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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25, 12:16 PM   #213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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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b

  小邪道:“大概吧?當時我也搞不清 一拳拳的直往他身上打去,只見著他滿身是血,再也感覺不出什麼了。”
  小丁聞及此事,也甚為困窘,不願他們繼續談此,岔開話題:“王山磔為了他兒子,一定不會放過你,要是他前來,恐怕皇上的‘天龍佩’也擋不了他,你得快想個法子應付才是。”
  小邪頻頻頷首,不久,道:“王峰已經醒來,想必王振也知道此事,但王堅所說,下命令的是王山磔,可見王振對我還存有一絲希望,近幾天之內他必定想找我問個明白,也就是說這些天若是出事了,還可藉王振擋一擋。不過,再過幾天,三個月期限一到,恐怕就麻煩了 ”
  阿三道:“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撂了他們算了 省得麻煩 ”
  “不行 ”小邪道,“殺王山磔,倒也沒什麼,但若殺了王振,祁鎮這個混蛋皇上可就會發瘋了 否則我早將他給作了。”
  小丁急道:“既是不行,不如你先避開一段日子,將來等  ”
  “不行 ”小邪瞪她一眼,叫道:“你的話怎麼那麼沒營養?你是叫我躲?
  我可是堂堂通吃幫幫主,你聽過自己躲起來而叫手下去應付的幫主?真差 ”
  小丁委屈滿臉:“人家是關心你嘛 ”
  “婦人之見 ”阿三又說出此話,“在討論護幫大計,不宜婦人之見加入小丁你只顧喝茶就可以了 ”
  “哼 我再也不理你們了 ”小丁受盡委屈般,猛喝著茶,不言不語。
  小七心生不忍,道:“小丁你別為小邪幫主擔心,他已想到此事,想必已有了決定,你若做不必要的擔心,我們都會替你難過的 ”
  小丁心中稍安,仍悵然道:“我只是說說而已  不一定要小邪如此嘛”
  小邪瞄向她,哧哧笑個不停,瞧得小丁都覺得不好意思,嫩臉已紅熱起來。
  小邪這才促狹而笑:“原來小丁那麼關心我啊?”
  小丁紅通通的臉眸已掩不住困窘,嬌叱道:“誰關心你?最好讓王振給捉去算了 省得讓人擔  ”
  “擔 受怕是不是? ”小邪、阿三、阿四 口同聲回答,已然咯咯直笑起來。
  “你們  你們欺負人 ”小丁嬌窘得無地自容,已起身想往門外走:“我不理你們了 ”
  小邪一手拉住她,叫道:“坐下!省得我將來又要再說一遍。”
  小丁甩不脫,只好回坐於圓椅,更形嬌羞動人了。
  小邪思考半晌,道:“王山磔很可能已到了太原城 ”
  眾人乍 ,阿四問:“這麼快?我怎麼沒有消息?”
  小丁亦道:“丐幫也沒有他的消息傳來 怎麼會 ”她一向相信丐幫消息最為靈通,若有此事,很少不被傳出者,突聞小邪此言,她才會如此 愕。
  小邪問:“你叫丐幫辦過沒?”
  “  沒有。”
  “這就是了 ”小邪道,“王山磔並未得到皇上旨意,另一方面又怕我聞風逃逸,所以他若前來,行蹤也一定甚為隱祕,丐幫沒得到特別指示,不可能隨便注意任何人,是以不知此事,並無多大稀奇。”
  被小邪這麼一說,小丁也覺得甚有道理。阿三已急問:“小邪幫主你怎麼猜知王山磔已到了太原城?”
  小邪道:“第一,通吃幫的窩在太原,他在別地方得不到消息,必定會守株待兔,從王堅擋在城門口來看,足以證明他有此趨向。第二,上次我以‘天龍佩’製住了李甫山他們,此消息一定傳到了王山磔耳中,否則王山磔也不會在半途中劫走我們的暗鏢,有了‘天龍佩’,除了王山磔以外,誰也不敢違抗。這就是我認為他已來到太原城的原因。”
  小丁不解道:“王山磔既然不買‘天龍佩’的悵,那他為何不直接抄了通吃館?也可以此要挾你 ”
  小邪得意而笑:“他敢?別忘了我也是有兩把刷子 王山磔逮我不著,未必敢打草 蛇,最重要的,我想該是王振還是對我存有幻想,不思鬧得太過激烈,以至於無法收拾,所以他們才沒對通吃館下手 ”
  眾人對他猜測,皆認為甚有道理,已然露出佩服神情。
  阿三帶有黠意,想考考小邪,問:“若說王山磔在太原城,何時會找上門來?”
  小邪不假思索道:“快了 ”
  “多快?”阿三問。
  “可能現在 ”
  “現在? ”眾人齊叫,目露愕然神色。
  小邪甚有把握的含笑點頭,得意道:“他不在太原城則罷 若他在此,必定會馬上 來 ”瞄向眾人,又解釋,“因為我不客 地放倒王堅,這無 給了他一個巴掌。而王山磔的修養,就比洪英差多了 算算也過了將近一小時,他也該來了 ”
  阿三奇道:“怎麼還沒有動靜?”
  小邪道:“說不定外面已圍滿士兵了 ”
  “我出去看看 ”阿三不加考慮,一個箭步,已奔向前廳。
  小邪朝向小七,道:“呆會兒若動上手,你就和小丁守住全館,別讓徒子徒孫插手 因為你還得出征打仗,當了官,對王振的爪牙,多少要先防著點,省得日後麻煩一大堆。”
  小七懂得小邪意思,頷首道:“我省得。”
  小丁急道:“小邪你當真要和王山磔動手?”
  小邪得意道:“客 ?不給他們一點下馬威,他還以為我怕了他呢?”
  “可是  你跟官府作對  ”
  “這不是什麼官府的問題 ”小邪道:“這是純私人恩怨,官府代表著老王爺啦 張大人啦 還有那什麼於謙啦 他們才是官府,像王振和王山磔這兩只大烏龜,他憑什麼代表官府,宰了他,說不定天下還放鞭炮,多過一次年呢?”
  在他眼中的官家,只有忠姦之分,其他的可想不了那麼多,也不願去想。
  小丁知道說不過他,急道:“我跟你一起迎敵  ”
  “你看?又來了 ”小邪叫道,“你明明知道我關心你,如果你在場,我就不能安心作戰,你留下來不就幫了我的忙?講了那麼多遍,每次都要再重 ?老實跟你說,我對這事已經很煩了,你知道嗎?”
  小丁何嘗不知?只是心頭老是放不下,就是遭遇強敵,也希望能跟他在一起並肩作戰,然而卻又怕自己拖累了人家,矛盾心靈永遠困厄她。恨不得根本沒事情發生,也免得如此難以抉擇。
  小邪見她猶豫不決,再加強意識地叫著:“就留在館內好了 等我擋不住時,你再來幫忙也還來得及,有什麼不能決定的?”
  小丁默然點頭,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答應了,心頭那股爭執仍然兩頭揪繩忽左、忽右,不能落定。
  此時阿三已從容走入小廳,見他表情,似乎並無事情發生似的。
  小丁 忙急問:“有人嗎?”
  “沒有  ”阿三淡然回答。
  “哇喔 ”小丁直拍手,雀躍跳起,愁容一掃而盡,轉向小邪,嬌笑道:“小邪你猜錯了 他們根本就沒來 ”
  小邪仍然淡然笑道:“猜錯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吧?”目光瞄向阿三,淺淺一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丟下杯子彈向桌面,匡  地碰向中間茶盤。
  小丁喜悅神情已為之怔凍,愕然地轉向小邪,半晌說不出活來。
  小邪輕笑道:“不急 不急 你忘了阿三最會吹牛了?”
  他並不想讓小丁太過於高興而突然間又遭變,如此將會使她心靈更難以忍受,倒不如先較弱地將小丁扳回現實情況方為妥當。
  他如此做,因為他自始至終都認為一定會有人找上門。
  然而阿三卻說沒有?難道他在吹牛?
  “阿三你在撒謊?”小丁殷切他回答不是,卻又悵意已生,畢竟小邪在她心目中,已佔有不可磨滅的地位,她也相信小邪的話。
  阿三經笑道:“我沒有撒謊 ”
  “真的沒人?”小丁又露喜色。
  “沒有  ”阿三目光瞄向小邪,笑得更諧謔,“小邪幫主你輸了吧?”
  小邪睨眼笑道:“是你要說,還是我替你說?”
  阿三盯得緊,突然嘆息道:“媽的小邪幫主你到底是不是人?”
  小丁又愕然:“阿三你剛才說沒撒謊 ”
  “我是沒澈謊。”阿三得意道:“牆內 實沒人,姦外就不曉得了 ”
  “哈哈  ”阿四已瘋狂般抖起雙手,“我就知道小邪幫主絕不會猜錯 嘿嘿 牆週邊滿了人吧 ”
  小丁悵然地瞧著小邪,充滿多少柔情。
  小邪故做豪邁狀,想衝散她愁悵,笑道:“你守著館內,王山磔這小角色,不到幾分鐘,我就擺平給你看 ”手猛揮前,“走 ”
  一聲令下,他已大搖大擺,威風八面的走向門外。
  “走 ”阿三、阿四有樣學樣,已然凜凜威風,跟著小邪行去。
  小七含笑道:“小丁你別難過,他們不會有事 我們也走吧 ”
  小丁微微頷首,默默地跟著小七步出廳門。庭院映來銀針般枯枝,靜默中帶著冷清,似不覺紛爭即將湧至。長長一嘆,繞過迴廊,步向了大廳。
  小七很快交代所有門徒,沒有必要,不准出手,一切靜觀變化。
  而小邪和阿三、阿四早已大搖大擺地摃著一張雕龍高背紫檀木椅,跨在紅門中央。小邪威風凜凜坐定,阿三、阿四擺好姿勢,大叫:“威武  ”已將兩扇紅門啟開。
  門外大堆人馬繞成一圈圈。披著橘色斗篷,巴掌大的臉,一股陰狡殘厲 息的王山磔已立於中。其左邊一位年輕侍從撐著油傘,張得像小亭般,替他遮掩飛雪。
  小邪對他並沒多大興趣,目光已瞄向他左後方那位平頭如刷,一身魁梧如山的任豹。以及擺在後方一排五名,中年灰衣漢子。他們不但身材差不多,連長像、神態,都似乎經過挑選,尤其那對招子更是冷森碧芒閃閃,想必皆身 高深武功。
  督都李甫山則另在一處左斜方,抿著大刀,領兵鎮壓其後。不撐傘、不披篷,仍是一副威武將軍 概。
  雙方視目,皆是一陣勾鬥心 之冷笑。
  阿三故做正經,威嚴道:“列位 拜本幫幫主,冒著雪天默立當街,精神實在可嘉,然而本幫除了幫主,其他全無坐椅,你們只好一站到底了。”
  王山磔冷笑不已:“楊小邪你再擺架子也沒用,還是乖乖跟本官回去吧 ”
  小邪訕笑道:“本幫素來不跟官家打交道,你想請我,還得看我願不願意”
  王山磔冷笑:“恐怕由不得你,一個小小幫派也敢 官府作對?”
  阿三戲謔道:“像你這 大奸臣也敢代表官府?真他媽跌下茅坑又拉屎?臭到底 ”
  王山磔臉色微變,厲道:“臭和尚也敢侮辱本官?今天也饒你不得  ”
  “笑話 ”阿四截口道:“誰要你饒?你以為你是誰?閻羅王啊?哼 告訴你 我佛和尚就是專克閻羅王 眼睛放亮一點,看看這是誰的地頭再說大話也不遲 ”
  王山磔眼角直跳動,冷殘道:“能不能克住,馬上就知道了 ”猛揮手叱道:“上 ”
  他身後五名灰衣人已往前衝。
  “站住 ”小邪大喝,震住在場諸人,已輕輕笑起:“王山賊(磔),你別忘了皇上的‘天龍佩’,還在我手上,你如此做,已是犯了辱君大罪;斬你人頭,可是易如反掌 ”
  王山磔突然仰頭哈哈大笑,道:“王子犯法 庶民同罪,就算皇上‘天龍佩’護身,本官也要先斬後奏,楊小邪你認命吧 ”
  “這麼說  我犯了重罪?”
  “你自己心裡有數 ”
  小邪嗤嗤笑道:“心中所想的,怎能當真呢?就像我想你是臭王八,我不說出來,誰又知道呢?”
  王山磔厲道:“你殺人放火,無所不為,還欺君罔上,罪可五馬分屍 容你狡賴不得。”
  “嘖嘖  好重的罪名吶?”小邪苦喪道:“我只不過把你想成‘王八’,你竟然把我想成那麼壞的壞蛋?”
  “放屁 事實擺在眼前 豈是本官所捏造?”王山磔厲吼。
  “說你真會幻想,你還真不承認?”小邪哧哧笑道:“事實擺在你眼前的就是我 那來的殺人放火?”
  阿三戲謔道:“你該不會幻想自己是皇帝吧?”
  王山磔怒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正要發作。小邪又已一改口吻,冷森道:
  “王山磔你太小看我了 你以為我真的那麼好欺負?”
  “哼 跳梁小醜,還敢託大?”王山磔冷笑:“只要本官一下令,你就知道自己是誰了 ”
  “好 很好 ”小邪頻頻點頭,“別人不惹,你敢來惹我?那你就下令試試看 ”
  王山磔不知霉運已至,仍不信邪地冷笑著,突已喝道:“拿下他 ”
  話聲未落,小邪已然搶先發難,身形快如暴光,炸開無數強光般讓人雙目為之迷惘,剎那之間他已罩向王山磔,雙手宛若搗海猛龍般貫向他胸口。
  掌影方閃出,王山磔哇然狂吐鮮血已如蝦駝倒撞而退。
  五名灰衣人見狀大駭,登時揚掌全然劈向小邪背部,刮起一陣狂風,如厲鬼磨牙,冽得耳根疼痛,可想而知其出手之快捷沉猛。
  阿三、阿四也不甘落後,怒喝出口,身如天馬,電也似地疾竄五名灰衣人,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以逼迫灰衣人放棄攻擊小邪而轉身自救。
  任豹驟見 變,心神愕怔,但隨即 醒,咆哮一聲,人已疾速罩彈阿三。雙手暴脹少許,稍泛淡紅地劈向阿三左腰“齊門”穴部位。
  變猝起,李甫山見情勢大亂,也不得以強弩罩射,只得下令嚴加戒備,不得讓敵人走脫。
  小邪擊中王山磔之後,並沒因此放過他,疾催內勁,身形加倍快速,再撞王山磔,右手抓住其斗篷,快捷無比地揮轉,霎時將王山磔身軀如滾春捲般卷起。
  暴喝聲再起,身不變,臉不轉,左掌往後擊去,一道勁 排山倒海吞湧追 而至之灰衣人,啪然數響,灰衣人但覺對方勁力大得 人,全然反掌自救,身形也為之一頓。
  在此空隙,小邪已抓起王山磔倒竄而起,如鷂鷹一飛沖天,劃出一道 美弧線,射向高聳雲天,懸掛招牌的旗杆。只見他一手攬住招牌,一手將王山磔攔腰掛向招牌,再扯破斗篷,猛往招牌纏去,王山磔已變成一塊活生生之捆豬肉招牌。
  小邪得意一笑,左腿 他一記屁股,哧哧笑道:“憑你這塊料子,只有掛豬肉的份兒 ”又踢一腳,“說不定半 還沒人買呢 ”
  凌空的他,還能隨心所欲踢瑞王山磔,此等輕身術,若王山磔深懂武學,早該知難而退。而他卻不知死活,啐血而罵:“楊小邪,本官有生之日,必將報此深仇 凌遲刮你肉 啃  ”
  “啃什麼?”小邪抓下他長靴,揉成一團塞在他嘴巴,又給他兩個巴掌,咯咯笑道:“啃你的臭鞋,最能顯出你的特色啦 ”
  左腳輕點旗杆,已倒掠地面。獨留王山磔吊在半空中吱吱嗚嗚叫著,也不敢太過於掙扎,以免斗篷布條被址斷而摔往地面。他作夢也沒想到,堂堂一個錦衣衛大統領會被人掛於長桿上。
  阿三一手劈向灰衣人,騰出另一手罩向任豹封至左腰之掌勁。啪地巨響,右掌結實拍向前方灰衣人左肋,打得他倒撞七八步還未穩住身子。而阿三也被任豹掌力震往右側,差點撞上阿四。滾向地面,一個翻身又已彈起,喝道:“好小子偷襲?”雙手再揮,兩股 流一剛一柔已湧向任豹,存心報一掌之仇。
  任豹但覺對方掌勁詭譎怪 ,自己見所未見,而且勁風又逼得自己如罩泰山般沉悶,霎時閃過念頭  硬接不得。 忙虛晃兩掌往阿三左前方拍去,人已傾往右後方,想藉此引開阿三正鋒掌力。
  阿三冷笑不已,此 雕蟲小技,他十幾歲就會了,當下暗自好笑,故作不知,右掌硬是劈向左方,勁風也為之左傾,好似全部力道都攻向任豹上身頭手要害。
  任豹見詭計得逞,不禁奸笑聲起。霎時撤去掌力,人如跳蝦般倒射右後方,全然避開阿三掌勁,得意而笑:“笨和  ”
  “尚”字還來不及出口,阿三已暴起身形,左腳如巨輪般倒砸任豹背心,配合了任豹掠退之勢,威力何只增加一倍?
  腳影掃過,任豹哀叫暴起,整個人已撞向牆頭,如摔蛤摸般啪塔掉落地面,胸頭一熱,鮮血已噴出,老臉為之發白。
  阿三並未停留,反掠阿四那群灰衣人,以能分擔阿四過重之壓力。
  五名灰衣人功人十分獨特,幾次都快被阿四擊中,卻都被其逃過,惹得他哇哇直叫,已存心拚命。右掌分別拍向右側兩名灰衣人頭顱,左手捏成拳頭,搗向灰衣人背心,想來個“抱元寶”攻擊以能奏功,但其胸前空門盡露,全然在比一個快字。誰快?誰就蠃了這場賭賽。
  另三名灰衣人卻趁此掛出掌勁,全劈向阿四背面,其勢之快,似若隕星,若阿四不躲而被擊中,不死也得重傷。
  阿三見狀大駭,急叫:“阿四快躲 ”人如天神伏魔般已撲向靠近自己的兩名灰衣人,一式“佛法無邊”如江河潰堤般暴了過去。
  可惜阿三只攔住兩名,另一名速度仍不減。甚而有增加之趨勢,雙掌如鋼鑽,截向阿四背心“命門”要穴。
  阿四顧不了背部,若他撒招,勢必引起前方兩名灰衣人之襲擊,後果可能更加嚴重。因為灰衣人也已功力盡展,截向了阿四咽喉及心窩,存心賭命。
  然而情勢如此不利,阿四卻一點緊張也沒有,仍是左右開拳,欲置灰衣人於死地而後始甘心。
  他難道不怕死了?
  來不及思考,雙方已接 ,砰然如撞石般幾個人已擠在一堆。阿四一掌一拳已著實不客 地砸碎灰衣人雙掌及背骨,哇然慘叫,兩人已摔滾於地。
  而阿四背面那名灰衣人手掌也截向了阿四背心,兩人也往前倒摔。
  阿三志在救命,出掌之霸道,自非同小可,光看掌影已將其身形裹得無影無蹤,已知其速度之快捷。冷咧勁風逼得飛雪倒竄,一剎那,七掌十三腿全落在兩名灰衣人身上,打得兩人骨折肉裂,滾摔於地,連哼聲都來不及叫,就已昏迷不醒人事了。
  阿三急得心慌, 忙衝向阿四,眼眶已紅,悲切而叫“阿四  ”,此 情境,任誰都會認為阿四已著了毒手。
  小邪在空中身形現在也飄落地面,得意地拍拍手,似有意猶未盡之感覺。
  “阿四  ”阿三急如喪子般撥開壓在阿四身上的灰衣人,想見見他,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豈知阿四卻扭轉頭顱,如老烏龜般抖縮著,促狹而笑:“急什麼?我還沒死,你就哭?感情豐富也不是如此表現法?”
  阿三霎時被他舉動愕住,但隨即明白他並無受傷,登時一掌拍向他頭顱,呵呵笑起:“媽的 有膽你再耍一次,我非打死你不可 ”
  阿四也呵呵直笑,推開灰衣人,爬了起來,得意道:“好事只作一遍,第二遍都是留給較呆的人做的 ”
  阿三明明見他被截中背心,怎麼還好好無損,心頭疑惑,又不便問他,只好往灰衣人軀 瞧去。突見其後頸插著一把只剩下半寸在外的飛刀,這纔明白是小邪救了他。不禁訕笑:“算你好狗運 ”
  阿四得意道:“這叫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  有小邪幫主在場,任何危險也就變成不是危險了 ”
  原來他早就將背後那名灰衣人留給小邪,難怪他能臨危不亂小邪瞄向阿四,笑得甚邪:“你算得很淮是不是?”
  阿四稍帶得意:“事實可以證明  ”突然已覺得小邪眼神不對,馬上改口乾笑:“可以證明小邪幫主的飛刀百發百中 呵呵  ”
  “媽的 下次你再拿自己開玩笑,小心我剃掉你眉毛 ”
  情勢仍十分緊迫,小邪沒時間找他算賬,只有等事情過了再說。
  阿四也不敢胡言,乾笑不已,目光已瞄向阿三,仍有一絲得意存在。
  只一個照面,王山磔及其手下死的死,傷的傷,已敗得一塌塗地。李南山怔楞半晌,方始 醒,霎時喝令:“弓箭手侍候 ”
  數百只強弓已上箭,張得滿滿,全瞄向小邪、阿三和阿四。
  此 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小邪他們並不覺得 懼。三人相互視目,甚有默契一笑,突然暴喝出口,音如霹靂,震住所有眾士兵。就此一楞,三條人影再次竄射士兵群,那股衝勁,真如利刀割嫩草,一排排地往後倒。
  弓箭只 合遠距 ,現在突被小邪、阿三、阿四衝近,一點也起不了作用,已亂成一團,如攪和泥巴似地滾沾雪花,哀叫遍處。
  李南山大 ,霎時又喝道:“弓箭手退  快刀隊上  ”
  命令雖急,但在不到丈二的窄巷,撤換何其容易?不下命令還好,現在兩隊人馬已相互碰撞,再加上小邪三人從中大打出手,一堆人更形混亂了。
  小邪正鬧得起勁,卻忘了王山磔還在半空中。
  只見一條黑影如蒼鷹翱遊天空般飄向王山磔,那 不疾不徐之幽雅姿態,絕非普通高手所能辦到。
  輕輕伸手劉向王山磔腰身破斗篷布條,已然解下他。右手再抄,挾著王山磔,飄落大門頂瓦上。
  黑衣人放開他,只輕輕說了一句:“撤退 今夜三更再說 ”
  不等王山磔回話,人已再度飄起,看似緩慢卻是奇快。一眨眼已消失巷道之另一座屋頂。來如風,去如霧,無聲無息,如同幽冥鬼城之幽靈,不可捉摸。
  他是誰?為何要救王山磔?聽他所言,似乎早就和王山磔有所認識?他和王山磔又是何 關係?聽他語 ,感覺上好像在“命令”王山磔。
  又有誰能讓眼高於頂的王山磔臣服呢?還是另有關係?
  最令人擔心的仍是他的武功,縱使小邪是在豁那群士兵,但能瞞過他眼睛及耳朵,甚至那  生俱來的感覺,實不是件容易之事。只有一個可能  他的武功已和小邪相差無幾。
  天下除了“武痴”,又有誰具有 小邪相抗衡之功力?
  似乎是沒有,但此人卻  實實的存在。
  王山磔撥出嘴中長靴,穿回左腳,摘下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破斗篷,擦拭嘴臉,想抹去烏血以免一副狼狽樣。稍加喘 ,胸口登時疼痛難挨,他知道已受傷不輕,若不再治療,恐怕會傷及內腑,心中不禁更恨透了小邪。然而黑衣人的話,他仍沒忘記,狠狠地拋下碎布,想往下跳,但見門高數丈,自己又受傷在身,若往下跳,難保不摔個大元寶。猶豫一陣,只好走向左側,瞧瞧牆頭瓦,還好只有丈餘深,平衡一番身軀已往下躍,笨重地掉於牆頭,逼得他雙手疾扶牆瓦,方穩住身子。稍喘 ,又往地面躍下,趴然左膝已落地,差點跌個狗吃屎。就只這麼兩躍,傷勢又已被牽動而滲掛血絲於嘴角。
  他咬牙抹去血絲,蒼白的臉更形塗上一層陰漆漆寒霜,挺直了身,喝道:“住手  ”
  因忌諱再牽動傷勢,聲音並非過高,但仍足以喝住眾人齊往他瞧來。
  小邪乍見,愕然道:“噢?你怎麼下來了?奇怪  ”裝出一副產不透神情,“烤熟的豬,怎麼還會跑?”
  阿三丟下抓著衣領的兩名士兵,咯咯笑道:“不是跑,而是摔,被摔的死豬可就不少了 ”
  阿四也接口嘲訕:“烤熟的豬還會叫,那就更稀奇了 ”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專說些風涼嘲諷言語,咯咯笑個不停。
  和王山磔相差不到二十丈,這之間卻倒滿了不醒人事之士兵,仿佛人肉舖成之道路般,不見泥面只見擠沙丁魚之肉堆。
  王山磔不敢再回話,深怕言語過重而帶動傷勢,或而激怒小邪,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強忍著小邪三人之奚落,轉向李甫山,冷道:“撤軍 ”
  李甫山亦知大勢已去,走為上策,以能捲土重來,聞言,馬上下令:“撤傷亡者也帶走 ”
  士兵似已如獲重釋,甚而有的已露笑意,收起武器,摃著傷患,漸漸撤去。
  小邪得意直笑:“喲?堂堂錦衣衛大統領也有挾尾巴逃命的一天?真讓我大吃三筋( )。”
  王山磔兩眼脹紅,怒瞪小邪,恨不得啃他肉,剝他皮,然卻連開口說話之力都沒了。默然而慢步地走向小邪左側,想 開此要命地頭。
  阿三戲謔道:“黑皮奶奶的 受傷就受傷,還裝什麼雄?你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快叫人扶吧 真是死要面子 ”
  王山磔不理阿三,仍慢步走過擋在巷口中央的小邪和阿三、阿四,身形不知是忿怒過頭,亦是傷勢過重,已抖動起來。
  任豹雖受傷,但他內力修為較深,也較能挨, 在後頭,準備想扶著王山磔。
  阿四卻喝道:“你行嗎?一堆肉像肥豬,要是不小心壓著你的大統領,到時他變成肉餅,你也差不多要變成肉醬了 ”
  阿三瞄向一名落後士兵,突地喝道:“還不快去扶你們大統領 ”
  士兵猛顫,嚇破膽般急往前奔,顧不得王山磔身份之尊貴,攬起其左手,搭在肩頭,已然扶著他慢步 去。
  王山磔並沒拒絕,尊嚴早已掃地,傷勢也瞞不了別人,再裝又有何用?只希望 快 開此地,再派精兵前來,必要時連火器大砲都可運來,非得雪此仇恨不可。
  終於敵軍已退。小邪、阿三、阿四瘋狂般拍手叫好,得意洋洋地返回通吃館。
  留下幾攤烏血,碎攪爛泥滿地的巷道,漸漸地已被瑞白飛雪所掩覆。
  一切又已恢 原狀,仿佛此事未曾發生過似的。
  夜已深,雪仍飄飛,甚冷。
  總督府後院一座古色古香之小閣樓,朦紗般地窗牖,透著淡淡燈光,映在黑夜中,十分顯眼。
  王山磔坐在呈稍長方形的臥椅正中央,閉目打坐,臉色依然蒼白而泛青。連著臥椅左側的茶几上的燈塔式銅燭臺,小臂粗紅燭已燃毀一半餘,燭淚掛滿燭臺,想必已流過三更天。
  忽然一陣輕風似地拂動雅房右側掛在窗櫺兩旁之淡白色帳幔,窗牖一翻即合,不露一絲聲響,一尊黑影已落於紅色地毯,修長而稍魁梧的身材,襯出其不同於他人之格調。
  他慢步走前,直到 王山磔不到三步,才故意發出一絲較重之腳步聲以 醒他。
  “你來了?”王山磔乍醒,見著是他,已然露出笑容。
  “嗯 ”輕輕一聲若有若無之回答,右手彈出指勁,燭火已熄。霎時一片黑暗湧入,映著皚皚雪光,只能稍見兩人輪廓。
  王山磔伸手往右側一張墊有紅紹皮之高背藤椅,淡然道:“坐 ”
  “嗯 ”黑衣人似習慣於如此表達自己,他並沒走向椅子,而是走向王山磔,淡然道:“受傷很重?”
  “  大概  ”
  “我看看 ”
  王山磔並沒拒絕或者防範,任由黑衣人在身上索穴。突見黑衣人猛然截指點向其“天突”“紫宮”、“中庭”之胸前要穴,再往背面“命門”穴拍去,掌勁身,王山磔霎時再吐污血。
  黑衣人輕輕一笑,右手真 不斷貫入王山磔 內,盞茶功夫一邊,才收手。
  他問:“覺得如何?”
  王山磔深吸真 ,再運內力,倒也去了不少疼痛,微微頷首道:“好多了”
  黑衣人此時才含笑走往藤椅,雍容而坐。黠淡中可見其發挽單髻,長髯及胸,雙目如電,甚有威儀。
  王山磔此時已走下臥椅,疏通一下筋骨,傷勢去了大半,心火不由又燃,厲狠道:“楊小邪 本官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
  黑衣人冷目盯向他,沒有表情,只是微微拂髯。派頭上,王山磔要差他一節。
  依兩人談話及動作看來,雙方似乎並非主從關係,而是主客關係。
  王山磔咬牙切齒一陣,轉向黑衣人,道:“你派十名高手,明天一大早就宰了楊小邪 *** 這小雜 ,竟敢當眾侮辱本官?”
  黑衣人仍沒回話,只是淡雅微微哂笑,右手拂得更 派,宛若三國中之關雲祥。
  王山磔以為他認為自己在說 話,稍加重語 道:“我沒開玩笑,你快找十名頂尖高手給我,我必須做了那小子,或者你親自出手。”
  黑衣人淡然一笑,已開口,是中年而高雅的聲音:“統領今日吃的虧,還不夠?”
  “就是吃得太過,我才要你的幫忙。”
  黑衣人輕輕一笑,反問:“統領以為楊小邪這個人如何?”
  “哼 只不過是跳梁小醜 武功高了些而已 ”王山磔冷笑,“他的武功,還是服了一 靈藥得來的,若藥性一過,我就一掌劈了他 ”
  黑衣人問:“統領怎知他的武功是服藥所致?”
  “三月前,他大鬧官廷,本官就曾親手逮他下獄 ”王山磔狂傲道:“這點我敢保證 ”
  黑衣人不禁想笑,他笑了:“統領你當真以為楊小邪如此不濟?”
  王山磔疑惑:“難道你有更好的看法?”
  “不是‘看法’,而是‘事實’ ”黑衣人淡然一笑:“統領恐怕錯估了楊小邪那一身能耐了。”
  王山磔坐回臥椅,不信眼神乍閃:“我倒想聽你如何解釋?”
  黑衣人道:“你該明白王公公他現在是怎麼回事吧?”
  王山磔聞言又起恨意,怒道:“全是楊小邪不知說了什麼花言巧語,弄得公公差點 我翻臉 ”
  黑衣人輕輕一笑:“你也該相信楊小邪所說的絕對十分重要  至少對王公公來說是如此,但我們卻猜不透他講了些什麼?這一點,他就比我們強多了。”
  王山磔恨道:“早知這小雜 如此可惡?本官早就殺了他,何須留到現在,惹了一大堆麻煩?”
  “若能殺,我想我也不會留他到今天。”黑衣人有感而發。
  王山磔道:“以你身手,再找妥他設服藥之時 ,還不是易如反掌?莫說是你,我都能辦到 ”
  黑衣人反問:“到現在你還相信他是服了藥?”
  “事實可以證明一切。”王山磔仍肯定回答。
  黑衣人拂髯而笑:“說給你聽,就和你說給王公公聽一樣,你不會信的 ”
  他道:“楊小邪服藥那檔事,全是騙人的把戲,你且莫再相信 ”
  王山磔愕楞,誠如黑衣人所言,他不願相信。
  黑衣人解釋道:“他連王公公都能騙得如此如痴如醉,騙你們相信他是以服藥而增加武功,那太簡單了 ”他又道:“你想想看,以他如此小小年紀,就敢劫走朝廷欽犯,敢闖大內皇宮,還在宮廷唱歌,連皇上的‘天龍佩’他都能弄到手,這樣的 人,你說麻不麻煩?”
  王山磔怔住,一時也答不上口。一個小孩能幹下這些事,實令人難以相信。就算事實已擺在眼前,他還想找任何理由來排拒它,不肯讓心靈接受。
  黑衣人又道:“你再想想,他不但自行開張通吃館,還敢和總督府對立,一聲震垮偌大城下,屢次整得總督府難以下台,今天又打得你差點斷了 ,你說他沒有兩下子行嗎?”
  依黑衣人說話態度,言情並茂,似十分欣賞小邪這麼一大堆 人之舉,說完後,仍淡然淺笑不已。
  別的事,王山磔可以矇騙自己,但自身挨掌,那股疼痛,他可刻骨銘心,再怎麼難以相信,他都得相信了。
  揉著胸口,恨道:“這小雜 ,不知哪邊冒出來的?好端端就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 目一陣,道:“他既然如此麻煩,那就非得立時除去他不可 這趟事還得由你出手才行 ”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你太高估我了。”
  “怎麼?連你也不是他對手?”王山磔更是吃 。
  “也許 ”黑衣人說出這句話,並無半點嫉妒,平靜如初:“對他,我並沒有把握,尤其是他的第二把飛刀,從來沒人見過他發自何處,也從來沒人躲得掉。”
  王山磔不禁有所失望:“要真如此,他若阻攔本官,那還談什麼計劃?
  對了 ”他似想到什麼,目露喜色:“我們可以用毒藥 ”
  黑衣人搖頭而笑:“也不行 天下除了‘黑血 針’以外,他不怕任何毒藥。”
  王山磔實在想不出天下怎會有這麼一個人?長嘆口 ,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許久才道:“事情就這樣完了不成?”
  黑衣人輕輕一笑,已起身,負手而踱,他身材要比王山磔高出半個頭,舉足間,幽雅泛生。
  “你也不必灰心,我自有安排 ”他道:“楊小邪雖然棘手,但他有個毛病,你不惹他,他也懂得去惹你。說實在 我倒願意讓出太原城,讓他道道遙遙在此打混 如此也礙不著我的事。”
  王山磔已沒了主見,問:“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此事?”
  “還是老樣子 ”黑衣人道:“放開楊小邪,等事情辦成之後,再全心全力來對付他。”
  “可是  我已經受辱  ”
  黑衣人盯向他,冷森道:“為著將來大計,什麼事不能先忍?”
  王山磔仍猶豫,畢竟小邪對他的侮辱夠徹底也夠損人,想咽下這口 ,還得一番掙扎。
  黑衣人道:“現在瓦刺王子也先已出兵攻打邊疆,事情十分緊迫,在這節骨眼裡,你千萬不能再旁生枝節,尤其是像楊小邪這 胡攪的人 ”
  王山磔狠一咬牙,叫道:“*** 就先饒他幾天 等事成之後,再找他算帳 ”
  兩人所談又為了何事?見王山磔為此“計劃”而甘心將受小邪如此侮辱之怨給捺下,可見此事必定十分重要。
  黑衣人見他心意已轉,笑意已生:“統領果然有過人之才,能分辨事情之輕重 如此一來,何患大事不可成呢?”
  王山磔狡黠一笑:“一切還須要你的幫忙。”
  黑衣人頷首而笑:“我不幫統領,又要幫誰?”
  王山磔笑得更姦。
  “對了 還有一件事 ”黑衣人道:“你還得阻止王公公索仇才行。”他補充:“我是說公公對楊小邪的事,你暫時要阻止。”
  事情演變,實讓王山磔有點措手不及,今夜以前,自己還千方百計要公公相信小邪在編他,以便將小邪除去,如今反而要為了他,而去阻止公公可能的報,連自己兒子受害之仇,都得想法子瞞過公公。此 變化實在太快了 然而為了“大事”有何不可忍?
  他道:“我儘量試試,公公說三個月期滿要找楊小邪算帳,如今已剩十來天”有點悵然,“不知要瞞多久?”
  黑衣人終於露出較為狡黠笑聲:“不會太久了 以前如此久,都挨過了,何在乎現在幾個月?”
  “希望如此 ”王山磔漠然一笑,不久道:“我看我還是早點回京,免得公公已經發怒了,還不自知 ”
  聽其所言,似乎此項“計劃”,王振是局外人。不知王山磔又為何要瞞著一手提撥他的王振?恐怕除了他和黑衣人外,無人能知曉了“統領自該如此 公公本是多疑之人 ”
  王山磔沉思半晌,道:“我如此就回京,對李都督及總督府上下,恐怕無法交代。”
  黑夜人似早已想好對策,立時回答:“統領可以裝病重而被抬回京城,如此,任誰也怪不了你了。然後統領再交代  等你傷勢 原,請示 上收回‘天龍佩’之後,再一舉逮捕楊小邪;如此不但可以藉 安撫總督府上下,也可以將此事推向皇上身上,統領以為如何?”
  王山磔頻頻點頭:“就依你所言行事。”
  黑衣人笑道:“不過,統領可別裝得太嚴重,回到京城,無法向公公交代,而引來不必要之麻煩。”
  王山磔黠笑:“我自會小心 ”
  “那  我們以後再聯絡 ”
  輕輕一陣笑聲傳出,黑衣人如被無形之雙手托往窗口,柔水滲指縫般,已悠然吹出窗外,連窗牖掀開,閉口之聲都輕如谷中流泉,如此從容而自在。
  王山磔注視黑衣人消失方向,嘴角也傳出一陣狡黠笑意,笑得令人頭皮發麻。
  窗外飛雪仍不停。
  初春,仍有雪飄,並不多見,也許是最後 念冬寒,再次洗滌染塵的瓦屋、林樹、街道或人心吧?
  雪仍飄,夜仍冷,但掩不住通吃館後院那間精緻小廳傳出之歡笑,拼酒吆喝聲。
  左廂房一片燈亮,但挾在中間的小廳卻更亮,如黃金項鍊中嵌著的一顆鑽石。廳內四處牆角、牆頭,最少點了百盞以上臂粗燭火。
  今夜是為擊退王山磔而暢飲,也是為小七將從軍而狂歡。
  有酒、有肉,小邪這夥除了小丁以外,從不落人後。
  “通吃”由來,自有其充分必要之理由。
  從傍晚喝至三更,四人仍興致未減,斯殺酒公,拼得臉紅脖子粗,汗流挾背,鬥志之高昂,比起白天那一戰簡直天壤之別。
  “來 為小七明日從軍,開砲 ”
  阿三抓起圓桌上一碟空盤子,猛往地上砸去,嗶啦啦碎散滿地,湊 了熱鬧氛。
  眾人一陣鼓掌叫好,連小丁也不例外。她可有先見之明,若不湊著熱鬧,要是讓小邪給“注意”上了,準吃不完兜著走
  果然阿三此舉,引來個邪豪興,大喝:“來 為小七明日從軍,開打 ”
  話未說完,已衝向對製阿三,一手攬其脖子,身形倒翻, 美掠過桌面,翻向阿三背後,醉醺醺地再往前栽,帶著阿三撞向牆角一排夾有茶几的太師椅。卡啦啦,己壓壞一張太師椅,終於穩住身形。右手已不停打向阿三腦袋,笑得更是狂謔。
  阿三掙扎直叫:“放手啊 今天和尚頭克過閻王爺(和王山磔對罵時所言)
  ,非常神 不可侵犯 打不得啊  ”
  小邪諧誰直笑:“和尚頭有十幾 ,克閻王爺的是最差的一 ,不修理你,永遠也亮不起來。”
  他打得更起勁,阿三哇哇叫得更慘。
  阿四慶幸未遭殃,乾笑道:“我的就亮多了。”
  小七也湊著興致,訕笑:“亮有什麼用?要長瘤才有效 就像如來佛 我幫你 ”
  “哇”然阿四也遭伏擊,已被小七按在地上,揍得哇哇直叫。
  小丁在一旁,哧哧笑著,幾年來,她對他們早已存有深厚感情,她也知道他們如此行徑,無非是想發洩那股水乳交融之感情。
  笑聲漸弱,桌子倒了,盤也破了,屋內一片凌亂,四個人交又纏雜如絞線般窩成一堆,分不清誰的手,誰的腳?混然成為一 。
  靜默中,他們仍露出滿足笑容。
  小丁永遠不能睡,她必須留下來照顧他們。雖累,但卻如此心甘情願。
  她開始整理凌亂小廳,輕巧而熟練,似乎對這 事已相當具有經驗。
  酒 漸漸轉淡。
  雪漸漸停歇。
  天也漸漸透開紅霞。
  人也醒了。
  一大早。
  蕭王爺已領著兩名驍勇戰士,騎著快馬奔向通吃館。
  小丁出門迎接,隨即招待大廳,已然返回後院,不得不叫醒小邪他們。
  小七乍醒,苦笑道:“我這一身酒 ,怎好見王爺?”
  小邪道:“去洗啊 三分鐘 當軍人,很流行三分鐘的 ”
  “得令 ”
  小七也湊趣拱手,莊嚴地擺出架勢,身形一旋,面對驕陽, 忙一溜煙衝去洗澡了。
  小邪轉向阿三,道:“你將那匹‘烏龍馬’讓給小七 寶馬不用,實在可惜。”
  阿三面有難色:“烏龍馬和我感情深厚,而且我也想用它在戰場上發威”
  “威你的頭 ”小邪給他一個響頭,叫道:“等你上戰場,烏龍馬早就退化成驢子了 有深厚的感情就該送它先到戰場習慣習慣,嚇嚇砲聲,那才管用 ”
  阿三無奈:“好嘛  我暫時藉小七一‘嚇’,將來就管用多了 ”
  其實他也只不過想要耍嘴皮子,小七要用,那也是他的光榮(比起阿四來說),他怎會拒絕?不禁得意地瞄向阿四,已揚長而去。
  阿四瞪眼,不屑道:“神 ?將來變成驢子,看你如何向我交代?”
  小丁嫣然一笑:“你們不洗洗澡嗎?”
  小邪白眼道:“洗什麼?這是男性的味道,得來不易 轉為諧謔,”聽說很有魅力,我試試看 “
  說著就往小丁抱去,一副豬哥樣,笑得又姦又邪。
  “哇鳴 小邪不要過來  ”小丁 惶失色,掩起鼻口,已奪門而出。
  阿四咯咚直笑:“小邪幫主,你的魅力果然十足,十分有勁。”
  小邪無奈攤攤手:“足是足了,只不過這魅力,不是每個人都能了解的 ”
  自嘲地一笑,已和阿四步出門外,朝前廳走去。
  在前廳
  小丁早將熱茶端上來,侍奉王爺於幫主那張特別大之龍椅右側本是小丁位置的太師椅。
  王爺也不敢坐那張“囂張”的大椅。天下除了小邪,恐怕所有人坐上去,都會感到不自在。
  他和兩名戰士,偶而皆會瞥向大椅後那幅偌大的小邪畫像而莞爾一笑,這張像,也該屬於天下第一而不為過。
  半身人像嵌在兩人高的畫框,兩顆眼珠比人頭還大,實屬少見。
  尤其那神韻,簡直和活生生的小邪一無兩樣  否則小邪也不會掛上它了。
  笑聲之餘,小邪和阿四已走入後門。
  小丁神情欣然,喜悅道:“他來了 。
  小邪仍對她方才不識魅力而逃開一事,有所記心。見她高興模樣,促狹心性又起,白眼道:”現在才感覺出來,未免太慢了 ”
  小丁先是不懂,隨即明白,嬌嗔而笑:“感覺出來,還是一樣 很難聞 ”
  她想揶揄一下小邪。豈知小邪回答得更絕:“你有沒有搞錯?我真 疑你是不是女人?”
  “小邪  ”小丁窘紅了臉,微跺足,嗔叫道:“老王爺在此,你正經點行不行?”
  小邪自眼道:“王爺在此,總不會走味吧?”
  聞著身上酒味,他已哧哧笑起來。
  王爺已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打趣道:“對 對 任何味道會走,唯獨酒香萬古存 不知怎麼?女人總感覺不出?”
  小丁困窘地低下頭,羞死她了。
  小邪哈哈而笑:“老王爺果然英雄‘本味’略同 哪像她們女人?反應遲鈍不說,還硬說難聞?我看是口是心非 ”
  小丁窘紅著臉,嗔道:“就算我遲鈍,你談些正事行不行?”
  “這就是正事 ”小邪得意道:“你沒聽過:‘佛爭一爐香,人等一口 ’?那個‘ ’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那是‘酒 ’ 呵呵  ”
  小丁又好 又好笑,嗔道:“你乾脆說佛爭的是‘酒香’,不就更有味道了?”
  “欸呀  ”小邪 愕道:“你連佛爭的酒香都感覺得出來?它真的更有味道嗎?”
  眾人一陣輕笑,逼得小丁不敢再開口,狠狠地瞪了小邪一眼, 忙溜向後院, 開這“是非”之地。
  阿四笑道:“走了也好 省得我的 ,被佛給爭去了。”
  小邪笑夠了癮,才轉向王爺,笑道:“老王爺你等等,小七馬上就出來。”
  王爺含笑道:“你不去?”
  “欸呀 俗事太多,惹得我兩頭忙 以後再說啦 ”
  王爺輕輕一笑,道:“昨天你又整了王山磔一記,他可和你勢不兩立了 ”
  小邪不客 地坐上大椅,靠向王爺,得意道:“他再不知悔改,遲早會被我宰了,呵呵  ”
  阿四也坐在小邪右側,稍微拉出椅子,擺擺姿勢,得意道:“王爺放心 我們已做好準備,他近幾天若敢再來,我就拆了他的骨頭。”
  王爺道:“他可能不會來了 ”拂著微白的長須,又道:“他今晨一大早已躺在馬車,返往京城了 ”
  小邪愕然:“有這 事 ?”
  王爺道:“該不會錯,老夫手下該不會撒謊。”
  小邪當然相信此項事實,只不過甚感意外,已起身走著:“奇怪?照他傷勢,根本就沒必要回京  ”
  王爺問:“你認為王山磔回京不正常?”
  “嗯 ”小邪頷首,“王峰被我打成重傷,宣威府也被我燒了,而他也一再受我侮辱,若他咽得下這口 ,也不會來了,既然來了,也不可能在這 一敗塗地之下 去。”
  阿四附和道:“對 他突然走了,必定有原因 ”
  王爺問:“他的傷,真的沒那麼嚴重?”
  小邪道:“傷是我打的,我最了解,他 去時,還走得動,再惡化,今天也不可能抬著走,除非  ”驀然所覺,“難道他又再受傷?”
  王爺淡然一笑:“這恐怕非得再查不可了 ”
  小邪稍加沉思,突然笑道:“管他的 走了更好 省得弄得我通吃館風風雨雨。”
  阿四接口道:“算他好狗運,逃得快,否則他可不是躺著回京,而是裝了箱”
  說話間,小七和小丁已步入前廳。一身青衣勁裝,更顯出其英挺沉猛 息,像座小山般走了過來。
  小邪指著小七,瞄向王爺,笑道:“還可以吧?品質保證,童叟不欺。”
  王爺起身,呵呵直笑:“好 很好 ”
  小七拱手:“王爺讓你久等了。”
  “哪裡 ”王爺笑道:“你能去,我也放心多了 ”
  小邪笑道:“有話快扯吧 省得什麼‘臨別兩依依’ ”
  小七拱手而帶感激道:“屬下一定替通吃幫立下汗馬功勞。不讓小邪幫主你失望 ”
  從一開始碰上小邪,他就心存感激,三年以來他的一切,全是小邪所給予,如今他已成長,更珍惜看似成長,卻又童心未抿的小邪之感情。
  小邪何嘗不是一樣?他笑道:“你去了以後,若有危險,可要馬上通知我們,知道嗎?”他又道:“千萬要小心拉薩和尚,他們武功不但高,而且都是一堆人,很難對付的 ”
  小七含笑點頭:“我會小心 ”
  驀地
  “來啦  烏龍寶馬來啦  ”
  阿三大喝聲傳來,馬蹄聲急速暴起,一朵黑雲電也似地衝向大廳。阿三得意扯拉 繩,黑馬人立而起,啼聿聿一聲脆嘶,已然四平八穩停於筋中央。
  王爺見此馬駿逸非凡,肌膚健壯,愕然道:“這莫非是傳說中之‘烏龍駒’?”
  “不是 不是 ”小邪道:“‘烏龍駒’在飛龍堡,這是阿三逮到的‘烏龍馬’,顏色較棕些,但品 差不多 ”
  阿三得意跨下馬鞍:“對 差不多 烏龍駒和烏龍馬,只差一個字,‘馬’跟‘駒’,效果是相同的 ”
  小邪叫道:“不對 哪裡只差一個字?”
  阿三愕然,眾人也愣住,“駒”跟“馬“明明只差一個字,為何小邪會說不對?
  小邪難道有何歪理?
  得意直笑,道:“還好韋瑤琴有教我這麼一個字,否則就被你們唬過去了”
  小丁嬌笑,含情望著小邪,怕他不懂此字或韋瑤琴騙了他。嬌柔道:“小邪你可能記錯了,烏龍駒和烏龍馬,實在只差一個宇,你  ”
  “你還想唬我?”小邪瞪眼而狡黠道:“想騙我不識字?‘駒’跟‘馬’明明只差半個‘句’字,你怎麼說差一個字?”
  “這  ”小丁已忍不住笑起來,這兩字 實只差半個字,,但她又怎知小邪鬥大的字不識幾個,卻偏偏識得這兩字?而且說得讓人無法反駁,一時也答不上口,“我”個沒完。
  王爺也報以會心一笑,畢竟小邪  ,哪次不是惹得人啼笑皆非?
  小邪得意瞟向小丁:“哼 想騙我這個內行人?沒那麼簡單的。”
  見他說話態度,似乎當真對文字很內行?  只是銀票,要讓小丁辨別罷了。
  阿三、阿四比小邪更差,連這兩字都不懂,只有“裝懂”地乾笑著。
  阿四奉承道:“小邪幫主的學問愈來愈好了 實是不可多得。”
  阿三乾笑道:“我的馬少了半個字,輕多了,一定比黑龍駒跑得快 ”
  小邪得意揮揮手:“好啦 好啦 此事沒什麼好爭的 三歲小孩也知道這兩個字只差一半 阿三把馬交給小七 準備出征啦 ”
  阿三珍惜萬分地摸摸馬首,感傷道:“乖馬兒,今天你將遠渡沙場,我心不忍,將來我會再好好補償你的 去吧 ”
  把 繩交予小七,豈知烏龍馬更形熱絡地舔著小七右手。
  其實阿三 開通吃館時,馬匹全由小七照顧,日久,當然情更深。
  小邪見狀,呵呵直笑,瞄向阿三:“看來你的馬,跟我的驢差不了多少 ”
  阿三級著眉頭,想把馬拉回來,卻又不忍 小七爭,乾乾一笑,轉向小邪,道:“至少它找的是男的 也為我留了一點面子 ”
  小邪笑容微僵,瞄向小丁那 得意嬌情,心頭就不是滋味。轉向小七,道:
  “走啦 兵貴神速 早到一天,多一天好處。”
  王爺笑道:“我本各有馬匹,但小七你現在已有烏龍馬,再好不過了 ”指向左側兩名戰士,道:“這兩位是楊將軍的手下,劉千 沈傑,他會帶你到無痕那裡。”
  劉千、沈傑拱手揖身:“楊戰士。”
  小七也還禮:“你們好 以後請多多指教 ”
  小邪道:“走吧 我送你出門 ”
  阿四興沖沖道:“小邪幫主,再放鞭炮如何?”
  “好啊 ”小邪湊興回答。
  眾人走出大廳,小丁將預備好之衣服包裹交予小七。
  阿三、阿四已帶著鞭炮,也跨上王爺坐騎和另一匹準備給小七之駿馬,已揚蹄走向大門。
  小七和劉千和沈傑也上馬,慢步行向大門。
  天空一片蔚藍,陽光已經撒,初春特有之溫暖 息已湧向眾人。
  走至大門,小七眼眶微紅,拱手:“我走了 再見 ”
  小邪不願此 滋味太過於酸,笑嘻嘻道:“自己保重啦 ”
  手一揚,已拍向馬背,悲嘶聲起,黑馬如雲直往前竄。劉千及沈傑也相繼追上。
  阿三、阿四鞭炮已響,帶著小七背影漸漸 去。
  小丁已落淚,王爺輕嘆不已。小邪雖不覺得難過,卻也不好意思再大聲嘻笑。
  直到阿三、阿四回來,送走王爺,惆悵才揮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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