那常公公,卡啦(賭骰子)去!”
小順子實佩服得五投地,心想要是有小邪一半運就好了。三兩手已將食具收拾妥善,道:“現在白天,他們可能不玩──”
“那有好賭的人會選時間,走就走!”小邪道,“別忘了我的薪水被扣了,不撈一點回來,怎麽過?”
小順子也很想看他是如何蠃了“龍袍”,道:“好吧我帶你去,他們賭不賭,就看你自己了。”
小邪突然想到了什麽,問:“你知道王公公的住處在哪里?”
”你想幹什麽?“小順子裏愕問。
小邪道:“沒啦他救我一命,我總得送點禮物去孝敬他!”
“哦──看你還滿懂規矩的?”小順子道,“在丹陽宮左側,黃石地面的宮殿,王統領也住在他隔壁。”
小邪頻頻點頭,道:“要送,兩人一起送!”邪邪一笑,道,“要是知道他們的秘密藏寶庫就好了我將禮物偷偷放在寶庫門口,王公公一定會大吃一這效果一定比親自送給他要好得多!”
小順子那有小邪那般詐?真以為小邪是為了送禮,立時道:
“你也幫我送一份如何?聽他們說,要是王公公收了禮,馬上就可飛黃騰後達了!”
小邪笑在心裏,道:“好你的禮物,我也替你准備,保證王公公不會失望!”
小順子道:“真實地方我不清楚,但聽他們時常說‘要是有王公公寢宮財寶的一半就心甘情願了’,我想王公公寶藏可能在寢官裏。”
小邪不時拍打他肩頭,笑道:“有你的禮物就送到他寢宮好了怎麽走?”
小順子很快將地點告訴他,甚至守衛在何處,都詳細說清。
他不希望小邪被守衛找麻煩,禮物無法秘密送到。
兩人很快回禦膳房,小邪要了一個大布袋,說是要裝禮物,小順子熱心有加,送他到丹陽宮,方自回來。小邪則扛著鼓膨膨布袋,不避不閃,逢見衛兵攔通,就說是送禮的,還大大方方塞出金元寶給衛兵,一路下來,也花了數十錠元寶,終于抵達王振住處。
小邪瞄向如黃金般宮殿,滿意笑道:“果真是只肥羊,不揩點油,實在對不起良心裏聽小順子說王八蛋在宮外還有更大的王侯府,那天再去光顧一趟,才不致於兩頭落空氣”
憑著“偷怪”梁空空教他的本領,他很快找出寶庫入口,正位於第三寢宮的一幅仕女畫像後面。推開石門,走下石階,點燃油燈,霎時珠光寶器閃爍耀日,數不盡數。小邪甚為滿意,要挑什麽就什麽,已將布袋裝的菜盆,銀盤倒出,很快找出藏寶箱,輕巧撥開鐵鎖,黃澄澄元寶一排排呈現眼簾。
“嘿嘿小的去,大的來划算,划算!”
他很快將金元寶倒入布袋,將銀盤菜盆裝在箱底,只留最上一層元寶以偽裝。秤秤布袋,足足有七八百斤重,這些重量還難不倒小邪。意猶未盡,他又往壁上,架面搜尋,專找一些較小而不顯眼的東西,抓抓找找,湊足一大袋,方自走出寶庫,笑嘻嘻道:“媽的老是蠃錢,就沒得玩,這些足足夠輸三天三夜,呵呵──”
先前送了元寶,現在走出門,衛兵盡是笑容,還希望小邪再來。
小邪的回答,當然是:“要送禮時,我隨時會來。”他准備三後再來。
不久,他已回到禦膳房。
小順子見他又杠布袋回來,大感疑惑,問道:“怎麽?公公不收?”
小邪笑道:“當然會收,我擺在他寢宮,誰也沒看見,這是我另外找的賭本。”邪笑道,“賭博沒本是不行的啦!”
小順子笑顏頓展,道:“那你隨我來,常公公也想見見你,你的事,我告訴他了!”
二話不說,兩人又往另一座莊院行去。
常公公相貌並無出奇之處,碩大身材,若非長不出鬍子,否則必定像個孔武有力的殺豬者。
他見小邪走進這間似乎專為賭博而擺設的房屋,四周吊滿厚布,掩去窗口強光,大白天,此處還點著油燈,但一樣通亮。
“你就是涼鞋?”常公公問。
小邪笑道:“是的常公公!”他走近,拿出一包東西,放在常公公所坐紫檀木椅旁置有茶具的小茶几上,道:“一點小意思請公公笑納!”
常公公很自然地往禮物摸去,老道的經驗告訴他,這全是值錢東西,霎時笑聲傳出,道:“真懂事難怪王公公會喜歡你?”
“應該的!”
常公公輕笑一陣,道:“聽小順子說,你想玩骰子?”
小邪狡黠一笑,仍乖巧道:“奴才以為公公也喜歡玩,所以──所以──”
如此一言,倒是小邪在投其所好,常公公笑得更開心,直叫好,轉向小順子,道:“你去請幾位公公來,說今天提早開場。”
小順子應“是”,奔門就出。
常公公有意試探小邪功夫知何,道:“我們先玩兩把,如何?”
“好啊!”小邪求之不得,馬上走向中間方木桌,往桌上骰子猛抓,弄得咯咯直響。
常公公也迎上來,陪他玩幾把,感覺都一樣,覺得對方稀鬆得很。
不久,小順子又帶了四位中年太監,一到此屋,湊上去就開始殺。
小邪故態萌,道:“我作莊如何?看我是有備而來!”
眾人瞧向他抓出桌面的幾錠元寶,當下也答應,幾回下來,互有輸蠃。小邪覺得不過癮,又叫小順子去找人,不管是誰,有空的,全都可以。不到半小時,又來了兩位廚師、七位士兵,殺開始激烈,賭桌上無親友,小邪狂妄更甚,喝道:“大爺今天是來輸蠃子的看!”大布袋就往桌上壓,誰知,嗶啦啦,木桌被壓垮,銀錢落滿地。
“小太監你搞什麽?”士兵有人叫罵,就想揍人。
小邪尷尬一笑,道:“慢且、且慢搞亂了是不是?找不回來的,我賠!”
他可大方得很,一抓就是十余錠金元寶,耍得眾人哈哈笑,皆大歡喜,早已忘記小邪這麽小,哪來那麽多錢?只想趁機會多撈點油水。
常公公道:“桌子壞了我得再找過──”
小邪道:“唉呀,這小桌子能賭多大?不如到禦膳房,那又長又硬的青石桌,賭它三天三夜也不會壞!”
“可足──要是皇上怪罪──”
“不會的啦!”小邪道,“昨夜刺客剛鬧過,損失多大,皇上也不知道?三兩天,一定不會出問題,再找幾個廚師專門負責快速餐食,不就得了?”撥甩布袋,“銀子那麽多,你有幾張桌子好讓我壓?”
常公公還在考慮,小邪已吆喝道:“走那地方有吃有喝又有拿,多派兩名衛兵把風,一定沒問題!”
他率先拉起布袋就走。賭徒在元寶趨使下,也跟著走。
十餘丈長的餐桌,已騰出一空位,眾人開始繼續殺,不一小時,聞風至的人,已擠得餐桌水泄不通。小邪早已立在桌上,來回走動,好不威風。
“殺呀四五六啊──”小邪甩出擲子,結果是二三。他突然大笑:“哈哈原來是癟腳雞,通賠啦!”提著布袋,走向群眾,笑嘻嘻,道:“你押三兩,我就賠三兩,押七兩,就賠七兩,不夠找零──好就欠著!”
這算哪門賭法?眾人趨之若,已達到瘋狂地步。
從早晨至黃昏,以致於夜晚,衛兵之脫班,廚房之濫食,早已屢見不鮮,也引起了錦衣衛上司之注意。
將近三更,吃喝聲不斷。
驀地
“你們在幹什麽?”
一聲大喝,全場賭徒愣住了,齊往門口瞧去,驚惶失措,齊拱手揖身,道:“王爺千歲!”
來者正是祁鈺,為皇上祁鎮之弟弟。他目光已移向桌上的小邪,那裏想笑又不能笑之神情,憋得他不時吸,以平息內心之沖擊。
他早上就已聞知小邪混跡禦膳房,以及戲耍王振一事,心頭已揣測此人可能就是昨夜所見的頑皮小鬼,現在乍見,果然不出所料,更有那裏重見小邪的喜悅。
小邪猝見是他,心知無法保住身份了,也擺出姿態,瞄向祁鈺:“你又在幹什麽?”
小順子始終都在他身邊,聞言,又已嚇出膽汁,低聲音,道:“涼鞋──他是王爺啊──”
小邪聽而不聞,姿勢依樣威武。祁鈺早知他心性,冷道:“本王問你在此幹什麽?”
“發銀子啊!”
“我看是在圍眾聚賭!”
小邪問得很絕:“王爺有看過只輸不蠃的賭博嗎?”
祁鈺被問得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小邪得意笑道:
“奴才是在擲骰子、發銀子,不算賭博您搞錯了!”
祁鈺轉瞄眾人,冷道:“可有此事?”
“回王爺,正是如此!”
祁鈺臉容較為緩和,冷道:“你哪來如此多銀兩?”
小邪答對如流,道:“臭上恩賜,不收都不行,壓得我喘不過來,只好發給他們,通通有獎啦!”
祁鈺冷道:“你跟本王去見皇上,若撒謊,小心人頭落地!”
小邪也沒辦法,道:“該見就見,皇上口袋還有我的藉呢!”
眾人但覺想笑,只怕小邪小命不保,才來不到一天,就已惹了幾件要命的事。
祁鈺道:“夜已深,不准再聚集此處賭──領銀子,快回去!”
眾人大謝王爺開恩,已低頭想離去,老命都難保了,哪還敢要桌上銀子?
小邪急道:“銀子快拿走,留下來,我怎麽辦?”
祁鈺感到好笑,竟有人如此不愛銀子?道:“帶走吧!”
“謝王爺!”
眾人暗自慶幸,抱著銀錢,紛紛離去,只剩蔔小順子和小邪走不了,因為禦膳房就是他倆的家。
小邪道:“小順子,剩下的還不算少,你就替我保管,我很快就會回來!”
小順子唯唯應諾,擔心地瞧著小邪,這一去,不知何時方能回來?
祁鈺道:“走吧!”
“帶路!”小邪瀟灑地揮手,逗得祁鈺反瞄他一眼,不說話,轉頭就走,小邪向小順子招手道別,也隨後跟了出去。
祁鈺並沒帶他去見皇上,而是帶往“靜心宮”,自己住處。
垂柳的曲湖,古雅的房屋,自有文人之氣息,兩人已登上畫舫。
小邪嘲笑道:“在這裏見皇上?”
祁鈺笑道:“皇上要明天才能見,這是我的船,還滿意吧?”
小邪瞧向四周,但覺小閣樓般罩上輕紗,四周又擺了數盆古松,及蘭花,倒也幽靜。但他那張嘴,老是吐不出好句子,道:“這倒像是插了花的臉盆!”
祁鈺薄臉微紅,乾笑兩聲,道:“你的形容很特別,坐找們喝兩杯。”
小邪也不客氣,坐向小閣中央矮桌前,抓起酒壺已往嘴中灌。祁鈺輕笑,也坐於他對面。小邪足足灌完整壺酒,方自哈出酒,瞄向祁鈺,睨眼道:“喂七層塔你找我來此,有何目的?”
祁鈺輕笑,道:“沒有目的,就不能找你?”
“不能!”小邪叫道,“本王不是隨便可以見人的!”喝口酒,挾片鹵牛肉往嘴中送,瞄向祁鈺,笑得十分邪。
祁鈺感到混身不自在,好像心中的秘密早就被他看穿似地,乾笑一聲,道:“你好厲害,把禁官視若無睹,來去自如!”
小邪睨眼道:“你想學功夫對不對?”
“只要你肯教我──”
“肯當然肯──”小邪神秘而做作道:“還欠人呢!”
祁鈺喜悅道:“當真?”
小邪揮動手中酒壺,訕謔狎笑著:“太原城通吃府,隨時歡迎你來報名。”他又道,“這是公司,不能收零的能不能去,你自己想辦法,本王不能留在宮中跟你鬼混我的事業做很大,忙得很。”
祁鈺本也想要小邪留下來,但經地這麽一說,心知是不可能了,還好太原京城只須三天路程,往返也十分便利,去“報名”也無啥礙事。
“我會去的!”他問,“聽說蕭王爺的兒子蕭無痕,功夫十分了得?”
“對呀你怎麽不找他學!””
“有想過,只是──一直沒決定!”
小邪斜眼捉狎一笑,道:“你想找一個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對不對?”
祁鈺臉頰微熱,心事已被人猜中,但他並不否認,道:“是有這麽想過。所以──”
“所以就找不到師父了?”小邪斜眼道,“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跑?你若跟蕭王爺學,說不定早已大功告成了,光等,有啥用?”
祁鈺並非沒學過武功,只是找不到高明師父,一直沒拜師,如今聞小邪所言更覺羞愧,不喝酒也臉紅。
小邪道:“這件事就這麽決定,還有事沒?沒事我累得很別忘了我還是刺客,為了免連累你,你最好回房,我就窩在船上,有事明天再說!”打個呵欠,“唉賭勁一去,做什麽都覺得不對勁。”
他已乾脆窩在地毯上,兩夜的折騰,也夠他累了。
祁鈺也覺得該讓他休息,不過還是問了一個問題:“那些銀子──”
“王振的莫不成你還怕我偷國庫?還是皇上的?”
“我是有點擔心裏”祁鈺已笑出聲音,“若是王振的,偷再多也沒關系!”
小邪瞄向他:“你不喜歡王振?”
祁鈺稍有怒意,道:“先皇早就造有巨碑諭令內臣不得幹預政事王振卻將比碑撥去,還欺瞞皇上,作威作福,我自不喜歡他。”
小邪歎道:“看你們當龍的,毛病、麻煩可真不少?好吧既然你也討厭他,有機會,我就抓他,讓你他幾腳!”
祁鈺笑道:“他並不重要,最主要是如何使皇上醒悟,否則再此下去,大明江山恐怕不能保了。”
“他還有江山?”小邪得意直笑,“他早就輸給找了!”
祁鈺愕道:“皇上和你?──”
“上過賭桌啦!”小邪笑道,“他現在正每天吞骰子,好將江山蠃回去;我看難羅!”
祁鈺但覺哭之不得,皇上雖冥頑,但也不致于賭上江山?
小邪道:“唉呀江山那麽大,蠃了,我也帶不回去,你擔什麽心?回去睡覺吧說不定明天就有人來找我買江山了!”
他已窩得更深,不再理祁鈺。
祁鈺實在拿他沒辦法,看看夜色,雪早已停,下弦門顯得特別亮,亦十分清冷。脫下斗篷,道:“涼鞋你就蓋上,別真的著涼了!”
小邪並沒轉頭,說聲“謝啦”,反手抓住斗篷往身上放,連身軀都沒扭動。
祁鈺輕經一笑,對小邪坦直態度頗為欣賞,拱手道:“你好好睡,明天見”
小邪淡然“嗯”了一聲,祁鈺方自含笑離去。
兩天兩夜的胡鬧,也著實讓小邪心神彼憊,只躺上兩分鐘,就已呼呼入睡。身在大內險地,依然睡得四平八隱,一點也不心裏。
月七如冰,亮而冷。湖面如鏡,平而靜,像能吞盡天空所有東西般倒映山河。
冷風吹過,畫舫隨漣漪輕蕩,往湖心漸漸飄去。
第一道朝陽撤向湖面時,燦爛金光跳動的水波已將畫舫吹向一頭倚湖而立的紅樓,偌大的樓前花園已傳出嬉笑聲,幾位宮女裝扮的少女在此追逐嬉戲。
一位綠衣貌美女子已發現擱在禿柳樹的畫舫,“咦”了一聲,道:“王爺怎麽那麽早就冶遊湖面了?莫非──”她似乎想到什麽,朝紅樓輕叫:“公主王爺來了──”
她以為王爺想找公主,登時高呼,她一喊,其他三名宮女也不敢再嬉鬧,忙退向花園另一頭。
不多時,從樓閣走出一位紅衣系有雙綹的清靈而帶點刁鑽的小姑娘。若小邪見著,一定會張口結舌,此人不是在路上被他“雕塑”的女子,是誰?她竟會是公主?難保和她說話就是冒犯了。
她正往熟睡的小邪走去。
“哥哥你這麽早就來找我?有事麽?”
小邪熟睡方酣,他想也沒想過畫舫會隨著曲湖飄到此地?更沒想到會在此碰上被自己捉弄的小公主。
“哥哥──你怎麽不說話嘛!”紅衣姑娘得不到回話,已不甚高興。
綠衣女子道:“難道王爺不在船上?”
小公主瞪目插腰,不服又叫嚷:“哥哥──”
這聲音尖銳得似乎可以掃動水波,畫舫亦仿佛晃得更厲害,小邪也被她吵醒,甚為不悅,叫道:“那個死丫頭,鬼叫鬼叫的?不知本王在此長眠嗎?”
小公主見已有反應,霎時笑出聲音,叫道:“哥哥你怎麽可以罵人?”
“罵人?我還想揍人呢?”小邪坐起,甩著頭,似乎還沒完全醒過來。
小公主嗔叫道:“哥哥你再罵人,我就不理你了!”
“哥哥?”小邪迷糊道,“我哪來的妹妹?”心神為之一顫,醒了不少,忙往窗口瞧去,一片淡青湖面,瞧錯方向,轉向後方,撥開窗簾,光看那人一身紅衣,兩條發束,也知道那人是誰,不禁咋舌苦笑,直叫:“乖乖恰查某怎會在這裏?還認起我當哥哥?好吧要當就來當!”
他馬上披上斗篷,整好衣冠,想想又往左邊置有文房四寶的桌面抓起毛筆蘸上墨汁,往嘴邊畫兩撇八字鬍,想隱去本來面目。鬍子長於嫩面,不協調而不倫不類。
“妹妹!”他頓著聲音道,“哥哥罵你,是你的福──”
他已背向著小公主,慢步地走出船外。
小公主兄他如此模樣,覺得他有點反常,尤其頭上還戴著宦官帽,道:“哥哥你怎麽了一大早的就──嘻嘻──”禁不住她和綠衣姑娘已笑出聲音。
“不准笑!”小邪喝叫,登時將兩人震住,憋冷聲音,道,“哥哥沒笑,你笑什麽?”
小公主從來沒見過哥哥如此凶,一時也害怕起來。默默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哥──是您來找我的──”
“誰來找你?”小邪叫道,“我怎麽知道會跑到這裏來?”
宮女已起疑,道:“王爺怎會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呢?”
“大膽!”小邪怒喝,“本王喝醉了酒,哪里知道身在何方?由得你來責問,還不跪下?”又大喝,“兩個都跪!”
暴如雷霆的聲音,早就將兩人嚇軟了腳,雙雙下跪,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小邪此時方轉過身軀,笑歪了嘴,仍冷冰冰叫道:“簡直無法無天,本王是怎麽教你們的?”
小公主禁不住已哭起來:“哥──你──你欺負人!”伏在宮女肩上,哭得更傷心。
小邪叫道:“我不欺負你,要欺負誰?”
“哇──我不管我要告訴大哥你欺負我嗚──”
小邪突然一改口吻,歎道:“唉哥哥豈想欺負你,只是萬不得已,老毛病又犯了!”說到後來,竟也笑了眼,走下畫舫,不停撫著小公主秀發。
小公主突地放聲大哭,轉伏小邪雙腿,似想將一切委屈,哭得一干二淨。
小邪安慰道:“盡量哭,盡管哭不過小心點,別把我褲管弄濕了!”
這話逗得宮女也竊笑不已,頭雖不敢擡起來,眼眸已瞄向小邪雙腿。再往下看,那雙專門為水中設計的平底蛟皮軟鞋,再穿幾個夏就真的可當涼鞋了。王 爺根本不可能穿這裏江湖草芥的鞋子。宮女愕,已扯向公主衣服,一連扯了數次,方將在慟哭的公主給扯擡頭,宮女忙示意公主瞧向小邪那雙鞋子。
小邪正感意外,哭聲怎麽沒了?輕聲道:“哭夠了是不是?哭夠了就該節哀順變。”
小公主沒回答,瞄向鞋子,霎時叫道:“二哥你──”擡頭已和小邪照面,猝地大叫“啊──”地往後退,“你不是二哥?!”
小邪裝迷糊道:“你明明叫我哥哥?怎麽突然就不是了?”
公主和宮女愕站起。公主怒道:“你是誰?”
“你哥哥啊怎麽我長了鬍子,你就不認得了?”小邪擠眉弄眼,想擺出印象中祁鈺模樣。
公主被他一逗,已破涕為笑,又笑又罵道:“你的鬍子怎會長到脖子了?”
“會嗎?”小邪往脖子摸去,霎時滿手墨黑,乾笑不已,“怎麽長得那麽快?”
公主逗笑後,又想及此人太可惡,敢戲弄自己,立時又瞪目嗔罵道,“你敢戲弄本宮?我要殺了你你是誰?”一巴掌已摑向小邪,想泄心頭之恨。
小邪嘲惹笑道:“我是鬍子的人!”避開公主巴掌,忙劃出右手,准地塗在公主及宮女嘴邊,登時哈哈大笑。“你又是誰?鬍子長得比我還快!”
公主和宮女來不及閃開,“呀”然叫,兩撇鬍子已長在嘴邊。急忙掩口,叫罵不已,驚惶往後退去。“你──你──”
小邪作勢欲撲,兩人叫,又往後退。小邪嘿嘿笑道:“洗鬍子吧再長,就變成張飛了!”得意地走向湖邊,洗滌墨汁。
公主和宮女可是女兒身,哪能忍受臉上長須而變成醜八怪?暫時休兵,也往湖面洗去黑墨。
小邪趁此已想開溜,公主早就注意他,來不及擦乾嬌顏,就已喝道:“站住
你再走一步,我就叫侍衛抓你?”
小邪叫道:“幹嘛叫那麽急?我又不是你哥哥,你要我留下來有何用處?”
公主傲然冷笑:“你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挺瀟灑的嘛!”
小邪裝傻道:“有事嗎?鬍子不都沒了?”
公主瞅眼冷笑:“你冒充我哥哥,又戲弄本宮,已是殺頭之罪還會沒事?”
公主和宮女已捉狎般走向小邪,企圖報一箭之仇。
小邪乾脆住足,道:“哥呀,可是你自個叫的我娘生了十八個妹妹,有的我可認不清,你叫得那麽痛苦,我這個作哥哥的,怎能不認你呢?”
“放肆!”公主喝叫,臉頰已紅起來,叱叫道,“若非你在王爺船上,本宮怎會叫錯?你是那一房的小太監?那麽可惡!”
小邪笑道:“說真的,雖然我們有很深的仇,不過,你還是別問我比較好。”
“我就不信這個邪氣給我轉過頭來否則處你死罪!”公主被小邪逗得快把持不住笑意,非得瞧瞧是何許人也。
小邪歎道:“公主,何必呢?你沒聽過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好吧既然你非要眼紅不可,注意嘍──”他擺出想轉身之沈重姿態。
公主和宮女似乎受氣氛影響,也擺出戒備神色,擺就擺,公主竟然冒出一句:“准備好了。”仿佛如臨大敵,早已忘記自己是公主尊貴的身份。
小邪大方地轉身,招手輕笑,正想說話之際
公主和宮女已“啊”地尖叫,顫抽地往後退去,嚇瞪雙眼如吊死鬼,暴出雞叫般聲音:“哈羅先生?”
小邪笑道:“這次你總算猜對了三寶太監下西洋,‘哈羅先生’代表太監,准錯不了呵呵──”
兩人作夢也沒想到在路上被捉弄的小鬼會在這裏出現?而且是個太監。公主驚愕之余,問的卻是不甚重要的話:“你當真是太監?”
“是也?”
她認為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自上次被戲弄以後,她已無法抹去小邪那股怪而充滿邪氣的臉容,終日念念不忘,總希望能再見到他。少女情早已被敲開,但他若是太監,美夢也甭想再織了。
小邪笑道:“客家人說‘哈羅都沒了’不是太監是什麽?”
公主臉色頓變,厲通:“小太監你不要命了來人──將他拿下──”
霎時有七八名錦衣衛從花園另一頭掠入,長劍盡出,已攻向小邪。
小邪叫道:“媽的說翻臉就翻臉?來呀!”
他登時又轉向花園,八名錦衣衛急追,不到半分鐘,花草樹木,盆景已亂成一團。
公主怒得七竅生煙,厲道:“還不快拿下──我的花園完了!”淚都已急出來,又厲叫,“來人啊──快來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王峰──還不快點派人來──”
牆外又掠入數名錦衣衛,加入追逐。
小邪轉得起興,得意叫道:“混蛋妹妹啊──敢陷害你哥哥?我拆了你的房子裏”
興之所至,他已轉向紅樓,那股勁兒,當真如天龍戲水,穿窗掠牆破瓦,想得到的,他都做得出來。不到幾分鐘,可以說所有的窗欞、門窗,都已殘破不堪。公主哭得更傷心。
此時王峰也領大批人馬嘗到,見狀厲道:“上格殺勿論!”
人馬少說也有三十名,全加入戰圈,一身污泥已不見,仍是淡施粉香的王峰
忙奔向公主,拱手道:“恕王蜂救駕來遲,公主受了。”
公主啜泣道:“快抓住他他就是欺負你那個小鬼也是太監!”
“會是他?!”王峰瞄向穿窗亂竄正向自己打招呼的小邪,不禁怒火三千丈,厲道,“臭小子,你死定了!”拱手道,“公主放心,他逃不悼!”長劍一出,人已追上。
“啊──”小邪突然從三樓往下掉,慘叫不已,一個翻身,恰巧擋住王峰去路,吃醉酒般揮著身軀,啪然右掌已摑向王峰嘴巴,五隻指痕立現,小邪笑聲乍起:“如何?比上次夠味吧?”
王蜂終於明白此人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但兩次受辱,尤其又在公主面前,老臉已不知往哪兒擺?不禁怒意更甚,厲吼:“雜──我剮了你!”長劍再砍,雖已盡全力,仍無法沾到小邪衣角半毫。
小邪戲謔道:“你是王瘋?就是瘋子頭,瘋子的衣服不該如此整齊,來我替你整容整容!”
伸手挾住王峰長劍,往左一帶,輕而易舉奪下長劍,再抓劍柄已揮出孤星劍法中之“萬點寒星”直削王峰衣衫。霎時劍光點點,衣屑紛飛,王峰一件白抱連帶綁在頭上的雲巾至少被挖出大小數百個洞。
小邪氣勢未盡,長劍往左掃去,只聽一聲龍吟般碰幢,八把精鋼長劍全被硬生生斬斷。
王峰大駭,急叫道:“快去叫我爹,派炊──T”
霎時有人奔向花園另一頭,去請高手了。
小邪大笑不已,長劍又要刺向王峰。
玉蜂駭然往後退去,叫道,“原來你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我走眼了?”
小邪登時醒悟,暗道:“完了,耍什麽威風?到頭來連刺客罪名都無法洗去,罪上加罪,永遠也別想安穩作生意媽的──手癢!”
他已想到此行之目的,若再鬧下去,結果自非良好,為了生意,也行啦。突然劍身一偏,刺不准日標,整個人也故意絆倒,摔得──身泥,唉唷直叫,劍也脫手。
王峰見狀,登時又起了疑心,忙抓起長劍,霎時刺向小邪肩頭,唰然輕響,劍已飲血,小邪又是一聲唉叫,滾向花園,肩頭已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
接連又有三把長劍刺向小邪背部,都奏了效。王峰不由信心大增,冷笑道:“我看你是外強中乾,不堪久戰哈哈──”
狂笑聲,他再次猛攻。
小邪有意隱去自身武功,以及削下王峰身小衣服之跡象,不停以身涉險,盡量讓錦衣衛靠近身軀,不但削去自己衣服,偶也相互刺穿衣衫。幾分鐘下來,小邪全身要比先前的王蜂還慘,血痕少說也有幾十道,衣衫已染紅,怪嚇人。
公主見狀,心生不忍,急叫道:“好啦好啪快住手。別再傷他了!”
王蜂陰狠笑道:“公主,此人不除,如何能洗刷您的委屈?饒他不得!”
公主仍想開口,已被大批湧進人馬打斷,錦衣衛統領王山磔已領著眾人飛奔而至。
王峰狡黠一笑,迎過去,道:“爹,那小太監已被孩幾制住了!”
即是制住小邪,他也不願將前天受辱之事說出來,以免臉上無光。
王山磔乍見兒子衣衫破碎,甚為緊張,道:“他傷著你了?”
“沒有,只是劃了衣衫,不礙事!”
王山磔巴掌大的臉龐已轉笑意,道:“沒有就好,你搏敵有功,爹自會報請皇上獎賞!”
“謝爹的捉撥!”
小邪唉叫聲又傳出,王山磔抽動嘴邊八字短髭,冷笑道:“讓開!”
一聲下令,錦衣衛已閃至一旁,半圓形圍著皮開肉綻、衣衫破碎的小邪。
王山磔頻頻奸笑,和王振一樣挂著一副三角鼠眼,不屑地盯向小邪,冷森道:“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敢憂公主?”
小邪裝出一副痛苦樣,連開口都懶得說,跌坐於地,低頭喘息不已。
“你是哪一房的?叫什麽名字?”
“禦──禦膳房──”小邪有無力道,“叫──涼鞋──”
王山磔沈吟,突轉向左邊,輕道:“任師父!”頭一甩,要他上陣。
一旁錦衣,四旬中年人,張開較厚雙唇,低沈聲音道聲,“是”,魁梧身軀已移向小邪,一堆灰白平頭理得像刷子,十分突出。
小邪聽他腳步聲,心知遇上了高手,不敢怠慢,快運功護住胸口。慢慢爬起,搖晃如醉酒。
任師父輕喝一聲,已飛身而起,如一座小山般罩向小邪。身雖龐大,使起功夫卻靈巧無比,右手結實張開,稍帶紅色掌勁已印向小邪胸口。
砰然巨響,小邪倒飛出去,噴高丈余,撞向紅樓硬石壁。“哇”地猛吐鮮血,已倒地奄奄一息,看得公主直掩面。
王山磔陰笑道:“驗他身份!”
任師父拱手應,“是”,馬上走向小邪,伸手摸他下咽,隨即轉身,拱手道:“是太監。”
“武功呢?”
“不如想像中高。”任師父不屑道,“稀鬆得很!”
王山磔疑道:“那他怎會──”瞄向四周殘亂不堪的花園,樓閣,以及受傷的部下。
任師父道:“也許他在作困獸之鬥。”
王山磔頷首道:“押下去,擇期再審!”
“是!”四名錦衣衛已扛起小邪,走往花園左側。
王山磔此時方轉向公主,拱手揖身道:“公主受咽了口狂徒已逮,屬下想告退;一切損壞,屬下會很快派人修──”
公主道:“你下去吧!”她又問,“他真的是太監?”
“任師父所驗,自是錯不了!”
公主不再言,心頭沖起的,不知是怒意,還是懊悔帳然?瞥向那艘畫舫,小邪怪而奇特笑容如排山倒海湧向心頭,沒有半絲甜美的相遇,被作弄得恨怒交加,如今都已化成淡淡的愁。
王山磔很快領著手下離去,王峰也因衣衫不整,不願再留此出醜態,一下子走得空空,偌大而淩亂的花園,突然間仿佛都充滿了小邪的影子,連宮女也失落了什麽,走往湖邊,那道黑黑的鬍子,怎麽不見了?以後他還會再來畫嗎?
公主開始啜泣,開始後悔自已如此殘忍,害得小邪被剮得血淋淋,簡直如淩遲分身,一個可愛的人就此從她手中完結,只因為自己一時任性,生命就如此不值?還是因為他是太監?自己從此得不到他?
小邪當真是太監?否則任師父怎會驗不出?
朝陽已升,亮麗陽光卻如利刀,還帶了血,刺穿湖面,更是血淋淋閃騎……
冷森地牢,濕重地板,滲出那裏日積月累濺流滿處,一味未盡又加一味的腐餿氣息,隱隱沖鼻。
呈長方形尾端轉為梅花形的牢房,全是臂粗鐵柵封隔著,寬不及五尺,愈裏邊它寬亦愈幹淨,想必是大人物犯罪所囚地方。
小邪運並不好,囚在第二號牢房,陰暗又潮濕。
傷,是他故意挨的,自不能要他的命。方被送入牢房,他已坐起,審視自身一番,嘖嘖叫道:“那傢夥掌力滿烈的?打得我胸口火熱熱──”不再胡思亂想,馬上服下隨身攜帶療傷丹藥,開始運功調息。
因他血液經過歐陽不空十數年之淬練,早已能自行凝結,是以那些小外傷,對他影響根本不大,從受傷到擡入地牢,傷口早已收縮,只留下一些條殷紅血疤,雖嚇人,卻不礙事。
他並沒運功太久,只催動丹藥,讓它發揮藥力,已然站起,因為他知曉出不了多久,一位位大人物都會來“觀見”。一想至此,心神也為之蹦起嘲惹而欣悅。他馬上尋向四周,三面硬石砌成的石牆只在上頭留著尺大窗口,傳出陣陣腐味。
“什麽話嘛?最差的牢房裏”他抱怨兩句,伸手推開石塊,但覺並不厚,自己一掌,大概可以震碎,無後顧之後,已朝對面來回巡邏的獄卒叫道:“喂換個地方如何?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髒死了!”
獄卒喝道:“少給我亂叫小心割下你舌頭,不把你關在水牢已算你走運,鬼叫什麽?”
小邪叫道:“本王馬上要召見大人物,這成什麽樣子?有失身份!”
獄卒訕笑道:“冒允王爺的人,通常都會幻想自己是皇上,你幻想自己住在大雄殿不就成了?”
被他這麽一說,小邪也覺得好笑,道:“好吧你會相信什麽叫做‘幻想成真’?到時你就會學我了,看朕乃當今新任皇上!”
他脫下破碎不堪的太監服,九龍袍已露,可惜仍然破爛且沾滿血斑。獄卒冷冷一笑,不再理會這個瘋子。
小邪瞧向龍袍,無奈一笑,道:“也罷只有龍就行了!”
他開始學著皇上步伐,在牢中來回踱著,開始沈思,想到達了那位長了鬍子的小公主。以及還在等自己,或已嚇得魂飛魄散的小順子,還有王蜂被挨了數個巴掌,想必腫得如發包了吧?
他也想到第一個來“觀見”的是何人
“一定是七層這個小傢夥!”小邪喃喃叫道,“這小子極大臉盆也不綁好?害得我搖到恰查某那裏還睡得不醒人事?哼想學習功夫?呵呵──”他已想到了一百多報的方法,呵呵直笑。隨即轉向獄卒,叫道:“喂離去看看王爺那小子來了沒有?”
獄卒正想嘲笑,突地牢外已有人喊出
“王爺駕到──”
小邪登時戲謔道:“看這是我的第一項幻想成真,你要小心腦袋了,以免我幻想它落地,又成真了!”
獄卒這一種非同小可,一個小小太監竟會有王爺探監?其身份、地位或交情自是相當深厚,嘴臉已從囂張而轉為懼。不容他再思考,門口獄卒已傳出“王爺千歲”,四人馬上分兩邊靠牆拱手揖身,頭部不敢擡高,再一聲“王爺千歲”,祁鈺已驚惶的走下石梯。
“免禮方才那位小太監關在何處?”
獄卒道:“二號房。”
小邪裝出威嚴樣,悠哉自得,道:“本王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