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華山告危風雲湧
二個月後。
黃河風陵渡裡許之外的官道上,浩浩蕩蕩馳來一隊人馬。
來者一共七騎,為首者赫然是十八、九歲明艷動人的美麗姑娘。她身上一襲淡紅輕紗羅裙,襯著胯下那匹紅鬃如焰肌健若鋼的神駿烈馬,不禁令官道上來往行人眼神為之一亮。
更叫人注目的是,這位年輕貌美的佳麗,雖然所騎是匹優雅出眾而又桀驁不遜的罕見龍駒。但她既不用勒口,也沒有鞍轡,只是在馬背上系著一襲鵝黃褥墊,便這麼穩穩地高倨馬上。
許多人目注之餘,不禁紛紛含笑暗喝一聲:“好個昂揚的北國佳麗,巾幗之英。”
更有些識馬的行家,已經訝然脫口低呼:“哎呀,這不是那匹有“大漠神駒”
之稱的赤焰嗎?”
赤焰似是知道自己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之一,它神彩飛揚地昂然踏蹄,輕快的步子,顯示出它與背上的小妮子一樣,俱是同樣興高采烈的心情。
“瞧瞧她們娘兒倆!”
落後有一個馬身的小混,嘖嘖有聲地嘆笑道:“那種昂首闊步、目無餘子的模樣,好像這整條大道上,除了她們自己,就沒有值得一顧的人物,真格是張狂嘖嘖(之至)!”
在他身旁,小刀聞言輕笑道:“還不都是你教的。她們這個模樣,正是咱們狂人幫的招牌風格嘛!”
孫浩文趕前兩步,加入談笑:“這一路上來,赤焰小子和小妮子可真是出夠了風頭。依我看,就連赤焰小子也好似在關外待得膩味了,巴不得早些再回中原耀武揚威一番。”
“誰耀武揚威?”丁仔湊近問道:“在狂人幫面前,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小刀朝前努努嘴:“就在眼前嘍!”
“我道是誰呢?”丁仔呵呵笑道:“原來是赤焰這小子,成!它可比小妮子還有狂人幫的調調。”
“掉掉?”小紅毛擠上前來,插口道:“誰掉掉?要撿起來。不撿,會丟沒有。”
哈赤口沫橫飛道:“不是丟沒有啦!小紅毛,你要說,不撿會不見才對。”
他這一開口,有如洪水為患,一陣雷陣雨,噴得其他五人立刻拍馬落荒而逃,一下子便搶出赤焰跟前老遠。
赤焰既是神駒,從小到大只有它跑給別人追的份,哪容得小混他們的坐騎領先在自己眼前。
於是,赤焰嘶嘯一聲,放蹄便追,三兩下便又追回領先地步。
小混一時興性,索性吆喝著坐騎放開奔速,決定和赤焰一較高低。就算他胯下這匹駿馬跑不蠃赤焰,至少也能叫赤焰活動活動筋骨。
果然,小混這一縱馬狂奔,立刻激起小妮子和赤焰的鬥志。
小妮子歡聲嬌笑道:“赤焰小子,跑呀,給那個小混混一點顏色瞧瞧。”
赤焰聳動長身,似是聽懂了般,唏聿長嘯,驀地蹬地鏢射,剎那間便已衝出老遠,將小混等人甩在後面。
小混鍥而不舍地緊追其後,忽然,聽見背後蹄聲如雷,滾滾追至。他扭頭一瞧,乖乖,原來是小刀他們也不甘寂寞,催騎加入這場賽馬。
“輸人不輸陣,輸陣歹看面。”
小混狂笑一聲,放開韁繩,催促胯下之馬全力飛奔。
剎時,官道之上竟變成了跑馬場。
赤焰理所當然獨居領先地位,遙遙在前。
小混他們六人所騎這六匹大馬,雖說不如赤焰那般神駿,卻也都是連雲牧場裡百中選一的良駒。此時,這六騎一旦放蹄狂奔,聲勢自是非常驚人。
而這六騎駿馬,又因良莠無別,體力與耐力亦在伯仲之間,因此雖是在狂奔之下,行進速度仍然相差無幾。除了小混因為起步稍早,略略領先之外,其他五騎幾乎成為並列之勢。
這一並列不打緊,偌大的路面,卻叫賽馬的小混他們所佔據。一時之間,官道上黃塵滾滾,蹄聲撼天,路上其他的行人車騎,不由得紛紛躲避閃讓,並對這群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旁若無人縱馬狂奔的狂徒,報以咋舌的探視。
小混他們如此放蹄狂奔,很快便接近黃河渡口。
愈近渡口,官道上的行人車乘,也愈發頻繁。
小混他們卻似乎真的跑出興趣來,非但不減緩速度,反而利用各種騎術閃躲阻礙,以期蠃得這場比賽。
忽地
領先在前的赤焰驀然長嘯入雲,騰身飛掠而起,凌空跨掠幾近丈餘的距離,這才靈巧地落向地面,衝踏數步之後,便停了下來。
小混他們隨之卷進,瞄眼一望,原來在這行人熙來攘往的大道之上竟然有人阻道廝殺。
小混 馬的興致受到打擾,心裡著實非常給他不爽,索性找碴地嗔罵道:“他奶奶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狂人幫面前攔道行兇,阻礙本大幫主的賽馬,這些人大概以為自己很張狂,所以想向咱們挑戰比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走,過去教訓教訓他們,好讓他們知道,什麼樣的人物,才有資格在官道上賣狂。”
小混等人策騎逼近鬥場,終於看清動手雙方的面目。
孫浩文驀地脫口驚呼:“噫,那不是大師兄、古師妹和心怡師妹嗎?他們為何會在此遭人圍攻?”
原來,這已落下風的一方,竟是與孫浩文感情最為深厚的三名師兄妹。他們正是華山掌門的愛女古瑤萍和親傳首徒“玉面飛狐”顏景松。另外那名心怡師妹,便是和孫浩文已有婚約的“蘭心飛燕”秋心怡。
孫浩文見他們三人,在對方十餘人的圍攻下,已逐漸力有不迨。當下,一按轡頭,人已自馬上飛身而起,直撲戰場。
他人尚在空中,劍已出鞘,口中同時大喊:“大師兄,我來助你。”
他嘴裡叫的是大師兄,不過攔下的對手卻是圍攻自己心上人的那幾名彪形大漢。
秋心怡驚喜逾恆地叫道:“文哥,你可回來了。咱們華山出事啦!”
那邊,“玉面飛狐”顏景松力拒數名兇敵,放聲叫道:“四師弟,你快帶師妹她們離開此地,師兄為你們斷後。”
一名頂著個禿頂大腦袋,滿臉紅斑的奇醜怪人,桀桀陰笑道:“不用走啦!只要是華山弟子,就通通留下吧!”
他倏地再出十掌,逼得顏景松左支右絀更形危急。
顏景松將身邊的古瑤萍推向孫浩文,狂吼道:“你們快走呀,四師弟,你得去請小混幫主,來挽救我華山一派呀!”
古瑤萍雖是釵橫鬢亂,卻淒然叫道:“大師兄,要走我們一起走。否則,我絕不離開你。”
那斑臉怪人嘿嘿怪笑道:“你們還真叫情深意濃吶!老夫說過了,你們得通通留下,一個也跑不了。”
“嘖嘖……”
小混一搖三擺地走過來,口中嘖笑嘲謔道:“餵!醜八怪,你就算醜得沒人要,也犯不著妒人家小倆口感情好嘛!瞧你一副惡行惡狀,恨不得棒打鴛鴦的德性,你想嚇唬誰呀?”
斑臉怪人旋身轉開三步,兩掌當胸,戒備地瞪著小混,兇狠道:“小子,你是誰?竟敢插手管班大爺的閒事。”
小混擺擺手,他身後的小刀長笑一聲,揮刀加入戰圈,一下子便攔走大半的敵人,讓顏景松和古瑤萍壓力大減,終於得以輕鬆地喘口大氣。
小混這才閒閒地回答道:“我是誰?我乃是這位老兄的四師弟的同路人,也就是他念念不忘,叫他師弟去找的人。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證明自己沒有不敢管的閒事。這樣的回答,不知道你這位斑大爺,聽了可還滿意?”
斑臉怪人尚未領會小混語中玄機,暴怒叱道:“小子狂妄。”
小混吃吃笑道:“我若不狂,那才叫奇怪。”
與人動手中的顏景松,驚喜叫道:“是小混幫主嗎?”
小混哈哈一笑:“答對了,有獎。”
他雙掌一揮,砰地將一名退到他面前的大漢,震出三丈之外。
斑臉怪人臉色倏變:“你是曾能混?”
“不像嗎?”小混身形猝閃,出手便是“血刃掌”劈向斑臉怪人,口中同時調侃道:“試試我的招牌掌法,就知道我是真的能混,或者只是西貝貨。”
泣血般的漫天掌影,帶著呼嘯的勁風,撞向斑臉怪人。
“血刃掌!”
斑臉怪人駭然地脫口驚呼聲中,傾以全力拚命揮掌抗拒著這令人驚顫的索魂紅影。如今,他果真見識到天才混混的獨家絕活,證實了小混的真正身份。而他,卻又多麼希望自己沒有確認這項證實,這項要人老命的證實啊!
空氣在他們兩人的掌勁揮攪下,似是沸騰了起來,天與地已宛如被這些無形的罡烈力道撕扯地發出難以忍受的尖泣。
四周的空隙猶自不斷滾盪著迷蒙的掌影,一陣宛似九天急急催落的霹靂金雷,恰如正月的花炮般,劈劈啪啪的爆響開來。
平地因這罡氣互擊猝然刮起了旋風,吹得一旁廝殺中的其他人,全都東倒西歪站立不穩。動手的雙方不得不紛紛住手,各自踉蹌後掠,讓出場地給小混和斑臉怪人。
小混在滾騰的勁流中狂笑如雷:“好個“混元掌”,算你有兩下子,夠勁!”
狂笑聲中,小混身如風中飛絮,隨著澎湃的勁流的間隙之中,逼向倉皇而退的斑臉怪人,抖手又是漫天鋪地血刃掌,猛朝對方狠狠斬去。
斑臉怪人猶未自第一輪的攻擊中緩過氣來,小混第二波的攻勢又到,他只得匆促地舉掌反擊。
砰砰數聲悶響,斑臉怪人被如刃的掌力砍實,身子剎時宛如遭到亂刀割剮了一般,迸開無數傷口,一路帶著慘號,灑著鮮血,歪歪斜斜地退出七尺,方始如爛泥般癱倒於地。
就在斑臉怪人慘號聲甫起的同時,另一邊,孫浩文在丁仔和哈赤的援手下,也劈開了三名對手。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撮口的呼嘯,那群原本氣燄囂張,攔路截殺顏景松等人的狂徒,忽而一哄而散,連地上的屍體也顧不得抬走,剎時便跑得一個不剩。
哈赤還怔怔地高舉著手中的大彎刀,只一眨眼,他卻已經找不到拚命的對手。
“怎麼全跑啦?”他收回彎刀,呵呵憨笑道:“瞧他們逃得這麼快,恐怕連赤焰都追不上嘍!”
一旁,觀戰的亨瑞喜笑顏開地拚命鼓掌:“好棒,好棒。”
丁仔嗤笑道:“辣塊媽媽的,小紅毛,我們這廂在拚老命,你小子卻當成我們在耍猴戲給你看嗎?”
“猴戲?”亨瑞茫然道:“猴子演戲?騙人!沒有猴子,沒有演戲,我沒有看見。”他皺起長著雀斑的尖挺鼻子,不服氣地瞪著丁仔,似乎在怪丁仔怎可騙他。
丁仔見他又是如此夾纏不清,只有無奈地瞪眼道:“天呀,老子說話你幾時才能完全聽得懂?除了小混那種天才,還真沒人有本事和你清楚地溝通吶!”
小妮子呵呵嬌笑道:“丁仔老哥,小紅毛這次算不錯啦!至少,他把“沒有看見”這句話,完全正確地表達出來了。”
孫浩文扶著歇過氣的心上人,秋心怡朝他們招呼道:“你們幾個別扯了,過去見見我大師兄吧。”
他們快步走向小混和顏景松等人那頭。
小混剛替受了些浮傷的顏景松包紮妥當,並讓他服下些平順血氣,補充體力的藥丸。
顏景松感激逾恆道:“小混幫主,能夠在此遇見你們,實在是天大的巧合。要不,我們一定會被捉回華山,那時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捉回華山?”
不單是小混不解,便是和華山淵源非淺的小刀和孫浩文,也聽得滿頭霧水,一臉驚奇。
“華山到底出了什麼事?”小混納悶地問:“地上躺著的這些傢伙,又是哪一路牛鬼蛇神?他們為何要捉你們?要把你們捉回華山!這又算莫明其妙哪門子的土地廟?”
顏景松黯然一嘆:“這檔子事說來話長,我們還是先離開此地,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後,我再慢慢告訴你們個中詳情。不然,等剛才逃走的那群兇人招來幫手後,只怕要大大的不妙。”
小混是何等狂人,聽了如此洩氣的話,不由得狂態畢露道:“躲?哈,這個字怎麼寫?老兄,你大概忘了自己現在是和什麼人在一起了吧?就算天塌下來了,都有狂人幫先替你頂著,你啥事也不用擔心,至於剛才那票鳥人,他們若真敢再回來,本幫主非得把他們擺成橫豎七十二個不同的死相不可。”
這時
剛才因為怕事,而匆匆避出老遠的一幹行人車夫,因為見凶殺的現場似乎已無危險可慮,便又紛紛聚攏過來,朝地上的屍體和小混等人指指點點,吱喳地議論不休。
小刀終究比較了解小混的心性,他見這混混為了顏景松幾句話,似是又要賴定當地不肯離去,便穩重一笑地插口道:“大幫主、小混混,依我看,顏師兄的故事可要有得講了,現在也快近午,咱們不如找個地方坐下,邊吃邊談不是挺舒服的嘛!”
孫浩文和小混相處的時日雖然不多,卻是從小刀口中聽到太多和小混有關的事。
他聽出小刀用心的建議,當下配合道:“也對,咱們就這樣站在死人旁邊說話,自己不覺得彆扭,卻便宜路旁看戲的人了。”
小混睨眼斜睇著他們兄弟倆,嘿嘿怪笑道:“得了,別以為本幫主不知道你們的用心,你們就怕我賴在這兒不走,這裡又是在官道上,出了事準定有人會去報官。
等一會若是官差來了,非得把咱們這些殺人兇手拿起來問罪。這一來,麻煩可就是沒完沒了,對不對?”
小刀眨眨眼,呵呵笑道:“知道就好,你既然明白我們用心良苦,就合作一點,別再發 耍帥,死賴在這兒不走啦!”
“走走走!”小混揮著手狹謔道:“你們這些傻蕃鴨的表哥(呆頭鵝),真好騙。
還以為我真的會賴在這兒不走?我又不是和你們一樣笨。”
他率先邁步, 朝自己的坐騎走去, 一邊猶自故做姿態地搖著頭,大聲嘆道:
“欸……才多久沒訓練你的反應,你們居然已經忘了,演戲是本幫主最喜歡的消遣之一嘛!”
其他人全聽傻了眼,他們還真是一不小心,忘記小混的這項嗜好。
“臭混混,原來你在耍我們?”
小刀好氣又好笑地自這混混背後,猛地撲將上去,想給小混一點教訓。
豈料
小混就像後腦袋上長著眼楮一般,輕易地躲開他的偷襲,身子一扭,人已上鞍。
“走呀!”小混策騎狂呼:“殺了人可得亡命天涯去也。”
小妮子也急急掠回赤焰背上,追趕道:“小混混,你又偷跑了。這場賽馬,你要押多少銀子呀?”
只這兩句話時間,他們三人已跑出老遠之外。哈赤和亨瑞忙不迭認蹬上馬,急急隨尾追去。
“少爺,等等我們吶!”哈赤一路大喊,口沫子隨風四濺,好不壯觀。
亨瑞也急聲呼道:“小混,跑馬,不公平,等賭錢,不對,重來,不跑呀……”
丁仔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嘆笑道:“這回,小紅毛的蕃話,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聽得懂了。”
小刀呵呵失笑道:“依我看,只怕連小紅毛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他朝僅剩的三騎點了點頭,輕笑又道:“看樣子,咱們六個人可得擠一擠了。
不過,反正路程不遠,也沒啥關係。”
丁仔和他上了同一匹馬,呵呵笑問:“你怎麼知道路程不遠?也許那個小混混心血來潮,決定再跑三十裡,才停馬休息也說不定,你可別忘了,小妮子可是向他下了戰書,要押彩金賽上一程的喲。”
此時
孫浩文理所當然和秋心怡合乘一騎,顏景松也扶著古瑤萍上了同一匹馬,他們六人三騎一起放蹄,不急不徐地追趕著小混等人。
小刀在馬背上,接著適纔的話題,篤定笑道:“正因為小妮子大膽向小混挑戰,所以小混絕對不會跑得太遠。”
“為什麼?”丁仔不服氣道:“既然要賽,總得有段距離才能跑出名堂嘛!”
小刀呵呵一笑:“按常規是如此。可是這混混向來只賭蠃不賭輸,而他也明白,雖然他因為搶先起步,暫時跑在前頭,可是他的坐騎,絕對不可能跑得過赤焰,距離拖長了對他並無好處。
所以,我可以保證,只要等這混混和小妮子談妥了價碼,他就會宣布比賽結束,然後他便能強詞奪理地蠃得比賽。”
一旁,秋心怡忍不住輕柔笑道:“孫二哥,聽你這麼說,貴幫的小混幫主,好像有點耍無賴嘛!”
“不止是“有點”而已!”小刀和丁仔異口同聲地大笑道:“他根本就是個十足的無賴。”
隔著風陵渡約有十來里地,有一處小村子。
小村子在一共二十戶不到的人家,全都是靠耕田種地維生的殷實農家。這裡,民風相當敦厚,環境也十分單純,正是適合想要避人耳目的人落腳之處。
此時,小混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此地,藉了間最大的房舍充做休息之用。
倒不是小混和小妮子在官道上那場馬賽,一路比到村子里來。相反的,正如小刀所言,小混在數百丈外和小妮子議定彩金多寡之後,他便賴皮地宣布目的地已達,勝負已分。
等小刀他們三騎趕上小混他們四人時,不服氣的小妮子正揮鞭四下追殺小混,以示抗議。
亨瑞和哈赤卻在一旁鼓譟助威。
顏景松、古瑤萍和秋心怡他們雖然素聞狂人幫上下,行徑向來有異常情。但直到今天有幸目睹之後,他們才知道,“狂人幫”那個“狂”字,除了狂妄之意,顯然與瘋狂的意義更為接近。
秋心怡不禁暗裡有些擔心,萬一向來溫文正經的孫浩文在狂人幫混久了,受到“污染”,也變得瘋瘋癲癲時,她該怎麼辦?
正當這位華山雙燕之一的“蘭心飛燕”,為這事暗自怔忡時,官道彼端忽地蹄聲如雷,塵沙滾滾。
大隊縣衙捕役已然獲報,尋線追來。
小混見狀不妙,顧不得和小妮子繼續玩他們那場“謀殺親夫”的遊戲,立刻招呼眾人逃之夭夭。
當然,小混並非擔心那群捕役的緝拿,他只是不想在和顏景松等人閒話家常時,受官爺們打擾罷了。
於是,在華山派幾位在地老表 (鄉) 們的提議之下,小混他們來到這個小村子“暫作休歇”,以便“暢所欲言”。
客堂內
眾人捧著屋主熱情奉送的茶水,剛剛坐定,才歇過一口氣。
孫浩文已是迫不急待地問道:“大師兄,我離山也不過才三個月,怎地咱們派裡就出了事?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顏景松黯然一嘆:“四師弟,是三師叔和四師叔他們反了。如今,在太師祖的支持下,三師叔正式接掌華山掌門之職,並下達指令要捉拿我們這些“叛逆”,回去接受處置。”
“什麼?”孫浩文如中雷殛,怔然驚呼:“他們敢造反?可是,就憑兩位師叔他們所屬的弟子,也不過只佔全派人數三分之一都不到,就算再加上太師祖,他們也沒有足夠的實力發動叛變呀!為何他們竟然甘冒如此天下之不違,施行篡位奪權之舉?而他們……他們又怎麼可能成功了呢?”
古瑤萍幽幽嘆道:“爹爹他老人家亦是做如此之想,所以明知三師叔他們有野心,也一直未曾太過苛責他們。可是,誰料他們竟然心狠手辣,串通來歷不明的武林人物,就在四天前夜裡發動攻擊。爹爹、二師叔和文師叔空自握有本派大半兵力,卻未能發生作用。後來,爹爹見情勢危急,才要大師兄帶著我和秋師妹,突圍逃下山找你。”
“那我爹和掌門師伯、六師叔他們人呢?”孫浩文不由得驚急直吼:“他們遇害了嗎?好個可惡的白如秀,他若敢傷害掌門師伯和我爹他們,我拚死也要拆了他那身賤骨頭。”
“別急,別急!”小混揮揮手,安定人心地一笑:“孫老哥,不管你想拆誰的骨頭,都沒有問題。有咱們幾個幫著你動手,你犯不著去拚死拚活。不過,關於你家華山派的詳細內幕,你倒是得稍為解釋解釋。否則,你們幾個開口閉口全都是這個爹爹,那個師叔;聽得我霧沙沙,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你家華山到底哪些人是主流派?哪些人是叛亂集團?”
小刀輕笑道:“這種事問我就可以了。有關華山派的海底,以及他們之間的內部鬥爭,這二年來我可是看得多了。所謂旁觀者清,由我來說比較清楚。”
顏景松和孫浩文他們終究是華山所屬,若要他們傳播這些派內勾心鬥角的家醜,他們還真是有三分尷尬。
小刀正知如此,故意攬過話頭,可算是為他們的面皮著想。
顏景松朝小刀含蓄地一笑,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感謝他的出面。
小混精得帶油,眼皮子一撩,便知道怎麼回事。他對這些“名門正派”如此死要面子的作風,心裡暗自好笑。
表面上,他大剌剌地道:“好吧,老哥,就由你向寡人奏上一本,記得,故事要說得動聽些,如果朕聽得不滿意,你準備大刑侍伺。”
“遵旨!”小刀湊趣地做戲道:“幫主請將耳朵洗好,末將這就稟明主上。”
說著,他朝小混直拱手。
華山眾人,除了孫浩文之外,其他人全都看傻、聽傻了。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他們所認識的“至尊少君”孫玉麟孫二哥,向來以成熟穩重的言行,受到師門尊長的器重。怎地,如今的他竟然也有這種俏皮的表現?
狂人幫,果真能夠叫人如此莫名其妙的發狂?
小混甚是滿意地過起戲癮,比劃道:“稟 呀來!”
小刀呵呵笑道:“華山一派,今之掌門為“君子劍”古如帆前輩,與其同輩的,除了我那過世的爹,古掌門還有四位師弟,和一位太師叔。這位太師叔是古掌門的師祖在晚年所收的關門弟子,因此他輩位雖尊,年齡卻不大,好像比古掌門還小一、二歲。是不,堂哥?”
孫浩文頷首道:“正是如此。太師祖正好和三師叔同年同月生,所以他們一向談得來,來往的也勤快。以前,太師祖就常仗著他尊貴的上輩身份,為三師叔和二師兄父子開脫些情節不重的小紕漏。掌門師伯礙於太師祖出面,時常不是算了,就是從輕發落。久而久之,他們成了氣候,就更不將掌門師伯放在眼中。”
“這麼說來……”丁仔插口道:“他們膽敢叛變,也是被古掌門給寵壞的嘛。”
顏景松無奈一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呀!誰料得到太師祖他們那幫子人,竟會包藏如此禍心。”
小刀沉穩接道:“華山這位太師祖,號稱“銀鏈金刀”,姓祁名心玉。說來,華山一派也只有他夠格稱為上輩門人,古掌門確實不得不多為他留些情面,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小混混呵呵一笑:“可惜,古掌門的好心卻變成了驢肝肺,餵飽了這些狼子野心。老哥,還有呢?華山的中輩弟子裡,又有哪些人?”
小刀沉著笑道:“華山的中輩弟子,其實就是包括古掌門在內,人稱“華山四劍一鐵掌”的五位師兄弟為中堅。所謂“華山四劍”,剛好按照他們在派中的排行,分別為掌門師兄“君子劍”古如帆、二師弟“雲中劍”孫玉為、三師弟“駁風劍”
白如秀、四師弟“落魂劍”林振英。至於華山一鐵掌,就是指六師弟“鐵掌斷虹”
秋道生。”
小妮子眨眨眼,好奇問道:“小刀哥哥,那你爹呢?他過去排行第幾?”
小刀尚不及答話,小混已嘖弄地謔笑道:“這個你都不會算?一二三四六都有了,獨缺老五,老哥的老頭自然是排行第五嘍!老婆,以後拜託你多用些大腦,問些“高級”的問題好不好?不然,人家會笑咱們狂人幫的程度太菜耶!”
小妮子杏眼一瞪,潑辣道:“我問我的問題,幹你屁事?要你多嘴,沒程度就沒程度,你還以為自己的“水準”多高?”
“呵!”小混怪笑道:“你這妮子可真“恰”(潑辣),我看你是太久沒有家法侍侯,嘴癢嘍!”
他做勢欲撲,小妮子尖叫,人已衝出大門外。
顏景松、古瑤萍和秋心怡三人,搞不清楚怎麼麼回事?全都驚訝地望著門外的小妮子。
小混挪了挪臀部,好整以暇地笑道:“老婆你別緊張。今天因為有女客在場,為了不讓她們心存羨慕,就算我要和你“夾夾嘴”(親吻),我也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才進行。”
古瑤萍和秋心怡這可明白了,小妮子何以逃得比飛還快的原因,她們倆不由的雙雙輕啐一聲,粉頰上竟沒有由來地臊熱起來。
小刀見這小混混一扯上家法侍候,便知他又會沒完沒了,若不再將話題拉回正事,只怕待會兒臉紅的可不止是女客而已。
“你還要不要聽故事?”小刀朝小混一橫眼,佯裝兇惡道:“你難道忘了?本少君講故事時,最恨有人打岔,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如”(糾纏不清)的人,都已經是二十郎當歲的成年人,怎麼行為還和以前十五、六歲一樣不成熟?”
“耶 ?”小混被數落得一怔一怔,不由地瞪眼怪叫:“反了!反了!他怎麼變得這樣?”
丁仔納悶道:“這樣是怎樣?你話只說一半,誰知道你想講什麼?”
小混吊人胃口地聳著肩頭,嘿嘿奸笑。
半晌,他方始擠眉弄眼道:“老哥怎麼變得……開始恢復正常啦!我還以為,他只當了二年的乖寶寶,卻得一輩子頂著張一板一眼的棺材臉,那我和他混在一起,每天看他這副二百五的臉色,豈不是要痛苦死了?還好……”
他朝小刀猛眨眼:“你總算還有藥可救,不枉費本幫主極力挽救你免於沉淪的一番苦心!”
“正常?”小刀半真半假地嘆笑道:“是喔!任何人只要和你這個瘋子在一起相處三天,就算他有三十年修身養性的功夫,也得向你的“正常”投降,進而和你一起同流合污。”
小混對這話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甚是陶醉地得意嘿笑道:“好說,好說,能夠如你所言,不但是我個人的成功,更是全人類的幸福。”
一旁,亨瑞不耐煩地踢著他的椅子,哇啦叫道:“小混混吹牛,時常的。受不了,無聊!要聽故事,你不要講話。老哥快說,我們聽快快完,去打壞人。”
顏景松他們師兄妹再一次開了“耳界”,三人不由地噗嗤笑作一團。這一笑,總算令他們心中對師門生變所殘存的最後一絲幽怨和悽惶,亦都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小混故作驚異地咋舌道:“哇勒!小紅毛,你膽子可真是愈來愈大了,居然敢叫我不要講話?你難道不怕本幫主那種能讓你大跳扭扭舞的法寶?”
“不怕!”亨瑞扮個鬼臉,得意道:“法寶,我也有。可以把你癢的,變不癢。
你的法寶,支那的,不稀奇;我的法寶,波斯的,很有效。”
“呀哈!”小混謔叫道:“難怪你有膽子張狂,原來是備妥了除蚤劑,而且還是外國進口的舶來品吶!”
丁仔呵呵謔笑道:“喲!小紅毛,你也知道“外國的月亮比較圓”、“遠來的和尚會念經”這些道理?不過……你確定進口貨一定比土產管用嗎?”
“月亮?和尚?”亨瑞滿頭霧水道:“不懂!”
孫浩文見他們這一糾纏,又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扯得清,他有些心急地張口欲言:
“小混……”
“我知道,我知道。”小混了然於心地揮手打斷他的話:“你很擔心你們華山那些落難的爹呀、叔呀什麼的,想早點知道他們究竟出了啥門子紕漏,現在人又在何處?是不是這樣?好嘛,我們不要再扯廢話,叫你家大師兄開講吧!”
“小混混……”小妮子囁嚅道:“可是,小刀哥哥還沒告訴咱們,這華山的下輩弟子有哪些人呀!他不說,咱們怎麼知道誰是誰來著?”
“笨吶!”小混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這妮子腦袋,黠謔道:“人都擱在你面前了,你還說不知道是誰。我說小妮子呀,你幾時變得這般目中無人?”
小妮子嬌嗔道:“我當然知道孫大哥他們幾個是華山下輩弟子的中堅份子。可是除了他們,難道華山下輩之中,就沒有其他人了嗎?還有,他們到底誰是誰的爹、誰是誰的兒呀?這些事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嘛!”
小混無奈地一嘆:“說你笨,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吶!誰是誰的爹這種事還需要問嗎?當兒子、女兒的,一定是和老子同姓嘛!所以,眼前除了顏老哥在華山找不到爹以外,有華山雲燕之稱的古小妞,便是古掌門手上那顆心肝明珠,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和她爹教出來的高徒顏老哥是一對兒的。”
他指著秋心怡,又道:“至於這位孫老哥的七仔,當然就是古掌門的六師弟,華山唯一靠雙掌出名的那位秋師父的寶貝千金嘍!你還要不要我告訴你,孫老哥是誰的兒子呀?”
小混促狹地睨著小妮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氣得這妮子噘起嘴扭過頭去不理他。
丁仔呵呵一笑道:“小妮子,我索性順便為你說個清楚好了,目前華山派在江湖中較負盛名的青年才俊,除了眼前這兩雙佳偶之外,另外就是過去曾和咱們朝過面的“流雲秀士”白文華和一個叫做“鐵劍郎心”官晴的硬把子。”
小刀補充道:“白文華就是“駁風劍”白如秀的兒子,他老子既然沐猴而冠,堂而皇之的幹起掌門人來,他自然沒有理由不支持。如今,他大概也正在享受身為華山少掌門的威風吧。”
小混不爽地哼了哼:“以前,我就對這個姓白的小子很感冒,那傢伙怎麼看都不像個好貨。原來,他有個專下壞種的老頭,難怪他這麼不是路數。”
小刀接著又沉吟道:“至於那個官晴,我和他見過幾次面,彼此也頗談得來。
據我對他的認識,他是個明理義、知進退、有原則的人。而且,他頗為尊重古掌門,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反叛宗門的人才對。他若跟著他師父一起背叛華山正統,那就太叫人意外了。”
孫浩文黯然道:“官師兄自幼伶仃,是四師叔一手帶大的,他與四師叔雖然名為師徒,其實情逾父子,他對四師叔更是孝順有加,若是四師叔背叛師門,並逼他相從的話,官師兄就算心裡不願意,只怕也無法違背四師叔的意思。”
小混眨眨眼,謔笑道:“這麼說,這個姓官的還不算太壞嘍!只是他也太死心眼了些,連“大義滅親”這四個字都沒學會。”
顏景松苦笑一聲:“小混幫主,知易行難呀!”
“我知道。”小混呵呵笑道:“人是有感情、有苦衷的動物嘛!”他笑得好天真、好單純。
顏景松還當小混在說真話,小刀等人卻深知這混混笑得愈“善良”,肚子裡的念頭愈是和表面意思成反比。
孫浩文也明白小混對此事的不以為然,甚至他自己都有些同意小混的看法。但他終究還是華山出身的弟子,即使有所不滿,總也得在落難的師兄妹面前,多為師門保留點面子,免得被人誤會他是“喜新厭舊”。
此帖於 2008-09-01 06:2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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