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十人熊尋死路
小混在他背後叫道:“我勸你別進裡間,否則,那些跳蚤老兄一旦搬到家裡住,就很不容易趕走他們,那時,本幫主要用法寶,只要到你房間找就有啦,你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
丁仔的聲音遙遙傳來:“老子高興把跳蚤養在家裡,等我養足數目,也要讓你有機會試試這樣法寶……”
小混朝聲音消失的方向,扮個鬼臉,謔笑道:“你嚇不著我!我要是沒辦法對付這些小吸血鬼,我憑什麼把他們當寶貝一樣帶在身上?笨!”
他嘀咕歸嘀咕,一面回頭招呼其他人重新落座。
亨瑞一見伏桌而醉的哈赤,高興地推著他,又叫又笑道:“哈赤,醒來,小紅毛叫你。大獅子,起來!”
哈赤咕噥一聲,身子微微一動,仍然睡得起勁。
小混毫不費勁地把他提起來,順手塞到一旁的椅子,這才拍拍桌面要亨瑞坐下。
“坐這裡!”小混呵呵笑道:“咱們得好好聊聊才好。”
亨瑞吐吐舌頭,直拍胸口道:“小混力氣大,小紅毛怕怕!”
“少假仙!”小混睨笑道:“以前你不是沒見過中國功夫?我才不信你會怕,不過,如果你是拐著彎拍我馬屁,誇我功夫好的話,我就接受你這一“怕”!”
“又來了!”小妮子皺著俏鼻子,嘲謔道:“你要是不隨時找機會自我標榜,你就混身不舒服!”
小混勾著她的下巴,涎臉笑道:“不愧是我的親親小妮子,實在有夠了解我!”
小妮子一巴掌拍掉他的祿山之爪,哼笑道:“還來這一套?換點新鮮的可不可以?免得被人批評你曾能混沒有創意,混來混去混不出一點新的玩意。”
“嘖嘖!”小混洩氣道:“現在的娘們真是愈來愈難伺候了,對她太好,她說你老套。不去理她,她又說你沒良心,故意冷落她,好好壞壞、挑挑撿撿,全都得看女人的臉色?時代真的是變了!”
“知道就好!”小妮子理理雲鬢,拋給小混一記令他難以消受的嬌俏媚眼。
“真是女大十八變!”小混低聲咕濃道:“而且愈變愈三八。”
但他不待小妮子聽清楚,也不讓她有機會反問,話風一轉,逕自向亨瑞問道:
“小紅毛,你慢慢說,說清楚一點,你不是和你哥哥格瑞回荷蘭的老家去?怎麼又突然跑到這裡來找我們?誰告訴你,我們在這裡?”
“找你們不是故意的!”亨瑞儘可能清楚地表達道:“格瑞和我回荷蘭家,住好久,想你們,也想找殺爹地和媽咪的壞人,殺!”
小混會意地道:“你們是想報仇殺父殺母之仇?經過三、四年了,你們的仇家大概想不到你們還會回到中原來找他們算帳,自然無法陷害或暗算你們。不過,憑你這麼搶眼的特殊外形,只怕一入中原,還是有可能驚動你的仇家吶!”
“不怕!”小紅毛拍著胸脯道:“我會假裝,還有你們幫我,沒問題報仇!”
“假裝?”小混上下瞄眼打量著他,不帶指望道:“你這模樣想要偽裝得好,只怕難喔!不過這事以後再說。先告訴我,你說找我們不是故意的,是什麼意思?”
亨瑞孩子氣地笑笑:“我和格瑞坐大船,到波斯做生意,格瑞波斯朋友,騎駱駝做支那(中國)生意,我跟他來,找狂人幫,我們走沙漠,問人,找沒有。再走!
大草原有,波斯朋友的朋友,說牧場生日,有大生意,我們來做生意、賺錢。看到小妮子,不小心的,不是故意找的!”
小混等人聽完他洋腔怪調拚湊的漢語,一個個笑不攏口。
丁仔就在這時換好衣服出來,劈頭就問:“你們笑什麼?笑得這麼誇張!”
孫浩文一字不漏地把亨瑞那番話轉播了一遍,丁仔抱著肚子,笑得比其他人還要猖狂。半晌!丁仔喘口氣,促狹笑問:“牧場生日?我怎麼不知道也有人專門替牧場過生日的?”
亨瑞不知自己說錯什麼,自然無詞以對。
小妮子機伶地為他辨護道:“百貨公司都有週年慶,為什麼牧場不能過生日?
丁仔老哥!你真是少見多怪!”
“咦!”丁仔怪叫道:“小妮子,咱們的交情可也不是三冬兩冬的事了。怎麼小紅毛才一來,你就馬上幫著他說話啦?你如此喜新厭舊,未免也太“那個”了吧!”
小妮子皺起鼻子,嬌笑道:“丁仔老哥,你有一副伶牙利齒也不是三冬二冬的事了!你拿這麼伶利的口舌對付小紅毛,這種連話都說不清的人,豈不是要讓人笑你欺侮老實人?這可是弱了你丁大少伶牙利齒的威名哦!我幫著小紅毛和你抬槓,這全都是為你好,免得你落人口實嘛!”
“呵!”丁仔瞠目結舌道:“你們聽聽這話,說的可比唱的好聽勒,好像跟真的一樣。其實,骨子裡全是拐著彎地刮我的鬍子吶!”
小妮子刁鑽笑謔道:“丁仔老哥,你明明嘴上無毛嘛,再說,我也不是舒適牌刮胡刀,哪能刮得到你的鬍子?”
“嘴上無毛?”丁仔窒言道:“你這小妮子,又在兜圈子暗示我辦事不牢?還說,還說……”
“我沒說,是你說的!”小妮子咭咭咯咯笑得可開心了!
丁仔悻然地洩氣道:“辣塊媽媽的!怎麼才二年不到,你這妮子就變得這麼刁蠻?還說我伶牙利齒、油腔滑調,跟你這一比,我可是小巫見大巫,只有甘拜下風的分兒!”
小混吃吃大笑:“丁仔噯!這妮子自從回到牧場後,天天和那三位嫂子們勤練口把式,如今連我都快惹不起她,你偏要朝刀口上撞,你真是走不知路的呆鳥!”
“早說嘛!”丁仔搔耳抓腮地嘿笑道:“這年頭,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惹也!”
小刀穩重一笑:“連環泡不是說,時代不同了,時代在變,咱們也只好跟著變了!”
小混早已拉著亨瑞和孫浩文二人面對面,介紹他們互相認識,不管這個時代怎麼變,小混當幫主的威風,可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這時,一名英俊挺撥、氣質高貴、面貌和亨瑞極為酷似的外國紳士,在小妮子二哥望英傑的陪伴下,步入花廳。
小混眼楮一亮,哈哈大笑著招呼道:“大紅毛,好久不見!”
大紅毛格瑞學著中國人的禮俗,朝廳中眾人拱著手,以緩慢卻流利的漢語,清晰地含笑道:“你們大家好,啊,我聽說你們狂人幫通通在此,我很高興,我們大家又見面了。”
小妮子嬌笑道:“大紅毛,你和咱們牧場的生意談妥了嗎?”
格瑞神情愉快地道:“談妥了,小妮子姑娘,我喜歡和你們漢人做生意,你們對朋友很夠意思!和你們做生意,沒有問題。”
小刀輕鬆道:“大紅毛,幾年不見,你的漢語愈說愈溜了。你為什麼不教教小紅毛?也省得我們聽他說話聽得太痛苦。”
“愈說愈溜?”格瑞皺著眉頭道:“這是說我的漢語講得很好嗎?”
丁仔嘻嘻笑道:“才說你,你就砸鍋啦!”
格瑞茫茫地搖搖頭苦笑:“對不起,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小混擺手笑岔道:“大紅毛,你別理他,這個人有時連自己說什麼都不清楚,別人哪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哦!”格瑞信以為真地頻頻頷首:“原來如此。”
不讓丁仔有喊冤的機會,小混左手一把推開擋路的丁仔,右手親親熱熱地拖著格瑞一屁股坐到桌前。
“大紅毛!”小混一本正經道:“我聽小紅毛說,這回你們兄弟倆是專為報仇而來,是不是這樣?”
望英傑一見桌面上杯盤狼藉,只得轉身而出,準備找人來收拾這桌殘局。
其他人聽到小混要談正題,全都自動圍攏過來。
“是的!”格瑞沉重道:“你們漢人也有說,殺死父母的仇,是天下最大的仇。
如果沒有找到仇人,我和亨瑞睡不安心。當年我們走,是避難。現在回來,要復仇的!不知道你有沒有消息打聽到,關於我們的仇人的事?”
小混拿手指在桌面上滴滴答答地輕彈著,他一面斟酌道:“當年出賣你家的人,是李記洋貨行的老闆。我趕去找他時,他正好遭人滅口,所以一直到現在,我也還沒查出那個幕後的主謀是誰?”
“主謀?”小紅毛搔著頭,皺眉道:“不懂!”
小刀解釋道:“主謀就是說,那個想要害你們的主要兇手。他利用李老闆找人殺了你父母,然後再殺掉李老闆,所以現在我們不知道他是誰!”
“看不見的兇手!”格瑞憂心道:“很可怕,我們不知道他,他知道我們。如果他要害我們,很容易。可是我們躲,不容易。”
小混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是覺得,你和小紅毛就這麼往中原闖,是很危險,也是很傻的一件事。”
格瑞沉默半晌,似是在考慮小混的話。
隨後,他抬頭問道:“你是幫主,很聰明,也很厲害。你有沒有好的辦法,讓我們可以報仇?”
小混得意忘形地呵呵直笑:“啊哈!大紅毛,你真是太了解我啦!我這個人最大的長處,除了聰明,就是厲害。你們要報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騙人!”小紅毛哼聲道:“幫主,是混的!找仇人,好幾年,找沒有。以前找沒有,現在也找沒有。”
在場所有的人聞言之後,登時哄堂大笑。
小妮子戲謔道:“小紅毛,難得你還記得咱們這個歷代以來,最偉大的幫主是用混的,你真是太了解他了嘛!”
小刀嘿笑道:“小混混不用混的,還能幹啥?”
“他奶奶的!”小混賞了亨瑞一個大響頭,癟笑連連道:“我剛才灌醉一只洩我氣的笨獅子,怎麼換你讓我吃癟!”
“吃鱉?”小紅毛連忙搖手否認:“沒有,沒有請客,不吃鱉。”
小混哭笑不得道:“請客?你當我這只癟是甲魚做的?真是亂七八糟。”
他轉頭朝格瑞道:“我跟小紅毛講話,簡直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我還是直接和你談,比較不那麼痛苦。”
其實,格瑞也不完全了解小混這句話的涵意,但憑他多年和異族打交道的經驗,他知道像這種時候保持愉快的微笑就沒錯了。
小混接著又道:“以我的意思呢?我是認為如果你和亨瑞冒冒失失地闖入中原,萬一引起那個看不見的仇家的注意,你們就有生命危險了。”
“我懂!”格瑞頷首道:“你們有個成語,叫做……打草驚蛇,對不對?”
“答對了!”小混呵呵一笑:“和你這種夠程度的人說話的確有樂趣多了。”
他一頓之後,又道:“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聰明的我,替你們想了個辦法。”
“什麼辦法?”小紅毛興沖沖地追問。
小混得意笑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不要入關。不過,如此一來,你們不就等於白走了一趟?所以我想,反正我正好打算再次入關,準備回江湖中遊戲遊戲,而小紅毛既是狂人幫的正式成員,理所當然他該和我們一起去見世面。不是我誇口!
有咱們狂人幫替小紅毛撐腰,就算那個幕後的隱形兇手想對他不利,可也先得三兩棉花紡紡(訪訪)看,是否招惹得起我這個天才混混,和咱們狂人幫,因此……”
他歇口氣,接著咂嘴一笑:“小紅毛和我們在一起,我保證絕對安全。至於大紅毛,可就要委屈你留在這裡靜候佳音了。”
小刀也頷首道:“對,混跡江湖也正好易於打探消息,不管那個隱形兇手是什麼人物,既然他曾和江湖中人扯上過關係,遲早總會讓咱們查出點什麼!”
“沒錯!”丁仔呵笑道:“以前咱們沒查出什麼,那是狂人幫另外有事要做,所以不曾仔細調查這宗懸案。如今,既然小紅毛這事的主兒跟著咱們闖了,咱們自然要為這件事多加把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好讓大小紅毛兄弟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亨瑞雖然有很多話聽不懂含意,但是,他卻明白小混要帶他去闖江湖的意思。
想重新經歷過去那段驚險刺激的江湖生涯,亨瑞興奮地真想大叫。相形之下,報仇的事好象沒有那麼重要。
格瑞仔細思考小混他們的意見之後,緩緩地點頭道:“好吧,亨瑞和你們在一起,我放心。我也住在這裡等消息,暫時的,過久一點,我會和波斯朋友先回波斯一下,然後再回來。”
小混想想,同意道:“這樣也好。我們這一去,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查清楚事情的始末,總不能叫你在此痴痴地等。就這麼辦吧!以後,我們以連雲牧場為聯絡站,雙方隨時與牧場這邊保持聯繫。這樣,一但有什麼消息,或者哪邊出了什麼狀況,都能聯絡上。你們兄弟倆就不用為對方擔心了。”
格瑞愉快笑道:“很好,我很放心。小混幫主真的很聰明。”
小混陶醉忘我道:“這不用說,你以為我曾能混是混假的嗎?”
久未開口的孫浩文忍不住噗嗤失笑,他壓低嗓門對格瑞道:“格瑞老哥兒,原來你是做帽子生意的高手呀!”
格瑞會意地眨眨眼,輕笑道:“這是我的漢人朋友教我的,他告訴我,誰都喜歡高高的帽子戴,這種帽子不用本錢,我很高興送,漢人也高興收,大家笑呵呵,很好。”
“可不是!”小刀湊上來道:“光瞧咱們這位混混頭子,陶醉欲昏的德性,就知道這種帽子的媚力有多大,大紅毛,我看你光憑這一手賺了不少銀子吧!”
“好說,好說!”格瑞打著哈哈道:“這是你們捧場的關係。”
孫浩文暗自好笑地忖道:“這位大紅毛不但帽子生意做的好,中國的太極拳打得也很妙。”
這時,忽然
“噹噹……”“噹噹……”
牧場裡的警鐘驀然驚響!
人群驚擾的喧嗶聲甫起,陣陣悶雷也似的鐵蹄逼近之聲,也在警鐘急響中,震天撼地般地傳來。
望英傑一閃而入,衝著小混急聲高叫:“小混,外面來了批想吃生米的傢伙,是“四十響馬”那群殺胚。”
“四十響馬?”小混哼了一哼:“就是“血煞人熊”巴大酋所率領的那票關外老橫?他們以為這裡是鹿谷嗎?居然敢來此“找碴”。” (注:鹿谷茶葉,頗為有名。)
牧場外。
四十乘鐵騎,在一名粗壯如牛,長相暴戾的魁梧巨漢率領之下,彪悍又狂野地朝連雲牧場急速卷至。
牧場大門和四周,專為禦敵所備的雙層粗木厚實柵牆,已在警鐘初響之際,便已完全封鎖。
喧騰的賀壽人潮,在望家迅速應變的引導下,全都躲入安全隱祕的地方,剎那之間,人聲俱寂。
此時,偌大的連雲牧場,除了大門兩側的瞭望臺上猶見人影之外,已然變做一座空盪沉寂的堅固堡壘。
四十響馬來到牧場近處,為首的巴大酋看見瞭望臺上,有人大剌剌地卓立相候,似是有些意外。
他在馬背上抬了抬左手,這四十騎令關外老民談之色變的響馬爺們,齊齊勒住了奔馬之勢。直到距離牧場大門前尚有十丈之遙,四十響馬方始住馬停止前進。
大門右側的瞭望臺上,候立之人,除了連雲牧場當家主事的望老爺子和望大爺之外,便是狂人幫的眾將官。
小混睇眼打量著這撥惡名昭彰的關外土匪,只見他們四十人一式的黑甲銀錐,血紅披風,黑靴黑護腕,背後交叉斜背著大砍刀和馬牙刺。
光看他們一個個橫眉豎目,滿臉凶殘的模樣,就知道這幫人絕對沒有一個好貨,更沒有一個好纏。
巴大酋也同樣逐一打量著瞭望臺上的眾人,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望老爺子和望大爺,卻在瞥及小混那張似童稚未泯的孩兒臉時,嘲笑般地撇了撇嘴角。
顯然,巴大酋並不認識小混,只將他當成個愛看熱鬧的無知小輩。
“上面是姓望的老壽頭嗎?”巴大酋陰森森地開了口。
小混臉上堆起一抹天真的笑容,溫吞吞地反嘲道:“下面是巴大酋那只老狗熊嗎?”
此言一出,四十響馬爆出一陣威嚇叱喝的咆哮。
巴大酋聳動著他那個朝天鼻,桀桀怪笑道:“小畜牲,你約莫是被巴大爺的名號嚇昏了頭,竟敢對你家巴大爺如此說話。”
“我呸!”小混輕蔑至極道:“你這個老狗操的,少爺看你真***,武大郎當知縣——不知自身的高低,就憑你姓巴的這麼點的名頭,聽進本幫主耳裡還算是種污染,你還想嚇唬你那個爹呀?”
巴大酋兩眼兇光頓露,惡狠狠道:“小子,聽你這人五人六的口氣,想必也是道上闖的角色。巴爺念你年幼無知,不與你計較太多。只要你叫姓望的老鬼交出一萬兩黃金、五十萬兩白銀、白麵三千袋、牛馬羊各五百頭,巴爺今天破例不見彩收紅,回頭就走。”
小混忽然呵呵有聲地笑了起來,他笑得還真愉快。
巴大酋怒然道:“小畜牲,你笑什麼?”
“他奶奶的!”小混以指遙點巴大酋鼻頭,吃吃笑道:“姓巴的狗熊,你不去打聽打聽少爺是什麼人物?我不去你家賊窩扒你的褲子,刨你的老根,***就算你姓巴的八字生得巧,祖上燒瞭高香!你居然敢打劫,劫到我老婆的娘家來。你可應了那句買“滷魚放生”的俗話,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好好好!”巴大酋怒極反笑,暴烈道:“想不到我巴大酋在關外橫混了二、三十年,賣了一輩子狂妄,今天是碰上個比老子還要張狂三分的後生晚輩。小子,你報上名來,巴爺倒要瞧瞧,你這個模樣長得嫩生生,活脫像個小媳婦似的龜兒子,會是吃哪門子生米的角色。”
“我不說!”小混眨眨眼,促狹地呵笑道:“我怕本大幫主一旦報了名號,會把你這個老狗操的給嚇跑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好玩啦!”
巴大酋身側,一個銅鈴眼,血盆口,滿臉胡碴,長得活像是猛張飛的彪形大漢,惡聲惡氣道:“老大,何必和這個滿口噴糞的小畜牲囉嗦。讓我上去摘了這小畜牲狗頭,咱們好早些殺進去,血洗望家連雲牧場。”
巴大酋略一沉吟,隨即頷首道:“也好,你自己小心點,依我看,這小子明知咱們是什麼路數,卻敢在那高臺上和咱們如此嬉笑怒罵,也必有所依恃,你放機伶些,別著了他們的道。”
“老大,你放心!”
這名猛張飛圈馬上前兩步,戟手叫戰道:“小畜牲,老子“混世太保”雷仲,來取你狗命。”
小混嘖地撇嘴嘲弄道:“奶奶的,在本幫主面前,那有你混世的餘地。來人呀,本幫總護幫何在?”
“總護幫在此。”丁仔呵呵輕笑地踱前兩步:“幫主有何指示?”
小混背著手,大剌剌道:“這頭老狗熊的名號,令本幫主聽了不爽,你去把他的腦袋給我摘下來當球踢。”
“遵旨!”丁仔湊趣地朝小混拱手呵腰,一副唱戲般的領命架式。
他們在高臺上一搭一唱,雷仲在下面看得也聽得一清二楚,更把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雷仲憤怒地哇哇大叫:“無知小輩,老子叫你們狂。”
“狂”字出口,他人已離鞍,直朝瞭望台飛撲而至,原本斜背在他背後的大砍刀和馬牙刺,也在他一個滾翻之際俐落地抽握在手。
丁仔嘿嘿怪笑:“我們若不狂,還混它個鳥的江湖?老小子,你真辣塊媽媽的,有夠孤陋寡聞吶。”
他亦由瞭望台俯撲而出,宛若攫兔蒼鷹般聲勢驚人地撲向仰面上衝的雷仲。
雷仲不料對方動作如此迅捷,只見人影微閃,勁風已當頭罩落。更令他心下大驚的是,他的經驗告訴他,當頭而至的這股凌厲勁風,絕非泛泛之輩所能出手。
他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輩,竟會是個功力非凡的一流高手。
現在,他可知道人家之所以敢賣狂,原來憑的是真材實料的功夫。
但是
雷仲知道的太晚了!
他和丁仔二人,一個由下朝上躥,一個由上往下撲,雙方的接觸自是急速而且毫無轉圜的餘地。
當雷仲發現丁仔竟是高手之際,丁仔的“擒魂手”已如帶著阿修羅咀咒的魔手般,來自幽冥、現於虛無,封死了他每一處可退的生路。
雷仲雙目暴瞪如鈴,充滿野性地開聲虎吼,手中刀刺全力掄揮,硬接丁仔的攻勢。
雙方勁道接實,轟然一聲巨響。
雷仲暴騰的身形猛朝下墜。
丁仔卻藉力反彈再升七尺。然後身形甫升之際,他微一閃晃,空中突地出現七個丁仔排成一列,流光般射向雷仲下墜的身影。
“迎風七閃!”巴大酋意外的喝吼剛剛傳來。
丁仔在空中的幻影也倏閃而逝,人已詭異地來到雷仲面前,雷仲驚怒地狂吼一聲,拚命地扭身挪移,朝左橫出三步,但是……
“太晚了!”
丁仔齜牙一笑,話聲中,一抹銀光乍現即逝。銀光過處,雷仲那顆驚悸猶存,突目齜牙的大好腦袋突然脫離它應在的頸項,隨著腥紅刺目的血柱,飛噴七尺有餘。
馬背上
巴大酋狂吼一聲,猝撲而起,大砍刀帶著匹練也似的寒光,卷向丁仔凌空的身子。
小混已在巴大酋吼聲出口的同時,倏地閃身相攔。
“別急!”小混呵呵長笑道:“巴老大,你的對手應該是我才對哩!”
長笑聲中,小混雙手猝然揮揚拋轉。
登時,一溜溜、一片片,凝結成形的飄忽掌影,裹著濛濛血霧,宛似夜空煙火一般,猛地朝四面八方迸濺飛散。
明朗的大地,剎那之間布滿了駭人的紅影,亮麗的天空立即慘然變色,空氣也似經不住這漫天腥赤的蹂躪,發出了泣血的哀嚎。
巴大酋手中大砍刀所帶起的寒光,剎時被這片猩紅的血霧所吞噬。他雙眼觸目所及,只有血腥的夢魘窒得他心腔驟縮,壓得他大氣難喘。
“血刃掌!”
巴大酋心驚膽顫地自齒間迸出這三個字眼,他瘋狂地舞動著左手刺和右手刀護住全身。同時,駭然地蹬足倒掠丈尋有餘。
饒是他反應迅速,逃的夠快。但是仍被小混的掌勁掃中右胯,撞得他連翻帶滾再退三尺,直跌到馬隊之前,才堪堪穩住身形。
四十響馬其餘所屬,此時飛快翻身落馬,兩名彪形大漢衝前二步,及時扶起狼狽的巴大酋。
巴大酋驚魂甫定,瞪目怒視著齊齊飄身落地,在他面前一字排開的狂人幫眾人。
“好好!”巴大酋怒極而笑,暴烈道:“我道是誰有如此狂妄的氣燄,原來你們就是狂人幫的眾小輩。沒想到老子成天打雁,今兒個卻險些叫雁啄瞎了眼。”
“只是險些嗎?”小混嘻嘻嗤笑道:“巴老大!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你又何必掩飾自己瞎了一雙狗眼的事實?不是我說你,你也不去打聽打聽,這裡是什麼地方?今天又是什麼日子?你這頭老狗熊挑上今天,蒙著頭硬生生往裡撞,你未免太死不知路了。”
小妮子在旁怒氣沖沖道:“光憑你們打擾我爺爺做壽這檔子事,姑奶奶就是抽你們的筋、扒你們的皮,也還不能善罷干休。你這頭瞎眼熊竟然還敢大言不慚,要咱們牧場奉金送銀?很好,姑奶奶倒要瞧瞧你有何本事,來搬這些孝敬。”
巴大酋強忍著胯下的抽痛,強硬道:“臭丫頭,巴爺爺在關外賣狂狠的時候,你不知道在哪裡等著投胎轉世。你以為仗著狂人幫這等不成氣候的招牌,就配朝巴爺爺我說狠話?你還早得很吶!狂人幫算什麼東西?巴爺爺今天就稱量你們這群胎毛未脫的狂妄小輩。”
丁仔搓搓手,伶牙笑道:“辣塊媽媽的,咱們狂人幫關起門來修身養性,也不過才二年不到的辰光,怎麼就讓人看成了軟腳蝦,以為咱們的頭是拿來唬人用的吶?”
小刀沉穩一笑:“約莫是咱們休息得太久了,所以有人已忘記“狂人幫”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涵義。”
小混霸氣十足地謔笑道:“如果有人忘記了“狂人幫”的涵義,咱們就用血來洗亮他們的記憶。如果有人不知道狂人幫是什麼東西,咱們就用殺,來教他們認清這三個字是啥玩意!現在本幫決定,就由關外四十響馬身上,開始執行這項諾言。”
“來來來!”巴大酋氣極狂笑地拉開架式,招手厲叫道:“巴爺倒要瞧瞧你們這些只會靠口把式賣狂的後生小子,除了狗掀門簾的那張臭嘴,還有什麼皮調可耍。”
“呀哈!”小混嘲弄道:“巴老大,你是不是氣昏頭了?還是剛才少爺賞你的那一掌不痛了?你這頭老狗熊真的還有勇氣找咱們挑戰?我有沒有聽錯?”
巴大酋粗暴道:“曾能混,你不用俏皮,剛才巴爺不過是一時疏忽,才讓你有機可趁。你別以為自己穩可吃定巴爺我。”
小刀搖了搖頭,憐憫道:“這個人若不是被氣瘋了,就是被嚇傻了。不然,怎會將小混混的手下留情,當作他自己的一時疏忽?”
巴大酋狂野地咆哮道:“兄弟們,別忘了咱們的規 。這一次,除非大家全部死絕在這裡,否則誓不空手而回。”
四十響馬所屬緩緩地朝小混他們圍攏過來,三十多張粗獷的面孔上,除了凶殘冷冽的目光,便是同樣猙獰狠惡的表情。
“辣塊媽媽的不開花!”丁仔哼聲嘲弄道:“我看不光是這姓巴的大狗熊瘋了,其他人莫非也中了邪。瞧他們一副凶神附體,生死無忌的德性,老子光看著就有一肚皮的鳥氣!”
孫浩文眉頭微皺道:“奇怪?這四十響馬雖說橫行關外,甚少吃虧。但是他們應該明白,他們再怎樣也絕對強不過咱們狂人幫,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往上湊?這豈不是自尋死路?”
“想死還怕沒鬼可做?”小妮子沒好氣道:“姑奶奶今天便大發慈悲,成全你們。”
小混朝逐漸逼近的四十響馬挑了挑右眉,睨眼笑道:“我說各位老橫(土匪),你們真的就這麼想不開?非得朝刀子口上撞?”
回答小混的,是三十九個人毫無徵兆的猝起發難。
四十響馬在巴大酋領頭之下,三十九人分從三十九個不同的角度一湧而上,大砍刀與馬牙刺交織成一面寒芒迸射的光網,猛朝小混他們五人頭頂罩落。
“他奶奶的。”小混豁然笑道:“你們真兇呀?”
他雙掌一拋,砰砰兩聲,兩名黑甲大漢未夠上位置,便已被小混劈得口吐鮮血,仰面倒摔出去。
小妮子右手揮甩,□啪爆響,血壓龍筋鞭已似猛龍出海,呼地卷飛三柄大砍刀,她身形再旋,抖掌便是九幽羅剎手的殺招,震翻其中一名敵人。
這妮子動手之際,口中猶自嬌叱道:“你們這四十個不開眼的老土匪,哪兒不好搶,居然搶到姑奶奶家裡來?姑奶奶今天既不要你們的黃金,也不要你們的白銀,只要將你們這四十響馬,變做四十匹死馬,也算是為關外的老百姓除害。”
巴大酋狂吼一聲,騰空朝他撲至。
小混再次橫身相攔,呵呵笑道:“巴老大,你的對手是我,你怎麼又忘了?”
巴大酋撲勢愈猛,大砍刀劃破空氣發出裂帛也似的尖嘯,狠狠轉向小混天靈。
小混身形微一晃,雙掌運足功力,血刃掌狂猛揮出,硬拒巴大酋暴烈的攻勢,和另外四名黑甲大漢。
勁道互擊的悶聲方起,兩名黑甲大漢身上布滿宛若慘遭利刃剮過的傷痕,像是喝醉了般歪歪斜斜地踉蹌直退,隨後兩腿一軟,爛泥般地倒地不起。
小混隨著互擊之際反彈,略升三尺,又倏地撲落。
巴大酋的攻勢不但為血刃掌所化消,他的左頰更添了道寸許長的血口子,皮肉翻卷著,有如嬰兒張開的小口一般。
但是
巴大酋受傷之後並不稍退,右手刀直劈反削橫斬小混頸項,左手中的馬牙刺卻由下而上反挑小混肚腹,一招兩式,端的兇狠要命!
同時,被小混震退的另外兩名黑甲大漢,呼嘯一聲,又和其他四名同伴一起湧上,手中刀刺交錯舞繞,齊齊朝小混身上招呼。
小混身形倏閃,在這幾乎是滴涓不漏的攻擊中騰挪閃掠,狀似輕鬆已極。
他甚至有餘力朝巴大酋扮個鬼臉,嘿嘿怪笑道:“他奶奶的,大狗熊你們人多,少爺才不會笨得和你硬碰硬的死幹。”
話聲中,他躲開二把大砍刀和一支馬牙刺,並趁隙反手抖掌,再度劈翻一名對手,氣得巴大酋目齜皆裂,齒切欲碎,攻勢更加狂猛悍野,完全一付拚死搏命,同歸於盡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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