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降龍塔十裏天燈b
對於標榜“名門正派”的白道人士而言,除了要維護強烈的“門戶之見”外,“上尊下卑”的輩份關系是絕對必須遵守的鐵律。如果有違逆了門派中的輩份關系,視同犯下“欺師滅祖”之罪,所以鐵嘯天必須要問。
他不但要問,還得問個清楚明白,免得一時疏忽,造成意外犯罪。
現場不光是鐵嘯天為之動容,就連玉采霓也因為聽到小桂他們和梅影師太有關系,而大感訝異。
早就知道小桂他們那些奇怪的“身家背景”的小千和月癸倆,看著變容的大人們,心底暗樂。
“二位和梅影師叔公,究竟是何關系?”
鐵嘯天又問了一次,口氣較之先前客氣許多。
小桂和師兄對覷一眼,客途乾咳一聲,回答道:“我們和師太是鄰居關系。”
“鄰居關系!?”鐵嘯天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只是鄰居關系,師叔公怎麽可能傳授你們本派的嫡傳劍法?況且,據說師叔公隱居已有一甲子以上,你們二人年紀不過弱冠,怎麽可能認識師叔公?”
月癸滿臉不解的低聲問著小千:“梅影師太明明是女的,為什麽門主不稱她“師姑婆”、“師姑奶”,反而叫她師叔公?”
小千亦壓低著嗓門,耳語道:“因為出家人沒有男女相之別,一律統稱“師兄”嘛!這種小常識都不懂,枉費你師公常帶你上少林寺去玩。”
月癸扮個鬼臉,低聲咕噥:“少林寺裏面,只有和尚,又沒有尼姑,我怎麽會知道。”
客途溫和笑道:“鐵門主好像不相信我們?”
鐵嘯天臉色不定,沒有答話。
小桂狎謔道:“這種事有什麽好懷疑、或不相信的?師太教我們劍法,是因為她喜歡我們嘛!如果不是因為我師父的輩份比她高,她不敢收我們為挂名弟子,現在你可就得當場下跪叩頭,叫我們倆一聲師叔哩!”
想起二人來歷,鐵嘯天豁然道:“這麽說,師叔公她老人家確實是隱居於黃山嘍!?”
“黃山的紫雲峰。”
“現在你相不相信?”小桂狡獪笑道:“如果還不信,也沒關系。你就用你的飛易劍法,挑戰一下師兄的飛易劍法,這樣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月癸岔口道:“不是要鐵門主挑戰十裏天燈嗎?”
小千和客途相互一望,心裏暗笑道:“這ㄚ頭壞透了,明知道光憑易理推算不可能過得了關,偏要騙人去死。”
小千不安好心道:“乾脆先挑戰飛易劍法,然後再挑戰十裏天燈,這樣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月癸否決道:“要鐵門主連過兩關,對他而言不公平。”
“反正兩關都不難嘛!有什麽關系?”
“誰說沒關系?精神和體力的負荷都加倍,這樣子可是在淩遲老大人耶!不行,太不人道了,你這樣做,會破壞雙飛院的名譽,不可以。”
望著爭議不休的二人,鐵嘯天好氣又好笑的忖道:“當事人的我都沒說話,這兩個小傢夥吵得未免也太高興了吧!?”
他重咳一聲,喚回別人對他的注意,這才徐緩道:“關於挑戰之事,是本門和雙飛院之間的恩怨,我想,應該由我本人和玉院主來做個了結才對。”
“不對、不對。”
這下子又換小桂有意見了。
客途溫吞吞的開口道:“喂!你們三人像話一點。人家主人都沒開口,你們吵什麽吵?”
玉采霓釋然一笑:“只要能化消本院與如意門之間無意義的拼殺,由誰做主來談並不重要。”
微頓一下,他才又接道:“我想,今晚之事,交由第三者出面斡旋,或許比較中肯吧!”
他嘴裏固然這麽說,其實是與小桂早就有所預謀的安排。鐵嘯天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只能跟著他們所編的劇本走!
鐵嘯天耐著性子道:“君少俠為何認為,不該由院主和我來了結彼此的糾葛?”
小桂呵呵一笑:“打敗如意六劍的是我,拿下你兒子的是師兄,擒住企圖劫囚的人是小千的陣法,放火燒掉麒麟莊的是小辣子的火藥。這裏面沒有一件事和雙飛院或玉院主有關。你想了結梁子,再怎麽樣也該沖著我們“風神四煞”這四個凶徒來,不該找錯了對象嘛!”
“你想攬過雙飛院與如意門之間的梁子?”
“這不是攬不攬的問題!我說了,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該隨便找個對象算帳的嘛!”
頓了一下,小桂忽然語有弦音道:“其實,如果混江湖混到親疏不論、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做主不得,那可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依我看,鐵門主並不像是個悲哀的人,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悲哀的境地才對。”
鐵嘯天眼中精芒一閃,他盯著小桂良久,終於道:“很好。你認為我們該如何了結這段公案?”
“很簡單。”小桂侃侃而談:“你今晚此來,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救回兒子和門人?當然,如果你有興趣和傷你兒子以及門人的人,過過招、出出氣,彼此印證一下所學,我也不反對啦!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由於我們四個人年級都還小,所以你勝之不武,輸了丟人,因此這印證所學之事,不如乾脆省下算了!”
鐵嘯天的個性向來嚴肅、認真,不易與人輕松說笑。
如今,他碰上小桂,明明這個小鬼也以認真嚴肅的態度和他談判﹝至少鐵嘯天認為,小桂一直很認真在談事情﹞,但是,今晚這小鬼讓他感受最多,最強烈的情緒,卻一直是那種好氣又好笑的啼笑皆非之感。
就像現在,小桂說得頭頭是道,鐵嘯天不能說他講的不對。不過,若真的認同這小鬼的說法,好像也不是很正確。
他除了哭笑不得的望著這小鬼,實在是一點氣也生不起來。
“你們四人年齡雖輕,聲威卻也不弱。本門主就算要和你們“印證”一番,也不會落得以大欺小的罵名!”
“你說得也對。不過,既然你以“聲威”做為足以動手的理由,那麽,基於公平的原則,我們也不好意思四個人一起上,免得被江湖朋友嘲笑我們以眾淩寡。所以???,我們決定派出代表和你印證!”
“如此甚佳。”
“但是???,這裏又有個問題了!”
這小鬼故做猶豫的樣子,令人非常容易的便能聯想到一隻狐狸望著你時的表情。
鐵嘯天無奈的問:“什麽問題?”
“我們這邊一定會派功力最高的師兄做代表,和你動手過招。”
“那是當然。”
“我師兄一定會用“飛易劍法”和你印證!”
“???”鐵嘯天覺得自己正陷入某種流沙陷阱。
“我是不知道啦!”小桂佯做無辜狀:“不過,貴派有沒有禁止以嫡傳劍法相殘?”
就算峨嵋派的門規之中沒有這項禁止,萬一,上代掌門嫡傳弟子敗在本門嫡傳劍法之下,對方又是年齡比自己小許多的“非同門”,這???像話嗎?
如果發生了種“萬一”,鐵嘯天這張老臉該往哪里擺?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鐵嘯天無奈歎道:“因此,我們就如同你所言,直接省掉相互印證這件麻煩事吧!”
“好極了!”小桂笑得像政客一樣虛偽:“真高興我們在如此短促的時間裏,便能達成如此完美的共識。只要繼續保持這種樂觀溝通的態度,我保證咱們很快就能擺平彼此之間所有的問題。”
“是嗎?”鐵嘯天看著這小鬼臉上企圖滿滿的表情,實在忍不住要在心裏頭打上如此一個問號。
如今,鐵嘯天已經有些明白,何以玉采霓會不忌院主形象,而將談判全權交由小桂出面主導。這小鬼的確滑得成精了!那種被人設計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奇怪的是,鐵嘯天並未因此心有不悅,他發現自己此刻臉上,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苦笑的表情。
他並未動怒,只是苦笑。除了苦笑,鐵嘯天還真是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
直到此時,鐵嘯天終於悅然穎悟,其實他從來不想與雙飛院或玉采霓為敵。只是迫於情勢,不論願意與否,他都得和一個原本自己甚是欣賞的人採取敵對立場。
這種身不由己的無奈,一直令他感到無力與悲哀!
如今,鐵嘯天樂於有人能為他解脫這種不能自主的無力和悲哀。
明知眼前這個笑得過份狡猾的小鬼,肯定不安好心,鐵嘯天已不想繼續猜測小桂的心思。
他帶著聽天由命的心情,問道:“那麽君少俠認為,我們該如何“擺平”彼此間的問題呢?”
“鐵門主今晚來此,主要不是為了救人嗎?”
小桂呵呵直笑著,沒頭沒腦的反問一句。
“當然。”鐵嘯天不解這小鬼的用意,眉頭微皺,照實回答。
“這不就得了!”小桂兩手一拍,輕松道:“既然你是來救人,人就在降龍塔裏等你救。只要你能進入降龍塔找到人,就算是達成目的,我們風神四少便任你處治。我想,玉院主也不會反對雙飛院任你予取予求。”
這小鬼轉目望向玉采霓,玉采霓含笑點頭,表示同意小桂的說詞。玉采霓表現出相當信任小桂他們的態度,反而是他身後的玉滄浪和雙飛四龍面露緊張之色,看來不如院主大人有信心。
鐵嘯天沈著道:“我想,你該不是希望我們由此開始,殺出重圍去救人吧!”
“當然。”小桂大馬金刀道:“既然今晚要解決的,是你───如意門,和我───風神四少,這兩方之間的問題,當然現在圍在旁邊的雙飛院人馬不算在內,他們是來看戲,負責充充人場的。”
這小鬼稍停一拍,才又接道:“我們───風神四少───為了恭候貴門大駕,早就借妥場地,准備和你解決問題。”
小千和月癸知道這小鬼要玩那一套,早就忍不住“噗嗤!”偷笑。
月癸私下對小千示威道:“嘿嘿!修羅鬼還是站在我這邊的,他只要鐵門主闖一關,而不是鬥兩“攤”!”
小千心想:“陰陽本來就相吸,小鬼不站在你那邊才怪!”
不過,他知道這話若是直接說出口,可能被人圍毆,因此,嘴裏道:“反正,闖一關,還是要過兩陣,在數字上沒差就好啦!”
“又不是玩大家樂或六合彩,數字對就能中獎!?”
這ㄚ頭白了小千一眼,懶得理他。
這時,鐵嘯天正對小桂所謂“借妥場地”一言,表示願聞其詳。
小桂喀喀直笑:“很單純的啦!我們在雙飛院後面的六合林和降龍塔外面,已經安排好障礙,只要鐵門主閣下能通過,遊戲就結束了!我們四人就任你宰割,雙飛院便任你予取予求。反之,你們若是無法通過阻礙找到人,就表示如意門玩完了,得任我們和雙飛院宰割了。”
鐵嘯天對於自己的機關陣法之學和易理推數之道頗俱信心,因此很快的同意小桂這項提議。
“以此做為解決你我之間糾葛的方法,相當公平!”
鐵嘯天十足篤定的口氣,引起小千和月癸忍不住發出一聲哀鳴。
客途卻是一陣呵呵失笑。
在別人眼中,哀鳴似乎宣告著對方篤定態度的不安,笑聲卻是在嘲笑這種不安。
然而,只有小桂他們自己心裏明白───
小千和月癸正為鐵嘯天即將面臨的慘敗,發出同情的哀鳴!
客途卻是因為這小鬼實在壞得有夠徹底,讓他想不發笑都很難!
小桂白了他們三人一眼,這才轉向鐵嘯天。
“鐵門主,請跟我來吧!”
雙飛院人馬在玉采霓的示意下,各歸本位,恢復平常的狀態。
玉采霓朝鐵嘯天和小桂他們拱了拱手,溫文有禮的表示將在“虎嘯廳”等待凱旋而回的一方。
小桂快樂的向他揮手告別,請他慢走。
鐵嘯天身後的“如意四劍”,頗為不服氣的忖道:“真搞不清楚,今晚誰才是正主兒?門主為何要答應這個小鬼,讓他攬過雙飛院的事?”
送走玉采霓,小桂鄭重其事的肅手讓客,請鐵嘯天他們一同前往“借來的場地”那邊,准備接受挑戰。
陰影中,忽然有人影一閃。
原來是“金玉公子”玉滄浪去而後返
月癸問他回來幹嘛?
玉滄浪沈穩笑道:“錯過如意門和風神四少的世紀大對決,豈非可惜!?這種挑戰可不是天天都有,也不是人人有幸得見的事,我當然想親眼目睹。”
說穿了,玉滄浪終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好奇心和愛看熱鬧的本性始然,才想一起跟著去罷了!
六合林前。
小桂延手相讓,含笑望著鐵嘯天帶著如意四劍入林闖關而去的背影。
入林之前,鐵嘯天曾仔細觀察過林海四周,方始信心洋溢的叠定方向,腳步堅定的進入林中。
玉滄浪從未見識過奇陣秘法的神秘威力,對於鐵嘯天泰然而自信的表情,總覺得有點忐忑。
他忍不住要問:“接下來呢?我們該做什麽?”
“當然是回降龍塔泡茶兼打屁嘍!”
風神四少理所當然,整齊劃一的回來,這種神奇的默契,直令玉滄浪歎為觀止。
尾隨著四人入陣,玉滄浪擺著頭左觀右望,奇怪道:“我們與鐵門主他們不過前後腳之差的入陣,為何現在卻看不到他們的蹤影?難道他們行進的速度,比我們快上許多?”
“非也!”客途溫和笑道:“是因為我們入陣走的路,和他們不一樣之故。”
玉滄浪迷惑道:“不一樣?可是通過這座六合林,向來只有一條路呀!”
小千眨眼笑道:“今晚之前,或許只有一條路。但是,經過我和小鬼別出心裁的改造之後,這座六合林已經變成一座大迷宮,會走的人,條條道路皆可通;不會走的人,轉上三天三夜也還無法離開這片林海。所以,小鬼才會將這裏取名為“六合迷蹤陣”。”
“六合迷蹤陣!?”玉滄浪好奇道:“佈置這種陣法,可有什麽原理?”
“當然有。”小千呶呶嘴道:“你問小鬼吧!陣式是他設的,由他解釋比較清楚。”
玉滄浪誠心的望向小桂,這小鬼呵笑道:“看在你這麽有興趣的份上,我就稍為解釋給你聽好了。”
他微微一頓,故意加注道:“在有關這項學問的求知欲上,你可比令表妹───冷姑娘月癸,有出息多了”
月癸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拜託你別像個老太婆,老是嘀咕這件事好不好?其實,我也很用力的在學呀!我只是始終搞不清楚這些陣法到底為什麽變來變去而已。”
她自己都覺得無奈的一聳肩。
小桂搔著後腦勺,百思不解道:“奇怪,你在玩各種彈簧、機械這類小巧的機關裝置時,反應很快嘛!真搞不懂,怎麽有人一碰上數字問題,就全挂了!?我看你這輩子是沒什麽機會進賭坊賺外快。算了,這不重要!我們言歸正傳吧!”
他拉過玉滄浪,十足哥兒們的說話方式:“要學本事,得先測驗一下程度。我先問你,何謂“六合”?”
玉滄浪微微一笑:“所謂六合,乃天地四方也。莊子齊物論有雲:“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根據淮南子時則裏的說法,六合指的是一年十二月中,季節相應的變化。還有,古代星歷用以選擇良辰吉日,需月建與日辰相合,即:子與醜合,寅與亥合,卯與戊合,辰與酉合,已與申合,午與未合,這也稱為六合。”
小桂瞄眼笑道:“你書念得不錯嘛!這樣子,我解釋起來,你就更容易瞭解。”
他稍歇一下,這才正經道:“其實,你剛才背了一堆書,除了懷南子那老兄所提的六合是與“象”───就是季節───有關之外。綜合各象之理,簡言之,六合通常乃指方位或方向。瞭解乎?”
“解───!”
這小鬼問得像冬烘,其他四人也逗趣的學著私塾裏學童們的口氣,搖頭擺腦的大聲回答。
小桂滿意的乾咳兩聲,滔滔不絕續道:“物與物相對,逐成方位;方位與方位相對,逐成空間,因此空間成於相對,這就是“合”的原理。我佈置這座六合迷蹤陣,便是運用最單純的“相對”概念,再佐以十二天干的四方三合法,造成六面竹林與樹海之間的道路通合相接循環不止。所以,如果入陣之人懂得一些基本的陣法易數,要推算出通路,自然很容易;若是完全不懂易理的人進入陣中,就算條條大路通林外,他循著林中小徑而行,也會因為方位相對而合的循環,就陷在裏面打轉,轉不出個所以然來。”
玉滄浪微蹙著眉,陷入沈默,顯然正在用心思考小桂之言。
月癸頭大叫道:“我還是聽不懂耶!你舉個實例說明好不好?”
小千和客途無力的對望一眼,對於月癸在這方面的遲鈍,只能發出無奈的呻吟,乾脆宣佈放棄教會她陣法之學的幻想。
小桂卻是甚有耐性,舉例說明道:“譬如說,我們剛才和鐵門主他們,都是由子醜合的方向入陣。四方三合之中,申子辰和、已酉醜合;所以,我們一入林至少有辰、已、申、酉四條路可走,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明明尾隨鐵門主他們之後入陣,卻看不到他們的原因。”
“哦───,明白。”
月癸終於恍然大悟。不過,其他人對於她到底是明白了陣式變化,還是明白為何不見“前人”人影,實在沒有勇氣詳究。
玉滄浪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以鐵門主深諳易數之道,要通過此陣,應該是相當快速嘍?”
小桂神秘笑道:“以他入陣後的走向看來,快一點,大概一個時辰後,咱們就可以看到他走出林海。慢的話,他恐怕得花一個半至兩個時辰的時間,在林子裏慢慢磨蹭。”
“要這麽久嗎?”月癸不解道:“可是夏姐姐她們出陣,應該沒花那麽多的時間吧!鐵門主推易的本事比夏姐姐高明,要出陣不是應該更容易嗎?”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小鬼笑容甚詭。
“不懂!”月癸茫然搖頭。
小千忍不住揭露道:“告訴你吧!這小鬼在布陣時,故意設計了一個小陷阱。雖說林中道路相合,理論上只要合對方位應該就有路可走,但是如果沒有合出他設定的特別方位,便會陷入相同的循環道路,走回原來的起點,重新來過。”
“特別方位!?”月癸瞠目道:“那豈不是要用猜的?誰能猜中修羅鬼古裏古怪的思考方向呀!?再說,這又和夏姐姐為什麽比鐵門主容易出陣有什麽關系?我還是不懂!”
玉滄浪揣度道:“我想,小桂設定這些所謂的“特別方位”,應該還是有依循一定的易學原理才對。而且,推演的方法與邏輯,應該是相當單純,所以對陣法瞭解越深越複雜的人,反而更容易受到誤導。反之,對於陣法知道的越少,推演時的思考方向必定單純,自然就容易找出正確的方位。是不是這樣?”
“答對了!”小桂熱烈的猛拍對方肩頭,高興道:“你的腦筋快跟我一樣聰明瞭哦!看來,你比鐵槳門的小白臉有出息多了!”
月癸主持正義道:“喂!人家白承志也沒有得罪你,幹嘛罵人家沒出息?”
“我幾時說他沒出息?”
“你不是說???”
“我只說,你表哥比他有出息!”小桂狡猾道:“玉公子比白公子有出息,不等於白公子沒出息。所以,罵人的是你!還有???”
這小鬼斜眼睇道:“白承志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幹嘛這麽急著幫他說話?”
“我哪有幫他說話????”月癸氣嘟嘟的漲紅雙頰:“你胡說八道什麽!?”
其他三人聽他們倆伴嘴,居然伴得如此像小情侶間沒有實質內容的爭議,實在覺得想笑。
小桂還想反駁???
“停───!”
客途拿出做師兄的威風:“要吵進降龍塔之後再去慢慢吵,現在請別打擾他人集中精神過陣。”
原來,他們已走出“六合迷蹤陣”,眼前正是燈火通明的“十裏天燈”。
小千捉狎道:“客途老大,你通知他們倆做啥?我們偷偷入陣就算了嘛,我就不信小鬼這回,還有本事自由來去。”
小桂白他眼:“你在陣式里加了料,就想來陷害我?”
小千嘻嘻笑道:“你怎麽知道我已經動過手腳?”
“看你賊頭賊腦的樣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小桂嘖聲嘲弄道:“論起幹壞事的經驗,你會壞得過我?這樣就想陷我害,你想得也太容易了吧!”
玉滄浪聽得噗嗤失笑:“能夠“壞”得如此理直氣壯,你是我生平僅見的第二人。”
小桂佯怒道:“是誰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之前,搶走那個第一!?”
“就是姑姑奶我!”月癸拉開茶壺架式,天不怕、地不怕道:“你───閣下,有何不滿?”
“沒有!沒有!”小桂裝佯歎氣道:“孔老夫子早說過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連他老大人都投降的事,我哪敢有什麽不滿。我滿得很、滿得很!”
“君───小───鬼!”
月癸杏眼一瞪,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表情像要吃人。
“幹嘛?”小桂不以為所動的瞄眼回道:“你在學茅山叫魂術嗎?”
“不用叫我“媽”!”月癸翻臉比翻書還快,立刻換上一副足以讓別人咬牙切齒的嘲弄表情:“我對收乾兒子沒興趣。把我叫老了,我也不會感謝你!”
“哇───噢!”小千瞠目驚歎,臉上滿是贊賞的神情。
“果然夠資格競爭天下第一壞的寶座。”客途呵呵失笑。
玉滄浪苦笑不叠:“我警告過你們了!”
“果真是物以類聚!”
小桂顯然並未因為見識到月癸的蠻橫與潑辣而有所困擾,他依然開開心心的發表評論。
玉滄浪發覺,除了他自己,其他三人並不認為月癸的言行有何可議之處。
小桂他們只是單純的接受月癸,就是如此一個伶俐、狠辣、刁蠻、迷糊、可愛???兼而有之、多面呈現、多樣發展的“同夥”!
他們五人在小千帶領之下,通過“十裏天燈”回到降龍塔。
在穿過陣式之際,玉滄浪雖隱隱感到四周有股窒人的壓力存在,卻看不出這些特意擺設的燈火竹架有什麽奇異之處。
他固然也對這座茅山秘陣感到好奇,但是小桂他們顯然並未打算議論與此有關的話題。幾經猶豫,玉滄浪終於放棄打探“十裏天燈”之秘。
茅山秘陣,對于“外人”而言,依然披著一層神秘而詭譎的面紗。
降龍塔內。
玉滄浪聽完錢老大的報告,知道被安置於二樓的“劫囚者”───宋玉燕等人已經醒來,並與三樓上的鐵志鵬會過面。
由於這些“如意門”的貴賓們,均受制於昔年“武林狀元”水千月的獨門閉穴手法,因此,始終保持著相當安份的態度。
當然,碰上小桂和客途施禁制,他們想不安份實在也很難!
夜,更深???。
空氣之中有淡淡的花香???。
正如小桂先前所料,大約在他們入塔個把時辰之後,降龍塔右前方的林海出口,終于有人影晃動。
來人正是鐵嘯天和如意四雄。
鐵嘯天帶著四雄,步向燈光可及之處,放聲道:“老夫,如意門掌門,“傲劍擎天”鐵嘯天,與風神四少有約,特來闖關。敢請塔內負責之人,出面一見。”
塔門“咿呀!”大開。
小桂捧著香茗踱了出來,呵呵直笑:“大掌門的,我們等你很久啦!”
其他人則在小桂身側,含笑的對著鐵嘯天等人揮手示意。
鐵嘯天先是一怔,方始歎道:“我道自己的速度夠快了,沒想到仍然晚了許多。”
客途一本溫和道:“鐵門主,你也不必覺得沮喪。畢竟,六合林中的陣法是小鬼設的,我們後發先至實屬正常。”
這時,降龍塔三樓上的窗戶被人打開。
“爹───!”
“門主!”
鐵嘯天仰首望去,所有他想見,想救的人,都在窗後帶著興奮與期待之情,呼喊不休。
“你門???大家都還好吧?”
“爹!孩兒不孝,未能達成您的所托,還勞動您前來搭救???。雙飛院並未為難我們!”
鐵嘯天感觸良多,卻只能化做心底的苦笑。
“志鵬,你不用自責。”他慈祥道:“一切事情,待為父通過此陣再說。”
宋玉燕首次開口道:“你要小心,那陣式古怪的緊,就連小蝶都應付不來。一陷入陣法之中,便覺得天旋地轉,如墬星海與深淵,你千萬別著了道。”
她言詞之中的關愛之情,就算是白癡也聽得出來。
“你放心,我自有計較。”
他們隔著偌大廣場,在那邊遙相呼應。
小桂竟在塔內放聲提醒:“鐵門主,夫人說得可是沒錯。這座陣式,名曰:“十裏天燈”,是我義父“魔運算元”苦竹年輕時的傑作,在這裏由小老千負責搞定的。剛剛,我也下海去玩了一趟,被整得頭昏眼花,那滋味可不好受。你自個兒小心為要!我剛才聽說,小老千為了妨止我偷渡,在陣裏不知道又動了什麽手腳,反正只會更難闖,不會更好過,所以你請自求多福吧!”
鐵嘯天聞言有點哭笑不得,心想:“你這是好心警告?還是故意威脅?有人會故意泄露秘密給自己的對手嗎?唉???”
他雖是如此暗自嘀咕,但心裏卻很奇怪的明白,小桂從頭到尾沒有一句謊言。
鐵嘯天不禁頗為訝異,因為,他剛發覺,在自己內心中,他竟毫無理由的全然信任著小桂。
這項發現,不禁令他自己大為震動!
然而,此時此刻並無多餘的時間讓鐵嘯天去審視自己的內心世界。
在“降龍塔”上下數十隻眼睛的注視下,鐵嘯天率領四雄大膽謹慎的踏入廣場。
“十裏天燈”表面平靜的照耀著四周。
逐步接近“降龍塔”的鐵嘯天,才剛在臉上綻開如釋重負的笑容,小桂他們已經打起賭來;陣裏的人,再有幾步就要挂了?
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鐵嘯天和如意四雄,最後還是被人橫著擡進“降龍塔”裏休息。
數日之後。
湖北“俠義道”上傳出兩件重大消息。
一則,“雙飛院”與“如意門”的兩位當家主人,盡契前嫌,義結金蘭。他們同時表態,不論當今武林聯盟之爭如何,他們一概不願涉入。但是,若有人藉“聯盟”之名,意圖挑釁,“雙飛院”與“如意門”必定同進同退,共抗來犯!
第二件大事,則是“如意門”主鐵嘯天不畏人言,迎娶“麒麟莊”主夏天星休離的宋玉燕為妻。
江湖之中,對於這樁婚事自是蜚短流長,謠言滿天。
但,在那些真正明瞭內情的親友支援之下,鐵嘯天和宋玉燕這對有情人,在遲了二十年之後,終成眷屬。
整個江湖武林,不論黑白兩道已經完全被捲入的“聯盟之爭”,各地戰事越演越烈,造成傷亡無數,恩怨不斷。
然而,由於“風神四少”的介入,湖北地區的武林道上,出現難得統一的祥和狀態。在這裏,“武林新聯盟”的勢力完全不起作用!
動蕩的江湖中,開始出現一絲“穩定”的曙光。
期待江湖和平再臨的人,如野火般傳述著小桂他們“平亂”的事跡。這些人,無不鵠望“風神四少”能夠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好幫助他們重新恢復道少的安定與均勢!至於,“武林新聯盟”所屬的陣營,卻因為湖北的事件,更急於將“風神四少”除之而後快!
“新聯盟”陣營,對小桂他們發出懸賞格殺的通告,直令小桂等人“身價”暴漲。
“風神四少”不論死活,每人懸賞白銀萬兩!
各地的“獵人族”躍躍欲試。
著名的暗殺集團“巴丹教”,對於久久未能除去這四個“老相好”,深深覺得顏面無光,因此暫停其他任務,通令所有好手全力追殺小桂他們!
一些不入正流,名不見經傳,卻妄想大發利市,海撈一票的無名小幫小派,竟也將發財的主意打到小桂他們身上。
這些九流雜派,廣布人手,以另一種心情期待“風神四少”光顧自家地盤。他們或許沒本事打贏小桂四人,不過,若是應用各種偷雞摸狗、見不得的卑鄙手段試試,說不定坑得了四人。﹝天知道有沒有效!?﹞
早就熱鬧滾滾的江湖,因為小桂他們的“風神再現”更加沸騰!
各路消息與傳聞,透過各種明暗管道,不斷送到“雙飛院”,傳入小桂他們耳中。
於是──
就在“雲夢”之南,白水湖畔的“龍王廟”前,由小千親自設壇主持了一場為期三天,名為“敬天酬神謝安”的隆重法會。
法會最後一天,小千為酬謝龍王送信之情,特施焰口焚燒數道靈符以為答謝。
就在施放焰口之後,湖面上突然升起雲霧,片刻間,天降甘霖,迷蒙人眼。
雨降一時三刻即停,但是原本身處丈高法壇之上的“風神四少”,竟在千百位與會人士的眼前突然離奇失蹤,下落成謎!
百姓們紛紛傳說,他們四人肯定是被龍王爺請去做客。
至於黑白兩道、江湖中所有人馬的注意力,也因此由先前的“聯盟之爭”,紛紛轉向探查“風神四少”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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