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龍爭虎鬥玄密法b
小桂道:“按照我的推測,汪宗欽在‘蛙躍池’現身,或許是為了場面上好看,所以出來放個話。別說他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那兒,就連我都沒料到居然這樣把人家給收拾了!我原本只是想順便試試‘日月心印’的效果而已,並非存心要幹掉他。”
小千搖著頭歎笑道:“這麽說,汪宗欽死得還真叫冤枉嘍!”
“是很冤枉。”小桂頷首道:“當你提醒我說,焦天魁再度‘繞跑’時,你有沒有注意到,他不是往我們來的方面退,而是朝前面這座黑森林的方向而來!?如果我沒記錯,施舵主提過,這個方向只通大別山區,其中並沒有別的岔路可轉往潛山‘雷虎幫’設寨的所在。”
小千當然知道這小鬼不可能說錯,其實,當初小桂問起這檔事時,他還曾猜測過這小鬼問起岔路的用意為何。
“因此……”小桂已經若有所思的續道:“焦天魁退往此路的用意只有一個,他並不是在逃走,而是為了讓雷虎幫安排的襲擊計劃繼續。或者說,他往這邊走,就是為了通知繼續伏擊。畢竟,這是雷虎幫僅有的翻本機會了!”
客途喃喃自語道:“難怪你讓他走,而且肯定一定還會再見到他。”
小桂抿嘴笑道:“我不小心幹掉了人家的老大,如果不給他們翻本的機會,在道義上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嘛!只是,在我上到坡頂看清地形,卻又發現百丈之內沒有埋伏時,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有大熱鬧了,結果果然沒錯。”
他微頓一下,接著沈吟道:“先甭提小老千已經證實過,一個能夠布下結界的術法師,功力一定不會太弱。光從此人懂得利用眼前地形,使對手在通過時增加心理壓力這點看來,藏在林中的傢夥,決非易與之輩。”
“再說清楚點。”小千和客途又一次異口同聲,不過,這時他們可沒心情玩笑。
小桂解析道:“普通的人在遭到‘蛙躍池’的伏擊後,再要經過眼前的草坡,誰敢不提防再遭暗算?等到經過這一大片草原,偏又沒事發生,在進入森林之前,會不會鬆口氣,方松一下又繼續上路?既然對方是學法術的人,我相信他等得就是,在對手放鬆精神的一瞬間施法,好讓對方不知不覺的著了他的道。等到對手進入他所布下的結界中,要殺要剮豈不是全隨他了嘛!?如此有心思,而且精於計算、法術功力又高的人,你們認為容易對付嗎?”
小千乾笑道:“的確是不太好對付。”
客途坦然一笑:“還好我們都不是那種‘普通的人’,所以能夠提前窺破對方陰謀。”
“既然知道對方不好對付,理所當然要預先做些防患才行。”
小千取出兩枚由黃符所折成的小八卦,用特別處理過的紅絨系妥;分別交給小桂和客途要他們貼肉挂著。
如今,他們三人距離黑森林已不足二十丈。
客途好奇問道:“小老千,結界既是對方所佈置而成,那麽我們進入其中,是不是會受到某些影響或限制?”
“當然。”
“那你打算要如何應付對方的結界?”
“簡單的很。就是在對方的結界上,布下一道和他一樣強,甚至比他更強的結界!”
小千神秘一笑,只手往頭頂拂去,剎時,他所戴的道冠化做一道金光沖霄而起,消失於空中。
此時,他們三人距離黑森林已不到丈餘路程。
披散著長發,小千領先而行。
來到密林之前,四周變得格外死寂,連風仿佛都不敢吹近此地似的,森林裏外,沒有任何一片葉、一支細材晃動。
小千回頭,慎重交待:“千萬別離開我身邊七尺以外。”
小桂和客途煞有其事的齊齊點頭,表示明白。
小千面對濃郁的密林,忽然揚手揮撒!
無數如鑽的星芒自他手中飛出,瞬閃即逝!
沒有多餘的廢話,小千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向那宛如地獄入口般,詭譎而又死寂的黑黝林海。
一股凜冽的氣息攏罩在披著道袍禹步而行的小千周遭,連是緊隨其後的小桂他們,也能明顯的感受到自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這股赫赫神威。
自從再次離開‘絕命穀’以來,小桂和客途毫不意外的發現,小千在‘魔運算元’苦竹的精心調教之下,如今的術法道行的的確確到達了另一層更高的境界!
絕對沈靜的黑森林,仿佛一隻匍伏的地底餓獸大張著口,陰險的等待著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小桂三人就像自投羅網的呆鳥,未曾遲疑的撲入獸吻。
踏進林口,小桂覺得自己一定是見識到了全世界最為黑暗的一座森林;或者,是他自己的眼睛突然瞎了?
要不,時值正午,耀目的驕陽猶自高挂天空,為何他一進入林中,四周陽光頓失,就好像自己正陷入又深又厚的煤渣堆裏,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他正打算舉手揉揉失去作用的雙眼,忽然───
黑暗之中,一片滾動的紅光挾著炙人的高溫,猛地朝他撲來。
經驗告訴小桂,那是一片燃燒得正旺的火海!
在他正准備有所反應之前,小千冷靜堅定的聲音清晰響起:“別動!我來應付。”
緊隨小千的語聲之後,一陣‘轟隆!嘩啦───’的浪濤拍岸聲響傳出。
小桂驟覺眼前一亮,視力恢復了正常,忽見滔滔流水有如天河決堤,自空中嘩啦傾落,沖向火海!
水火相觸,‘嗤’地一聲,漫天熱騰騰的水霧再度遮蔽了小桂的視線。
蒸氣煙霧中,客途的聲音在小桂身旁響起:“我現在終於瞭解,當一顆饅頭待在蒸籠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小桂忍不住喀喀直笑:“我個人覺得,與其當饅頭,我寧願做包子───肚子裏有料哩!”
“傻瓜!”客途語聲含笑的調侃道:“饅頭比較紮實吶!”
蒸人的水氣逐漸消散,原本充滿詭異氣息的黑森林,此刻,一切顯得恁般正常;陽光透過樹梢,在林內撮落滿地有如金幣般的閃躍光點。
“三位果然不愧是名動江湖的風神煞星,膽力與功力確有過人之處!”
一陣清朗的語聲由高高的位置飄來,小桂三人本能的擡頭仰望,搜尋聲源起處。
天爺!一名長發披散,身著雪白長袍,長相極為斯文俊逸的三旬道士,竟如浮空羽毛一般,全無著力的憑虛飄懸於半空之中。
小千若有所思的打量對方一陣,隨即,悅然有悟道:“我知道你!你是七年前被陰陽門逐出師門的‘白袍飛羽’畢雲皓。”
白袍道士清雅一笑:“沒想到畢某人遠離紅塵久矣,竟還有人記得區區賤名。”
小千嘖笑道:“別客氣了!道友。法術界裏,誰不知道‘白袍飛羽’為陰陽門中第一人,結果卻因樹大招風,倍遭同七儕所忌,疑為受人誣陷被逐出門牆;從此失蹤。”
微微一頓,小千接著又道:“當年,你的突然失蹤,倒也引起不少人注意。如今,你又突然出現,而且在此布下結界阻擋我們的去路,不知所謂何來?”
畢雲皓爾雅道:“有人出錢───數目極為龐大的一筆錢,要買你們三人的命。”
小桂環起雙臂,皺著眉道:“你也是獵人族?”
畢雲皓深沈道:“偶而兼差罷了!”
小千納悶道:“憑你在道法上的修為,應該不愁沒有賺錢的門路,你又何必沈入這行要命的渾水!?”
“不愁賺錢,但也賺不到大錢。”畢雲皓實際道:“我剛才說過,買主出的是一筆大錢。”
客途溫和一笑:“大到足以出賣你自己的性命?”
畢雲皓溫文哂然:“一人一半的機會,總是值得賭賭看,你說是不?水兄弟!”
“你很清楚我們的背景。”小桂瞪視著對方,犀利道:“你不光是為了錢才來的!你知不知道,小千和你的遭遇近似,同樣是因為材高遭忌,出師之前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你是說,他是沖著我來的!?”小千頗為訝異的回頭望著小桂。
一直保持著沈穩態度的畢雲皓,首次有了意外的神情:“世人只道君小桂酷似修羅、犀利如刀,他們卻忽略了你心細如發、智慧非凡。”
“少拍馬屁。”小桂松開環抱的雙臂,往腰上一叉,大刺刺道:“你如果想對付小老千,就別怪我和師兄聯手幫著小老千收拾你!”
畢雲皓自飄浮的高空往下俯望,有趣笑道:“你和水客途皆不懂術法,你們要如何幫手?更何況,你們目前可是在我的結界之中,你們若能不為宋小千多添麻煩,已屬萬幸。小要幫他?只怕難羅!”
客途沈穩道:“你認為我們會一無所備的進入你布下的結界?和小老千在一起混了這麽久,你想我們對於術法之道會毫無所知?如果進入你的結界只會給小老千添麻煩,你以為我們笨得不會留守在外?”
客途這三項反問,頓時令畢雲皓啞口無言,臉色變得陰沈起來。
小桂吃吃直笑:“畢老大,依我看,我們聯手對付你這檔子事,恐怕沒有你想像中的困難哦!你若是有什麽如意算盤要打,我建議你,最好仔細合計、合計,免得待會兒你吃了虧,又要怪我們三打一不公平。”
畢雲皓驀地仰天哈哈狂笑!
良久……
他俯瞰地上三人,古怪道:“風神煞星的確名不虛傳。如今,我已見識了三位的口把式,希望你們的真功夫不比它差!”
“我們會讓你滿意的!”
語聲中,小千瀟灑的一拂道袍,身子立即有如氣球般冉冉浮升,與丈尋之外的畢雲皓隔空對峙。
畢皓雲目光閃閃:“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小千飄在空中,負著手道:“難得有人夠膽,敢光明正大的挑戰茅山弟子,我當然不能寒酸招待,你說是不是?道友!”
“友’字出口,小千大袖一揮,搶先發動攻擊!
只見一股突起的狂飆盤旋如龍,‘呼───’地卷向畢雲皓,旋風所經之處,飛沙走石,木折枝殘,威力驚人無比!
畢雲皓一陣朗笑,未見他如何做勢,地面突兀的竄升起一道厚逾盈尺、高達數十丈的土牆,擋在他身前三尺之處。
呼嘯的龍卷旋風轟然撞及土牆,剎時潰散。
然而,土牆卻在瞬間化做成頓沙石,宛若決堤的怒洪般,朝小千兜頭罩落!
一片寬逾十數來丈的晶瑩瀑布,有如海嘯驟生,自小千身後澎湃洶湧,反沖當空而落的沙瀑───
“嘩隆隆……”
一陣山洪爆發似的轟鳴,震得小桂和客途二人耳鳴心跳。
沙石與水瀑在空中沖擊成帶著旋渦的洪流,將小桂他們捲入其中,他們倆就像二隻落水的老鼠,在洶湧的旋渦裏隨波打轉狼狽已極。
這時,旋渦中心突然盤旋出另外二股足有環抱粗的小柱,將小桂和客途舉了起來!
二股水柱交纏盤結成麻花狀,頂著二人逼近畢雲皓。
畢雲皓心中猶自驚疑不定,小桂他們已自水柱頂端飛撲而來!
“推窗望月!”
“撥雲見日!”
小桂和客途同時出掌,二人帶起勁風如嘯,如杵一般撞向畢雲皓,威力絲毫不比方才小千所施展的海嘯稍差。
畢雲皓驚叱一聲,身形急旋,掠出三丈開外!
“我看你還能不能‘無動於終’!”
淩空飄降的小桂,口裏不得的出聲嘲弄對方。
“小心……”
小千的警告未歇,一片火海呼地燒至!
“哇───!媽喂!”
小桂吸口大氣,身子立刻朝後退,倏地而至的火舌始終稍差一線,未能將他吞噬。不過,這小鬼卻清楚的聞到自己頭發末梢被烤焦的味道!
同時,客途雙掌結印,梵唱聲中,一記‘普照大千’猛然推出,延燒而來的火舌為之一頓,他的人便藉著這推掌之力,倏然擺脫火舌糾纏。
空中的小千雙掌大張,掌心朝地用力一按,地面立時突起三座小丘,為小桂他們擋住毒火。
“到我身後來!”小千心急大叫。
小桂掠過他身邊時,調侃道:“你沒搞錯?你以為我們跟你一樣是屬鳥的,可以輕輕松松的挂得半天高?”
客途亦是打趣笑道:“小老千,你把自己挂的那麽高,卻要我們不離你身旁七尺,這恐怕有點技術上的困難喔!”
小千無奈的嘀咕:“剛才是誰囂張的說三打一沒問題?”
他嘀咕歸嘀咕,手裏卻忙著並起指刀朝天直豎,打著手印,他再用指刀在身邊畫了個圓;他的圓一畫完,一道金光罩落,在地面上投射出七尺方圓的光圈。
不用小千多加提示,小桂和客途知機的搶入光圈之中,就地盤坐,充當起小千的護法。
從火海驟起,到小桂他們坐定,其實也不過是片刻的光景。
當火舌消失,畢雲皓望著完整無缺的三人,眼眸中精光閃耀。
“好極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冷硬,強悍道:“風神煞星果然值得畢某放手一搏,這回下山的確不虛此行!接下來,你們小心了!”
緊接著他的語聲,林內忽然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銳嘯聲,令盤坐光圈中的小桂和客途心肺為之劇痛,二人凜然之際,立即垂閉目默運神功,抵抗如此錐心的怪異銳嘯。
利嘯未絕,林中突然湧現一股濃赤的紅霧,紅霧越擴越廣,剎時彌漫整片林區。
然而,古怪的是,無論那紅霧如何湧冒,就是無法侵入小千方才並指所劃的光圈之中,小桂和客途二人因此未受此紅霧影響,依然穩定的端坐如故。
這時───
遮天濃霧之中,傳出小千的聲音:“金晴朱發火雷公,鐵面銀牙統萬兵,飛雲騰霧天師法,拜請都天糾察大靈官,三界無私猛烈將,號令雷霆降雨開晴。敕!”
一聲金雷暴響,狂飆倏起,呼嘯的狂風卷動遮天蔽日的紅霧,忽地,一陣驟雨沙沙而落。
雨勢由緩而急,剎時如洪流決堤濤濤直降,將狂風帶動的紅霧沖消得一干二淨。
暴雨未歇,竟隨著狂風呼嘯吹襲,將一株株老根盤虯的巨樹連根拔起,枝殘葉散,裂折紛飛。
大雨之中,已看不清楚較鬥雙方的身影。
只聽見畢雲皓喝聲:“好!”
一道青白電蛇裂天而下,直劈雨中隱約所見的金色光圈。
“啪!”地暴響,雷電殛中光圈躥出無數蛇火,然而,光圈依然無恙。
畢雲皓已然感受到,自小桂他們師兄弟倆進入光圈中坐定之後,小千旋法的威力逐漸加強,令他倍受壓力。是以,他一再以小桂他們為攻擊目標,企圖藉以打擊不懂法術的二人,分散小千的心神。
只是,畢雲皓萬萬沒想到,在他自己所布的結界之中,他的攻擊居然一而再的失去作用。他首度警覺到,自己顯然低估了小千的法力!
“法掌五雷,太乙應命,伏魔天尊,鬼服神欽!”
隨著畢雲皓堅決剛烈的頌咒之聲,“轟隆隆!”一陣悶悶的地鳴低沈響起。
大地突然開始震顫,隨即,地面裂開一道巨大的缺口,陰森如惡魔咧嘴而笑的巨吻!
洶湧而降的暴雨,竟似長了眼睛,懂得歸巢之路一般,絲毫不露的入缺口之中,瞬間消失。
空中現出小千和畢雲皓二人身影,二人同時道袍鼓動,長發揚散,仿佛此刻二人身上俱有氣流冽冽迴旋。
小千收掌倏合,身形憑空飛旋踏起禹步。
畢雲皓雙目精光倏閃即,詫然道:“北斗飛星!?‘魔運算元’苦竹前輩依然健在!?”
“廢話!”
回答他驚訝語聲的,是小千有如鬼魂般飄晃逼近的身形。小千悠悠晃晃的身影,成令人難以捉摸的路線,欺向畢雲皓!
畢雲皓神色倏變,他知道此刻小千所施展的功夫‘北斗飛星’是‘魔運算元’苦竹二十幾年千的成名絕技。
當年,苦竹單槍匹馬殺入‘陰陽門’總壇時,仍是稚齡童子的畢雲皓,曾經親眼目睹這項奇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如今他眼前所見,小千所施展的身法,並非當年苦竹的‘北斗飛星’,而是經過苦竹去蕪存菁,重新演創的更高絕學───‘飛星遁甲’!
畢雲皓無法再定於空不動。
隨著小千的逼近,他亦開始飄忽的移動身子,雙手更忙碌的揮畫起秘印,謹慎的護住自己全身要害。
在空中飄晃的小千,忽然以手為筆,憑空書畫起符咒,口中浩然喝道:“飛星遁甲,功參造化,十方法界,皆吾所轄。得!”
“得!”字出口,無數藍白星光宛如煙花幻現,蓬然射向畢雲皓!
畢雲皓驚叱一聲,身形飛漩閃移,雙手翻揮狂舞,似在阻擋什麽,又似攫取著什麽。
小千的身形卻在飛星幻現的同時,斜掠三尺,頓失所蹤!
剛剛化解飛星攻勢的畢雲皓見狀,心神為之一凜,浮空的身形急,但是───
有如面對著一座頹傾轟壓的大山,有如抗拒著一片浩滔洶湧的汪洋,更如柱臂迎舉千仞直的飛瀑,令畢雲皓深深覺得自己落入無可比擬的強烈威勢之中,想要抗拒,卻無從抗拒,想要掙紮,竟也無力掙紮!
壓力來自四面八方,來自他親手布設的結界之內!
畢雲皓驀然警覺,就在自己的結界中,他竟然陷入別人佈置的奇門遁甲裏!
這奇門遁甲竟是小千所布!?
這奇門遁甲究竟何時所布!?
小千到底是如何布成這座奇門遁甲?
無數疑問閃過畢雲皓的腦海,但是,遁甲生成的殺傷力已不容他多做思考。
“泣血焚玉!”
畢雲皓猛一咬牙,張口噴出漫天血霧!
這口血,是他受到小千遁甲奇襲所傷的瘀血,更是他集所有法力所噴,准備與敵偕亡的最後一口血。
血霧飛散,宛如紅色雲煙滾滾擴散!
血霧中,小千忽地失聲尖叫,現出身形,自空摔落。
光圈裏,正在打坐入定的小桂與客途同時驚醒,眼看著已來不及前去接應摔的小千,驀地───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
和風輕拂。
小千摔下的身子仿佛被人托住了般,微微一頓,徐徐落地!
另一邊,畢雲皓亦是兩眼失神,頭重腳輕的朝地面倒摔砸下。
小桂尖叫一聲:“殷老哥,快救人呀!”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畢雲皓,慘然一笑,索性閉上雙目,等待命運的終結。
但是───
他沈降的身子,突然被一股柔和的彈力裹住,在摔落地面時,輕輕觸彈,安全落地!
畢雲皓驚訝的睜開雙眼睛,只見到丈尋之外,一名三旬左右,相貌斯文端正的書生,正對著自己頷首微笑。
這名書生看來雖與常人無異,然而,身為法術界能人的畢雲皓仍可一眼辨識出,此書生是‘魂’,而非人。或者說,這個書生是一名領有司職的地界‘神人’!
小千賴在地上,揉著胸口,臉色發白道:“殷老哥,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呀!你若來晚一步,就算我沒有因為身中‘血煞’而亡,也得落個失事摔死的悲哀局面。”
來‘魂’不是別個,正是小桂他們的異界摯友───‘八方夜遊神’殷士民。
殷士民清雅一笑:“諸位小友,久未謀面,甚念,甚念!”
小桂和客途神情愉悅的掠近他的跟前,毫無顧忌的上下打量著他。
小桂快樂的吱喳道:“好久不見,殷老哥。看你的樣子,顯然‘神力’又進展良多,真是可喜可賀!”
殷士民連稱託福、託福,接著又禮多人不怪的轉向客途親切問候。
他們三人一神在這廂和樂融融的大開‘探親會’,那邊,傷得不輕但無礙性命的畢雲皓,倚著樹幹癱坐地上,卻已看得目瞪口呆,兩眼發直。
身為法術道士,畢雲皓早已對差神役鬼這類事件司空見慣,但是,他卻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居然能夠和‘神’情誼深厚至此。
他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聊齋世界,才會碰上如此古怪的事情!?
小桂和殷士民暢談過後,並未俯身探視依然賴坐在地上的小千,反而走向畢雲皓。
“你想做什麽?”他無神的望著小桂在自己身前蹲下。
小桂執起他的手腕,把脈道:“我想看看你為什麽還沒挂可以嗎?”
一陣劇烈的嗆咳之後,畢雲皓啞笑道:“我的五腑離位,六髒瘀傷,放著我不管,只要拖上一柱香左右的功夫,便得魂歸離恨天,你又何必恁地性急。”
小桂呵呵一笑:“你如果有機會再認識我多些,你就會知道,寡人有‘急’正是我的招牌!”
說罷,這小鬼手指起落如風,連點畢雲皓一十二大重穴。畢雲皓雖然覺得胸口的窒悶稍減,但卻到萬蟻鑽心的滋味,痛得死去活來幾欲昏厥。
小桂不管他豆大的冷汗如雨下,將他的身子扶正後,在他口中塞入一粒清香四溢的藥丸,緊跟著開始拍打他前心與後背的各大要穴。
“想救我?”畢雲皓微感意外,聲音嘶啞道:“別費事了,沒那麽容易的。”
這時,客途、小千和殷士民也都圍上前來。
小千道:“你就閉上嘴,讓這小鬼賣弄一下醫術又何妨?”
畢雲皓望著臉色依舊慘澹的小千,無言一笑,他仿佛還想開口,但是客途阻止道:“有事待會兒再說,你不想活,可不能拖著幫你療傷的小鬼一起死。”
這話說得奇怪,雙方原本屬於敵對的立場,自己如果活不下了,當然得拉著對方一起死,好歹找個墊背的不是嗎!?
然而,更奇怪的是畢雲皓的反應,他還真是聽話了定下了心,雙目微闔的接受小桂為他運功療傷。
片刻之後,小桂頭頂霧氣騰騰,面色透紅,顯然為了替畢雲皓療傷,耗費不少力氣。
反觀畢雲皓亦是滿身大汗,而他泌出的汗水竟帶著微微的粉紅,正是內傷之人將瘀血排出體外的徵兆之一。
客途心無旁騖的守在小桂身邊,隨時准備幫忙。
小千和殷士民卻是壓低著嗓門,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
此時,林中氣象一片祥和。如果不是先前的較鬥留下滿目瘡痍的景象,很難想像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鬥法。
大約經過盞茶時間,小桂終於收手。
畢雲皓再將力勁流運轉數周之後,方始氣納丹田收功而起。他的臉色,明顯的比稍早之前好了許多。
他古怪的望著小桂:“為什麽要救我?”
“因為你並不是真的想殺我們。”
小桂平靜的陳述只是在訴說一項不可變異的事實。
“不想嗎?”畢雲皓一陣苦笑:“如果你們的功力不足,此時,只怕早已化為飛灰!”
客途溫和道:“方才我們以‘天地一心’的秘法進入深定之中,四周空氣雖然滿布凝重與爭戰意味,但其中卻感覺不到殺氣。可見你雖然想要與小千一較長短,卻沒有你死我亡的意圖,只有在最後,當你准備玉石俱焚時,才有一絲悲涼浮現,想是你對死亡的感覺吧!”
畢雲皓十分驚異:“你們……竟有如此深厚的玄門神功!?難怪了!難怪你們倆一旦為宋小千護法,他的法力立刻大增。唉……罷了!如今,你們打算如何處治我?”
小桂撇撇嘴道:“當然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總不能叫我們把你捧回家去供起來吧!”
畢雲皓莞爾道:“就這樣?”
“不然你想怎麽樣?”小千白眼道:“反正依照剛才的情況看來,你是鐵定賺不到那筆獵我們人頭的大錢啦!”
“目的已達,錢……其實並不那麽重要。”畢雲皓終於老實承認。
“對了……”他望著小千:“你所中的血煞,是本門的秘法……”
小千岔言道:“我知道,陰陽門的‘泣血焚玉’是與敵偕亡的殺招,中者無救。不過,我方才問過殷老哥了,他已經幫我解煞,所以,我這個禍害暫時是死不了的。”
畢雲皓安心道:“如此甚好。”
他微微一歎,才又接道:“你們三人非僅天賦異稟,便是天命亦極獨特,此番能與你們見面,實為難得因緣。既然無事,畢某就此拜別,山高水長,圖容後會!”
他朝三人拱拱手,飄然離去。
小千望著他消逝的背影,慨然道:“果然也是一代奇材,難怪四師伯會對他贊賞有加。”
“義父認識他?”小桂頗為意外。
小千點點頭道:“畢雲皓是法術界中所公認,繼四師伯之後的年輕翹楚。當然……”
這個小老千鬼頭鬼腦的加上一句:“自他失蹤之後,本人便成為繼四師伯與他之後,最為優秀的年輕俊材!”
“屁蛋!”
小桂和客途異口同聲的削他的面皮,但他們二人心中卻清楚,此話可是一點都不誇張。
殷士民一如以往,只是沈靜含笑的望著小桂他們三人嘻嘻笑鬧。
客途笑問:“殷老哥,久別重逢,你怎麽都不說話?難道,你今天只是為了解救小老千和畢雲皓他們二人專程而來?”
“非也!”殷士民沈穩一笑:“吾此番前來,只是受人所托傳達口信予汝等三人。”
小千訝異道:“受人所托!?是什麽人有那麽大的本事,竟能托請得動你八方夜遊之神送信?”
小桂抿嘴笑弄道:“殷老哥,你該不會要轉告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壞消息給我們吧!?”
殷士民莞爾道:“吾乃接獲洪湖龍君遣來之專使告知,謂冷若冰於湖中灑酹獻祭,托請龍君尋吾代傳口訊,要爾等火速趕往湖北雲夢縣城西郊之‘雙飛院’會面,有緊急大事待商。”
小桂聞言,呵呵失笑:“那顆辣子兒也在找我們?真是太有默契了!”
小千嘖舌笑道:“原來是小辣子,難怪殷老哥你要理她。真虧那ㄚ頭想得出這種方法!不過,見了面我可要好好警告她,這種托神傳信的事,如果不到事關生死可不能亂請亂祭,否則要折壽的哩!”
殷士民語帶弦外之音:“正是事關生死,故吾來此。”
“什麽!?真的是生死大事?”
“莫非是月癸或丐幫有難?”
“那顆辣子兒幹嘛跑到湖北去落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天機不可露。”
殷士民微微一笑,如實的身影化做一陣清風,在悠揚清脆的鈴音中逝去。”
空中,依然悠悠回著殷士民的語聲:“汝等速往雲夢便是……”
小桂他們相覷對望一眼,除了咧嘴苦笑,只能無奈的聳肩。
三人抄紮妥當後,發足朝山區深處電掠而去。
從此地,要趕到湖北的‘雲夢’,他們可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得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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